第91章 时候
沈知意老是和西门吹雪待在一起,毕竟除了他的身侧,她也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何处可去。
西门吹雪很少有这样关注一个人——
但她确实很不一样。
西门吹雪说不出,自己如今闭上眼睛总想起的那个姑娘到底和其他人有哪里不一样——因为他本来也不怎么关注身边的人,他自己没有观察过别人,自然也无法做什么对比,说她到底哪里不同。
但是她就是不一样。
和西门吹雪从前所经历的所有所有,都不一样。
她有的时候倔的让他头疼,可有的时候又特别好说话;她有的时候温婉贤淑的就像是他的理想型,可有时候又娇气任性到让他忍不住皱眉头;她有的时候会显得特别的活泼,非要到外面走一走,有时候又安静到一整天不愿意出她的房门不知在做些什么。
西门吹雪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姑娘。
这也是他头一次接触一个姑娘。
或许,孙羽的道才是正确的。
这世上有一往无前的剑,自然也会有不得不同他的主人一样染上一点缠绵的剑。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回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来的有些迟了,迟到原本客栈后山都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开满了花。
沈知意不知道自己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以外还有谁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这也导致他们总是在一起。在一起的时间愈久,愈能感受到彼此间有如此多的不同,但是又时不时的感受到一种堪称诡异的契合——仿佛他们本就该待在一起,本就应该如此的亲密无间。
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西门吹雪从不逃避自己的内心。
当某天的西门吹雪意识到自己练剑结束后总是下意识地望向那个总会坐着一个姑娘的位子的时候,他就完全明白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西门吹雪很少提起沈知意过去的事情,因为他确实知晓的不多,并且他所知道的她的那些事情,里面也往往没有他的存在。
而沈知意也很少问他关于她以前的事情。直觉告诉她,如果她问了,西门吹雪就一定会回答,但他大概也并不怎么想要她问他。
但是有的时候,被客栈的小二或者偶遇的行人或调侃,或羡慕的感叹:“你们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哎呀你看前面那对,真是登对。”的时候,沈知意也还是会免不了有点好奇的。
他们肯定不是其他人猜测的那样是恋人的关系。
但是若说是朋友?倒也不像。
从一开始见面的感觉来看,她更倾向于认为这个人是认识她但并非很亲近的关系,但是她和他彼此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总是很安静,但是沈知意有问题总是回答的很快的西门吹雪难得的卡了壳。
“……我不知。”
他只能这么回答。
“那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如果你认为是,那便是。”
“你有很多朋友?”
“不。”
“那所有认为你是他朋友的人,你都会认可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不,”他又回到了平日里被沈知意缠着聊天时的状态,用最认真的态度说最快的话。
但是很快,他又接上了一句:“但,你不同。”
他大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总是和剑锋一样凝着的眉眼在说这句话时出现的一点放松,叫这个和苍雪一样冷傲的男人竟然也带出了一点别样的柔情。
沈知意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心地笑起来,那双好看地眼睛带起笑意的时候,很像是盈动波光的湖面,在湖面上,又倒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
“那我不要做你的朋友了,”她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什么,得寸进尺地拉住了西门吹雪白色的衣袖,“毕竟一个人再寂寞,在这个世上也绝不会只有一个朋友。但,我不同,对不对?”
她实在有些大胆。
但她确实不同。
不同到即便西门吹雪意识到,她拉上他袖子的时候,他闻到她发香的时候,她看着他他已看着她的时候——他对眼前人的热枕甚至超过了对剑的忠诚。
——他不诚。
他知道自己的不诚,并且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但是奇怪的是,西门吹雪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安。
眼前即天涯,而他,亦是浪子。
“是,你不同。”他承认自己的不诚,并接受了它。正如他第一天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便正视了它那样的迅速。
本来还以为眼前冷冰冰的男人会皱起眉头红着耳根呵斥一声胡闹的沈知意愣愣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看见西门吹雪浅浅地笑起来。
他的眉目很深邃,这叫他不笑的时候总是带出一点冷傲,也叫他笑起来时,带了一点动人心魄的艳色。不是胭脂红粉的艳,而是如他剑上吹落的血一样,令人觉得残酷,但又不得不认可其美感的艳。
本来应该会更惊讶的沈知意看到了他的笑容,反而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你笑了。”她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笑了又如何?”
“可你总是不爱笑的。”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爱笑的人,只是有些人天生便容易开心。于我而言,开心的时间总是不太多的。”
“你笑起来真的好看,那你又在什么时候会开心些?”
似乎有些听不大惯别人这样直白的称赞——也可能是称赞的对象的原因,西门吹雪的耳根有一点殷红色。
“在对于自己而言,格外不同的人面前的时候。”
他这话说的很直接。
直接到让刚刚还笑意嫣然的少女涨红了脸,愣愣地看了他好久后,突然靠近他。
他们本来就已经靠的很近。
她的这一下,直接近到鼻尖都快贴上他的锁骨。西门吹雪一个低头,就能看见少女束的高高的衣领里露出来一点雪白的肌肤。
也和沈知意的脸颊一样,有一点淡淡的粉色。
像是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已经褪去了青色,泛起一点点薄粉的桃子。可爱到好像只要低头轻轻一咬,就能咬出蜜桃味的汁水。
当然,西门吹雪并没有下作的联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但是他的眉毛也会因为心头一点瘙痒而带来一点点叫人无法察觉的颤动。
她的手指抚上他的乌发。
摸上去凉丝丝的,但是很顺滑,而且出人意料的柔软。
她很早就想摸摸看看了。
早就有坏心眼的沈知意面上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从他的发间衔出一瓣梨花。
梨花小小的,如果不是西门吹雪的头发实在是过于乌黑亮丽,和这点白色对比的太过明显,正常应该是很难注意到的。
沈知意把花瓣攥在手心,给自己打了打气。
她看向西门吹雪的眼睛——那双本和鹰一样锐利,总是带着漠然的眼睛,此刻像是被融化一样,化作涌动的春潭水。
沈知意很喜欢这双看着她的眼睛。
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优待。
而且……穿着白衣,面带纵容的青年剑客,她很想依赖。
沈知意能感觉自己对西门吹雪并没有男女之情。
但是她想留住他。
她不知道记忆里那个白衣青年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回头,但是她知道她有办法让在剑道上绝不回头的白衣剑客为她停留。
“你讨厌我的靠近吗?”她红着脸,攥着花瓣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裙摆,尽管是明知故问,但是她依旧显得很是紧张。
“…”西门吹雪的眸光迅速的闪烁,如沈知意预料的那样,他说,“…不。”
“那我也一样。”
虽然已经预料到,但是沈知意还是在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后,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也不讨厌。”
“嗯。”
西门吹雪看着眼前涨红脸,眉毛不停发颤的少女,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但他又笑了。
他的笑还是很浅。
但是还是很好看。
他这样回应少女鼓起勇气后那不算表白的表白——他说,“我知道”。
——
“下雨了。”
沈胜衣看着已经大的连成一片,像是水帘一样挂在窗外的雨线,突然道。
傅红雪此时也正看着这样的雨,一言不发。
沈胜衣此前本来是天天跟在沈知意的旁边的——可前阵子,他却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等再回来以后,他便不再总是守护在离沈知意太近的地方,而是和傅红雪一样,远远地看着她。
傅红雪没有问他这段时间他到底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沈胜衣会这样是出于什么原因。
就好像哪天他不见了,沈胜衣也绝不会多问一句一样。
“他们现在,正呆在一起?”但尽管傅红雪一言不发,沈胜衣还是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他本就不是想要和别人谈天才说话的,“是了,他们两个正该呆在一起。”
就和以前一样。
她永远会有人等着她,而且绝不只是他一个。
他知道。
一直都知道。
“……”傅红雪在听到沈胜衣这句话的时候,才微不可闻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怀里还抱着那把黑刀,那把本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的刀;他的眼睛刚刚还在试图看到一个,一个从一开始就不该属于他的人。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他却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的。
他有时觉得他们是一样的,有时又觉得他们截然不同。
沈胜衣对沈知意的感情绝不只限于兄妹之情,但又和他、和叶开的感情截然不同。他也会嫉妒,也会憎恨每一个和沈知意靠得太近的男人,但是他又并非情敌对情敌的嫉妒,他对沈知意的爱又绝非情人之爱。
那是更……
傅红雪说不明白。
罢了。
到底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从前只有一把刀。
如今眼里,也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家里有一点事情没有按时更新对不起宝宝们
本章节新增1400个字ovo之前买过的宝宝可以直接白嫖啦啾咪。我现在的话大概每天会考虑抽1个小时码字,我尽量恢复周更。因为新工作的原因我很多作息没有倒过来导致更新有异常尊嘟对不起qvq
我也有在考虑要不把第二部先开了,这样子也能缓解我对这本文出现的乏力的情况。暂定30章后完结
西门吹雪是本文唯一女主真的交往过的对象(虽然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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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梳头
虽然说两个人都十分明显又十分隐晦的和对方表了白,并且牵手成功,但是显然,沈知意和西门吹雪每天干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表面上,沈知意依旧是每天无所事事的绣花,偶尔开心了也会弹弹琴,实在是什么也不想干,就看着长得十分耐看的西门吹雪练剑。
但是实际上,哪怕还是做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直接多了一种奇妙的氛围感。
如果说之前沈知意还会稍微注意一下,不要一整天粘着西门吹雪不放的话,现在的沈知意可谓是彻底放开了手脚。
她本来就脑袋空空,满脑子只记得她认识一个白衣剑客这件事。现在她身边,也确确实实有了一个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白衣剑客,她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用以缓解自己不明来由的不安。
客栈的客人们早就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对这对神出鬼没的俊男靓女的形影不离只当做情侣之间的正常腻歪——尽管男方是西门吹雪这听上去好像有点过于惊悚,但是两人毕竟也是男才女貌,无论从哪里看,都很是登对,虽然遗憾那么貌美的姑娘栽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剑客手里,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表示尊重祝福的。
但是还存在少部分人没有这样子想。
比如虽然得到了一些小鱼儿的线索,但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离开客栈的花无缺,已经想要杀自己的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挪窝的小鱼儿。
——实在是太奇怪了。
两个本来关系只是点头之交的人,怎么会突然好到形影不离
如果只是形影不离的话,倒也不是不好解释,只说是要保护沈知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之前花满楼和陆小凤不在的时候,西门吹雪就不得不兼职干会护卫的工作。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直接的气氛绝不会像是那样……总是带着其一种,好像他人永远无法插足的默契。
沈知意和花满楼曾经也有这样奇怪的默契。
小鱼儿觉得,自己和坏姑娘,也有这样子的默契的。
可西门吹雪
他算个什么呢?
他现在,又算个什么?
“喂,你说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本来客客气气的男女突然亲近起来”
小鱼儿吃着手里的糖葫芦,又大大咧咧地蹲在客栈外面的树上。
这棵树蹲过不少人,已然有了变成歪脖树的潜质。
万物有灵,或许小鱼儿应该稍微克制一下。
但是小鱼儿又不是树。
所以他不在乎。他不仅不在乎,他还带上了自己新收的徒弟一起蹲在这树上。
“这能是什么原因男男女女,一下子关系就变好,那不就是□□里那点儿……哎呦!”
小鱼儿没等恶通天说完,就一脚把他蹬下了树。或许他也觉得自己每天蹲这棵树就算了,还带人一起,对树很不礼貌吧。
没理会树下嗷嗷叫唤的恶通天,小鱼儿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挂在树上。
只有一直未曾解开的眉头,表明他不曾明朗过的心情。
————
小鱼儿的想法暂且不提,沈知意如今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她不知道自己失忆前会不会出门,但是反正失忆之后,她是没出过客栈和后山的范围的。
反正如何有什么需要的话,沈知意只要和西门吹雪说一声就好了。上次她看见客栈有个新来的姑娘穿的衣服很好看,顺嘴告诉了西门吹雪,第二天她客栈门口就放了七八条颜色各异款式相同的裙子。
沈知意对这样包吃包住包消费的日子很满意,并没有想出去玩或者到处看看之类的想法。
直到在沈知意和西门吹雪谈了三十六个时辰又七刻的恋爱之后,西门吹雪主动
提出要带她出去逛集市。
“”听到新上任的男朋友主动提出约会申请,沈知意第一反应,只有惊,没有喜。
“怎么这样突然?”
提出想法的西门吹雪当时正生疏地给她梳头。
那是一双用剑的手,上面布满了厚茧。
一双用剑的手,一双只会使杀人剑法的手,此刻却在她的发间一点点收拢。
他给她梳头发的手法初时很是生涩,但是胜在足够温柔和谨慎,动作轻到没有拉扯到任何一根头发。但是很快,这双手就彻底掌握了要领,参照着之前看过的发髻样式,很快就给她重新换了一个发型。
他又沉默下来。
他的眼睛看着头发被高高挽起,因而露出大片雪白色脖颈的肌肤的她。
她的肌肤和他的一样,泛着冷色,莹白色的肌肤下是隐隐可见的血管脉络。但是西门吹雪的皮肤总是有股子大理石一般的坚韧,而不是和眼前的姑娘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融化开的莹润。
一开始,其实是沈知意突发奇想,硬拉着他给她梳头的。
他对此无可无不可。他不觉得这种事情特殊在哪里——他也经常重金叫花魁娘子们为他梳头焚香。
但是等他拆散了她的长发,看着她纯黑色的长发辉映着她雪白色的肌肤时,一种奇妙的冲动,让他不知为何,给她梳了妇人的发髻。
她始终低着头,任由他摆弄。
他把发饰从她头上拆下的时候,看见了那支荷花造型的簪子。
那簪子用料并不好,光用肉眼看,就知道杂质很多。
他敏锐的想起她曾和另一个男人逛过集市,这只簪子也是近来才有的。
他默不作声地把所有的发饰都收进柜子里,只留下一条和他衣服同样颜色的发带,随后提出了要和她一起逛集市的想法。
在沈知意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西门吹雪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把他的手搭在她的脖颈上。
那里有一点没能盘上去的碎发,和他的手指勾缠在一起,又因为头发本身柔滑,都不需要风吹,轻易就从他的手指边滑开,又被他勾缠在手指上,绕上三圈,直到没有一点逃跑的空隙。
她的脖颈不明原因的出了一层薄汗,把一些更碎的发丝粘连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一下,试图擦拭这点湿润,却又因为手指的粗糙,叫她的脖颈泛起殷红。
西门吹雪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收回了手。
如果沈知意这个时候回头,一定能看见他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掺了砾的西沙,低沉到甚至有些嘶哑,泛起和她墨色长发一样涌动的幽深。
“给你买个簪子。”
同样紧张的沈知意在后面那只手撤开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被西门吹雪这会莫名好听的声音弄的脸红。
刚刚被西门吹雪当小猫一样撸脖子的时候,沈知意也有些起鸡皮疙瘩,但绝没有这会听到他开口说话时这么羞耻。
好涩。
有一种事后的性感。
……什么是事后
沈知意被脑袋里突然出现的词语弄得有些茫然,但是在思考什么是事后的短短几秒,她就迅速找回了理智,转头拉住西门吹雪的袖子。
“可我并不缺什么簪子。”
沈知意真的不缺衣服首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但是她的房间里确实有她不知来源的东西。她自己又不出门,多或少对她来说没差的。
西门吹雪听完摸了摸她的鬓发,眼神从刚刚的晦暗重新柔和下来。
“可我想送你。”
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点平常的清亮,那种沙沙的质感重新干净起来,好像之前那喑哑的声音不是出自眼前这个人的口中。
虽然知道了对方是想给她送礼物才约她出门,但沈知意其实还是有点犹豫。
直到她看见西门吹雪的眼梢带了一点绯红色。
在不久前,他收剑回头,正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面上还是一脸的清高自矜,眼梢却泛起好看的粉红色。
就像是本来高高在上的仙人,突然被红尘染上颜色——不多,只有一点点颜色。
但也正因为只有一点点,才叫忍不住生出更多的,坏心眼的,叫他彻底堕入红尘的想法。
面对美色当头,本就十分颜狗的沈知意严肃的思考了两秒钟,尽管十分艰难,但还是把嘴里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咽回喉咙里,低头红着脸说了声“好呀”。
然后又十分迅速地抬头亲了亲西门吹雪的眼角。
如果这是刚在一起第二天的时候,西门吹雪这会应该已经拧起眉头,说她胡闹了。
但是也许是两个人这会已经很有些腻腻乎乎的劲头,也或许是因为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心爱之人直到刚刚为止,都还插着另一位男子送的礼物这件事实在是对他刺激不小。总之,西门吹雪这次并没有说“胡闹”。
他只是半敛下自己的眉眼,俯视着看她。
他长得本就高挑,在沈知意坐着的情况下,整个人的影子都足够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他亲了亲她。
只亲她那头被他亲手挽起的鬓发。就像一只蝴蝶落在她的头上,飘飘忽忽,很快又飞走开;又像被供在什么道观上的神像,终有一日对他虔诚的信徒投下了一个目光——
他本就是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这样一个吻,好像总带着一股子莫名的高高在上。
但是实际并非如此。
西门吹雪很明白自己。
他是个男人。
他吻得是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
他想纠缠的,也绝不仅是她那头被他亲手挽起的发丝。
他只是克制。
把自己锋利的,会伤到对方的剑刃收进密不透风的剑鞘里——就像把那头缠绕在雪白肌肤上会更好看的长发盘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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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左边
西门吹雪并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场合。
他从前要是出现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往往是为了追杀某个臭名昭著的恶贼。他只需要一剑,就能让再乱再差的环境彻底为他安静下来。
这一年里能逛两次集市,对他来说已经实在算多了。
光是走在集市上都少见的大少爷,别说是逛它了,就是买衣服鞋子吃食,他都从来没操心过半点。
世人总说他是个难以伺候的人,其实是也不是。
管家给他买了什么款式,他就穿什么;厨房给他烧了什么菜,他就吃什么。
除了在剑上面有超乎常人的固执和痴迷以外,他其实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从小用的吃的都是好东西,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让他挑剔的。
对这些如此不在意的死宅大少爷,和一个在房间里闷了半天好不容易出来逛街的大小姐走在一起,那情景确实是有些微妙的。
逛了两条街,手里什么也没拿的沈知意在纠结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停下来,好好和这个不讲风情的男人聊一聊。
哪有人陪心上人逛街这样的呀!
她缓缓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随后终于是转过身看向了自己背后和她差了半步,被挂成圣诞树依旧面无表情的男友。
真不是沈知意故意买这么多东西,又故意买了东西之后自己不拿要西门吹雪拿。
而是——
怎么说好呢。
西门吹雪大概就是那种,在陪女生逛街的时候,不会是说“啊你挑好没有,我都跟你走了一路了我累死了”这种话的人,但是也并不能给女生带来任何情绪价值的男人。
——他陪女生逛街的时候,简直不像是个人。
而是一个会“哇”地一下,噗噗噗吐钱出来的ATM!
刚出门的时候沈知意还是比较兴奋的,看到一些新奇的,她觉得陌生的东西,就会歪头看上一会儿,然后西门吹雪就会两步过去买下它。
一开始还有些感动,次数多了,沈知意是一点也不敢乱看了,眼睛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毕竟西门吹雪再家大业大也买不下这里的地板。
而沈知意自己真的看上的东西,比如一件衣裳。
她比在身上——“好看吗?”
“嗯,不错。”
然后他买了。
“可是我还有另外一件看中的,你不觉得我穿这件更好”
“都不错。”
然后他又买了。
“……”
她这哪像是和恋人逛街,简直就是家养的金丝雀被金主带出来消费的!
这一路上,她都快闷死了。
她有点生气。
但是她又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没什么做错的地方,她实在是太娇了。
光是就她想
要的都给她买了,而且走了两条街,大多数时间是站着看她挑东西还毫不抱怨这一点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优秀了!是裁缝店店员都会艳羡地夸她找了一个好男人的程度。
但是……
她都在客栈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的后院后山,绣了好久的花了。
虽然是她自己觉得外面让她有危险的感觉不是很想出门,但是西门吹雪既然都带她出来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他怎么还可以这样不解风情。
她一回身就伸手就够起他拿着两包糕点的左手,想要把它们抢到自己的手上。
西门吹雪看了看自己被面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眼角泛红的心上人。
西门吹雪没有陆小凤那样的八面玲珑,也没有花满楼那样平易近人,但是倒也没有到恋人到了这个程度还一无所觉的地步。
他低下头,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他的左手,包括左手手臂,都挂了东西,但他的右手却什么都没有拿。
那是他持剑的手。
而这只手此刻却停在她发红的眼眶上。指背蹭了蹭她的肌肤——动作轻微地让人几乎难以察觉,小心翼翼到像是怕停在自己指尖的蝴蝶展翅离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闹别扭,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站在她的身前。他身上隐约有股雪松的冷香,那香味总是很淡,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但是实际上却又一直在那里,在她的身侧,温柔地拢着她。
或许在这里是其他的男人的话,一定会问她发生什么了,或许会手足无措,也或许用自己的经验去逗她开心,更或许会直接开始对她道歉哪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总之不会这样安静地站在这里,沉默地看着她。
但如果这里站着的不是沈知意的话,西门吹雪也绝不会注意到她的心情,不会想身边的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身边的人如何看他。
更不会停在这里,不知道如何言语,只能安静地等她,等她说出自己的心绪。
沈知意和他僵持一会。
她偷偷抬头瞟一眼他——正对上他专注看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长得很不深情的眼睛。
但是这双看着虽然正气,但是很凉薄的眼睛看她的时候实在太认真——像是一块被太阳晒得化了一层水的坚冰,把她的倒影都映照地带着水雾似得朦胧和柔情。
她气不起来了。
只觉得他那和以往一样像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突然变得烫的厉害,把她的心都烫的乱跳。
她猛地低下头去,脸蓬的一下红的厉害,如果这是少女漫画的话,她现在头顶肯定已经开始冒蒸汽了。
“我拿着吧。”她声音闷闷的,有些羞怯。不只是因为他的眼睛,也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不想让他总拿着这些东西走在她的身后。
她想和他走在一起。
但是如果直接说我拿着吧然后走在他的身侧,西门吹雪绝对不会答应。他是个大男子主义很重的人——在认为女人就该相夫教子的同时,也认为给自己心爱的人优越的生活环境,为她提重的东西,是男人所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以,牵着我吗?”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都因为羞涩而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西门吹雪看着她,有些愕然。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此刻终于露出点作为人的,带有温度的表情。
她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他的睫毛颤了颤。
其实还没有到夏天——冬天也才过去不久,天气还远远没有到热的时候。
但是很奇怪,只是一个对视,好像就有热气朦胧了他们彼此的双眼,恍恍惚惚的,像是那天在梨花树下,她为他拾下一片梨花花瓣,听他说他在意她的时候一样,什么都虚幻起来,只剩下两个人。
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待在一起,天生就能只靠一个对视了解对方所有心意一样。
无端生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契合。
他对她说:“好。”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沈知意接过了他手里的糕点,握上他的左手。
他的手因为练剑的原因,总觉着有些硬。
她莫名感觉,自己之前应该也牵过谁的手。
一样有茧子,一样比她的手大上半圈,但应该比这只手要温暖许多。
他和她继续走着,依旧是没有什么对话,但是气氛已然不同。
她脑袋里就这样突然响起一段旋律。
“你总用右手牵着我,但是心跳却总跳动在左边。你和我之间的遥远,永远隔着亲切……”
大胆的歌词,不像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言语。
她由着陌生的歌占据她的脑海,想着歌词,又想到自己这会确实和人牵着手——只不过,她是那个右手牵着人的,歌词里的无情人。
想到这样的巧合,她忍不住笑起来,没有被面纱遮挡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身边的他也跟着笑起来。
虽然是极浅淡的笑,叫人不凑近看,便很难察觉。但是如果是认识他的人看到他这样的笑,便知道他已经是十分的高兴,也已经是十分的温柔。
一直到他们走出城,看见护城河这会已经完全解了冻的湖面,两个人才松开彼此相牵的手。
沈知意有些想坐岸边停着的渔船玩。
这个季节还有些凉,并不是什么适合游船的时节。
但她看着江上没有一艘船,空旷的湖面倒映黄昏的晚霞,颇有些兴致。
若是能再有些荷花就好了。
她脑袋里总是突然出现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
晃晃脑袋,西门吹雪扶她上了船。
这会江上的清风颇有些凉。
西门吹雪坐在风口处,给她挡下了绝大多数的风,这才让她坐在船舱外面,可以看外面的风景。
小船晃晃荡荡的,很是悠闲。
买的糕点这会就有了用武之地,没怎么吃东西的沈知意拆开它们,边吃边看。
西门吹雪并不怎么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但是沈知意递过来的东西他总是来者不拒,不到一会就吃了大半。
“你看,这儿有两条小鱼呢!”沈知意一直看着湖水,突然兴奋起来,拍了拍西门吹雪的手臂。
船家也非常懂事的停下来,不再划动。
那是两条乌黑色的鱼,一大一小,模样漂亮到不像是养在野外的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大的鱼儿在小的鱼儿的外侧绕出一个圈,时不时碰碰那条小鱼的鱼身,十分活泼。而那条被同伴圈在中间的小鱼则时不时用鱼尾狠狠拍一下那不知羞耻的同伴,其他时候则一动不动,像是烦透了自己过于活跃的同伴,但是却始终留在原地,没有自顾自的游走。
“你看这小鱼——”儿。
那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她哽住。
本来想借这两条小鱼和西门吹雪说些什么,可这会,竟是什么也说不出。
——好傻的鱼儿——
作者有话说:这小鱼不光是暗示小鱼儿,也包括花满楼傅红雪哈哈哈哈哈哈
西门吹雪和女儿其实算是同床异梦
也不是,女儿也喜欢他
但是她的心总是很碎片,其他人她也很喜欢(狗头)……我忘记这个城市是哪里了,我本来想写残荷的回忆杀一下苏梦枕,但是我忘记这里是北方还是南方了……我决定复更这次是真的
本来就20章左右就可以完结了,我为什么这么摆,不行不行我得支棱啊!感谢在2023-11-2000:11:22~2024-03-0301:1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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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危机
“……是有些可爱。”
直到西门吹雪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那小鱼,她才回过神来。
但是她并没有接下他的话,而是侧身,静静地看着他。
一切都很安静。
黄昏的光打在西门吹雪的脸上,伴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在他脸上的阴影,叫他无端的生出些温柔。
沈知意感觉他的形象在此刻,好像终于又和自己脑袋里那个记不起是谁的白色身影重合起来——她想,那应该是他吧。
不然,她怎么在此刻,感到如此安心。不然她怎么会明明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也一点不觉得对面的人会为此尴尬。
他们如此亲密,即便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这样少,但是她还是在意他。
不,或许还是不够亲密。
还要更近一点。
还要在近一点——沈知意为自己这样不知羞耻的冲动而脸红。
但是她就是想,很想。
她才不要亏待自己——就好像西门吹雪从来不舍得亏待她一样。
她顺从自己的想法,贴在他的身侧。她搭上他的手——纤细的手指扣住他的。
她喜欢这样,她喜欢和他拉着手,好像要把自己以前没有和人拉过的手全部都补回来。
西门吹雪没有动。但是他的手却反扣回来,和她十指相扣。
他的眼睛还在看那两条被沈知意指过的小鱼儿。
但他的呼吸已经放轻。
他闻到她的香气,混着她的体温,沉进彼此的掌纹里。
小鱼儿游走了。
——但害羞的有情人却还停在这里,连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也并不是两个人都是因为害羞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沈知意这会就不是。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的气氛让她感到很有熟悉感,还不想那么早就脱离开。
直到船家见停的够久,船不用划都被水流带走好一段距离,试探性地询问两位他能不能动了,两个人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的清醒过来。
沈知意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便说要回去了。西门吹雪向来以她的意思为先,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往回滑的时候,风向是逆着的,尽管西门吹雪为她挡下了绝大多数的风,但沈知意还是咳嗽了几声。
刚刚沉浸在粉红世界的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沈知意的体温本来总是有些微凉的,要是天气冷的时候,是要比西门吹雪这个因为本身内力是偏寒所以导致体表温度也稍低的男人还要凉上几分的。
西门吹雪皱起眉头,把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整个人正面朝向她,宽阔的背彻底把风给挡严实了。他无视了沈知意表示就是喜欢待在船舱外面看风景的想法,十分强硬地把她“请”了进去。
“我只是刚刚被风呛到,咳嗽了几声,也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小声嘟囔了没一会,就在对方堪称严厉的眼神下收了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可还没僵持一会,西门吹雪突然向外看去。
他的剑以沈知意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拔出来,把一支飞向他们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箭拦腰折断。
他的剑,是杀人的剑,行走江湖时,若不是为了杀人,便绝不出鞘。
若是往常,遇见这样暗箭伤人的小人,他自然是要追上去一剑了结,让江湖上少一个这样连正面对敌都不愿的宵小之徒。而若是他那日不愿见血,那就绝不会出剑,以他的轻功,躲过这样一箭,绝非难事。
但是这一次,他的身后有人。
尽管外面还什么人都没有见到,但他却已起了杀心。
可他也不愿留沈知意一个人在船舱里,自己出去找那放暗箭之人。
于是他只是持剑出了船舱,冷冷地扫视这看上去绝不可能有人埋伏的江面。
他的外衣已披在沈知意的身上,逆风吹动他纯白色的衣摆,使他的身影看上去单薄的厉害。但没有人敢因为他单薄的衣着而轻看这个年轻人半分。
远处传来声音。
“江湖人总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人,若一定要选一人为敌,那一定要选叶孤城。尽管你们都是同样名满天下的剑客,但是叶孤城的剑鞘是一整个白帝城,所以他的每一次出剑,都得深思熟虑。”
“而西门吹雪则不同。他练剑只为杀人,若他要你死,那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神秘的声音说完这段话便停顿一会,随后带上一些笑意继续说:“但今日我看,这倒也不然。”
“再虔诚的剑客,也难免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而是个男人,便总有色y。有了心爱的女人,起了色y,生了弱点,便不得不处处受制了——您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江上开始弥漫起大片的白雾。
有一条船,在雾里若隐若现。
不,用条这个量词,似乎已经有些不太合适。
那船只是朦朦胧胧透出些自己的形状,就让人明了,那绝对是艘大船。一艘大到可以一口将他们这条小渔船狠狠吞下的大船。
沈知意透过缝隙,看到那船的轮廓——她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她好像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无神的,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一张她根本描绘不出细节的空白的脸上,一双她全无映像,但偏偏就是无端想象出来的一双眼睛。
“你在怕吗?”
“别怕啊。”
她听见有谁的私语,像是情人的呢喃,那么耐心、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她急促的喘息起来,刚刚喉咙处还能止住的痒意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她用力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都因此泛起比害羞时还要漂亮的潮红。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有一瞬的松懈,但是这松懈很快便消失无踪。
或许作为一个恋人,在发现自己的心上人状态不妙之后这么快就回归理性是有些凉薄的。
但他毕竟是西门吹雪,是视剑为生命的西门吹雪。
所以尽管他只留了一瞬的破绽。
但他是西门吹雪。
这一瞬的破绽,便足以证明,他确实心爱她。
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但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前,留给她自己全不设防的后背,只直直面对着那不知来自何处的不速之客。
船的主人看着这一切,哼笑起来。忍不住自言自语:“难怪难怪,难怪江湖上几乎没有她的声名,难怪知道她真容的人那么少,沙漠里的疯女人还是可以这么在意。”
“难怪,难怪。”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内力。和对面小船隔了好一段距离的情况下,这些声音完全无法传达到。
船主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对面一会——白衣剑客把他身后的姑娘遮的严严实实,他甚至只能看到一点裙摆。他晃了晃脑袋,眯起眼睛,这会是真心的笑起来。
“你,过去。”他用折扇拍了拍刚刚听他命令给西门吹雪放冷箭的属下,示意他到西门吹雪那里去。
“啊?”弓箭手瞪大了双眼,脸色迅速的苍白起来,像是不明
白主子怎么突然这样安排。
“西门吹雪的剑,要么不出鞘,一出鞘,必饮血——我不想坏了他的规矩。”
“主子,可…我……”弓箭手的脸迅速苍白起来。
他射出那一箭,是主子的命令,可现在,主子又要因为他自己的命令,叫他去送死。
“你不愿吗?”船主人依旧笑着,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侧过身瞧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让弓箭手如至冰窟。
他战栗着上了大船上备着的小舟,与另一个主子钦点的,他们这儿最会用剑的一个剑客,向西门吹雪的船划去。
在他们出发前,船主人还像是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若是你们能活着回来,要记得再顺便看看西门吹雪背后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样子的美人——”
两人只能苦笑着应是。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已是要死的人了。
——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西门吹雪甚至不屑于和他们两个说些什么。
只是对着身后的沈知意说了一句:“闭上眼睛。”
他出剑很快。
沈知意甚至听不到兵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战斗便已结束。
他的剑已然饮血,但他却并未收鞘,他的视线,他的剑尖,依旧停在大船的方向。
“哈…哼哈哈哈哈哈哈哈——”远处,传来船主人可以称得上撕心裂肺的笑声。
“啊,请原谅我的失礼。”他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再一次开口时,又一次变得彬彬有礼,与刚才癫狂的笑声完全割裂开。“果然,像您这样的剑客,即便是有了弱点,也绝不是这种江湖上随处可见的臭鱼烂虾可比。”
他毫无心理压力的称呼自己的手下为臭鱼烂虾,语气里满是对这两条生命的漫不经心。
而实际上,这两个人的武功水平本身也是江湖二流高手的水准,若是不刻意贬低,怎么也是用不上如此难听的词汇的。
但船主人不在乎。
弃子,没有被尊重的必要——何况他本来也没尊重过他们。
和对自己手下堪称凉薄的态度相对的,是他开始快速升起的对西门吹雪的热情。
但显然,他的热情反而让西门吹雪的杀意更胜一些。
毕竟他是这样对西门吹雪示好的——
“您这样的剑客,在下实在不愿与之为敌。看在在下的惜才之心的份上……不如,您就干脆行个方便,把您身后的那个姑娘交给我们,如何?”——
作者有话说:也不知道那个投了我4瓶营养液,ID叫崩溃了你们这些卡V的小天使还有没有在追更,我昨天更新完看到真的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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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请求
宫九认为自己这样说还是蛮和气的。
纵然西门吹雪是个十分厉害的剑客,宫九也不觉得他对上自己这一船的人会有什么胜算可言。他对付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把西门吹雪后面那个小姑娘抓过来而已。本来以他的性格,要是有什么人在他做任务时横插一脚的话,他是不介意把碍眼的家伙一起清除掉的。这次若不是实在起了惜才之心,他也不会对这个斩杀自己两位手下的拦路虎心慈手软——
虽然这所谓的什么也只是他自以为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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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西门吹雪显然缅因领会到他难得的好意,眼神愈发冷冽起来。
他背后的沈知意咳嗽的越发厉害。
已经到了完全不像是单纯受了些凉的程度。和对面的神秘人僵持了好一会的西门吹雪终于还是收了剑。他用那只没粘过血的手扶住沈知意,暖暖的内力由他的手掌传递到她的身上。沈知意被这恰好的温度弄得滴出些虚汗。
她觉得自己冷的厉害,可是她的身体实际却在不停的发热。热到发疼的皮肤和那完全缅因被抚慰到的寒冷让她难受极了。
在西门吹雪把他的手放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她完全克制不住泪水。就像小猫似的用头摩蹭着他的手指,小声的啜泣起来。
因为感觉到自己体表不断上升的体温,沈知意把脸上那已经浸水的面纱扯下,脸上已然是一片不自然的潮红。冷汗把她的刘海彻底打湿,粘连在她的鬓边。
西门吹雪皱起眉头,就要把手撤开,却被沈知意用手指勾住。她很不客气地把整张脸都埋在他宽大的手心里,抽抽噎噎的掉着眼泪。时不时的咳嗽,和她断断续续的呼吸,让总是冷着脸的他难得的染上些心急的神情。
他什么都不想了。
不想那下作的冷箭,不想那神秘的大船,不想那态度轻狂的神秘人。他只想马上带她去看大夫。
他把她整个人环在怀中,高大的身形把风遮挡的没有一点可乘之机。那划船的老叟早就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跳水离开,还好西门吹雪事先付给他的银子足够买两艘这样的小渔船,不然他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他把她抱起来,全然不在乎还在远处的船,用轻功飞快地朝着岸边赶去。
已经有眼力见的其他箭手拉满弓弦,用试探性的眼睛看着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的宫九,等待他的指令。
但是宫九只是更加感兴趣的笑。
他冲自己那群没眼色的手下随意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少做些多余的事,便十分轻快地跃下船头,往西门吹雪的地方追去。
他的剑术比不过西门吹雪,轻功比不过楚留香,但是他的轻功却比得过西门吹雪,剑术比得过楚留香。
和原随云一样,是个全方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虽然西门吹雪的轻功也绝对是武林一流高手的级别,但在宫九同样全力以赴地情况下,还是缩短了一定的距离。
沈知意的脑袋被烧的有些痛,她无力地把下巴抵在西门吹雪的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因为光用鼻子已然呼吸不过来,她的唇张开一条小缝,时断时续地喘息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宫九那和轻功一样不错的眼力把她的模样看得无比清晰。
他看见她的可怜、可爱,并完全理解了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让沙漠的那个疯女人如此有危机感。
沈知意的头一点一点,她难受的不行,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自己直接昏过去,而不是在剧烈的身体不适的影响下,也没办法靠着混沉不过的脑袋晕过去。
她勉力地睁开眼睛,想趁着这一次不会被西门吹雪挡住的机会,看向那个让她万分心悸的船,却顺势看到了正朝着她和西门吹雪奔来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也正看着她。
她显然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但她的心里迅速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厌恶。
她讨厌那么巨大的船,讨厌这像鬣狗一样追逐她的男人。
她那双即便不说话也总显着十分温柔的眼睛带出些莫名其妙的厌恶和愤怒,像是一朵正在猛烈燃烧的小玫瑰,身上都是细长的尖刺。
宫九的脚因此停了一瞬。
本身在水面上使用轻功,讲究的就得是一个快字,让脚踢开的水波推动着他们继续往前行走,宫九这空了一脚使他的身形彻底失去惯性,整个身子都栽进还很寒凉的江水之中。
他全身湿透,眼睛还定定看着远处两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在这样湍急的河流间保持不动是一件非常困难也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不出两刻钟,不是内力不济被水冲走,就是耗尽体力无力维持身形。像是如原随云那么厉害的人,掉进茫茫大海之中,也是没什么生还机会可言的。
“……真
有意思。”手下着急忙慌的把他打捞起来。本以为这心情阴晴不定又足够心狠手辣的主会因为他自己闹出的尴尬而又对他们闹些幺蛾子,却没想到宫九反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甚至挥退了要给他换干衣服的侍从,穿着湿透的衣服受着初春的冷风。
他的身体比沈知意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如果是沈知意这么干的话,这会已经可以让人准备棺材了,而他只是稍微感觉有点冷而已。
这让他也有些可惜。
吹点风就能和小玫瑰一样连气都喘不上来,也必然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可惜他实在少了些福分。
但是宫九也只是小小的遗憾了,便又开始回想那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真是漂亮。
那样温柔的,无邪的,清纯的脸。那样楚楚可怜的,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搭配上那和这些特质全然相反的看垃圾一样的厌恶的嫌弃的眼神——
他光是回想,便足以叫脸上泛起潮红。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拿着鞭子,把他当做最下等的男[妓,一下一下的抽打——她这样的人,大概率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体验到和他相似的快意吧。一定会一边认为他是个垃圾欠打所以狠狠抽打他,一边又觉得他的兴奋十分令她恶心却又不得不惩罚他,而露出既耻辱、又愤怒的……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的喉结迅速地滚动,鼻尖快速地喷散出热气,默默咽下不知道何时分泌出来的口水。
离他比较近的侍从们注意到了被湿衣服紧贴,把曲线完全暴露出来的主子那莫名起来的部位,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头,只当自己是个透明。
——
沈知意这次的病情远没有上次的严重。
她天生不足,早就病过无数回,若是她还没有失忆的话,以她生病多年的经验,这种程度很快就能忍过去。
大夫很快给她开了药出来。风寒之症,治起来不难,只是她体弱,没办法下那些猛药,只能多调理个几天。
西门吹雪在安顿好她之后,其实是想去探听一下那无名船的事情的——他还记得那无礼的鼠辈不仅敢说出让他交出心上人这样的话,甚至还敢独自一人轻功追来。
若不是当时以沈知意的身体优先,他必然是要当场杀之,杀尽。
但沈知意才不要她走。心底深处本来已经淡化许多的危机感因为今天这一幕又一次苏醒。她不要他走,就是不要。
“我去去就回。”哪怕西门吹雪这样有些无奈的哄着她,她也还是不松口。
她有一种预感。
但凡西门吹雪和她分开超过二十米——她的房梁上,她的窗户外面,甚至她的床底下,都会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地方。他可以去去就回,但是他去完回来,她很可能就要一去不回了。
虽然不知道这么窝囊的想象为什么老在她脑袋里转来转去,但是她就是要是顺从自己是个窝囊鬼的本质,死死拉着自己的保镖兼男友不撒手。
“我不要你走。”
“我要你。”
“我只要你。”
“求你了,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她的眼泪倔强地在眼睛里打转,但就是难得有骨气的没掉下来。但偏偏这眼里含泪的模样实在足以打动这世上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于是他沉默。
沉默地服软,陪在她的身旁。
他与她十指相扣,再也想不起他们两个人间,到底是谁更离不开谁这件事。
——
沈知意吃了药睡下的当晚,她睡得很不安稳。
她的身上又开始冒起冷汗。
她在做梦。
梦里,她永远在奔跑,在奔跑。
她的前方有一个男人。
她不知道他是谁。她看不清他的身形,看不清他的衣着,她什么都看不清。
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奔跑,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想,她跑了好久了,好累了,不应该执着于这样的一个幻影,也该停下歇一歇了。但是又总想,万一呢?万一,她真的追上了呢?她都已经跑了这么久,这么远,难道就要这样前功尽弃吗?
到最后,她已忘记她跑了多久。
只感觉那模糊的身影好像终于回了头,温柔、而又悲伤地看着她。
她停下来,泪流满面。
随后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我不要你走。”
“我要你。”
“我只要你。”
“求你了,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请别走。请别…丢下我——
作者有话说:梦里的人不是西门吹雪
你们觉得是谁都可以,但是首先排除西门吹雪/狗头
有了亲哥哥的身份和马上就要变前男友但是是三十万字到现在唯一一个和妹真的有恋爱关系的男人,虽然妹和你同床异梦但是请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说我是真的很想要20章完结的,这次回归是我寻思吧我本来就快完结了为什么要不写啊!
但是我为什么又要加新剧情
我神经吗,我服了我自己了我真的,我要完结我要完结(崩溃)
但是又不想烂尾(扭曲)
我真的感觉我这个完全没有大纲随便乱写的作者真的业界毒瘤……简直对不起原著对不起粉丝对不起编辑对不起码字搭子(猛女落泪)
———————————————
第96章 求婚
西门吹雪在沈知意睡下后便没有待在她的身侧,侧躺在与她隔了一道屏风的睡塌上,隔下一小段距离。但一听到沈知意迷迷糊糊地开始说着些什么,他就马上坐直了身体。
他本来就不曾睡熟,在听见沈知意的梦呓后马上就清醒过来,起身点起一只蜡烛,向她走来。
他看见昏黄的灯火把她脸上细密的汗珠都折射出光泽。她整个人像是已经在水里泡过,全身都已黏上一层薄汗。
他走上去,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那汗水已然凉透,可她的身体却还在发热。
民间说这种现象是在发汗,等把一身的汗都发完了,人也就好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本就没什么睡意的他干脆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过了一会,沈知意嘴里的梦呓声从模糊不清逐渐转为清晰,他的手又一次被紧紧地抓在她的手里,听见她又一次带着哭腔地求着他不要走,西门吹雪的眼神柔和下来。
他把她的手扣在手心,按向自己的心口,说:“嗯,不走。”
他的心在这里。
再风流不过的浪子也会有想要一个归处的时候。而他算不上什么浪子,少了些多情,少了些浪漫,但他足够执着,足够忠诚。
对剑是,对她亦是。
但若是哪一天,剑与她非要择其一呢?
但至少现在,这样的选择还没有到来。他不必想,也也不愿想。
而沈知意对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她还陷在她的梦里。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但是那个人,那个她一直追逐的人,反而又一次站的远远地,又一次背过身去。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听见全世界都在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诉说着爱意。
爱她,爱她,爱她。
她被关进一个金色的鸟笼里。
那鸟笼根本没办法容纳一个人的大小,她的腿由鸟笼的缝隙中伸出来。
黑暗里,有谁在亲吻她,又有谁想束缚她。
【“在你追逐他人的时候,我也在追逐你。”】
【“为何你从来不愿意回头看看呢?”】
【“我们都在这里。”】
【“一直在。”】
她感到恐怖。
但是比恐怖更深的,是几乎把她的心都全部掏空的愧疚。
一直到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能完整显现真容的男人出现,也将手伸向她,才把这种愧疚彻底转化为惊恐。而这份惊恐除了来自与他,更多的还是来自于
他的身旁那个很美的女人。
那种美,叫人很难形容。
可只一看到那个女人的脸,沈知意便猛地惊醒了。
她在意识到真的有人拉着她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挣脱。
男女力气的悬殊的让西门吹雪几乎可以不用什么力气就制住她,但是他没有。
他想,她一睡醒就发现有个男人拉着她,慌张些是正常的。他们总会再牵上的。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沈知意看到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顿时就像是想要寻求庇佑似得握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里生起一点子诡异的心虚。
有一种梦到和情人出轨做口梦,结果一觉醒过来下面躺的是老婆的震撼与心虚……沈知意的脑袋里莫名的出现了十分神奇的比喻。
因为脑子里一切奇奇怪怪的想像,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主动拉住了西门吹雪的手。
他的手还没有完全收回,在又一次被她触碰到的时候,纤长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然后他看着她,笑起来。
夕阳的光晕很漂亮,透过纱窗,打在他的侧脸上。
暖黄色的光把他冷白色的皮肤都映得温柔起来。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实在好看。高挺的鼻子好看,薄薄的总是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好看,被染成金色的长长的睫毛也很好看——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她的样子,最是好看。
沈知意盯着这样的他看了好一会。
她非常突兀地问他:“我可以亲你吗?”
于是他又不笑了。
“胡闹。”
但是真的在她吻向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动。
直到少女的气息一触即分,他们回到原处,沈知意因为羞耻已经把自己全部裹进小被子里面,他才再次开口。
“我总以为,和你一样的姑娘,总没有这么喜欢胡闹的。”?
沈知意愤怒的探出一双眼睛,刚刚脸上的红晕还没不见的她很是气势汹汹地看他:“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
“男女之间,既无媒妁之言,就不该这样形式浪荡。”他的表情依旧是一本正经的,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心上人现在已经被他的吃饱了还倒打一耙的说法给狠狠气到的事情。
“……虽然现在谈到婚嫁之事或许有些随便,但…你可愿?”
——————
“等会,你再重新和我汇报一遍。”先不说沈知意面对这速度超快的求婚是什么个看法,本来一路游山玩水,并不急着往江南去的玉罗刹听到属下的汇报,手里书法大家绘的折扇‘啪’地一下,生生被他折断。
那刚刚收到线人的传书,上来汇报的属下满身冷汗。
兄妹相亲这么大的事情都被他给知道了,看来他是活不了多久了。衷心的属下一边哀叹自己小命不保,一边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刚收到的消息。
“……”
接下来,就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许久,久到属下都感觉主子已经不会再开口,想找个由头先退下的时候,玉罗刹终于再次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那令人骄傲的儿子,和我那流落在外面的小女儿,郎情妾意,情投意合,说不定,马上还能让我喝上喜酒了?”
玉罗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起伏。正常该有的什么愤怒,伤心……都没有,他用着最平稳的语气说完这句话,除了脸上那以往总带着的笑容消失无踪外,好像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
“额……这……”属下不敢回,自顾自战战兢兢地跪着。
好在玉罗刹也并不是想让他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他轻呵一声,不怒反笑。用那有一半已经断开的折扇拍了拍他自己的手心,深呼了几口气。
“好好好,真是亲上加亲啊。”他的脸上又带上了自己以前那最常用的笑容,好像已经恢复了理智,只是那咬文嚼字间,也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在。
这么多年以来,西方魔域对外一副大派作风,实际上内里一直混乱不堪,多的是糟心的事情。但不管是xx长老今天为了一个女人和xx护法互殴,还是x护法偷了门派秘籍叛逃,他永远都是漫不经心的,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这大概是这位陪了他几十年的属下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除漫不经心以外的情绪。
“罢……”好在玉罗刹还是很快的冷静下来,决定先搁置这个令他自出生起第一次遇到的能让他头痛欲裂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还说,那个养花的女人花钱雇了一堆反贼,要绑架我的女儿?这件事再详细和我说说。”
“是。”
这件事显然就正常许多,虽然石观音在大漠的势力同样不小,加上自己有2个得力的儿子,在中原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不过对于掌管西域最大教派的玉罗刹来说,虽然也有些麻烦,但是绝没有上一件事来的麻烦。
“石观音啊……”他喃喃自语着,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玉罗刹并不是个好父亲。
不说对沈知意那不闻不问的态度了,就说对自己十分满意的西门吹雪,也谈不上有多好。
他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
和追求剑道,抛下两个孩子不管不问多年了无音讯的西门燕简直是天生一对,一样的薄情寡恩。因为怕沈知意会成为自己的软肋,送到富贵人家后便不闻不问,认为西门吹雪和自己相认以后自己要在中原布棋会有许多不便于是从未见过西门吹雪一面。
如果不是她又和西门吹雪相见的话,或许玉罗刹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自己那可怜的小女儿。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相逢,玉罗刹这辈子也不会想要在西门吹雪面前露面。
但即便是再爱自己,再自私的人,对有血脉亲情的人,还是会抱有几分宽容的。而且还是这个自己确实有许多对不起的小女儿。
石观音这个女人他知道,那就是个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最美,时不时就要发疯的女人。若不是自己干预,若不是沈知意身边恰好有她多年从未相认过的亲哥哥在,她从小经脉虚弱不能习武,借住的人家也都是普通人,说不定真的已经……
愧疚心占了上风的玉罗刹合上眼,对背后的属下比了一个手势。
“是。”终于可以退下了,属下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玉罗刹又接上了一句。
“等等——再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要可以日行千里的,明白么?”
“……是。”
——
且不说便宜亲爹那边是如何火急火燎的想拆散这对畸形的爱,这边沈知意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西门吹雪的求婚。
她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不枉她装着失忆,终于把所有可以触发对方结局的感情事件全部触发完了,等的就是此刻。
看着西门吹雪头上已经100的好感,她终于放下心来。天知道,在那艘和原随云的大船一模一样的船向他们驶来时,她的内心有多么的紧张,几乎以为原随云并没有死,又一次阴魂不散的缠上了她。
只要和西门吹雪结了婚,再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剧情走完,她就可以直接到情感结局了——虽说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但是至少她还活的好好地,身上什么零件都在,这就够了。
至于正在为她的头疼之症去寻大夫的花满楼和陆小凤,还有这些天一直没有离开客栈,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小鱼儿?
……她现在还不想去想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花花和小凤就回来了!小鱼儿我不知道要不要写,大家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大纲。
爹下章能不能到我也不知道。
宫九估计还会返场一下,虽然戏份不多就是了(变态快走开)
结局的话大概是真的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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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无言
西门吹雪的求婚虽说来的突然,但他本来就是认定了一个人,就会负责到底的一个性子。他不通庶务,不知道怎么去操持婚礼,但是也是当即寄了一封信回山庄,让他们开始准备。
至于为什么没有干脆把沈知意带回山庄把婚礼办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去给沈知意请大夫可还没回来呢。
不过其实西门吹雪本来也不是太在乎别人想法的人,按往常的性子,大约也就是留个口信给姗姗来迟的陆小凤让他们自己追上来便罢了。
但是这次毕竟人家是带了大夫来的,而且——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有意这件事,西门吹雪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乘着沈知意失忆记不得他们,和她情投意合……纵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沈知意一直在主导的因素在,但到底也有些不够堂堂正正。
又等了几天,陆小凤和花满楼满身尘土的带着一个已经晕过去的男人回来了。
这男人矮胖矮胖的,肤色蜡黄,浑身上下灰扑扑的,唯有一张脸的颜色很白皙,和纸似得,感觉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陆小凤一到客栈就全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喘了会儿粗气,一副累的够呛的模样。他骑了两月的马,腿已经麻痹的厉害,这会算是总能休息会儿了。
花满楼还有些心急,想马上去看看沈知意,就被陆小凤拉住裤腿。
“大夫都还晕着呢,难道你要人家晕着给你的小心上人看诊?”陆小凤一边还在喘气儿,一边努力抬起自己的脖子,半眯着眼睛看他,“你先缓缓,也先让我缓缓,难道你要这么一副逃难的样子去见她?她这会要是脑袋不痛了看见你,绝对被你吓死。”
他这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们两个这两个月基本就没打理过自己,又是胡子拉碴又是一身脏兮兮的,看着像俩山顶洞人似得。
花满楼这才停下先把自己瘫在地上的好兄弟搀扶起来,再和陆小凤一起把已经晕的七荤八素的平一指扶起来。
弄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客栈里大多是不混江湖的普通人,看他们这样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样子都忍不住朝他们打量过来。并不想太招人注意的两人也只好先下了把平一指带去给沈知意的事情,先订了三件上房。
看平一指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们先给他随便安置了一下,各自洗个了澡换了身衣服就去找了沈知意。
他们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再去敲西门吹雪的门,也是无人回应。还是过来把用过的水盆拿下去的店小二看见他们在,和他们说这会屋子里的人应该在客栈后山上。
两人对视一眼,和小二道谢过后,就往山上去了。
“看来她的身体应该好些了。”陆小凤边走边和花满楼说着,“这一路紧赶慢赶,差点没把我累死,等大夫把她的病彻底看好了,我铁定得睡他个三天三夜再说。”
花满楼却是没有接话,依旧保持着不慢的速度往山上走,只是那一直绷着的神色终于温柔下来,嘴角也带了些笑意。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靠在西门吹雪肩膀上睡觉的沈知意和一直安静坐着不动,侧头看着她的西门吹雪。
陆小凤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西门吹雪。
他像个人,像个普通的男人。
尽管他知道西门吹雪对沈知意有意,知道他早就动了凡心,但是剑神毕竟还是剑神,做不出大胆追求之类的事情。陆小凤本来都想,西门吹雪这样的男人,大概会一直憋着自己的心意,憋着憋着,他天天在那练剑,估计也就憋没了。
结果居然给他看到这样的画面,这冲击力,简直不要太强。
除了震撼,他的心底也难免多出几分酸涩来。
他可真是有毛病——爱他的,念他的,他也挂念人家,但又怕人家。不喜欢,不爱他的,他自己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女人,他反而东想西想,多出许多莫须有的烦恼来。
陆小凤吐了口气,很快,心里对朋友的担忧又占过了上风。他侧头看向花满楼,和他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浪子可不同,自己的这位好朋友心思向来细腻,又总很忠诚,他本以为这会他会看见他伤心难过的表情——但是很意外的是,花满楼的表情很平静。
陆小凤想猜测他的心情,却怎么也猜不透。
花满楼并不是一个很难猜的男人,他就是一个好,好的离谱的人而已。可就是这么一个表里如一的人,也会有让可以称得上七窍玲珑心的陆小凤猜不透的时候。
“你们来了。”
西门吹雪的声音响起,让陆小凤终于回过神来重新朝他看去。
爱情,令陆小凤猜不透以往一眼就能看透的花满楼。
也让他那以往总是冷冰冰的让人看不透的西门吹雪变得容易猜透。
他的嘴角,眉头,每一寸的肌肤都因为自己身边的女人而舒展开来。连那双冷黑色的眸子都带了暖意。
以他的耳力,不会不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早已到了他们附近,却偏偏沉默那么久,才和他们说话。
看来,即便是再不近人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是有几分尴尬的。
但是还是多谢他开了这个口,叫陆小凤终于能往下跟着说下去。就在他努力的想出几句寒暄正要说话的时候,沈知意也终于是顺着西门吹雪的视线朝他们看了过来。
——陆小凤又卡壳了。
“啊哈哈哈下午好,两位吃过饭了吗”
他本来脑袋里想好的,什么像是许久不见你们一如往昔啊之类的语言,这会,又全给忘记了。
“……”沈知意看着他们二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还好她之前本就假装自己失忆,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不说。缩到西门吹雪的怀里做逃避现实的鹌鹑状。
她还是很漂亮。
那张脸刚刚大病初愈,还带着些病恹恹的可怜情态。陆小凤现在看他,大约就和贾宝玉每次去瞧病中的林妹妹一样的感觉。觉得她病如西子好看的紧,却又同时为这心疼的厉害。
她还窝在自己好朋友的怀里不想看他,心更疼了——为自己疼的。
如果沈知意跟的是花满楼,或许陆小凤心里这些乱七八糟乱飘的心绪还能多收上一收,毕竟爱情就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可这也……他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小胡子,一副很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造孽啊!
他又忍不住去看花满楼的表情了。造孽,真是造孽。
“好久不见。”
花满楼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小凤看过来的视线。他的眼睛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能停在沈知意的脸上,没有丝毫偏差。
他能感受到她和另一个人的呼吸贴的那么近……却依旧能说,好久不见。
和上次对她说好久不见
时的语气一样温柔,一样亲近,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沈知意失忆这件事,他和陆小凤并不知情,毕竟在她醒过来以前,他们两个就出门去找大夫给沈知意看病了。
按照其他男人来看,这其实称得上背叛——毕竟他们两个曾经如此暧昧,只差耳鬓厮磨,只差互诉衷肠。而西门吹雪在他们两个没走之前和沈知意直接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是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异样的情绪,甚至连像陆小凤那样摆出古怪的,尴尬的表情都没有。
他甚至微笑,在沈知意没有回应的时候微笑的和西门吹雪问好,然后再用担忧的语气接着问她:“知……沈姑娘,许久不见,你的身体可还好”
他真的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连关心都那么恰到火候。
如果不是他差点喊出知意两个字,如果不是他说沈姑娘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连陆小凤都难以察觉,他的难过。
沈知意的心停了两拍。
她朝他看过去,小心翼翼地,不敢正视花满楼的眼睛。但是不小心扫到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哪怕知道他看不见她……却还是怕被灼伤而又低下头去。
然后她又朝西门吹雪看过去,一副因为遇见了好像认识她,但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而感到不安的模样。
她很喜欢花满楼。
真的很喜欢。
花满楼也一样,他喜欢,比她还要喜欢。即便是她和西门吹雪在一起了,他那100的好感度还在她的好感度排行榜里闪着金光,屹立不倒。
但是一想到自己跟他混结果落了个死的那叫一个凄美的结局,她就能硬起心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意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辈子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寡妇,于是决定让她未来基本等于死了的未婚夫帮她挡下花满楼的视线。
西门吹雪显然也没有处理这种情景的经验,他本来也不擅长和人交际,更别说有人教他怎么应付情敌对恋人的寒暄这么高深的问题了。
“抱歉,她…”想到他们还不知道沈知意失忆的事情,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头,“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回客栈再说吧。”
——
另一边,无花看着新送来的线报,忍不住拧起眉头。
“西域魔教他们自己内部据说自老教主走火入魔以后,便内乱不断,还有心力做别的我记得,母亲与他们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吧。”
“还有一件事……女人一个女人而已,这等小事,又何必叫我亲自出手。”
“西门吹雪也在她身边无名岛……”
“沈知意…沈胜衣……”
手中的纸片被投入烛火之中,他的表情晦涩莫深,唯有身上那清冽脱俗的气质依旧不变,没入夜色——
作者有话说:没跑路,没跑路,还在还在的,呜呜呜呜,我真的卡文了,我好想开新文,这本我真的快写不下去了。都是什么人在写完结文,我真的做不到啊(崩溃)(尖叫)(歇斯底里)
——感谢在2024-03-1023:28:36~2024-03-1900: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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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流言
和上次久别重逢的时候一样,花满楼完全没有对她生气。
他对她还是很好。
好到在陆小凤听到西门吹雪说他要和沈知意成亲的消息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他还能笑着恭喜。
那个时候,西门吹雪正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明明花满楼那双眼神没有焦距,正无神地涣散着,可沈知意还是有一种被看到了的羞耻和心虚,像是受不了西门吹雪手心的热度似得动了动她的手。
然后就被西门吹雪牢牢地禁锢在掌心中。
她自已没有穿越以前,虽然一心把这个游戏当乙女向来玩,但她每一周目基本都是单推。除了傅红雪线路强制提高叶开好感不然百分百触发花白凤剧情杀所以脚踏了两条船外,也就只有南宫灵她没单推过。因为这条线如果无花好感不够,不管美貌值多少,对方都会怕她防碍计划,将她直接杀死。
所以排除迫不得己的原因,沈知意真的称得上是纯爱战神,游戏内足否会因为同时攻略他人导致修罗场她完全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但就目前来说,她的渣女行为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除了良心以外没有任何过不去的地方。
平一指给她诊了下身体,也只诊出了一些先天不足之类的病症,对于她之前晕倒还失忆的问题,他也无法解答。
他家有悍妻,只说先记录下脉案,之后也去查查古籍,便先回去了。
而西门吹雪在冷静地宣布完自已择日便会与沈知意成婚的消息后,就决定带着沈知意一起回落梅山庄了。
按理来说距离成婚还有三书六聘的流程要走,但是沈知意现在属于“失忆”状态,而西门吹雪又正好并不是一个特别在乎这些流程的人,于是便免去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风尘仆仆为了这位令他俩心烦意乱的漂亮姑娘忙前忙后,结果只不过又在一起呆了两三天,就得知她要走了。
还是因为被自己的好兄弟带去成婚这样的理由拐走的。
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还曹丹的事情吗?
陆小凤觉得是没有的。
花满楼是怎么想的
陆小凤猜不出来。
陆小凤想,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花满楼了,正如他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也同样是花满楼一样。
但是,一旦碰上这位同时把他们两个都玩弄在掌心里的姑娘的时候,陆小凤就一点也猜不懂花满楼的心思了。
他还是温柔,还是总笑。
他还是那样好。
他还是那个会听着雨的声音,闻着花的香气就会高兴的花满楼。他太正常了,甚至正常到可以在西门吹雪说他们两个要成亲的时候,出声恭喜,而不是和陆小凤一样睁大眼睛愣在那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在沈知意留在客栈的最后一个晚上,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闯进自己好友的房间问他。
花满楼还没有睡。
这是很正常的。花满楼喜欢白天时熙熙攘攘的人声,但是也很喜欢入夜时分窸窸窣窣的风声,这不奇怪。
他正坐在桌子旁边沉思。
这也是很正常的。这也不奇怪,陆小凤觉得他总是有第二双眼睛,在他沉思时,这第二双眼睛一定总在默默注视身边的风景。
但,他点了灯。
他肯定不会想到陆小凤今夜会来找他。
花满楼没有客人来的时候,总是习惯不点灯的——毕竟,他用不上。
但是他点了,温柔的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的祥和且温暖。
自从那个姑娘闯进他的百花楼,又匆匆忙忙从他的世界里跑走,他就总是习惯点灯。
他在等一个恐怕再也不会来的人。
陆小凤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这是独属于花满楼的等待,所以他更加不懂花满楼真实的想法。
或许他并没有那么了解花满楼。
正如他并不了解原来自己也会有为了一个女人翻来覆去眉头紧锁的时候一样。
“我来了。”他对花满楼说。
“你来了。”花满楼回应。
他的语气和那天恭喜沈知意的婚事时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知道我要来,但是你却留了一盏灯。”
“你在等人,在等什么人”
陆小凤看着他,明知故问道。
“我只是习惯点灯。我没什么要等的人,但是你却正好来了,这难道不是很巧吗?”花满楼笑了笑,给陆小凤倒了杯茶。
茶是凉透的。
或许花满楼会忘了给他的客人点灯,但是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的客人上一杯凉透的茶。
陆小凤却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又笑起来了:“看来,你真的在等人,只是等的不是我。”
“如果是她来了,你一定不会给她喝一杯凉透的茶。你等到了错的人,所以才会做了错的事。”
花满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对的人,对的事,到最后,也可能都是错的。”他又给陆小凤倒了一杯茶,但是这次,他有用内里好好热过,温度是正好合适的,“而有些错,现在我们就可以纠正过来。”
至于已经彻底错过的,对他而言对的那个人……他不去想了。
至少现在,他不再去想了。
————
等玉罗刹终于到了江南的时候,沈知意已经和西门吹雪一起返回落梅山庄去了。
玉罗刹脚程倒不慢,如果再调头去追,大概也能在他们回落梅山庄前赶上。
他深吸一口气——他毕竟还只是人类的境界。即便武功再高,总有累的时候。
但是又能如何呢。
“自己造的孽呀……”玉罗刹叹了口气,继续追
赶而去。
——
而无花也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石观音要他帮忙除掉的那个女人已经和西门吹雪一同离开了。
西门吹雪的不近女色和他的洁癖一样人尽皆知,无花终于是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我们的人在客栈大堂,隐约打听到,说是…说是他们,要成婚。”
听着手下的汇报,无花转了转佛珠。那张圣洁的脸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总带着几分如神灵般的悲天悯人之感。
“罢了……既然……”
既然是要成婚,以西门吹雪的名声来说,总得有些人上门祝贺吧?
说实话,他实在懒得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么多的麻烦事。
但是他也并不想让石观音来中原。
石观音这段时间每周都来信,说自己非除沈知意不可,只是被神秘的人和势力绊住了手脚困在西域,不然一定要来。
无花真担心这个女人又因为她那无意义的嫉妒心直接抛下自己经营了多年的组织不管跑来中原。
“让小灵去散播西门吹雪要成婚,宴请江湖名士的消息。”无花终究还是放不下这巨大的风险,决定按照石观音说的去做。
而且若是真的沈知意出现危机,无花敢肯定,那突然失踪了的杀手孙羽一定会重现武林。
无花很多次都想招揽这位江湖第一杀手。不为那身武艺,就光为他脑子里放着的无数秘密和消息,他也很想得到他。
——
虽说是未婚夫妻,但是沈知意在确定了关系之后格外黏糊。
她很喜欢扑在西门吹雪的怀里。
他穿白衣,佩长剑的时候格外如此。
西门吹雪的胸膛并不属于十分宽厚的类型,但是因常年的锻炼,也十分紧实有力,圈住一个她毫无压力。
西门吹雪一开始也有尴尬不适的时候,也曾一本正经看着她,说:“你我尚未成亲,不应如此。”
但是沈知意每次都脸红红地道歉,下次还敢。久而久之,西门吹雪便习惯了。
他甚至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一手搂着她,一手擦拭他的佩剑。
而沈知意这么黏黏糊糊,一方面是因为她以前也是这么和沈胜衣腻歪的,一方面是因为,她那死机多年的游戏系统终于又更新提示了。
一个小巧的骷髅头出现在了她脑海中。
这是石观音展开追杀的标志。
其实之前宫九莫名其妙过来要弄死她那天她的脑子里就有骷髅头标志忽闪忽闪的,但是她那会儿确实脑子乱糟糟的,没能接收到这个信息。
她没走过西门吹雪的线。但是看攻略,西门吹雪是进展很快,而且0危险的一条线,她本来还以为进了线就不会被追杀了。
果然还是因为她前期游移不定,找了很多其他的男主升了好感的原因。
想到石观音那个疯女人,她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贴在西门吹雪的身上。
只等着结婚那天出结局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她都做好了永远留在这的准备,如果回不去就在这个世界守活寡也无所谓。
只要活着就行。
但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她要和西门吹雪结婚的消息,会满世界都传开,而且还说他们的婚礼要大操大办,所有排得上号的武林人士都可以参加。
西门吹雪出得起宴请武林的钱,落梅山庄也可以办的起这么大的排场。
但,流言到底从何而来
无人知晓。
第99章 前夕
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很受女人欢迎的男人。
当然,也不怎么受男人欢迎。
但他必然是一个会让人向往的男人,一个令人向往的侠客。
他并非是陆小凤楚留香之流的浪子,也非花满楼之流的君子。
他在大多数江湖人的心目里,就是一把剑。
可这样的一把剑,如今却要娶老婆了。
这消息的炸裂程度不亚于整天逛青楼三妻四妾的纨绔突然公开表示自己决定以后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恋人,而且这个恋人还是个男人一样令人难以相信、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那样的一把剑,也能学会爱人吗?
世人无不好奇这一点。
“…会的。”
听着酒馆里,人们对西门吹雪到底会不会爱人这一点做激烈讨论的时候,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压了压帽檐,取了一颗茴香豆,往嘴里嚼着,边嚼边用着低沉到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
“没人会不爱她。”
谁会不爱她呢?
那么可爱的,那么灵动的,那么体贴的,那么好的姑娘。
那么重要的,他的妹妹。
沈胜衣这辈子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值得骄傲的。
但是他却有一个最让他骄傲的妹妹。
他们是属于彼此的,即便分开无数次也是如此。
他相信所有人都会爱她,正如他爱她一样。
这是他第一世接到妹妹要成婚的消息。第一次遇到身体这样好的妹妹。尽管他这一次发现了比以往更多的谜团,牵扯了比以往更多的因果,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追根究底。
她还活着呢。
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了。
随便排下几枚铜钱,沈胜衣决定混在这群江湖人士里面,远远参观妹妹的婚礼。
他还想保护她,哪怕在隔得很远的地方。
只要这样对她最好,那他就永远不会介意他们之间相隔有多远。
只因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而他也是她唯一的哥哥。
——————————————
关于哥哥的想法,正在紧张备婚的沈知意此时还毫不知晓。
她此刻正躲避着让她连着试了二十几套头面的侍女,精神恹恹地躲在西门吹雪专门用来练剑的后山空地上,
本来按照原计划,沈知意准备随便和西门吹雪喝个交杯酒,把结局赶紧打出来就算了,哪想到江湖上莫名其妙就全是他们两个要大婚的消息,甚至还有不少江湖人说收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婚帖。本来想直接草草定下婚服和婚期的沈知意被说着“婚姻大事不得儿戏,再说此事全武林都已知晓,自然要风光大办,若是一律从简,岂不遭人笑话了?”的管家每天送来的各种衣服首饰都快埋地上了。
除了每天都要换衣服,让妆娘一遍遍给她尝妆面发型外,原本她断了很久的汤药,也又被管家要求着再开始再喝了起来。让沈知意这段日子过的真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也就只有西门吹雪这里,大家都不敢打扰,可以让她躲个清静。
万梅山庄的雪景是最漂亮的,可如今不是有雪的季节——万梅山庄是没有梅花的。
也因此,让在空地上舞着长剑的西门吹雪的背影少了几分高岭之花的清冷,多了几分和环境相称的萧瑟。
沈知意最喜欢这个时候的西门吹雪了。
喜欢他随着步法,随着他的剑一起破开烈风的衣袖,喜欢他和剑尖一起流转的视线,也很喜欢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在看到她的时候染上的一点温柔。
……可她想,那大概不是爱情。
或许是管家靠着给她试衣服的原因拖长了原本定的很早的婚期的原因,沈
知意在这延长的空隙里老是想很多事情。
她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西门吹雪练了一个半时辰停下来歇息了,才终于出声唤他。
“阿雪。”
西门吹雪喜欢她这样叫他。
每次当她这样叫他的时候,他就会笑起来。
沈知意没穿越以前,总觉得像西门吹雪这样的男人要么是不会笑的,要么就是和某些霸道总裁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一样“他没有笑,但是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得拿放大镜认真看肌肉走向的笑——但是实际上,西门吹雪是会笑的。
他还很年轻,又那么俊朗,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漂亮——
那双沉醉于剑道而带着些凌冽的眼睛一旦含了笑意,便把那隐藏在深处的倨傲全部融化,只留下一股子令人一看便心神向往的意气风发.
"嗯。\"他很简短的回应她,耳朵朝她的方向侧过来,做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等待沈知意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此刻的神情实在太温柔,夕阳的残晖打在他和玉石一样白皙的侧脸上,像是一捧即将被热阳烤化的雪花。这不仅又让沈知意恍惚了一下,就好像回到了十三岁的某个冬天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人都不曾离开。
“你会后悔吗?”
等她回神后,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就是……如果你娶我的话,你会后悔吗?”沈知意感觉自己脑袋可能有些不清醒,在就快要走到大结局的时候莫名其妙问这个一听就很容易BE的死亡问题。
可是如果她不问的话,她又很担心自己以后会后悔没有问西门吹雪这个问题。
如果她要是穿越回现代了还好说,如果并不能呢?即便是以后百分百要守活寡,但是,夫妻就是夫妻,这是个和恋人截然不同的词。
她甚至还不觉得她和西门吹雪算得上是正经的恋人,便已经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如果不是满脑子想着石观音,或许她根本不会考虑结婚,也许她这会还在沈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偶尔想一想自己那毫无音讯的哥哥,偶尔绣绣花,弹弹琴,看看话本……她还没有一个想要做别人妻子的打算,也没想过负担起一个家庭要面临的责任。
而西门吹雪肯定在此也啥也没想过,沈知意可能还有偶尔想过啊想谈个恋爱之类的事情,那西门吹雪就连想谈恋爱这个念头之前都从来没有过,他本来只是想下山帮一把陆小凤而已,哪知道会碰上她呢?
沈知意虽然是感觉自己或许没那么想结婚——但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西门吹雪。
她想活着嘛。
但是西门吹雪是否会后悔呢?
她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要问。
沈知意当然不想听见这个关节眼了西门吹雪给她蹦出来一句他会后悔,但是她又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他说不后悔——因为她有些没那么喜欢西门吹雪,如果西门吹雪说不后悔,她在西门吹雪跑去大雪山留她一个人守活寡之前,绝对会很愧疚的。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西门吹雪看着从问出这个问题开始表情就一直很纠结的沈知意,原本的笑意仿佛只是黄昏的光晕闪烁时模糊视线的那一瞬的错觉,顷刻便没了踪影。
他的表情认真的厉害,即便是杀人,他也很少会露出这样认真到紧绷的神情。
“我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其他男人如何,但是对我而言,爱上一个女人,而对方也正好爱我,那我就无论如何也会娶她。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我想要这么做,于是我便要去做。”
“现在的我如果不做我现在想做的事,那才会叫以后的我后悔。我现在只是要娶我愿意娶,也想娶的女人,我在做我现在认为正确的事——那么往后,我也绝不会因为现在的决定而后悔。”
“如果我因此而后悔,那那个人必然不是我,而是一个连自己要做什么都没有想好的无能之人。”
“但,我只怕有一件事我会后悔。”
西门吹雪走到她的身前。
他身上还带着山风浸染的寒气,和他此刻的眸子一样寒凉。比沈知意高了一个头多的他低下头看她——瘦削修长的影子把她紧紧盖住,像是想要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就是你后悔了。”
“我娶了会对这段婚事后悔的你,让你因此而不幸福不快乐,那我必然会后悔。”
“后悔无论如何也还是想娶你的今日,后悔与你相伴的昨日,后悔从此你后悔嫁给我的明日。”
他的手捧在沈知意的脸侧——略带薄茧的手看似有力地搭在她的脸上,实际力道却温柔的厉害。
侵略性和满是珍视的小心翼翼混在一起,冷雪的清淡的香气叫人的意识都被这样的强势和温柔弄得模糊不清。
“所以,你呢?”
“你又是否会因为嫁我而后悔。”
"……"沈知意抬头看着他。
西门吹雪漂亮的眼睛里有Q欲。
这和性无关,
只是一个男人看向自己心爱女人时,会情不自禁,自然而然燃起的,拥抱对方,亲吻对方的渴望。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沈胜衣了。
他……不是哥哥啊。
沈知意看着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就平静了下来。那些别扭的情感也好,愧疚的情感也好,还有那微妙的、不至于说是爱情,但是也确实存在的好感也好——从前总是撕咬她的这些东西,突然就全部安静下来了。
“我也不后悔的。”
“只是,我总是觉得我对你没有那么好。”她很自然地窝在了他的怀里,“可是我又很希望你对我好……你也确实对我很好。”
“你对我好的地方,比我对你好的,多了太多。”
“我总怕会亏欠你。”
西门吹雪原本绷紧的脸和神经终于又一次柔和下来了。
“……我自幼时起便习剑。
“尝有日夜不缀不食茶饭,但剑术毫无进益之时。但我从未觉得剑有负于我。”西门吹雪莫名的没有直接回复沈知意说怕自己会亏欠他的话,而是忽然开始讲起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只因舞剑之时,我心中总心生喜悦,只觉世间再无任何事可比得上练剑时所感受到的乐趣。”
他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段后,就止住了话头。他的头埋在沈知意的脖颈间,叫她能感受他微凉的呼吸。
许久之后,才听到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
“如今,亦是。”
西门吹雪的声音凉凉的——
作者有话说:西门吹雪,一款适合知意宝宝体质的宛宛类卿(……)她一开始对他好感高就是因为他造型上比较像()
不过要考究的话其实沈胜衣的性格上更像是楚留香(摸下巴)
第100章 旧情人
“拖不住了?”玉罗刹疾驰在赶路途中,忽然收到万梅山庄大管家的飞鸽传书,当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两人莫不是情到浓时,一日都等不得,非得急着办婚事?”
“我那乖巧女儿定是不着急的,莫不是那小子心急了?”
玉罗刹实在难以相信信中的内容,反复查看了两三遍,才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他对多年在外、鲜有关注的女儿沈知意了解甚少,可对自己的儿子,那是再清楚不过。儿子对剑的痴迷程度,比起当年一声不吭就离家外出习武的西门燕,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玉罗刹看来,儿子恐怕会一辈子与剑相伴,孤独终老。
说实在的,玉罗刹对延续血脉一事,本就没有太深的执念。当初若不是机缘巧合遇见西门燕,又有了这两个孩子,他大抵随便寻个传人,把自己的武功和人脉传承下去,便了却此生。所以,要是西门吹雪和他娘一样,打算一辈子与剑为伍,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倘若儿子哪天真的动了凡心,想要步入尘世——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会全力支持。
可这人,怎么偏偏是……天底下漂亮女子数不胜数,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玉罗刹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懊悔不迭。早知道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想到流落在外的女儿,他不禁长叹一声,满心都是悔意。
他终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得知女儿此生无法习武后,他便想着,那就让她一辈子远离江湖,别和自己这个父亲有任何牵扯,可这世间之事,又岂会如此简单?
“无论如何,
绝不能让他们成婚。去,给我彻查清楚,这婚事的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出去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场荒唐的婚事。
事情愈发显得不对劲了。
即便沈知意性格有些迟钝,也不禁对大管家近日来的异常忙碌感到奇怪。又是要重新修缮厢房,又是为款待宾客增添各种配置。万梅山庄地处偏僻,人手本就不多,大管家还说要招募些短工来帮忙招待客人、布置山庄。
不过是一场婚礼,竟被折腾出江湖英雄会的浩大场面。而且说是婚礼,山庄里挑选装扮时,似乎故意避开了代表喜庆的正红色,转而用起桃红色。
西门吹雪本就不喜欢热闹,她自己也多次表明喜欢安静,不愿和太多陌生人共处。可平日里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的大管家,此刻却一反常态,完全不顾及他们两个新人的想法,只顾按照自己的计划安排一切。
也不知大管家使了什么手段,近来她和西门吹雪连面都见不上了。哪怕她刻意寻找机会,也总是被突如其来的琐事绊住脚步。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达成守活寡的HE结局了。不管达成结局后是能回到现代,还是只能在这古代度过余生,她只求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刻出岔子。沈知意只觉得一阵头痛,满心都是无奈与焦虑。
但是不管怎么说,等莫名收到婚礼信息的江湖人慢慢聚集在万梅山庄附近后,这除了沈知意和西门吹雪以外没人真心恭贺的婚礼还是要在明天开始了。
大管家终究是西门家的大管家,他不可能真的无视西门吹雪和沈知意的意见,完全不推动这个事情。
实在不行,他就豁出去这张老脸,死皮赖脸不让他俩洞房得了。正好玉罗刹之前藏了一堆剑谱,他怕西门吹雪一口气学的太多,剑招不够稳重,一直没拿出来,要是他拿出来的话,就以他对西门吹雪的了解,肯定脑子里根本就会丢掉男女那档子事情,专心去雪山上待着了。
——
身着凤冠霞帔的沈知意在照镜子的时候,才终于把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给按到自己的肚子里。
一想到她从离开家以后遇到的各种磨难,再想到自己结婚都不敢联系的爹娘,真的是要眼泪汪汪了。她12岁穿越过来那会,过的那是多好的日子啊,那可是吃饭都有人喂,皱下眉头能让沈家夫妻还有他哥急的三天吃不下饭的金枝玉叶啊。
就算以后在这做逍遥寡妇,那和家里怎么比的了。
那个穿白衣,执长剑的人,又怎么会是同一个。
屋内温暖的烛火映出她此刻拧眉的神色。忽然一阵寒风扑过,一双手牢牢地捂住她的嘴。
屋内的烛火熄灭了。
取代噼啪作响的火焰燃烧声的,是一声贴在她耳旁的男音。
“嘘,别出声。”紧紧捂住她嘴巴的手掌上,满是属于江湖人的粗粝厚茧,配合他让人暖到晕眩的体温,熏地沈知意脸上直冒热气。
她的汗水把鬓角打湿了。他的鼻子就这样凑过来,轻轻蹭动。那点湿润也润上他的鼻尖,再由鼻尖润湿进他的呼吸。她听见他压抑,但是很难稳重下来的呼吸,每一下都打在她的脸上,打的她痒痒的——让她汗湿的更厉害。
小流氓——沈知意心里咬牙切齿。还好游戏系统上自带了小地图,让她能看见她后面站着的人代表的那个小绿点上面标着谁的名字,不然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这么对她,她可就真的要被吓的六神无主。
“我不是来吓你的,你别怕我。”
说完,他就松开她,轻手轻脚地又给她把烛火点亮,扯下自己的面罩,露出那张沈知意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看上去有点狼狈,脸上除了那道伴随着他一起长大的刀疤外,还有些细微地刀痕。最严重的,肯定还得看他的胸口和脖子处,好几处伤口都可以称得上是致命伤了。可以说,如果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之一,换成任何一个小喽啰的话,估计这会没死也快没气了。
小鱼儿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对着烛火的原因,本来就漂亮的眼睛此刻看着湿漉漉的,比起小鱼,倒是更像是一双小狗的眼睛。
他那双像是被她的汗珠打湿过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确定那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的眸子里,没有他最惧怕的陌生,他才终于用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着的轻快声音说:“嘿,是我。”
他说,“好久不见。”
沈知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噗呲地笑一声。
她也回。
“好久不见。”
然后她就被小鱼儿又一次抱了个满怀。
沈知意的脖子湿湿地。
这一次,不是她的汗水,是小鱼儿的泪水。
小鱼儿是很少流泪的。
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总是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
但他是活着的。
既然活着,哪里能没有七情六欲呢?
小鱼儿也是会伤心的。在听说她失忆,发现她忘记自己的时候伤心;在知道坏姑娘心里没有过自己的时候会伤心——在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叫坏姑娘是坏姑娘,在知道坏姑娘以后是别人的好姑娘以后,更加更加伤心。
他的泪水很烫,比少年人的体温还要烫,顺着她的脖颈流进她的后背后,又一点点凉透。
他没问沈知意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到这种时候,她甚至连回报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是抱着。他抱的力度很轻柔,很克制,不把自己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又能够恰到好处地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这样的姿势是很废力气的,以至于他好不容易开始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沈知意闻到他血的味道,嗅见他泪的味道。
——两个一样,都是咸咸的、苦苦的。
她终于忍不住叹气,把手揽向他的后背。
小鱼儿这才敢遵从自己的本心,像是要把她的骨肉都揉碎一般地抱着她。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烛火都烧断了半截,才听见沈知意开口说:“已经很晚了。”
她站的有点腿麻。
“……可是他遇见你,比我更晚。”小鱼儿闷着声音这么在她的耳边嘀咕着。
话一说完,他终于把她放开了,不管他在她看不到的时候露出的事何种表情,至少,等沈知意又一次看见他的脸的时候,他又是笑嘻嘻的。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那么开朗,那么明亮。
他看着她的脸,笑了一会,然后又正经起来。
那双已经带上青年人的隽秀,又还没完全退去少年人的稚气的眼睛正经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终于问起了他今夜的第一个问题。
“我以后再也不能这么抱你了,是不是。”
“也再也、再也不能,叫你坏姑娘了。”
“对吗?”
沈知意看着他,又忍不住为自己之前没有确定目标时,把他作为备选选项,对他的好感从不明确这件事感到歉意。
月光洒在他的背上,衬得他好像整个人在发光——连悲伤都在发光。
她又想起刚刚湿润的液体,在她的背脊上游过,渗进她的皮肤。
她想,她现在是有点心动的。
她大概也有点喜欢眼前的这个少年。
就和喜欢花满楼一样,那种心动朦朦胧胧的,像是清晨起的一阵雾一样。
如果她不是老是被死亡威胁,如果不是想有一个相对安全的HE结局的话,或许这会儿她也会抱上去,跟他说不是。
但是最终,她的答案是——一个点头。
“好吧。”小鱼儿不意外她的回答。
他又笑起来,又变成那个开开心心的小鱼儿。然后说——
“那你忘掉吧。”
“忘掉我刚刚抱你,忘掉我刚刚流的眼泪,忘掉我是怎么称呼你。”
“但是,但是…”他突然哽咽一下,然后扯出一个更开朗的笑容,“但是,我希望你记得,小鱼儿是一个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的大恶人,大坏蛋。”
“——他总是乐呵呵的,心里都是坏主意,就像、就像,现在这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