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山巅，楼子宥静静望着满天红霞，神思不属。
扶摇他……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弄手链上的小铃铛，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红霞将他一身红色的衣服照得更似火焰，一张脸也染上红光，红色朝脖颈处蔓延，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衣服深处。
是道歉吗？这根手链。
是从哪里买的吗？还是说……亲手制作？
感受着手链中灼热又熟悉的火系灵力，楼子宥抿紧嘴唇，他似乎已清楚了。
季乘风为他戴上手链的时候，楼子宥第一反应是震惊，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小师侄，希望他解释清楚。
可是没有，季乘风依旧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他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看着他。
天，那目光竟然还很温柔！
开什么玩笑，难道小师侄对他……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送手链罢了，又不是戒指，大概只是师兄弟之间表达喜爱的方式。
是他的错，他之前对扶摇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所以才让自己的心也随着乱七八糟，实际上扶摇很单纯，从来都没有想歪过。
楼子宥想清楚一切，心情重新舒朗。
太好了，还好扶摇不喜欢他。
楼子宥倒并不是讨厌扶摇，扶摇呆呆的，很讨人喜欢，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也稍稍理解了师兄师姐对扶摇的爱护。
但他是穿越者！
穿越者是不能和土著谈恋爱的，他迟早要离开这个位面回到自己的世界，更何况他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穿越者，说不定见到黑影的真身后他就能离开了。
所以他才提前带小师侄过来，毕竟如果他真的离开，扶摇这样单纯，还是需要一个能帮扶他的人才可以在山下历练。
一旦确定了回家的办法，他立刻会召唤本体过来，什么魔界什么修真界，那都是要被挤到一旁的事务，再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了。
爱人当然也一样。
楼子宥十分确定，他才不会因为喜欢谁就永远留在这里，所以他从一开始就避免了自己会伤心难过，拒绝所有人的求爱。
“呼~”缓缓舒出一口气，楼子宥转身要离开，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身素净的白衣，十指纤纤，白纱遮面。
她向来没什么表情，却和季乘风一样有着与性格截然相反的灵根，那勃勃的生机正是极品木灵根的特质。
是宫霓裳。
楼子宥不由苦笑，他之前只觉得两人佳偶天成，却不料季乘风会说出那番话，伤了这姑娘的心，说起来这也有他的一份罪孽。
于是他缓缓走过去，手掌一翻，一朵颜色绮丽的绣球花出现在他的手上。
魔界绣球色彩缤纷，香气扑鼻，瞬间引起了宫霓裳的注意。
“师弟。”宫霓裳认出楼子宥。
楼子宥点头，绣球花在手上一滚，便滚入了宫霓裳肩头。
宫霓裳面露惊诧，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接住，可那绣球却又像是有生命一般，躲开她的手自下而上，又滚到她另一边肩头去了。
“这是魔界绣球，是个有生命的小玩意儿。”楼子宥笑着为她介绍：“虽然智慧不高，但勉强可以作为一个小宠物养着，它可以凝聚周围木系灵力，对木系的修士修炼很有帮助。”
宫霓裳在合欢宗有圣女的名头，整个人便也像是被这个名头牵住一般，在外人面前素来高冷，此刻却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在自己肩头捉来捉去，终于将魔界绣球捉住，捧在手心中看它。
魔界绣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是花卉，看不到眼睛在哪，却竟也朝着宫霓裳的脸倾了倾身子。
“喜欢吗？”
“喜欢。”
“那送你了。”面对小辈，楼子宥向来很大方。
魔界绣球在宫霓裳手上滚啊滚，很快滚到了她的头顶上，埋在发髻中似乎在偷瞧外面。
宫霓裳回过神来，立刻拒绝：“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算是见面礼。”
“太贵重了。”宫霓裳想要将魔界绣球还回去，可却又舍不得，于是在身上翻来找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份足够有分量的回礼。
“他给你你就收着。”许逾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宫霓裳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一拜：“师父。”
“我之后会给他回礼，你就当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多谢师父。”宫霓裳顿时抱起魔界绣球，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极品木灵力，满心欢悦。
楼子宥面对许逾白时，却不似对宫霓裳这样客气，故意说：“你最好真的给我回礼！”
“你少拿我的东西了？”许逾白反问。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竟格外热络。
宫霓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但长辈的事情她不敢多问，便准备离开。
“霓裳。”许逾白喊住她，轻轻叹了口气，问：“他让你伤心了？”
“谁？季师兄吗？”
“嗯。”
楼子宥也静静听着，想知道自己说话不会转弯的小师侄将人惹成了什么样，万一以后连朋友都做不得，那他可就真的造孽了。
宫霓裳却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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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温柔没有埋怨：“季师兄从以前就是那样，他不愿的事情，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楼子宥摸摸鼻子，是是是，他就不该哄着季乘风过来。
“但我觉得这就很好，这样的季师兄才是我一直敬佩的季师兄。”宫霓裳的眼底流淌着浅浅的笑意，冰雪在温暖的眼波中笑容。
许逾白微愕。
楼子宥也惊讶。
楼子宥忍不住问：“他那样对你，你不恨他吗？”
宫霓裳看着楼子宥的眼神却格外奇怪，直言：“他怎么对我？对待不喜欢的人就干脆拒绝，将事情说清楚，这不正是君子所为吗？难道要哄着我，骗着我，最后说一句‘只是不想让你伤心’才是对的？我并不认为季师兄有错。”
楼子宥被宫霓裳的发言震惊了。
这……
这和他以前看的小说完全不一样。
看宫霓裳的模样，对季乘风明明很有好感，被那样当面拒绝，她不应该表现出委屈、愤怒、甚至死缠烂打吗？
可为什么……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就这样轻松略过了。
楼子宥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师姐，师姐也正欣慰地看着宫霓裳。
“霓裳，你说得很好。”许逾白温柔又欣慰。
师姐真的将弟子教得很好。
楼子宥也已经深深意识到，小说什么的，那都是为了加强戏剧性选取的极端例子，现实中才不是那样的。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意志，不是被剧情操控的木偶。
宫霓裳依旧可以喜欢季乘风，但也可以选择不打扰。
季乘风也没招人嫉恨……虽然他的确说话直，容易得罪人。
相比起季乘风，错的是他才对。
那样理所当然地将季乘风带来合欢宗，又那样理所当然帮季乘风提亲，哪怕季乘风的确呆呆的，也很木讷，可做决定的只能是他，不是旁人说两句、催一催便可以成的。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楼子宥面露惭愧，这次是他太任性了。
宫霓裳心思玲珑，早已猜到事情原委，淡淡道：“我没有怪你，师弟，但今后不要那样做了，会让人很尴尬。”
许逾白则笑了他一声，说：“你要道歉，是不是也该向季乘风道个歉，他看起来很伤心。”
“伤心？”楼子宥惊讶。
“嗯，情绪很低落，难过的都要哭出来了。”许逾白有些唏嘘。
楼子宥转身就去找季乘风，怎么就伤心得要哭了？是因为送了他礼物他却跑掉了吗？
唉，总感觉他造的孽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