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巫山的雾咋又回来了?”
下河村里,正在清理屋舍的村民不约而同停下手中活计。只见晨间才散去的山雾,此刻正从千山万壑间重新涌出,如潮水般漫过山脊,将那座刚显露真容的灵山再度裹进朦胧里。虽说是过去看惯了的景致,可这去而复返的雾气,让人心里莫名发慌。
里正家中,王蛮正低头收拾着父亲的烟袋。瘟疫像把钝刀子,割去了爹的性命——连尸首都被官兵拖去烧了,灰都没留下。这还不够,他的婆娘、刚会喊爹的娃儿,都折在了这场瘟病里。如今这空落落的院子,就剩他和六岁的丫头相依为命。
先前能喘口气已是万幸,哪顾得上洒扫庭除?家家都只是在门楣系条白布,就算送走了亲人。他正擦着积灰的柜子,忽听院里女儿大喊:“爹!雾……山上的雾又回来啦!好多好多!雾在爬山!”
王蛮没听明白女儿在说什么,便走出门去看。
——他见过水汽升腾,却从未见这般景象:云雾如活物般翻涌而上,成丝成缕地往天上飘。更令他心惊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水汽正从剥离地面,向空中飘散!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仿佛想抓住什么。
“神要收走俺们的水?”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莫非是早晨我们求神复活亲人的妄念,触怒了巫山娘娘?”
恐惧瞬间攫住心脏,他“扑通”跪地,朝着巫山方向连连叩拜:“巫山娘娘在上!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敢了!”
女儿王丽虽不懂爹为何惊恐,但也赶紧跟着跪下。
村里其他注意到这异象的村民,见王蛮如此,联想起早间之事,也不由得心生惧意,纷纷朝着巫山跪拜祷告,生怕是神明降罪。
而那些家中有人外出探路未归的,更是心焦如焚,既挂念亲人的安危,又对这水汽逆升的异象感到不安,整个村子弥漫在一片惶惑之中。
另一边,巨石村附近。
李莲已经重新回到能望见巨石村的高处。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胆俱寒:冲天的火舌已然蔓延开来,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浓烟染黑了半片天空。而那些放火的官兵,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的心肠,难道真是恶水坏泥做的吗?!”李莲又惊又怒,却也无计可施。她只能怀抱着巫山娘娘的指引,虔诚地跪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句箴言呐喊而出:
“巫山娘娘在上!望巫山垂云——”
“…… 敕雨涤尘!”
咒声方落,一阵卷着湿气的风从汉子们身边呼啸而过。那风不似山间寻常的凉,倒带着几分温润,拂过他们被烟火熏得发烫的脸颊时,竟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天际乌云已如奔马般骤合,浓黑的云团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下一秒,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 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是豆大的雨珠,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噼啪” 作响,瞬间将灼热的空气浇得透凉。
汉子们先是愣了愣,随即有人猛地张开双臂,任由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那雨带着泥土的腥气,混着草木的清香,落在他们干裂的嘴唇上,竟有几分甘甜。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冲天的火舌在雨水中疯狂扭动,却如同被掐住喉咙的野兽,一点点矮下去、弱下去,最后只剩缕缕黑烟,在雨幕中渐渐消散。
更让他们心头震颤的是,雨势稍缓时,焦黑的灰烬下,竟有点点绿意破土而出 —— 不是枯黄的草芽,是带着水润光泽的新绿,顺着树干的纹路漫开,沿着土地的裂痕蔓延,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被烧得一片死寂的山坡,竟重新缀满了生机。
“这…… 这是……” 一个汉子声音发颤。
这是自然地伟力!更是娘娘的伟力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方天际传来三声穿透雨幕的清亮鹰唳,一声接一声,层层递进,毫无阻拦地传进了祝媱耳她中,心中一沉——果然不止一处起火!她不敢迟疑,引动巫山地底水脉,将神力混入滔天云雾,向着其他火场奔涌而去。
……
山火的危机过去已有半月,下河村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日云雾聚雨、灭火生绿的异象,早被村民们口口相传,添上了几分神异色彩。
而平静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全村人聚在一起,共同为疫中逝去的人办了场简单却庄重的葬礼。
白幡在风里轻轻飘着,老人们念着逝者的名字,年轻些的沉默地往坟茔上添土,连孩童都收了嬉闹,安安静静地跟在大人身后。
葬礼过后,村里要选新的里正——先前的王彪在瘟疫里没撑过去,这位置便空了下来。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目光竟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李莲身上。
村里的女人本就比寻常地方的更坚韧,李莲更是其中翘楚:寻药遇险时不慌,面对村民围堵时敢挡,还得巫山娘娘亲自垂青,由她来当里正,再合适不过。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纷纷附和,除了李莲,他们还真不知道该选谁。
可李莲却以要侍奉巫山娘娘拒绝了。
于是选新里正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提起巫山娘娘,村民们又多了几分念叨。
自那日灭火之后,神女便再没显过神迹,连往日里偶尔能瞥见的巫山云雾,都显得比往常安静。
李莲心里记挂,曾专门上山一趟,却没见到神女的身影,只碰到蹦蹦跳跳的小巫雅。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朵不知名的野花,仰着小脸对她说:“娘娘出门啦。”
李莲追问去了哪里,小巫雅却只是摇摇头,说不出更多。
她只能带着满心疑惑下山,偶尔望着巫山的方向发呆:娘娘会去何处呢?这世上既有娘娘这般慈悲的神灵,想必也有其他神吧?是去寻其他神明访友,还是又去别处救苦救难了?
不过经此一事,下河村对巫山神女的信奉,倒是实打实比从前更虔诚了。
白日里,村民们除了修整自家漏雨的屋舍、翻耕板结的田地,还悄悄派了几个人去青柳县打探消息——自瘟疫和山火后,他们便没再听过县城的动静,心里总有些不安。
去往青柳县的路,却安静得吓人。
往日里,这路上总能碰到赶路的货郎、走亲戚的村民,还会路过三个相邻的村落,远远能听见狗吠和孩童的笑声。可如今,那些村落竟都没了踪影。
只有残垣断壁,和碎瓦砾间长满了绿油油的杂草。连曾经晾晒粮食的晒谷场,都被藤蔓缠得严严实实。
村民们站在废墟前,心里发沉 —— 照这草木生长的势头,恐怕过不了多久,连 “这里曾有个村落” 的痕迹,都会被彻底抹去。这般对比,更让他们感念巫山娘娘的施救:若不是娘娘,下河村恐怕也会是这般下场。
好不容易到了青柳县城,眼前的景象更让他们心惊。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大多面黄肌瘦,往日里热闹的市集,只剩几个摆着零星蔬菜的摊子。
找了个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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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的妇人打听,才知道放火烧山一事竟真的是县太爷下的命令!
——当初瘟疫蔓延得极快,不过几日,整个青柳县就没几个村落能幸免。县太爷急了,不知从哪里听来个 “绝根” 的法子——但凡和瘟疫沾过边的人、住过的屋、用过的东西,全一把火烧了。这般残暴的手段,倒真把瘟疫给压了下去,可青柳县的人口,也只剩了原先的一成不到。
村民们听得后背发凉,他们原来也是要被“灭瘟”的一员啊!
而县太爷早在放火灭 “瘟” 后,就带着家眷和细软跑了。如今青柳县根本就没人管!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只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沉重。
“多谢巫山娘娘……”不知是谁先呢喃出声。
……
那么被众人念叨的巫山娘娘在干嘛呢?
祝媱并未如小巫雅告知李莲的那般 “出门”,而是因灭山火时力量透支,陷入了深沉的沉眠。
那日她引动巫山地底水脉,又分神遣云雾驰援多处火场,待最后一缕云雾扑灭远方余火,灵体已虚得连维持身形都吃力。
沉睡前,她唤来小巫雅,指尖轻触女孩发顶,声音淡得像山间薄雾:“若有人找我,便说我出门去了,其余不必多答。” 话音落,她便融入巫山深处的古松之下,与山脉灵韵相拥,沉沉睡去。
意识坠入黑暗时,梦境悄然铺开。
她先是梦到那场终结前半生的车祸:刺眼阳光里,失控的教练车冲来,车窗后学员的惊惶、教官慌忙踩刹车的手,都看得真切。可预想的剧痛没有袭来,连身体也好像消失了——只有灵魂像断线纸鸢,轻飘飘往下沉、往下沉,坠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深处亮起一束天光,灵魂被猛地一牵,竟飘到了高空。
从云端往下看,一座连绵青山卧在天地间,薄雾如纱缠在山尖,青色草木顺山势铺展,各色野花点缀其间,溪流泛着细碎的光 —— 这般生机景致,是她前世在钢筋城市里从未见过的。
还没细赏,灵魂又一次下坠,直直落入青山中:瞬间,一股如羊水包裹的暖意涌来,她仿佛与山石共生、与草木共鸣,连呼吸都和山间的风同频。
这还没完,另一段陌生景象又撞进梦里:天崩地裂的浩劫中,白衣神女立于巫山之巅,以灵脉撑住坍塌天穹,又以神力滋养焦土;浩劫后,神女力竭沉睡,一睡千万载。待她醒来,偶遇一逃荒难民,听闻世间竟有生灵饥馑、土地贫荒之苦,于是决意疏通地脉、调理水土……
“这不是《巫山神女种田记》的游戏剧情吗?” 梦果然很离谱……
祝媱混沌的思绪里突然闪过这句吐槽。
念头刚落,意识便如浮出水面般一轻,猛地从梦中醒转。
灵体重聚时,她仍靠在古松下,山风拂过衣袂,带着草木清香。正想探探神力恢复情况,却忽然捕捉到一缕缕温暖虔诚的力量——是信徒的信仰之力,正从山下汇聚而来。
凝神细探,她心中有了数:受瘟疫影响,信奉者虽因村民逝去少了很多,但存活者的信仰虔诚度大幅提升。
如今下河村有二十三个 “祈福者”,四十九个 “诚敬者”,更有三个 “护法者”。远高于之前几乎都是闻道者的现状。
祝媱指尖轻划身边草叶,唇角勾出浅淡笑意。
她是俗人,先前出手帮忙时没想那么多。可真收到那些真心感激,心里当然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