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晚自习,回出租屋的那段路。
参宿跟在我身边,问了我一路:“徐春红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批评你了?因为周测成绩吗?”
我摇头,语气疲惫:“没有。”
“她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的人,没关系,你下次考好了就……”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其实我知道她是关心我,但那一刻,我心里很乱,只想要静一静。
回到出租屋,参宿第一时间就跑去烧水煮泡面。
她饿得总是很快,消化能力好,经常闷头苦吃,吃完撑得难受,因此随身携带健胃消食片。
之前她生日,张扬别出心裁地给她包了一捆健胃消食片的花。
可她胃不好,吃到辣的或者冰的,立马窜稀。
我从书包里拿出晚自习没写完的物理和化学,摊在唯一的小书桌上。
参宿煮好了面,她拍拍我的胳膊:“吃一点吗?给你也下了一袋。”
我头也没抬,盯着电路图:“不要。”
她哄劝:“可是你每天都要学到凌晨两三点,消耗很大的,万一待会儿饿了怎么办?稍微吃一点呗?就几口。”
思路被打断,我放下笔,语气有点冲:“我说了不要!你能不能别烦了!”
话一出口,我们俩都愣住了。
参宿看着我,眨了眨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我立刻察觉到自己态度恶劣,伤到她了。
但自尊心作祟,那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抿了抿嘴,视线重新落回卷子上,:“你吃吧,吃完我洗碗。”
参宿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完了她那碗面。
然后,她自己默默地把碗洗了。
她也没有给我台阶下的意思。
收拾完后,她像往常一样爬上了床,只不过,这次是去了她自己的上铺。
她钻进被子里,开始刷手机,发出的“咯咯咯”的笑声,难免影响到我。
我叹了口气,最终只是戴上耳机。
那天我熬到了凌晨三点,学得很投入。
等到终于感到疲惫,关掉台灯,脱掉外衣,准备上床时,下铺空荡荡的。
冰冷的被窝在无声地控诉着我之前的混蛋行径。
我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有回应。
这个夜晚,被窝冰凉,一点都不温暖。
直到天快亮时,我蜷缩着,身上依旧没热起来。
上午的五节课,我和参宿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不耐饿,书包里总是备着各种各样的小面包小饼干。
往常课间,她会自己拆开一包,然后很自然地顺手塞一块到我嘴里。
可是今天,她没有吃。
中午有40分钟的吃饭时间。
我、参宿和张扬是我们固定的“饭搭子”。
为了避开高峰,节省排队时间,我们通常都会选择后20分钟再去。
我坐在座位上,摊开一套英语阅读题开始刷。
参宿没有要提前离开的意思,而是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到了我们约定俗成的时间点,我会把她叫醒,然后一起去食堂。
今天……也一样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头,对她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和张扬去吃饭吧。”
她抬起头,愣了一下。
我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以为我在赶她,便补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每次都是为了等我,其实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饿了就去吃。”
也许是因为我在好好跟她解释,态度也没有昨天那么恶劣,她终究还是撇撇嘴:“不要,我就想跟你一起吃。”
然后,她又重新趴了回去,“到点了记得叫我哦。”
我终于轻松地笑了:“好。”
20分钟后,食堂的菜品已经不多了,剩下的也都有些凉。
但我们并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们三个人分工明确:我负责拿筷子和勺子,参宿和张扬负责去打汤,然后集合。
张扬舔舔嘴唇,搞怪地用日语说了句:“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参宿扒拉了一口米饭,盯着张扬餐盘里的菜:“咦?你怎么打的菜跟我的一样?暗恋我是吧?”
张扬昂着脸:“我明恋行了吧?明恋!”
参宿一脸嫌弃:“切,谁稀罕呀!”
两个人对着比鬼脸,吐舌头,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
我看着他们俩吵吵闹闹,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可是笑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一道工业合成氨的化学题,却死活想不起来一个反应条件。
我赶紧低头猛扒了几口饭,匆匆嚼了几下咽下去,对他们说:“那个你们俩继续吃,我先回教室了。”
张扬瞪大眼睛:“不是吧大姐?这才吃了几分钟啊?”
我留下一个抱歉的笑,没多解释,飞快地溜走了。
回到教室,我立刻坐到座位上,翻出化学练习册,找到那道题,拿出笔就开始飞快地推演刚才卡住的过程,顺利地把那道大题解完了。
正当我长舒一口气,一瓶黄桃味的酸奶,被轻轻放到了我的桌前。
我抬起头,是参宿。
“喏,助消化。”她语气轻松。
还以为她会生气呢,我松了口气。
可惜,正是她这种仿佛永远不会真的生我气、永远会主动递来台阶的宽容,在后来,让我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越来越过分。
我一次次试探她包容的底线,并潜意识里认定——无论我怎样忽视她、因为压力而迁怒他,她最终都会在那里,会纵容我。
这份认知,在当时让我心安理得,却在日后,成为了我无法释怀的悔恨之一。
——
十二月中旬,附中将迎来一次重要的适应性考试,题目难度很大,备考气氛浓烈。
教室后面的板报被擦干净,写下了每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的目标大学。
我其实并没有太仔细地思考过未来具体要去哪里,只是模糊地觉得分数要再高一点、更高一点就好。
但徐春红强硬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填上一个,美其名曰“树立明确目标,激发学习动力”。
我翻着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注意到北京师范大学,下面有一个公费师范生的项目。
免除学费、住宿费,还有生活补助,毕业后定向就业……
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加上北京这座城市足够发达,教师这份职业也是妈妈和奶奶会感到骄傲的。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我随手就把“北京师范大学”写在了我的名字后面。
“你以后想去北京吗?”参宿问我。
我随口应了一声:“嗯。”
然后转头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呀!”
她眼睛弯起来:“不过我可能考不上北师大那么好的学校……但是我可以挑一个其他的北京的大学读!说不定等我们毕业了,或者实习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租房子住,一起在北京奋斗!”
我跟她说:“还有半年多呢,不要现在就觉得自己考不上。努力拼一把,什么都可能。”
参宿歪着头,笑容淡了一些:“也不是我不想,就是觉得没必要。”
但很快,她又重新扬起笑脸,看着我说:“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努力一把!”
我也笑起来:“有不会的题就问我,我们一起努力。”
可惜,参宿就是典型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缺乏持之以恒的毅力和紧迫感。
我时常给她讲题,讲到一半,她就开始眼神飘忽,然后偷偷从桌肚里掏出小零食,“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我讲得口干舌燥,看到她这样,火气“噌”就上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她就会有点半撒娇地说:“听了听了……可是我真的听不懂嘛……”
以前,我特别喜欢听她这种撒娇的语气,觉得她任性可爱。
但现在,在巨大的备考压力下,我却感到一阵厌烦。
对她这种永远不正经、不投入的态度感到无力又恼火。
有时候还会碰上张扬来插科打诨。
我给参宿一遍遍讲导数单调性,讲到第四五遍,她在对面茫然地摇头,张扬在旁边看着,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唉!这道题我有更好的解法嘛!”
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那一套“玄学”排除法:“你看这四个选项,ABC的图像趋势都是先增后减再增,只有D是先减后增再减,所以排除D,然后你看A和C的值域范围在-1到1之间,B的值域是负无穷到正无穷,这明显不对,排除B,最后你看你前面连着选了三个A了,按照选项平均分布定律,这题肯定选C!”
“完美!”
参宿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和张扬斗起嘴来:“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啊!哪有这样解题的!”
张扬:“怎么不行?这不是做对了吗?还不是你脑子笨,正规方法听不懂!”
“你才笨!”
我被他们吵得头大,用力拿笔敲了敲桌子,瞪着张扬:“我们在认真讲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来捣乱?”
参宿冲他吐吐舌头:“对呀!你能不能别来捣乱?”
我又瞪了参宿一眼:“还有你!你能不能听得认真一点?这是导数的基本概念啊!有那么难懂吗?我都讲四遍了!四遍!你每一遍都是垂着个脑袋,边听边打哈欠!你到底有没有思考啊?”
我一股脑发泄出来。
自那以后,参宿就很少再来主动找我问问题了。
当时我也有过一瞬间的自责,觉得是不是该再耐心一点。但转念一想到她那副永远不在状态的样子,又觉得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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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本质上就是那样一个人,不想努力,也没有必要逼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我和参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学校统一订购了《金太阳》考卷。
这个月,妈妈的超市裁员,她被裁掉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硬生生减了100块,总共只给了我600快。
175交了房租,就算每个星期都极其节省地只吃最便宜的一荤一素,四个星期下来也要240块。剩下的185块,刚好全部交了教辅费。
一下子,我手上变得空荡荡的。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我早上再也没有吃过早餐。每天固执地只吃那一顿一荤一素,甚至开始厚着脸皮让阿姨多打一些。
晚上回到出租屋,也没有再去楼下小卖部买过泡面,饿了就灌冷水,试图欺骗肠胃。
和我朝夕相处的参宿当然看得出来。
我好面子地跟她说:“最近正好减减肥,感觉胖了。”
她眨眨眼,没戳穿我,只是过了一会说:“我的零食快吃完了,这周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超市?买点东西?”
我摇摇头:“你买吧,我不想吃。”
就在这之后不久,她某天从洗手间回来,非常激动地拍我:“商尽欢!你猜我刚刚捡到什么了?”
我停下笔,疑惑地看着她。
她“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50块钱钞票。
“捡的?”我难以置信。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交给教务处吗?”
她立刻哼了一声,摇摇头:“才不要呢!交过去也没好处,说不定最后都不知道进了谁口袋。”
“我们周末去改善一下生活吧?”她兴奋地提议。
人在没钱的时候就是会变得下三滥。
我点了点头:“好呀。”
这珍贵的50块钱,我们精打细算:先去熟食店买了半只烤鸭解解馋,用掉了25块。然后去水果摊买了一斤苹果,四个,补充维C,用掉了7块。参宿胃不好,晚上吃泡面总会拉肚子,所以我们选择买了一些小米,熬粥养胃,用掉5块。
还剩下13块,参宿买了两包她最喜欢的□□糖。
她笑嘻嘻地把剩下的钱塞给我:“都是买的我喜欢的,剩下的钱你买你喜欢的!”
最后,我在零食区看上了一种很新奇的即食年糕,小小一坨,有绿色和白色,外面包着一层保鲜膜,看起来糯叽叽的。
称了四个,刚好十块。
“真贵。”我小声嘀咕。
我和参宿拎着这些“战利品”回到出租屋,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一路上,我们都被烤鸭香得口水直流,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外面的包装纸。
因为是半只鸭子,所以只有一个鸭腿。
在我们家,人少,通常也只买半只鸭子。唯一的鸭腿,奶奶和妈妈总是会让给我,因为她们爱我。
我也爱参宿。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夹起那个鸭腿,蘸好甜面酱,递到参宿嘴边。
“你吃。”她愣了一下,推给我。
“你吃吧,我吃其他的肉,都一样。”
她接过去,开心地啃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鸭腿呢。”
我怔了一下,问她:“为什么?”
“因为鸭腿都是给我弟的。”
“你爸妈……重男轻女?”我问了出来。
其实我和参宿认识这么久以来,对彼此的家庭都知之甚少。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家没有人来,我家也没有人来。我们从未见过彼此的家长。
这还是我第一次隐约察觉到,她似乎也有一个并不简单轻松的家庭。
她沉默了一下,出了会儿神,然后摇摇头:“也不算重男轻女吧。”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心里有点发酸,告诉她:“没关系,等我以后赚了大钱,买一整只鸭子,把两个腿都留给你吃。”
她一下又笑起来了,眼睛亮亮的:“好啊!那我可记住了!”
最后,我们并没有把那份鸭肉吃完,因为吃到后面实在有点腻了。
从最初脆皮入口的极致香酥,到后来腻得发慌,觉得有点负担。
然后,我打开了那个贵得要死的小年糕,咬了一口在嘴里,非常黏,糯米团子死死黏在牙齿和上颚,咽都咽不下去,而且甜得发齁,糖精味很重。
“早知道这么难吃,还不如买包辣条。”我懊悔不已。
参宿也打开一个,放在嘴里嚼啊嚼,表情艰难,却还是说:“没事嘛,什么都要尝试一下,不买你怎么知道它难吃呢?”
然而最后,剩下的两个年糕,我们实在无法解决,最终还是丢给了张扬。
还骗他说:“喏,特地给你买的!新品哦!”
张扬吃得美滋滋,一边嚼一边还发表了长达五百字的“吃后感”,夸它糯而不腻、甜中带香,把我和参宿听得面面相觑,憋笑憋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