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狼看着这场景，眼睛里的笑意慢慢退成了冷光。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个键，说了句：“来看看。”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转头看向林风：“你以为这几个人就能阻止行业封杀你？你以为夜里装一层漆就能住人？”
“就算不住人，我也要住心。”林风看着那片白墙，“他们不要我们的钱，是让我们记住他们在这墙里留下的东西——不是白灰水泥，是尊严。”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看老邱，仿佛在跟他握一次手，“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在账上。弟兄们的材料我照价给，我们不欠人。”
电线从墙角如蛇一般穿过，灯泡一个个亮起来，是那种廉价却不刺眼的黄光。
水泥在铲子下平整，刮腻子的声音在墙面上像轻微的雨。
师傅们的呼吸一重一轻地跟着工具。一群人像分布良好的算法，协调、稳、无声地高效。
江羽背着电脑，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抬起头来，黑眼圈像一圈黑墨，他把手里的设备调了调：“我把‘幸福时钟’的硬件试做也搬过来了，明天四点半铃先挂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工地，用余光打量了赵天狼，像把对方当成一个变量，先记在草稿纸上，不急着算。
钱大海则搬来大几件矿泉水：“兄弟们，休息一会儿，水在这儿。”
苏晴也难得的来了，她从背包里抽出一张海报，贴在刚刮平的墙上。海报上的侧脸笑得干净，下面那句——“幸福不是恩赐，是你应得的权利。”
她贴的时候手还在抖，但贴完了，转身，朝那些师傅认真地鞠了一下躬。
赵天狼的两个助理低声叽咕：“他们这是搞什么……”
赵天狼却不看海报，只看着林风，“夜深了，别让人误会你是在做公益。你做生意，难道忘了赚钱？”
林风点头：“我不忘。我的钱是跟他们一起挣的，不是从他们身上刮的。你看不懂这点。没关系，迟早会懂。”
就在这时，林风的眼前的虚影屏幕悄悄亮了一下——一个灰色的小框从系统界面右上角滑出，又像怕打扰谁一样没发声：
【叮！检测到刚刚赵天狼发短信是：恶意挖角行动。】
【目标：核心技术、品牌设计、文化官。】
【建议：保持公开回应，不阻拦自由选择；
【建议：尽早开始完善“幸福合伙人”预告计划，预防恐惧扩散。】
林风手指一顿，眼角余光扫过苏晴。苏晴的手机同时震了一下，她垂眼看屏幕，表情复杂。
苏晴抬起手机，给林风看。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发来的信息，头像是某大厂的logo。
“您好，苏老师，我们是天狼HR。公司高度认可您的创意能力，愿提供S级创意总监岗位，年包翻三倍，另配车、房及独立团队。唯一要求：项目保密期内，执行战略KPI考核，必要时实行‘封闭创作’，避免分心。我们非常期待您的回复——为您提供最优成长环境。”
“封闭创作？”江羽嗤了一声，没抬头，“翻译成白话——关你起来加班。”
钱大海从旁边拿过苏晴的手机，看了一眼那句“战略KPI”，又看了一眼工地里正在刮腻子的师傅们，叹了口气：“人心不怕买，怕骗。”
苏晴的手指停在“拉黑”键上，又收了回来。
她抬眼看林风：“我……”她说到一半，声音像是要崩断，又在嘴边被托住，“我选择留在这儿。不是因为你，是因为....”
她把“幸福不是恩赐，是你应得的权利”重复了一遍，像把这句话先给自己吃下去，再交出来，“我不做展柜里的花。”
“你是自由的，放心！”林风的声音平稳，“任何时候都自由。你要走，我不会拦。你留下，我们只讨论一件事——你在这儿，值不值得。”他抬手指了指墙，“你才画的那个笑，是值得的。”
赵天狼像看了一场小剧，没兴趣再看第二遍。他把大衣领口往上一扯，冷声：“今晚你们装也装不完。”说完，转身。他没有再说“我会回来”，只是把背影放进了黑里，留下一地风声。
工地继续动。
十二点前，这一层的腻子第一遍收光，灯线理顺，墙面定位画出。
江羽把四点半铃挂在了一块刚固好的横梁上，用扎带紮得非常认真。
扎带拉紧的那一刻，他抬眼望了一眼夜空，那一眼里没有诗，只有一种克制的高兴——像一个软件工程师把一个最小化功能上线。
钱大海绕场一圈，停在老邱身边。
他递过去一张纸和份文件夹，纸上只有一句话：“兄弟，把你们的名字留一下。以后就是我们暖阳科技的兄弟了。”
老邱看了看那张纸，又看了看林风，笑：“好。”
他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大，又把带来的每一个师傅的名字挨个问清楚，一个也没漏。
沈芳又把每一笔物料都拍照记录，价格、来源、使用位置，全部记在账本上。
林风站在那面还没刷完漆的墙前。
白色和灰色像两条未闭合的线。他把手掌摁在墙上，掌心发热，像在把温度传进去。
他不做演讲，也不喊口号。他只是把一句话留在心里——“这墙，会亮。”
凌晨的风把塑料布吹成浪，浪一层一层地压过去。
师傅们收了电，把工具整齐地排好。
老邱走过来，拍了拍林风的肩膀：“你争取让兄弟们明天白天继续。我们把这层先搞透亮，给你们的姑娘小伙子一个真正的办公室。”他看了看四点半铃，笑，“到点就下班，别让我们白来。”
“到点就下班。”林风重复了一遍。
......
他们走后，工地空下来，像起了一场小型的潮又退下去。
江羽抱着电脑坐在台阶上，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光点。
钱大海把最后一件水搬回去。
苏晴把海报又抚了一下边，给它抚平，像是把自己的心也抚平了一条缝。
林风的眼前的虚影又亮了一次，那两行灰色小字像一句心里话：
【宿主收入=Σ(员工幸福+忠诚)×隐藏系数×分红比例。】
【当前波动：幸福曲线稳定，忠诚系数上升。】
“我懂。”他在心里无声的回应着，抬眼看向那面挂着幸福海报与时钟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