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序章凤缘初起（上）
天色微微有几分阴沉，却是迟迟没有落雨。
“铮——”长长的一声韵味深重的琴音缓缓升起，紧接着便是那清脆悦耳的声音。
阁楼内的声音一传千里，一个一袭粉衣的小女孩端正的坐在古琴旁边。
小女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垂肩，水灵灵的大眼睛映着阳光，仿佛有阳光在里面跃动着，卷翘的睫毛俏皮的颤动，就像一只可爱的蝴蝶。水嫩的粉唇微微向上勾着，显得女孩十分活泼可爱。
女孩的上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就如同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般，双手却依旧是不停的在几根琴弦中挑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散。
欧阳轩的脚步怔住在赫连府这当朝的宰相府面前，年纪才十岁的他眼底竟是有着一种高深莫测，细细的欣赏着这曲《春江花月夜》，淡漠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一丝不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俊俏的脸上那一双浅咖啡色的眼睛流露出醉人的温柔，高挺的鼻子，樱花般的嫩白的皮肤，两片薄薄的嘴唇，性感而不失高雅。那迷惑众生的一笑更是让人深深陷入其中。
仿佛，看不出眼前的人只有十二岁一般。
“皇……皇兄你怎么也……”欧阳轩听着这首曲子微微有些出神的时候，一个带着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低下头来便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欧阳明。
“私自出宫，父皇会治你怎样的罪？”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弟弟一样，语气中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关心与疼爱，好像两个人不过只是路人而已。
欧阳明撅起了嘴，瞪着欧阳轩：“皇兄难道就不是私自出宫了么……”
“孤有圣旨，父皇让为兄来到赫连府做点儿事情。”十二岁的年纪说起“孤”这个字却格外显出了他的淡漠，以及——那根本就不像是十岁儿童的表情！
眼眸中仿佛是冰冷无比的江河，可是发起火来却依旧是平淡无比，仿佛不曾有过波涛汹涌的时候。
“皇兄你不要告诉父皇好不好……”欧阳明怔住了一瞬间，随后嘟囔起嘴，泪眼汪汪的看向欧阳轩。
“好。”
他面色平静却温和的笑了笑，若不是年龄在那里，恐怕是不会有人相信眼前的这个一袭蟒袍的当朝太子仅仅十二岁！
“铮——”阁楼内，赫连云霞愣住了，看着琴弦崩断所发出了声音，不禁涌出了几分暗淡，没错，她泄气了。
“玉荷，带我去外面走走吧。”她点起了脚尖，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开口，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浅浅的笑容。
赫连府门外，欧阳轩见琴音就这么终止了心底不禁感到几分惋惜，迈步垮了进去，看着欧阳明依旧站在原地，出声提醒道：“还不回到皇宫？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你贪玩成性……”
“好了！皇兄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欧阳明嘟囔起嘴，迈开步伐缓缓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赫连云霞来到了她爹爹赫连修的房门前，本来想着要去爹爹的房门前禀报一声，可是转念想到这个爹爹何曾管过她的是生是死，心底黯然，转身便直接想要离开，可是脚步一下子没有站稳，差点儿就摔倒了，幸好被一双手拉住了她。
云霞起身，扑腾了几下自己的裙摆，这才发现那双手竟然一直都没有松开自己，脸上不仅有着几分隐隐浮现的怒意，撅起了小嘴，想要抽开自己的手。
“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么？”欧阳轩笑了笑，虽然他才十岁，但是不可否认那股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看着欧阳轩，云霞忽然有了一种被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
她拍开了欧阳轩的手，双手环腰，嫩粉色的裙摆上多出了几道裙褶：“什么恩人？你只不过是扶了我一下子而已，就算你没有扶我，我也可以自己站起来的，没听过自己的路自己走么！”她有着几分闷闷不乐，头上戴着的唯一一根发簪随着动作“叮铃铃”响了起来。
“可不管怎么样，我仍旧是扶了你一下。”欧阳轩淡淡的笑着，他的个子足足高出云霞半个头来，头一次遇到了一个竟然不畏惧他身份的人，心下只觉得十分好奇。
“我……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让你扶我！你信不信我回来告你非礼！哼！”她原本还想感谢一下子他的，却不想被他的一句话挑起了倔强的脾气，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了，张口就是一句没理头的话。
“告我？”欧阳轩忽然笑了出来，声音仍旧是带着居高临下，却不由得的多出了几分兴趣，“你告谁呢？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呢？”
云霞忽然沉默了，左右打量了一番欧阳轩，目光落在了他的玉佩上，嘟囔起嘴，思量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锦……你是欧阳锦么？”
众所周知，皇帝欧阳清的几个儿子每一个都有一个上古寒玉做成的玉佩，玉佩上面雕刻着单名。云霞所说的是皇帝的次子，但并非是欧阳轩。
这一下子，欧阳轩更是乐了出来，看来那个王兄要帮他来背这个黑锅了：“对呀！我可是欧阳锦，父皇的二儿子，太子的亲哥哥，你还敢告么？”
“谁……哼！玉荷，我们走！”她的话落到嘴边，只是吐出了一个“谁”，随后对欧阳轩做出了一个鬼脸，脸上是笑嘻嘻的表情，“不理你了！哼！”说完，便拉着身后的丫鬟，一路小跑从后门绕出了府。
……
云霞来到了街上，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什么，便感觉有什么晶莹的液体落到了她的脸上，仰起头来，才发现是细雨丝丝。
身后的玉荷撑起伞来，帮着云霞遮住了雨，随后便把手中的伞放到了云霞的手中，确定了云霞稳稳地拿住了伞，便给自己也撑开了一个。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府吧？”玉荷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霞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与之前的黯淡形成了极大的差异，却是怎么看都不属于她八岁的年龄。就像欧阳轩的那抹冷静，同样不属于他十二岁的年龄。
第2章 文序章凤缘初起（下）
忽然，云霞远远望去，便看到有一个年龄与她要差不多的男孩站在雨中，看他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乞丐，可是为何会在雨中露出那种茫然的神色？一只手提起了快到地上了裙摆，冲着男孩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男孩看着云霞，眼底微微带着几丝戒备。
可是云霞却没有发现，而是把自己的伞塞到了他的手中，触碰到了他手的冰凉，不禁问道：“为什么你的手会这么冷？”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暖，好似比春风更加熙和。
男孩估计别过脸，不去看云霞，似乎是不懂得云霞为什么要关心他一个路人。
“淋雨会生病的，难道你的爹娘都不管了么？”云霞见男孩并没有理会自己，却依旧是关怀的说道。
男孩依旧是没有说话，这会儿却是愣愣的看着云霞。
“轰隆隆——”
忽然间，天空中白光乍现，响亮的声音让人耳朵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耳朵，却还是有着余音徘徊。
“呼——”等到那轰隆隆响个不停的雷声可算停住了，云霞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捂住耳朵的双手，长长的袖子盖住了她那有着几分纤细的双手，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别样的好看。
“小姐……您要是不回府的话夫人会生气……”玉荷低着头顿了顿，开口缓缓地说道。
“等等……”看着云霞就要走了，小男孩忽然开口，云霞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吟吟的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你害怕打雷么？”男孩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把伞，目光中带着几分炙热，看向云霞。
她摇了摇头，声音十分恬静：“不怕。”
“那……你刚刚……”
“刚刚那声音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总得捂一下吧！”云霞冲着他笑了笑，又问了一句话，“还有什么事情么？”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赫……”云霞刚刚想要说出赫连两个字，转念又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叫云霞。白云的云，晚霞的霞。”说完，看向男孩，问道，“你呢？你又叫什么？”
“我叫白夜。昼日夜晚的白夜。”男孩缓缓地说道。
云霞侧着头，笑了出来：“你这个名字真逗……白夜……好，那我先走了，你珍重！不要在淋雨了，身子会坏的。”说完，便带着笑意跑回了府。
云霞走进了府中，刚刚到了大殿，便看见了“家人”全部都坐在那里，她面对着赫连修，缓缓的下身行礼：“见过爹爹。”
赫连修的神情复杂，盯着云霞那双漆黑的双眸，随后淡漠的问道：“为何不给你娘请安？”
“我娘是林玥馨，不是她！”云霞起身，看见坐在另一边的夫人，在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伸出手来指着她，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包括她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放肆！”赫连修震怒，拍了一下桌子，便看见云霞那有些受伤的神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
夫人缓缓开口：“老爷，云霞她毕竟年幼，你看云汐不也是常常见到人都不知道行礼么。”“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开脱。”云霞不屑再去看夫人，“我娘是死得早！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但是并不代表你就是我娘！”
夫人倒是没有怒意，看着站在一边的道士，转而将目光放到了云霞身上：“云霞，今日让你来是想让乾伦法师帮你来算一卦，看看命。”
只见那位道士一看到云霞的面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微微地欣喜，以及一份莫名的恐惧，仿佛面对着小女孩的怒意，便是忍不住的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此女命数不凡，将来必定是皇后的命格呀！”
这一句话，除了云霞以外的人都是惊讶至极。
现在的皇帝是欧阳清，可是皇后之位却已经有人了，那么，必定话中所说的就是欧阳轩！而且云霞与欧阳轩年纪相仿，云霞又得到先帝如此宠爱，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才不愿意做那什么皇后呢！”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愿意与不愿意这么一说。”这时候，赫连修淡淡的开口，看着云霞那张面孔中透露出来的熟悉深深地刺伤了他。
云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到眼眶中有几分湿润，连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听着身后几个人的大喊，她却是没有动静，依旧是不停的跑着——跑着——“啊——”感觉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她微微抬起头来，眼泪如同江流洪水一般夺眶而出，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坐到了地上，低声哭泣着。
忽然，看见眼睛前面有一张纤白的手，手中握住了一张拐角处绣着鸢尾花的手帕，她一下子夺了过去，用来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咧了咧嘴，依旧是啼哭不止：“怎么又遇见你了……呜呜……”
“喂，你哭起来很丑。”欧阳轩看着云霞，声音低低地，说不出的好听。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伸出手，又握紧了手帕，帮着云霞细细的擦着眼泪。可是雨水却是止也止不住，很快就又和泪水混在一起。
“我不丑！你才丑呢！”云霞习惯性的反驳了一句，压根就没有去管眼前的人是谁，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红红的，几条淡淡的血丝，乌黑的长发一不小心落到了嘴里，她顿时伸出自己的手来去整理满头乱呼呼的青丝。
云霞抬头望了眼前的人一眼，注意到自己刚才那一只手碰到了他那纤白的手，而且他竟然亲自帮自己擦眼泪，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惊，更有着几分欢喜，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乱耳根子都红透了一般，连忙起身：“那个……那个……刚才谢谢呀……我……我就……我就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一溜烟的往回跑去。
欧阳轩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朗声笑了出来，忽然感觉到什么掉在了地上，他缓缓地弯下了身子，捡起了手帕，手帕上面一个“玉”字是那般的明显。
雨水依旧在不停的落下，一阵寒风刮过，扬起了他在伞下的青丝，他笑了笑，朝着皇宫的方向准备回去。
“恭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3章 【001】天命凤后
大和王朝永源二十一载冬月，永帝驾崩，太子欧阳轩登基大统，改年号为贞传。封九皇叔欧阳风为安王，皇长子欧阳睿为洛王，皇次子欧阳锦为陵王，皇五子欧阳明为明王。
先帝遗诏，命赫连府次女平安郡主赫连氏为皇后，次年三月成婚。
太子府原有四个侧妃、十七个夫人、二十三个通房丫头、二十五个司青。
柳侧妃柳雨荷、冷侧妃冷如嫣、杨侧妃杨紫妍、齐侧妃齐冉月封为荷妃、嫣贵妃、烟妃、月妃，其十七个夫人封为嫔，二十三个通房封为昭仪、修仪，二十五个司青封为贵人、美人、才女。
尊先帝遗诏，封赫连府次女平安郡主赫连云霞为中宫皇后，赐封号：端敏敬仁。
封先后柳氏柳晚晴为西宫太后，赐封号：恭元孝。特赦免端敏敬仁皇后不用给恭元孝太后请安，且众嫔妃也无需给皇后请安。
……
成婚前夕，赫连府。
赫连云霞一脸惘然的坐在镜子前面，练了一个多月的礼仪，自己就要嫁给那个如今天下的君王欧阳轩了吗？
镜中的女子有着那幅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是……却有着几分憔悴。
女子一双细柳眉弯弯长长的，一对大大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带着浓浓的悲伤，鼻梁微微有点儿高挑，看起来很精神，樱花粉的唇瓣薄薄的，粉嫩粉嫩的，令人有一种诱惑的感觉。
她缓缓地解开了自己挽了起来的青丝，一瞬间，一袭如瀑青丝垂直而下，乌黑亮丽。
一身鲜红的嫁妆却与那苍白柔软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上的金钗银钗感觉十分沉重，她的脸上毫无生机，就好像是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一般。众人只道是恭喜，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想不想。
可是……那是先帝的遗诏，无关乎她想不想，她就必须要成为皇后，成为那个后宫中权力最大的女人。泪水浸湿了眼眶，在毫无意料之中掉落下来，一滴一滴看上去是那样的凄惨。
“小姐，你就不要哭了，成为皇后到底有什么不好的？”给她梳妆的腊梅看见自家的小姐的凄惨，不禁为她感到心疼，出声安慰道。
虽然说小姐与陵王、明王他们是青梅竹马，可是与皇上也不例外呀！她真的想不出皇上哪里不如陵王了，让小姐伤心成这样。
云霞低眉，暗暗嘲讽的笑意浮现在嘴角，看着桌台上的那张纸，不禁伸手拿了起来，上面的字体清秀却带着风傲：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讽刺！试问有哪一个皇帝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且……她不爱欧阳轩！
可是……她却身在宰相府！她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就没有爱与不爱这一说，尽管她不爱，她却也要嫁给欧阳轩。
“咚咚咚。”门外一阵敲门声，腊梅连忙跑去开门。
只见一个绿色衣裙的女子独自一人站着，从她的衣着身装上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是一个富家女儿，她脸上的神色好似是不忍，也好似是喜悦。
“大小姐。”腊梅行礼，轻轻地说道，眼底有着几分不愿。
此人，正是赫连府长女，赫连云霞的姐姐——赫连云晴。
她的眼底好似有着浓浓的情谊与不舍，直接跌了几步，连忙走进来，双手执起云霞纤细的手，语气依依不舍，“二妹……”
云霞冲她笑了笑，说道，“姐姐……妹妹我嫁给了皇上，就不会再有人阻止你嫁给陵王了，你不应该笑么？”
赫连云晴一阵错愣，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妹妹，话语愣在嘴边，变得结结巴巴，“你……二妹……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么？”云霞看向她，笑意盈盈，虽然脸色苍白，却好似天仙下凡一般美丽，“姐姐不是爱慕陵王很久了么？只缘是因为姐姐一直以为妹妹与陵王两情相悦，所以从未说出过心声，如今妹妹将要成为皇后了，那么就没有人阻止姐姐了。姐姐不就可以心想事成，嫁给陵王做陵王妃了吗？”
赫连云晴愣神了片刻，随即笑了笑，说道，“妹妹你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好好歇息吧，免得皇上怪罪。”
云霞点了点头，目光中的伤心显而易见，陵王……欧阳锦……他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么……
姐姐，你可知，成全你幸福的……是我终身的相伴……
次日，皇上与皇后大婚，但皇上并未临幸皇后。
云霞坐在栖梧殿的榻上，静静的等着。
按照大和的规矩，栖梧殿是历代皇后的宫殿，虽然云霞的头上盖着红盖头，但是却也能明白此刻的栖梧殿里燃烧着许多红色的蜡烛，应该围成一个龙凤呈祥的图案，前方不远的桌上应该摆着一些大婚必吃的食物，榻上的红被子上面应该绣着许许多多的娃娃，称为百子千孙被。
不出她的意料，很快，欧阳轩就进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与鸢尾花香。
鸢尾花……他竟然是在讨好着自己么？
在喜婆的指导下，他用玉如意挑开了云霞那张绣着花好月圆的红盖头，喜婆也就退了出去。
虽说礼仪与民间的相仿，但是毕竟是皇家，所以也就不一样。
“云霞……”欧阳轩挨着云霞坐了下来，身上依旧是那淡淡的酒气，声音微微沙哑，目光凝视着毫无生气的云霞。
那个男子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一身红色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几乎是头一次吧，云霞看见欧阳轩竟然有几分痴迷，一瞬间不禁微微愣住了神。
被他的一句“云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神色微微一僵，上齿紧咬着下唇，低着眉目，声音淡淡的，纤尘不染，却依旧是透露出当年那份傲气：“若是皇上想要云霞的身子，便拿去吧。”
欧阳轩听到后苦涩的笑了起来，大手抚摸了一下云霞的脸，却是对准她的樱唇慢慢地吻了下去，就在云霞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欧阳轩却放开了云霞。“你放心吧，既然你不想，朕就不会强求。”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是柔情无比的，可是却掩盖不住心中的伤痛，“你还爱着锦王兄，对么？”
云霞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呼吸有点儿不协调，“嫔……妾……妾不敢……”
“没关系。”欧阳轩忽然淡淡的笑起来，“朕会等的，等到有朝一日你会愿意做这个皇后。”
——没关系，朕会等的，等到有朝一日你会愿意做这个皇后。
他的话语虽说像蜻蜓点水一般，可是却在云霞的心中落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样的深刻。
“只怕……你不愿意给朕那个机会。”欧阳轩依旧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独留云霞一个人在栖梧殿中。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抚摸在自己的嘴唇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欧阳轩亲吻自己时的景象，脸不禁微微发红。
“小姐？小姐，奴婢看见刚刚皇上离开了，您……”腊梅慢慢地走了进来，语气中微微有几分着急，目光紧促的望着云霞。
“腊梅，帮我把蜡烛都熄了吧，再帮我宽衣，该歇息了。”
“是。”
第4章 【002】后宫生活
转眼间，日子就不平不淡的过了两个月，由最初的三月转换成了五月。
五月，正好是鸢尾花开的时节。
日光熙和的太和殿，左右两边摆了好几把檀木椅子，正上方是一个正座，刻印着九天凤凰的纹样。
“嫔妾等给太后请安。”众皇妃齐齐给太后请安，唯独没有赫连云霞。
“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的一声，走来一位身穿蓝色衣裙的人，水蓝色的外群，浅蓝色的中衣，纯白色的裙摆，袖口上绣着春天的牡丹花，衣裙中间的是一直翱翔的凤凰以及几片祥云。此人有着不凡的容貌，脸上带着一种浅浅的笑容，并没有过多的梳妆，所以脸色略显苍白。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挂链不多，但身上所配的皆是价值连城之物：如意链、凤尾簪……不多，虽说是价值连城，可也不算过于的华丽，但头上的一个极为贵重的簪子却可以看出此人特别的身份——金尾凤瑶。
她的步伐一摇一晃，裙摆微微打转，转出了一个“蝴蝶”。
“嫔妾参见太后。”赫连云霞甜甜一笑，微微俯身行礼，说道。女子名叫赫连云霞，也就是当朝人人羡慕的皇后娘娘，大和第一才女。
其他嫔妃见皇后娘娘来了，也都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脸上笑得十分妖艳，齐声说道：“嫔妾等参见皇后。”
太后的装着雍容华贵，一身棕色的衣袍显得她十分庄重严肃，没有了曾经的那份活泼，微微蹙了下眉，却还是出声道：“各位请起，皇后，皇上已免了你每日请安，也道了不需行礼。”
赫连云霞一笑，道：“太后笑谈，太后乃皇上生母，臣妾为皇上妻，就算皇上已免，但家之长礼若都免了，不是让外人见笑了吗？”虽然话语里没有道明，却是在说皇帝。也就是欧阳轩不懂礼数。
“皇后，你懂礼仪，哀家很高兴，皇上对你情之深，希望你能懂。”太后略微蹙了蹙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说道。
“太后说笑。”赫连云霞看到了太后的不悦，也没有多说，又道了一句话。
……
“娘娘，皇上那么喜欢您，为何不招您侍寝呢？”赫连云霞身边的贴身丫鬟玉荷问道。
“玉荷，不是不招，是我不愿。你从小跟着我，原因想必已猜到了。”赫连云霞淡淡地说道，脸上有些苍白，走在御花园里。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牡丹似火一般的鲜红艳丽；月季含羞一般，还是花骨朵，几片花瓣几片花瓣的绽放开来……姹紫嫣红，数也数不尽的美丽。在一片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空旷的草地上，一朵朵，一簇簇妖艳的蓝色与紫色当中，是一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色。
这片蓝色，显得忧愁；那片紫色，显得忧伤。就像一只只绚烂的蝴蝶一般，在这片葱翠欲滴的草地上面翩翩起舞，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种花朵，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鸢尾花。
突然，她停住了脚，看着边上的花，不仅蹲了下来，脸上还出现了淡淡的笑容：“玉荷，这鸢尾花，是欧阳轩弄的吗？”谁不知道，全紫禁城，额……应该是现在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位皇后娘娘敢直呼皇上欧阳轩的全名了，对于别人而言，叫一声可就是杀头大罪了。“嗯，娘娘，皇上不知哪来的种子。只知这是为了博娘娘一笑。”玉荷笑了笑，看见自己家小姐很久没有笑了，如今笑了，她便也开心。她的命是娘娘救得，娘娘开心，她就开心；娘娘难过，她也难过；娘娘若生，她便死撑着也要活；娘娘若忘，她也绝不独活！从小时候起，这句话便落印在玉荷的心底，“定是从欧阳锦那里要的。”赫连云霞微微一笑，说道，倾城容颜上不禁显得更美。
“只要提到王爷娘娘总会笑。”玉荷一时心急口快，把话说错了。
云霞愣了愣，随后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说了，本宫已是他的弟妹，是当朝皇后，而他是陵王，是皇上的王兄，若被皇上听到，便是斩首的大罪。”赫连云霞脸上刚有的欢笑又空无了，淡淡道说完了一句就起身走了。
云霞走到凉亭边，只见一名男子吹着笛子。男子身穿着一件蟒袍，上面的蟒蛇十分凶猛。男子脸上带着一种谦谦的笑容，背对着云霞，眼底的最深处有一抹他都不知道的落寞。对于这笛子的声音，云霞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的笛子就是他教的啊！垂下了脸宠，轻唤了一声：“欧阳锦……”
这声音使陵王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一跳，仿佛这声音就犹如天籁般的歌声，但他还是冰冷的转过身，极力装作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赫连云霞喃喃的念了一句，嘴角的笑容越发讽刺，自嘲的一笑，勾了勾唇，有些痛苦不堪的说道：“是啊，你是陵王，我是皇后，你明知我不想要这个位子，却偏偏给我。”
欧阳锦也害怕吓一下子冲动会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或者是急火攻心对身子不利，以云霞的脾气，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还是迎着心里的害怕，说道：“皇后说笑。”
“说笑、说笑……难道六年的感情也是说笑吗……”云霞还要再说什么，但身子很弱，晕倒在了地上。只知道有个人抱住了她，其它的一无所知。
欧阳锦扶着云霞摇摇欲坠的身体，神色复杂至极，看着那张比昔日憔悴了许多的容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远处的一个丫鬟看见了此景，连忙跑着去告诉太后。
床榻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颤，双眸微微睁开了，就对上了一副充满柔情而且带着担忧的双眸。
那对眸子……一瞬间，她竟然看痴了。
“云霞，你醒了。我喂你吃药。”欧阳轩慢慢的扶起云霞，说道。欧阳轩身着一件龙袍。游龙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戏珠，周围有着一片片祥云，那是吉祥的瑞兆。他的黑发三千直直落在背上，漆黑的头发十分乌亮，脸上带着十分温和的笑容，那笑意直达眼底，似乎眼里也很开心。那双丝毫不输给云霞乌亮的眼睛十分闪耀，眼底的深处闪烁着一种光芒。
“你应该用‘朕’的”云霞的神色有些慌张，不想看他那笑意盈盈的眼睛，令她总是觉得亏欠了他什么，嘴角露出一种不自然，正准备俯身下榻给欧阳轩行礼，就被他给扶起了，说道，“嫔妾……”
云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欧阳轩打断：“朕说过了，你身子弱，不用多礼。”欧阳轩眼底闪过无限的心痛，似乎是在心痛云霞，好像也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悲哀。
“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不可乱，更可况是在皇家。”云霞低下头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咽了一口气，说道。
“你是在怪朕娶了你吗？”欧阳轩眼底的光芒忽然消失了，但在一瞬间之后又回来了，好像在任何时候他都是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从来不对云霞有半分逾越。
“嫔妾不敢，天子之命不可为。臣妾只求赫连府的人能好，他能好，皇上能好，就够了。”云霞抿了抿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但是眼底，却好像与曾经不太一样了。多了一份悲伤，多了一份约束，多了一份心痛，少了一份快乐，少了一分自在，少了一份活泼。
“在你心里，他永远都在朕前面，也比朕重要。时不时？”欧阳轩眼里有几分心痛，却是对云霞的语气极为宠溺，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可是在不经意间，还是会发现眼睛里的那抹苦涩，心底的痛处传来，令他好像都不能呼吸。
云霞特意避开了他的眼睛，许久过后，纯黑的双瞳里没有任何波动情绪，如同死尸一半的看着他，上牙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鲜血才停了下来，现在的她哪里还有以前面对欧阳轩时得那种风华。
良久，欧阳轩见她不语，心痛的说了一声：“朕……只是想确定。”
云霞啊云霞，若非父皇的遗诏，我也知道你不会嫁给我。父皇啊，你究竟……
“皇上，您还是少说为妙，嫔妾……嫔妾不爱陵王。不论如何，你毕竟是嫔妾的夫君，但是……您也是天下的君王。”云霞看见欧阳轩伤心的样子，紧咬着下唇，说出了一句违心的话。
欧阳轩注视着她，忽然笑了，“是么？”
第5章 【003】水嫔有孕
皇帝纳后，举国同庆，普天同欢。
宴席上，左边是朝臣，右边时妃嫔，一连着好几十个长桌摆放着，一块块鲜红的长布搭放在桌上。四周的房梁上都系着长长的红纱布，屋子的交界处是用纱布盘起来的红花，显得十分艳丽。
“臣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嫔妾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霞和欧阳轩同时走来，所有人下跪说，其中，包括着欧阳锦。
或许，这就是身份的差别。
“各位请起。”欧阳轩道，同时也牵着云霞的手坐下说。突然，水嫔用手捂住嘴，做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干呕着。
“爱妃怎么了？”欧阳轩最主要还是在意的身边的云霞，淡淡的问道。似乎，只有在云霞的面前，他才会笑得那么温和，才会像一个谦谦君子一般，时时刻刻为她着想。
“嫔妾好像有身孕了。”水嫔的脸上向红霞一般，多了几分羞涩，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嘴说道，同时看向云霞。
“快叫太医！”欧阳轩眯了眯眼睛，嘴角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依旧是安然的说了一句。
“皇上，水嫔娘娘已有身孕一个月余。臣恭喜皇上，恭喜水嫔娘娘。”董太医把完脉后连忙向欧阳轩和水嫔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既然爱妃已经有孕了，那日后就要小心些了。”欧阳轩道。此刻，整个酒席的主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水嫔，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端敏敬仁皇后在喝闷酒。
云霞苦笑，未道言语。眼底的光芒时而闪烁，时而黯淡，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
“娘娘，娘娘，您身子未愈，不能如此酗酒。”玉荷看云霞的脸上渐渐染上的红晕，然后又听她咳嗽了几声，心里也是着急！那是她的主子！要知道，云霞前阵子还染了风寒，如今身子未愈，就如此酗酒。更何况，云霞从小时起，就是大病不断，是大病，不是小病！
明明想劝云霞，可云霞的性子一上来，就不会那么容易下去，她没有听玉荷的话，接着拿起酒罐，往杯里倒。“哗啦哗啦”几声，云霞一下子没有拿稳，酒罐“砰”地摔倒了地上，酒从地上蔓延开了，绽放出一个妖艳的玫瑰。而酒罐，早已碎的不成样子，东一块儿，西一块儿。“唉，世事难料，玉荷，你说如果我……”云霞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娘娘，娘娘，快来人哪，皇后娘娘晕倒了！”耳畔流连的，便只剩下玉荷的叫喊声。
欧阳轩听到了，大惊，连忙放下酒杯准备送云霞回宫，可是偏偏又一个身影抢在了他的前面——欧阳锦。
欧阳锦在听到玉荷的话时，所有的惊讶并不不欧阳轩要少，明明在心底一次次的警告自己要远离云霞，她已经成婚了！可是脑海中只要一旦翻滚出她昔日的容颜，昔日的笑容，昔日的天真，心中就割舍不下。
这一次，同样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身不由己的去抱起了云霞。
欧阳轩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抱住了云霞，心中涌起了许多不知的情分，欧阳锦……他敬他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他的耐性。
顿了顿脚步，连忙追了上去。
欧阳锦与他并非一母同胞，就敢如此，长久下去，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哪儿去！
他可以容忍云霞心中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但是……他不能容忍别人来欺辱他的颜面，更不能容忍别人来欺凌皇家的颜面！哪怕他与他是至亲骨肉！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场变故给打断了，自然也就没有了兴趣再看下去，也就散了场。
赫连云晴却愣愣的坐着，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淡淡的妆容透出几分华美……可是，她是为了他而装扮的，如今，他却为了她的妹妹离开了，那样……还有什么用！
“妹妹，该回去了，爹爹让我来催你。”赫连府的长子赫连云鸿看见云晴的愣神，声音淡淡的，却透露出关心。
赫连云晴起身，一袭淡粉色的衣裙却无比的与一个人相似，总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云霞在陵王心里的位置……可是……取代了不也只是一个影子么？
云霞她最喜欢粉色，如今她却穿的粉色，凭着那张与云霞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落下的却也只是影子。
“妹妹你想做陵王妃么？”回府的路上，赫连云晴不愿意再坐马车，赫连云鸿就也下了吗，陪着她慢慢走，忽然，一句话就这样传入了耳朵。
他的脚步声一点儿没变，声音淡淡的，好似没有说过这句话一般。
赫连云晴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哥哥，微微撅起嘴，眼里多了一分黯然，“想。”很浅很浅的一个字，却也改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的脸上露出风骏的笑容，“那好，等下次入宫的时候我便去求皇上，让他将你赐给陵王，做陵王妃。”
“可是……陵王他喜欢的不是我，是云霞。”她犹豫了一刻。
“没有可是。云霞已经做了皇后，就不可能是陵王妃，这个位置也永远不会属于她。陵王不喜欢你又如何？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皇上初见云霞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么？那时候还口口声声称着‘小姑奶奶’，可是如今，他对云霞的态度谁看不出来？”
赫连云晴咬了咬下唇，这个动作却透露出来与云霞的相似：“云霞她毕竟是我的妹妹，这样做会不会……”
“横刀夺爱？”赫连云鸿笑了笑，看向云晴，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原本乌黑亮丽的青丝此时此刻就像一团鸟窝一般，“云霞她毕竟与我们不是一母同胞的，虽说她从小就不受爹爹宠爱，可是爹爹却是最关心她的一个。所以……没有必要。”
真的没有必要么？陵王……欧阳锦……赫连云晴攥紧了双手一种嫉妒的感情涌上心头，同时，也暗暗的下了一定的决心。
第6章 【004】一生一世
大概过了一日，沉睡不醒的云霞才微微睁开的眼睛，双眸刚刚张开，就看见榻边上说话哽咽的玉荷，以及，那一双担忧而明亮的双眸。
“娘娘，都说了不要酗酒了，都昏了一天了，您可真让玉荷着急啊！”玉荷带着哭腔说道，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眼眶十分通红，看得出来，她哭了很长时间。
“好了，玉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云霞温和的笑了笑，苍白无力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喜悦，安慰着玉荷，又道：“备纸吧，以往这个时辰都在练字。”
玉荷这才想起来，她竟然疏忽忘了主子平时的习惯，真是该死！急急忙忙起身去拿，似乎把不得自己有四条胳膊，四个手，好能同时干活儿。
看着十分纯白的纸，云霞执起笔，在白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集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馀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求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笔端顿了顿，又是一横清秀的字开始写下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接着另起一行：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娘娘，这首诗是什么？”玉荷看着云霞十分工整，而且写字的笔端十分用劲儿，笔迹十分好看、风雅，看着这首自己并不熟悉的《长恨歌》，一时心直口快，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白居易的《长恨歌》。”云霞收了笔，将毛笔放回了笔台上，冲玉荷笑了笑，就犹如许多年前一般。
玉荷想也没想，有时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奴婢虽识字，却不太懂这首诗。”玉荷有些疑惑：娘娘似乎并不长写这首诗，今日……玉荷冒着心里的疑惑，问道。
云霞回过头，看着玉荷，道：“写的是唐朝的杨贵妃与唐明皇的故事。唉，就算唐明皇再爱杨贵妃，也要因为朝政而处死贵妃。曾经，连带着杨贵妃的家属杨国忠都封为了宰相，可是正因为如此，才引发了安史之乱。导致唐明皇不得不绞杀杨贵妃。”其实，云霞并不觉得杨贵妃可怜，因为在她死后，能感觉出唐玄宗对她的感情，只是觉得可在江山与美人中，帝王选择的永远都是江山。
此时的云霞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经历与杨贵妃一样的绝境，甚至是，更为残酷。
玉荷看到云霞哀叹了一声，道：“娘娘，您别再哀叹了，为什么入了宫您总是闷闷不乐的呢？好歹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
云霞见玉荷如此，眼中的悲哀淡去了几分，嘴角不自觉的弄出一种笑意来，可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说道：“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闷闷不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好也只是个名分，得到这个位置令人骄傲吗？与其有着这样一个名分，却要丧失自由，那我宁可不要。我进宫，不过是为了赫连家罢了。”
玉荷看见赫连云霞笑了，并未察觉到她眼底的波澜，不由得心生欢快之情，道：“老爷待娘娘又不好，心里从来没挂记娘娘，娘娘为什么还要帮老爷呢？”
云霞闭上眼睛，面色十分沉重地说了一句话：“再怎么样，爹爹于我，有着生育之恩和养育之恩，此恩情若是不报，岂不成了不孝之女了。”
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能够当皇后，不求拥有非凡的一生，现在也不求爹爹能疼爱我，求得只有《白头吟》里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是，为何这般的难？
“娘娘，你真孝顺……”玉荷顿了顿说道，闭上了自己的嘴巴，阻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自己真该好好管一管着嘴巴了，什么话都说！
孝顺？真是可笑。玉荷，那是你不知道，这其中有很多很多的原因，我不得不答应。
玉荷并没有问下面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毕竟那是云霞常常写到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恐怕这一生，她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情爱了……
一会儿，忽然听见门外有太监高呼：“嫣贵妃到！”
玉荷看到冷如嫣含笑走进了栖梧殿，她的心中微微一阵挣扎，很快便低下头来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安。”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冷如嫣孤身一个人踏进了栖梧殿，鞋底发出了一阵轻轻的响声。她冲着云霞微微行礼。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襦裙，头上钗折一支步摇，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双眸十分明亮，令人很是喜欢。她脸上的皮肤胜似白雪，紫红色的双唇慢慢蠕动着，显得十分妩媚。
云霞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黯淡，轻笑了几声，再看时，漆黑黑的目光和以往一样，看不出喜好的波动，说道：“姐姐，不必多礼。你我从小便认识，你与皇上也只是知己，所以，你我还是姐妹。”
“姐妹”二字云霞加重了字音，似乎，好像她从来没有姐妹一般。
“妹妹你原谅我了。”冷如嫣文雅的笑着，坐下来握住了云霞的手，似乎带着感激的表情。
云霞冷笑，反问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呢？”
不原谅你什么？不原谅你没有阻止欧阳轩娶我？还是没有阻止先帝写下那份诏书？
第7章 【005】思欧阳锦
夜晚，云霞躺在榻上，难眠。脑海里与陵王欧阳锦的事情，越来越清晰。
“小哥哥，你怎么受伤了，需要我救你吗？”那一年，赫连云霞十岁，欧阳锦十四岁。
“……”欧阳锦没有说话，赫连云霞却当作他默认了，把他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弄得妥妥当当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待云霞弄完后，欧阳锦的目光有几分疑惑，奇怪地看着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小女孩，问道。
“当然知道，你是当今皇上的次子，欧阳锦。”云霞轻轻一笑，目光中是笑意盈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眼睛里透出的庄重与她的年龄极为不符，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欧阳锦见云霞明明知道自己是皇嗣，却没有半分的惊恐之色，心里好奇，便问道：“你不害怕吗？”
云霞听见欧阳锦的疑问，脸上笑了笑，就连目光中也充满了笑意，解释道：“我要怕什么，是你来到赫连府的，顶多是治你一个私自出宫得罪，又不关我的事，对了，你怎么受伤的？”
欧阳锦不禁有些惊讶，从他幼年时，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欧阳锦没有回答赫连云霞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就是欧阳锦的？”
赫连云霞“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欧阳锦很是纳闷，为什么她会笑，为什么女孩子总是动不动就笑，有时候还哭，好烦哪！“你为什么笑？”
“你难道不知道你带了腰牌，是个人就看得出来。我是赫连云霞，做个朋友吧！”云霞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变了，也顾不上欧阳锦什么反应，就盯着他的腰牌看。
欧阳锦一听他是赫连云霞，便有些了解这个女子，谁让父皇总是念叨呢？似乎没有看到云霞那有着几分灼热的目光，他冲着云霞也淡淡一笑，一句话就戳到了云霞的伤心处：“你是庶出的？”
小云霞一听这话，立马停止了笑，微微蹙眉，心里想着：果然是他！她微微撅嘴，找着椅子坐了下来：“你不也是庶出的？不过一个身在皇家，一个身在大臣家罢了！”欧阳锦听了，竟是无言反说回去。“为什么父皇那么喜欢你？”欧阳锦也感到好奇，为什么父皇对待他比对他亲生子女要好很多。
云霞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当初欧阳风去找溜出宫的欧阳明的时候，他念了一句‘子不孝，母之过’我一时感觉到不顺口，就说‘应该是子不孝，父之过吧！’可能是因为这句话传到了皇上耳里。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欧阳锦说道：“如若真是‘子不教，父之过’，那你可知道当初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所以要说皇子、公主一般都是‘子不教，母之过’。因为父皇多数要忙于朝政，没有时间来管我们这些子女，最多也就是检查一下先生让我们背诵的诗词什么的。子女不懂的礼数，自然要怪母亲了。”
“你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听着不顺口。莫名的顶了一句欧阳风的话。”云霞小声嘀咕着。
“罢了，要不是皇叔，你没准儿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欧阳锦听到云霞嘀咕的话后，心里笑了笑，却觉得云霞很有趣。
也或许，从那时候起，欧阳锦便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可爱的女孩，一直陪伴着他，而他的职责，就是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云霞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出来，在心里念叨着：欧阳锦啊欧阳锦，若我们还在那时候就好了。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有一点儿模糊，看不清是谁，模模糊糊的感觉，那好像是欧阳锦，但是，又不像是欧阳锦，精模模糊糊的感觉，心底却在莫名的想着，那个人，竟然有点儿像……被自己忽视已久的——欧阳轩。
……
第二日，云霞去给太后请安，发现欧阳轩也在，一看这局面，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很简单，那日她晕倒后，是陵王救得她，按宫里的规矩，一个王爷抱了皇后，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这不是明摆着给皇上戴绿帽子么！藐视皇家天威！
“嫔妾参见皇上、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云霞自知犯了错，还请皇上与太后娘娘责罚。”还未等欧阳轩和太后说话，云霞便主动认错，虽说语气满是诚恳，却是猜不到她的心底在想什么。
太后向来不喜欢她，如今又丢了皇家的脸面，不定会怎样惩罚自己。倒不如自己请罪，那样，惩罚也不会严厉不到哪儿去。何况，赫连家还尚在，就是柳氏一族，也不敢如何。
“皇后，哀家就罚你去佛同颂经七日，如何？”太后心底不禁赞叹了一番赫连云霞的聪明，但是却依旧冷面冷色地说道。
“母后，云霞那时……”欧阳轩虽然对那件事心有不悦，却也只是针对于欧阳锦的，看着云霞将要受罚，心里也不会好受，急忙要出声替云霞开脱。
未等欧阳轩把话说完，就被云霞打断了：“嫔妾甘愿受罚，谢皇上、太后娘娘。”下面的众嫔不禁有些生气，赫连云霞被陵王抱了，皇上还为她求情。可是她们顶多只敢心里想一想罢了，脸上、嘴上表现出了就要没命了啊。
欧阳轩，抱歉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伤害你。我心里的那个人，是欧阳锦，但不是没有你的位置。最起码，我会记得，曾经在雨中，有一个人，陪着我嬉戏。
云霞不断地在心里说道，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辜负了欧阳轩对她的一片深情，而且，她甚至和欧阳轩已经算不上以前的朋友了。现在的自己，对待他，好像还不如以前的凶狠。
……
佛堂里，云霞攥着佛珠，一点儿一点儿的触动着，而她自己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以前不是只当欧阳轩是朋友的吗？怎么现在却又对他那么差劲？赫连云霞，你就算不喜欢欧阳轩，也不能对待他就如同一个陌生人啊！可是，如果不是欧阳轩娶了你，现在又怎么在佛堂里不停地念着经呢？
欧阳轩……欧阳轩……
脑海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够不会在乎她的感情、她的心在不在他的身上就娶了她，可是……这是皇室，纵然有千百般无奈，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还是理不清，该怎么样去面对欧阳轩。三月份进宫，现在已经五月份了，每一天，自己都在躲避着见到他，可是都在皇宫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自己想多却又躲不了啊！
“娘娘！”
“小姐！”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向在耳畔，云霞抬起了头，看了看门处，只见两个打扮精致的丫鬟连忙走了进来。一个是玉荷，另一个就是腊梅。这两个丫鬟都是她从赫连府里带出来的，一个叫她娘娘，一个叫她小姐。“娘娘，皇上刚才为您求情，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弄得玉荷心痛死了！”
“就是就是，也弄得腊梅心疼死了，小姐！”
“做了错事，理应受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每个人犯了错，皇上都为他求情的话，哪还有国法么。那要这个国法又是干事么用的。”云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冷声说道。
“可娘娘您晕过去了，又不知道，您哪里有过错？”玉荷说，一旁的腊梅也跟着和：“是啊是啊，小姐您什么也没做，就算有错，也是陵王的。”
云霞笑了笑，反问道，“陵王难道没有受罚？”
第8章 【006】隔墙有耳
腊梅倒是多嘴起来了，“当然受罚了！皇上惩罚陵王跪祖庙呢！说是要向历代皇帝配个不是！你说陵王又没有得罪那些已经死去的皇上，为什么还要向他们赔不是？陵王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啊！皇上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念在手足之情，要去惩罚陵王呢？”
云霞听到后，眉心不禁深深紧蹙起来，出声打断了腊梅接下来的喋喋不休：“陵王受罚了？怎么会受罚呢？”提起陵王，云霞总是会失控的关心起他来。
“哟！小姐奴婢都忘了您还不知道！是这样的，皇上说陵王不分尊卑贵贱，竟然敢染指当朝皇后……据说当时出言十分狠厉，冷漠无情呢！”腊梅正欲再要讲下去，手背就被玉荷狠狠的掐了一下。
“嘶——”腊梅抬起手来看着自己手背红红的，有一条长长的印子，撅起嘴来，一脸苦水地看向玉荷，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要再度说话，就看见云霞的失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
腊梅看着云霞脸上那份失魂落魄，又出言安慰道，“小姐！要罚的话陵王现在也应该在府里好生歇着了，据说大少爷和老爷还有大小姐一同求的皇上呢，不然陵王现在肯定很惨，您就放心吧。啊——”
玉荷又使劲儿掐了腊梅一下，云霞这才回过身来，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笑了笑，“既然陵王已经没有事了，那又与我何干！陵王是陵王，我是我，他本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小姐……”腊梅看见云霞一副明明伤心却死撑着的样子，心里不禁也为她难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怎样才能让云霞开心，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脸上落下了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她又开始来捂住脸，倒吸了几口凉气，“好疼啊——早知道我就——我就——不抽自己了——”
“你这傻丫头！”云霞被腊梅的举动给逗乐了，忍俊不禁，笑了几声，随手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子，递给了腊梅，说道，“宝刀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要是你这张脸坏了，我就找不到什么好的地方了。”
门外戛然而止的脚步声，欧阳轩淡淡的抬起头，心中的苦涩只有他一人知晓，其他的人，又怎能明白。
云霞越是强调不重要的，在她心底就是越重要的。
自己，难道就什么也算不上么？
轻轻的推开了门，屋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欧阳轩会来。
“嫔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霞的发丝有几分凌乱，她连忙起身，垂下的步摇遮住了她那对明亮的眸子，看着不禁暗淡了下来。
欧阳轩笑了笑，挥手让玉荷与腊梅出去，她们便也退了出去，云霞，一直都在跪着。
他伸手扶起了云霞，乐呵呵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叫我‘死太子’了？”
云霞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嫔妾不敢。”
“是你不敢，还是不愿。”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忍不住的来问她。
云霞垂眸，乌黑的青丝遮住了她的双眸，挡住了她的千万情分：“皇上您说过，不会逼迫嫔妾的。如今，是要逼迫嫔妾么？”
欧阳轩重重了叹了一口气，只留下了一句话，便也离开了：“你还是不愿……”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刹那间，心底竟然涌起了许多的舍不得。
看见欧阳轩走了，玉荷与腊梅便又走了进来。
“对了，大哥是最近要进宫吧？”云霞放了下手中已经快要短线的佛中，缓慢的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问道。
腊梅想了想，说道：“小姐，前些阵子奴婢回府取东西，好像听到大少爷是明儿来，大小姐和老爷貌似也要来。”
“爹爹也要来？他们进宫……糟了，糟了！”赫连云霞的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很是慌张。爹爹的风寒本来就没有好全，现在天气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回暑，只怕，会有什么事情。
“娘娘，您怎么了？”玉荷问道。“爹爹进宫觐见皇上，虽说不是第一回 ，但是却从来没有和欧阳睿碰面，可是明儿是欧阳睿也进宫的日子，对吧？”云霞的语气中并不是全部的紧张，带着几分淡然，也有着几分看不出的神色。
爹爹，那个生了自己却没有养过自己的爹爹。那个自己费劲了一切心机想要去讨好的爹爹。那个不肯对她笑一笑的爹爹。
“是啊，小姐，有什么异样吗？”腊梅深深的不解，问道。
“这么算来，似乎一切都合理了……去，玉荷，你难着我的令牌，去找爹爹，让他明儿别进宫，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了。爹爹他身子已经不太好了，常年酗酒，如今进宫要是遭人暗算的话，后果不定怎样呢。”云霞紧促了眉头，有几分黯然的说道。
“啊？那大小姐和大少爷呢？”玉荷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问过多的话，因为她知道，主子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们没事。太后一党终于要行动了……”赫连云霞的嘴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赫连云晴，赫连云鸿，自求多福吧，我只能帮助爹爹，你们，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如果太后是真的不喜欢赫连府的话，但是看在赫连府三朝元老的面上，也不至于啊！更何况，欧阳家的江山如果没有赫连家的帮忙，也就没有现在的大和了，或许，只是普普通通的和国，江山……还在独孤家呢！
天色渐渐变黑，连出宫的玉荷也回来了，二人不禁问云霞为什么说太后一党要行动了。
云霞长呼一口气，说到：“昨天水嫔应该没有怀孕，因为她是被太后利用的棋子，只是她自己不知罢了。太后一直讨厌赫连府，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明天水嫔应该会来，然后就会小产。因此我这个皇后便做不成了，我做不了皇后那么赫连府就少了一根脊柱，到时候铲除起来就方便多了。”
“那和明王、安王、洛王、陵王有什么关系？”玉荷问。
“洛王欧阳睿与我们赫连府向来不和，而且他也是太后的儿子，欧阳轩的亲哥哥，但是太后以及先帝对他的宠爱丝毫不比欧阳轩少。可他却没有那所谓的野心，虽然先帝留诏了，但如果太后藏起来，便无人得知。欧阳睿之所以会对他的亲弟弟如此只好，大概就是因为太后，太后和赫连家不合，满朝皆知。”
腊梅像听懂了什么一般，不再追问，反而颤抖起来，而玉荷，则在一旁熟思。云霞有些黯然的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隔墙有耳，有些事情，说明白了，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9章 【007】兄妹相见
一日来之匆匆，去之匆匆。
“赫连云鸿，你对你的妹妹，多少也有些了解吧？”欧阳轩问着赫连云霞的大哥——赫连云鸿。
“臣不敢瞒皇上，臣这个妹妹，臣还真不怎么了解。她的性格时而好，时而坏，阴晴不定。”赫连云鸿略有歉意的说，这歉意，是对他的二妹赫连云霞，而不是皇上欧阳轩。身为他的妹妹，他竟然如此不了解她。因为从小，爹爹对他便从来没有过问过，只是，爹爹对她却也有不同，只不过他现在才发现。
欧阳轩没有看向赫连云鸿，有些不稳定的目光落在窗外——佛堂的方向，开口说道：“呵……她被太后关到佛堂了。”
“要是以她以前的性格，八成打死也不会去，如今，竟能安静到如此地步。想来……唉。”赫连云鸿叹了一口气，为他这个妹妹，也为爹爹，爹爹明明对待云霞胜过他们任何一个兄妹，那就是——遗弃。
只有在遗弃中，人才能学会成长，而且也能让她免离开这宰相府的争斗。这便是爹爹对待云霞那般不好的原因。可是云霞，却丝毫不知……
“你要见她吗？”欧阳轩有些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问道。或许，目前只有在云霞的面前，他的声音才是柔和的。眯了眯那促狭的双眸，一抹察觉不到的情绪闪过。
“皇上既道出此言，臣岂敢不遵。”赫连云鸿笑了笑，并未察觉到欧阳轩的那抹不知的情绪。
“大哥。”云霞见了赫连云鸿，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似乎，面对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不相识的陌生人。
“二妹，云晴也来了，你不见她吗？”赫连云鸿没有被云霞的语气所感染。的确是赫连家亏欠了这个妹妹，对他们冷淡，他也无话可说。
云霞冷哼了一声，之前身上换了一件纯白色的衣裙，头发也只是用一个簪子随随便便的宛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但是语调却是极为冷淡：“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此时此刻，虽然云霞的眉毛依旧是细长弯弯的杨柳状，可是却在不经意间微微的蹙了蹙眉头。佛堂供奉的正中央的是一个眯眼笑着的弥勒佛，旁边是滴水观音，一个长长的瓶子中间插着两根杨柳。四周是几把椅子，看起来很是朴素，一点儿也不想是一个皇后该住的地方。
“参见皇后娘娘。”赫连云晴走了进来，半跪倒。
“姐姐。”云霞只是淡淡的礼貌的称呼了一声，其余的动作丝毫没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准确说，应该是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姐姐，什么时候，她也有姐姐了？
那个从来不怎么疼爱她的姐姐，倒是在她成为了皇后过后，不再等着她成为陵王妃的时候，才是她的妹妹么？
原来，她竟然那么可悲。
“二妹，姐姐真的不是有意让你……”赫连云晴犹豫不决的说道，似乎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云霞的事情。
云霞看着眼前这个有一两分与自己相似的姐姐，可是，她是赫连府的嫡长女啊，从小就有娘亲疼爱，有爹疼爱，哪像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娘，爹爹又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云霞要说一丝一毫也没有嫉妒过，那是假的，可是现在，她却嫉妒不起来了，最终，还是淡漠的开口：“姐姐，一切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的确，她不想再提了，那些最痛苦的记忆，最好是可以忘掉。
可是，脑海里深深盘旋了十六年的记忆又怎是说忘就可以忘的？
人，是为了执念而活。从前，她的执念是得到爹爹的宠爱，如今，已然是不可能了，那么……她的执念是什么？
赫连云晴微微一愣，立马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说道：“谢谢你，二妹。”可是，却在看不见的深处，她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浩儿他没来吗？”云霞口里的浩儿自然就是赫连府里的小儿子——赫连云浩。
“浩儿整天嚷着要见他二姐，这会儿能来了，却又不敢来了。”赫连云鸿冲着云霞笑了笑，解释道。
云霞微微一怔，一种黯然的心情划上了心头：“呵……因为我是皇后吧？”她的语气似在问，又似在肯定。
云浩打小儿和云霞的关系好，可是云霞却没有想到，原来有朝一日皇后这个称呼井然会成为她最大的阻难。对欧阳锦的阻难，对云浩的阻难。
云晴把头低了下去，叹了口气，道：“要是一切，还可以回到六年前，我们姐妹……”
六年前……这三个字，就像是云霞心里的伤痛，虽然她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是在六年前，她认识的欧阳轩；是在六年前，她知道了欧阳锦；是在六年前，那个所谓的爹爹毁了她的信念；是在六年前，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嫡出，什么叫做庶出；是在六年前，她开始装出一个性格刁酸的女孩……一切，都从六年前开始……
“没有这个可能，就算有，也只能是在梦中。你们回吧，再晚一些，就要出大事了。”云霞抿了抿嘴，低下了头，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说道。
赫连云晴与赫连云鸿一笑，自是明白赫连云霞的意思，起身走了。
……
“娘娘，水嫔求见。”守在佛堂外的太监叫道。赫连云霞望了眼玉荷，示意她宣。
“水嫔娘娘请进。”玉荷一笑，做出一个让水嫔进来的姿势。腊梅见水嫔从门外进来，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做，她蹙了下眉。
水嫔看到了，讽刺的一笑，说道：“不过是一个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的皇后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赫连云霞，你别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云霞嘴角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讽刺，淡淡的一笑，有些不屑的说道道：“真不知薛府千金竟是如此泼辣，真是让本宫明白一事：子不教，父之过啊。”这一句话，虽然还以往的冷淡，却把水嫔和她的爹娘一块扁了。
子不教，父之过……如果不是因为这短短的六个字，想必自己也不会认识这皇宫的人了吧。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告诉你，我水嫔今天有孕了，倘若在你这儿出了差池，你可担待不起！”水嫔一脸的跋扈，有些嚣张地说道。
“你大可以试一试，我也正不想当这皇后，可就算我不是皇后了，怕也轮不到你来当。而且，你肚子里的枕头放大了，一个月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云霞的语气仍是一点没变，还似以往的那般冷淡。
第10章 【008】天诛地灭
心机、手段，她不是不会，只是她不想。
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要玩了心机的话，后果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想。
若是有那一天，她便一定要把皇宫搅个天崩地裂。
因为那时，肯定有人会负了她。
水嫔突然有些慌张，忙道：“我……谁说本宫是装的了，这说明……本宫……本宫怀的是双生胎。”
云霞连头都没抬，看也没看她，就冷漠的说道：“在本宫的面前，你没有权利自称‘本宫’，最多，只能称个‘嫔妾’。”云霞出奇的用了‘本宫’来称呼自己。
“等会儿，你是不是就该演一出小产？原本我以为只是太后利用你，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而且甘愿。”顿了顿，云霞又再度说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水嫔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是能在宫里生活的至理名言。
突然，门外被一群人围住，欧阳轩、杨紫妍、柳雨荷、齐冉月还有太后同时走了进来。云霞转过头，微微行礼：“嫔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皇上太后‘远驾’而来所为何事？”
话里话外，明显的不乐意。
欧阳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侧头瞟了一眼水嫔，眼底有几分不屑，前一刻还万分柔情看向云霞的眸子这一刻却是冰若寒霜。
“水嫔，你到这来做什么？”他没有回答云霞的问题，转头看向水嫔，语气竟隐隐的和云霞有些相似，问道。
“我……嫔……嫔妾是来看望……皇后妹妹的。”突然，水嫔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下跪道：“嫔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嫔妾该死，竟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望皇上与太后娘娘恕罪！”
欧阳轩没有看水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赫连云霞，说道：“朕听闻，有人想蓄意谋害皇嗣，特来看看。”欧阳轩的目光有些狭促的落在云霞的身上，此时的他，正在温和的对云霞笑着。
对上他的目光，云霞的心跳漏了半拍，但还是戏谑的一笑，说道：“是吗，不知那人是谁，还请皇上明示。”
欧阳轩，能不能，不要能么看我？
每每云霞对上他温柔无限的目光，听到了宠溺的语言，总是会心感愧疚。为什么，就算是那日我与欧阳锦见面了，你却没有作为一个皇帝该对皇后做的事情。明明，我对不起你，为何，还要待我那般的好？
其实，你应该责骂我的；其实，你可以找我侍寝的；其实，你可以不允许我见欧阳锦的。可是，为什么你一直容忍，一直包容着我？从来都没有强迫过我，可是，我却……想到这里，云霞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赫连云霞，你别在哪儿装不知道，皇上都来佛堂找你了，你也不想想！”齐冉月感到有些愤愤不平，在一旁说道。
齐冉月的声音刚刚落下，云霞便用一种带着皇后尊严的声音响起：“大胆。本宫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再不济，我也姓赫连。”一句话，就连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姓赫连，赫连……赫连一族最原来，本是和国原来的皇室，不过是因为欧阳家抢了过来而已。但是，皇帝却重用赫连氏。那是，甚是还有这么一说“得赫连氏，即得天下”。太后眯了眯凤眼，竟从云霞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难怪，难怪当初先帝会如此宠爱云霞，原来只是因为……像。
此时，赫连云霞的内心在争斗，因为昨晚，她梦见了娘亲，娘亲说“霞儿，为娘不希望你整日如此，为娘希望你还是以前的霞儿。不要受人欺负，这样为娘会不安心的。”一会儿，云霞开口了，道：“你们后宫的争斗，不要拉上我。我本无意与你们相争。而且……我也不屑与你们相争。”
太后在一旁看着，心里早已是怒火难平，刚刚想要出声，就想起了刚刚云霞的一番话。赫连家尚在一日，赫连云霞就是皇后。即便是轩儿不喜爱她，只怕也不得不娶她，可是轩儿竟然……唉。太后心里的怒火灭了，暗暗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云霞，你……”欧阳轩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云霞，欲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没有再说下去。这个云霞，她说的话，真的好像好像，曾经的平安郡主，曾经那个，跟自己犟嘴的赫连云霞……
以前的赫连云霞，以前的赫连云霞。
云霞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这句话，神色也变得有点而复杂，看不清她在想着什么。
以前的赫连云霞，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以前的赫连云霞是一个不许别人说她一丝坏话的人，本来，先皇对云霞便像亲女儿一般，因此，几个皇嗣便都认识赫连云霞。
其中，欧阳风与欧阳明与赫连云霞又是打小的交情，再先后认识的陵王、太子、洛王。
想着想着，云霞边在心里说：赫连云霞啊赫连云霞，你可真是把我给害惨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曾经那一段段在赫连府里的日子，那样的昏暗，她看不见光芒，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全是因为，她是庶女！
她的娘亲是一个丫鬟，而且在她出生的那一日便死去了，她从来都不曾知道何为母爱，何为父爱？因为，爹爹不喜欢她，连一个笑容都不给她。
她常常在想，为了么爹爹会对着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去微笑，去疼爱，可是一旦遇到了她，就是一张冰冷的脸，不带丝毫的感情，眼睛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厌恶。
她懂，她都懂，爹爹不喜欢她，爹爹讨厌她。
于是，她便立志要做一个名扬天下的才女，既然得不到爹爹的疼爱，那得到他的佩服总可以吧！
所以，她努力了，她真的坐到了让所有的大和的人都佩服她，提到她的名字都要纷纷夸赞一番。
可是……哪个爹爹，却依旧不肯对她施展笑颜……
“薛梅水，薛府千金，水嫔娘娘，本宫今日告诉你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嫔妾能否问一下皇上敢，今日让这么多人来佛堂所为何事，这里一向是静的，今日这戏可否做过头了？”云霞一想到六岁以前自己在赫连府里的种种，一种泪意涌上心头，似乎想要流下来。
可是，她是赫连云霞啊！所有人都以为的既聪明又蠢笨的赫连云霞啊！那个倔强的不会在外人面前流下眼泪的赫连云霞啊！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轩听了后心里竟是没有一丝怒火，心下竟是有些欢喜：云霞你是为谁又再度改变回以前的样子呢？真希望，事实上你的脾气就是这样，可是……我却见过赫连云霞流泪的样子呢……真的很难看，不像你笑起来，甜甜的，美美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