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藏起来的陶瓷娃娃
“随你。”裴书誉看着他这副无赖样, 决定不再理会,关上房门。
眼不见为净。
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裴书誉背靠着门板,深呼吸, 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他洗了个澡, 处理了一些任务邮件。
直到半夜, 他刚有点睡意, 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还伴随着邻居大妈心有余悸的抱怨:“裴队长!哎呦喂裴队长你在家吧?你快开门看看呀!”
裴书誉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赶紧去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穿着睡衣的邻居阿姨,拍着胸口, 一脸后怕:“哎呦吓死我了!我刚下夜班回来,一出电梯就看见你家门口黑漆漆地缩着个人影!我还以为是小偷呢!差点报警!结果这小帅哥……说是你的表弟啊。裴队长啊,这兄弟吵架也不能让人睡走廊啊,这多吓人, 多不安全啊!”
裴书誉看到陆赫安果然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墙角,脑袋埋在膝盖里, 肩膀还一抽一抽地, 整个人在夜深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在邻居阿姨不赞同的目光注视下, 裴书誉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阿姨,打扰您休息了,我……我这就处理。”
送走一步三回头、满脸八卦的邻居,裴书誉站在门口, 做了足足三次深呼吸。
他最终认命般地叹气, 没好气地踢了踢陆赫安:“起来,别装了。”
陆赫安立刻抬起头,眼睛里哪有半分委屈,全是对自己计划得逞的喜悦,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谢谢裴队长收留。”
说完,他拎起行李箱,动作敏捷地钻进了门,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裴书誉看着他那副样子,无语地关上门。
真是造孽。
陆赫安真像个大型犬,进来就在巡逻,“我的行李放哪里?”
“就放门口。”裴书誉把门反锁,“你在沙发睡,明天赶紧走人。”
陆赫安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又问:“行李可以放在你的房间吗?”
“你做梦。”裴书誉冷冷道。
陆赫安显然没被威慑住,脚步一转就往裴书誉的房间走去,“的确,这大晚上的,可以做梦了。”
“站住!”裴书誉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他,“就客厅沙发,爱睡不睡,不睡就滚出去。”
陆赫安停下脚步,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客厅内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但表情又是那种楚楚可怜状,眼尾低垂,嘴角下撇:“沙发太小,我睡不下。”
“那睡地上。”裴书誉已经对他的演技产生了免疫力。
“好歹我也是你前男友吧,你怎么忍心让我睡地上。”陆赫安握着他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在他内侧敏感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委屈,“你就行行好,收留我一晚?我保证不乱动。”
他的信用值在裴书誉这里早已破产。
裴书誉用力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呼吸可闻,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角力和某种一触即发的暧昧。
“松手。”裴书誉咬牙。
“那你让我睡卧室。”陆赫安得寸进尺。
“你想得美。”
“那我只好继续睡门口了,”陆赫安故作叹息,“就是不知道明天整栋楼的邻居会不会都知道,裴队长狠心把无家可归的‘表弟’关在门外冻了一夜……”
裴书誉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陆赫安忽然松开了他的手,却趁着他愣神的瞬间,侧身敏捷地从他旁边挤了过去,目标明确地直奔卧室!
“陆赫安!”裴书誉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陆赫安已经成功闯入卧室,并且反手就想去关门。裴书誉猛地伸手抵住门板,两人隔着门缝较劲。
“你还敢关门?滚出去!”
“让我睡你卧室的地板也行!”陆赫安在门那边提议。
“做梦!”
争执间,不知是谁先失了力道,门被猛地推开,裴书誉猝不及防地被惯性带得向前踉跄了一步,直接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陆赫安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两人身体瞬间贴得极近。
裴书誉甚至能闻到陆赫安身上淡淡的、带着点红酒的气息。他猛地反应过来,推开陆赫安迅速后退。
“你……”他气得一时失语,指着门口,“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陆赫安看着他那副炸毛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也知道见好就收。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睡客厅。”
他慢悠悠地往外晃,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语气诚恳地发问:“你还没告诉我,当年我们到底为什么分手。”
裴书誉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吼道:“因为我觉得你不尊重我,行了吗?!”
陆赫安愣了一下,认真思考了许久,随即疑惑道:“可以具体说说吗?真不记得了。”
回应他的是裴书誉毫不犹豫摔上的卧室门,以及一声清晰的——反锁声。
陆赫安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非但没失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心情颇好地将自己摔进沙发里,长腿有些委屈地蜷缩起来。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裴书誉的淡淡信息素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至少,登堂入室的第一步,成功了。
一门之隔,裴书誉几乎一夜未眠。
没办法,存在感太强烈了,像是直接在屋里放了颗不定时炸弹。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散着属于陆赫安的信息素味道,搅得他心烦意乱。
天刚蒙蒙亮,裴书誉就顶着两个黑眼圈爬了起来,看见陆赫安还在睡。他刻意弄出很大动静,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
沙发上的陆赫安似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带着初醒的慵懒,看着一身笔挺制服、面色不善的裴书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早啊,裴队长。去上班?”
裴书誉冷着脸,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看也没看他,抓起钥匙就往门口走,声音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希望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自觉滚蛋了。”
陆赫安趿拉着拖鞋跟到门口,靠在玄关柜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笑容更深了,语气笃定:“那看来裴队长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他顿了顿,又懒洋洋地补充,“要不要我送你?我开车技术还行。”
回应他的是裴书誉毫不犹豫的关门声,震得门框都似乎晃了晃。
陆赫安对着紧闭的门板摸了摸鼻子,丝毫不觉尴尬,反而心情颇好。
没直接给他赶出去,而是让他自己出去欸。
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赫安环顾着这间不大的客厅,陈设简单,干净整洁,没什么人味的样子。他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忽然想起之前医生提过,故地重游或许能刺激记忆恢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犹豫了几秒,好奇心和对记忆的渴求占了上风。他走过去,拧开门把手——裴书誉大概气得忘了把这扇门也反锁。
卧室比客厅更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空气里裴书誉信息素的味道更浓一些,清清冷冷的,很好闻。
他在房间里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试图抓住一丝半点的熟悉感,但大脑依旧空空如也。书桌上除了几份文件,没什么私人物品。床头柜上也干干净净。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略显老旧的衣柜上。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拉开了柜门。里面整齐地挂着几件裴书誉的常服和制服,不多,只占了大约一半的空间。旁边还有叠放好的衣服和裤子。
陆赫安看着那空着一半的衣柜,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他转身出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了进来,打开,开始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那空着的一半衣柜里,衬衫挨着裴书誉的常服,西装裤贴着休闲裤。
看着两人的衣服并排挂在一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继续收拾,把叠放的衣物也塞进空格里。就在他扒拉了一下裴书誉叠好的毛衣,想腾出更多位置时,手指无意中碰到了藏在最里面、用软布包裹着的一个硬物。
他好奇地拿出来,揭开软布。
里面是一个陶瓷娃娃,造型粗糙可爱,但已经碎裂了,看外貌是被人用某种胶水仔细地、一块一块地重新拼接了起来。
尽管修复得很用心,但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让整个娃娃看起来有些丑陋,又带着一种笨拙的珍惜感。
陆赫安拿着这个破碎又拼合起来的陶瓷娃娃看了许久,心里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抽,泛起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
这什么东西?好丑,丑到他心脏疼。
为什么会被裴书誉这样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他盯着那些裂缝,试图从空茫的记忆里挖掘出一点相关的碎片,但徒劳无功,只有那股莫名的心悸挥之不去。
他皱着眉,将娃娃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终也没想起什么,只好又依原样用软布包好,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塞回了毛衣底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他继续心情愉悦地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衣柜,满意地看着被填满的空间。
嗯,这样顺眼多了。
塞凡办公室里。
裴书誉正紧盯着电脑屏幕,里面是一段实时监控。
正对他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小裴不用回家,血压都已经升高了。
ps:我开始期待小陆记忆恢复了。
第62章 第 62 章 裴书誉喝醉了
这个摄像头之前一直都是个摆设。
至少在陆赫安来之前。
今天难得启用, 他就知道陆赫安不会老实离开。
裴书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鼠标。
看着陆赫安盲目地在他的房间里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最后停在了衣柜前。
裴书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看到陆赫安拉开了柜门, 看到了那空着一半的空间, 然后开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去。
裴书誉:……
还以为他要干什么……
紧接着, 陆赫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停住了收拾衣服的动作。将手伸向了那堆毛衣,扒拉了几下, 碰到了那个用软布包裹的东西。
裴书誉的呼吸微微屏住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悄然爬上心头。
屏幕上, 陆赫安拿出了那个破碎又拼合起来的陶瓷娃娃,捧在手里,低头看了很久。
裴书誉的心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躁动着。
然而,几秒钟后, 陆赫安只是皱着眉,脸上带着纯粹的疑惑。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最终又用软布仔细包好, 塞回了原处, 看表情也没什么异常。
屏幕前的裴书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监控画面。
就多余看监控。
可能是看监控太专心了,连傅舟行推门走了进来, 他都没注意。
“看什么呢?表情这么惆怅。”傅舟行随口问了一句, 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上头让我来通知你一下,塞凡一年一度的迎新下周开始。老规矩,各分队长都要参与实战演练环节, 带带新人。”
裴书誉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一贯的冷淡模样,只是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一定要参加吗?我可以拒绝吗?”
“嗯,不能。”傅舟行拿过一支黑色签字笔扭开笔帽,递过去,“今年上面挺重视,说是要优中选优。反正这几天港城的案子也结了,没什么紧急任务,你就当放松一下,虐虐菜鸟好了。”
他顿了顿,看着裴书誉依旧不算好看的脸色,补充道:“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安排表肖青阳晚点会发给你。新人演练没我什么事,这几天我就回家休息了,有事电话联系。”
“知道了。”裴书誉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文件,却没什么焦点。
傅舟行看了他两秒,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文件静悄悄地躺在桌面上,落款处已经签了字。裴书誉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桌面。
也好。
或许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每年招生,塞凡内部惯例会花费一天庆祝。当然,不想去的不强求。酒吧聚会人声鼎沸,头上五光十色的灯光旋转闪烁,酒精和喧嚣几乎要掀翻屋顶。
裴书誉本不想来,却被肖青阳和几个人生拉硬拽了过来,按在卡座里。
他实在不懂上头安排为什么老来酒吧,而不是去其他安静一点的地方。或者就在塞凡内部办,他好去宿舍睡觉。
“裴书誉!每年就这一次!别扫兴嘛!”肖青阳喝得很开心,把一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你尝尝这个!”
看起来很多色素的样子。
裴书誉皱着眉推开,目光意兴阑珊地扫过酒单,刚想说换杯牛奶行不行,视线却猛地定格在菜单栏上。
鬼使神差地,他指了指那行字,对酒保说:“要这个。”
酒很快送了上来,裴书誉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荡漾。
裴书誉端起来,凑近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开来。
浓郁的酸味和涩味并存,酒香扑面而来,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果香。
他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周围所有的喧嚣瞬间褪去,他眼里只剩下这杯晃动的红色液体。
陆赫安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他闭上眼,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魔力驱使,仰头将一整杯酒液尽数灌了下去。
辛辣刺激的口感划过喉咙,一路火辣辣地到达肠胃。紧接着是浓郁果香、酒香在口腔内炸开,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一杯下去,裴书誉感觉鼻子呼出的气都是酒精。
他很少喝酒,今天破例尝尝。
因为不太会喝酒,对自己的酒量又没有深刻的认知,所以喝酒也和愣头青似的,别人倒个小半杯小口抿,他整杯一口闷。
这一整杯已经是极限了。
几分钟后,他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发软,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视野里只剩下旋转的光斑。
“……裴书誉?裴书誉?我靠不是吧!一杯就倒了?”肖青阳咋咋呼呼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
裴书誉只觉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温暖的、带着红酒和陆赫安气息的黑暗里。
昏暗的公寓里,电视机播放着固定的肥皂剧。陆赫安第n次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滑过了晚上十点,门外依旧静悄悄的。
消息也一条都没回。
肥皂剧讲了什么,陆赫安根本没在意。他烦躁地扔开手里的遥控器,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手机开始疯狂拨打裴书誉的号码。
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肖青阳含糊不清的大舌头声音:“喂……谁、谁啊?找谁?裴书誉吗……嗝……”
陆赫安眉头紧锁:“你们在哪?裴书誉呢?”
“在……在喝酒啊!哈哈……裴书誉酒量……一杯倒……趴着呢……”肖青东拉西扯,根本说不清。
陆赫安耐着性子又问了几遍,得到的回答都是驴头不对马嘴的。
终于,那边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换了一个冷静许多的声音,是傅舟行。
“陆赫安,”傅舟行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传来,言简意赅,“裴书誉喝醉了,你来接他吧。地址发你。”
不到二十分钟,陆赫安的车就疾驰而至,一个急刹停在酒吧门口。他大步走进去,无视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一眼就看到了卡座里那个趴着不动的人。
裴书誉安安静静地侧趴在卡座上,侧脸下面垫着自己一条胳膊。
平时总是冷冽紧抿的唇线微微张着,呼吸均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乖顺。
陆赫安走过去,弯腰想将他抱起来。
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臂,裴书誉就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坐起来。他迷蒙地睁开眼,警惕地瞪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你干什么。”
陆赫安看着他这副醉醺醺又强装凶狠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心疼,放缓了声音:“抱你回家。”
“回家?”裴书誉的眼神涣散,努力聚焦辨认着他,歪着头,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费解的难题,“你谁……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赫安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旁边的傅舟行,询问:“他喝醉了会这样?”
傅舟行没回答,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然后毫不留情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把裴书誉带走。
陆赫安无奈,深吸一口气,不再跟醉鬼讲道理,直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裴书誉挣扎了一下,但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最终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脑袋一歪,靠在了陆赫安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带着甜腻的酒气,尽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陆赫安身体微微一僵,抱着人的手臂收紧了些,快步走出了酒吧。
将人放进副驾,系好安全带,陆赫安才放心。刚发动车子,没开出去多远,裴书誉就难受地动起来,眉头紧皱:“晕……想吐……”
陆赫安赶紧靠边停车。
看着裴书誉苍白难受的脸色,还一直干呕,估摸着是喝多了反胃。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拨了个电话叫人来把车开走。
然后,他蹲下身,将裴书誉背了起来。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轻轻吹拂着。街道空旷寂静,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陆赫安背着裴书誉,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
背上的人很安静,偶尔会因为不舒服而轻轻哼哼,毛茸茸的脑袋无意识地在他颈侧蹭着,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速加快的痒意。
“裴书誉,”陆赫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你感觉好点了吗?”
“……唔……嗯……”背上的人发出模糊的音节,显然还醉得厉害。
陆赫安不再说话,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趴得更舒服些。
裴书誉的手臂轻轻地环着他的脖子,呼吸均匀地吹在他的耳后。
陆赫安低头看,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似乎正在被一点点填满。
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对裴书誉这种源自本能的亲近,还挺受用的。
他侧过头,脸颊轻轻碰了碰裴书誉抵在他肩头的、发烫的额角。
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过……
说不定喝醉酒的裴书誉很容易套话呢。 ——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小陆恢复记忆的契机会是什么。
本来该出现新人物的,结果。
写着写着又给他漏了哈哈……对叭起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讨厌谁喜欢谁
都背到楼下了, 裴书誉突然拍拍陆赫安的肩膀。嘴里呜噜呜噜不知道说什么。
应该是要自己下去走的意思吧,陆赫安猜测。
“你可以吗?快到家了,我背你上去吧。”陆赫安掂了掂, 继续走, 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裴书誉挣扎两下, 发现跳不下去, 又趴在陆赫安肩头上睡着了。
爬上了楼梯,陆赫安才把裴书誉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一只手拦着他的腰,“我开门, 你站一会。”
裴书誉好像有点怕痒,腰窝一碰就缩一下,陆赫安很费劲的打开门,将裴书誉半搂半拖的带进去, 放到床上。
看着裴书誉睡得挺沉的,陆赫安干脆也躺在床上, 仰望天花板, 歇一会。裴书誉就睡在他旁边, 呼吸平稳。陆赫安侧头看着身旁裴书誉安静的睡颜。
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酒精和睡眠的作用下变得柔和,长睫垂落,唇色因为醉酒而显得比平时红润。
鬼使神差地,陆赫安撑起身, 缓缓低下头, 极轻地在裴书誉微烫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触感柔软温热,带着酒气的氤氲。陆赫安的心脏莫名加快了两拍,亲完他就立刻躺了回去,捂着胸口。随即有些失笑自己的行为。
平复心跳后又歇了会, 才起身,想去弄点醒酒的东西。
打开裴书誉的冰箱,里面一览无余,只有几盒看起来就不太新鲜的速冻食品、泡面和几瓶矿泉水。
仔细看了看,好像过期了。
陆赫安皱着眉将这些都收拾出来,关上冰箱门,拿出终端快速下单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和醒酒汤料,让人尽快送来。
大概等了十分钟,有人敲门,陆赫安去开门接过两大袋东西。顺便把收拾出来的那堆递过去,让他们处理掉。
将食物按分类塞进裴书誉家的冰箱里,然后又从袋子里面翻出来一罐未开封的蜂蜜,用温水冲调了一杯蜂蜜水。回到床边,他轻轻扶起裴书誉,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裴书誉,喝点蜂蜜水,会舒服点。”
裴书誉迷迷糊糊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温水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点,他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赫安,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懵懂和探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也不说话。
陆赫安被他看得有些好笑,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指尖轻轻擦过他唇角的水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裴书誉眨了眨眼,像是努力在辨认,半晌,才迟疑地、缓慢地说:“陆赫安……”
“嗯,是我。”陆赫安心里一软,顺势在床边坐下,又递过去剩下的半杯蜂蜜水,“再喝一点?”
裴书誉倒是听话,又低头喝了几口。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裴书誉小口喝水的声音。
陆赫安低头看着,觉得差不多了。咳嗽两声,竖起两根手指,开始提问:“裴书誉,这是几。”
裴书誉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几秒,但还是很配合的回答,“2。”
“讨厌谁?”
“陆赫安。”
“……”
陆赫安很勉强地笑了两下,继续问。
“喜欢谁?”
“陆赫安。”
很出乎意料的一个答案。
陆赫安看着他那副难得温顺的样子,心底压抑已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试探:“既然喜欢陆赫安,那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裴书誉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陆赫安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带着点急于解释的意味:“是因为他和乔家的联姻吗?那个已经解除了,真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裴书誉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微,但很肯定。
不是因为这个?
陆赫安心里更疑惑了,他凑近了些,几乎是诱哄般地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裴书誉终于抬起头,酒精让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却又透出一种异常的清醒和凉意,他盯着陆赫安看了几秒,然后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因为他有病。”
陆赫安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这是借着醉酒的名义……骂他呢?!
陆赫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五个字砸懵了,又好气又好笑。他看着裴书誉那副醉醺醺却又理直气壮的模样,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试图再套点话,但裴书誉似乎耗尽了力气,也可能是酒精彻底上了头,闭上眼睛,歪着头又要睡过去,无论陆赫安再怎么问,都只是含糊地哼哼两声,再无回应。
陆赫安无奈,只好认命地帮他把外套和鞋子脱掉,费力地将人塞进被子里,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床上睡得毫无防备的人,又看了看那窄小的沙发,果断转身出去,把自己带来的毯子抱了进来,直接在裴书誉旁边躺下。
他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裴书誉安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有病?不至于吧……
之前郁景珩倒是说过他有信息素紊乱症,可是在他记忆里,这个病完全没犯过啊,裴书誉是担心这个吗?
关心他?
哦,也有可能。
他自己脑补了一番,然后渐渐沉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
裴书誉是被头痛唤醒的。他皱着眉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的天花板,然后……是身旁边那个多出来的、裹着毯子的身影。
他盯着那团身影看了足足三秒,大脑才艰难地重启成功,认出那是陆赫安。
下一秒,裴书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脚就朝着那个人踹了过去!
“唔!”陆赫安睡得正熟,猝不及防被一脚踹在腰侧,痛得闷哼一声,滚到地上。他狼狈地揉着腰坐起来,睡眼惺忪又委屈地看着床上脸色铁青的裴书誉,“为什么踹我?还踹在腰上了?!”
裴书誉坐起身,按着发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冰冷:“你怎么还在我家?不是早让你收拾东西滚蛋了吗?”
陆赫安揉着被踹疼的地方,龇牙咧嘴地控诉:“昨晚我被你折腾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对我?裴书誉,你得对我负责啊。”
“负责?”裴书誉冷笑,“我要不呢?”
“你要当渣男吗?”陆赫安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吃干抹净就不认账?”
“又是这个理由,”裴书誉眼神里的烦躁毫不掩饰,“陆赫安,你当我傻吗?”
“什么叫又?”陆赫安一脸无辜加茫然,“这是我第一次说。”
裴书誉懒得再跟他进行这种幼稚的对话,头痛和莫名的烦躁让他只想清净。他掀开被子下床,无视还坐在地上的陆赫安,径直走向浴室。
陆赫安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忽然爬起来,靠在浴室门框上,对着里面正在挤牙膏的裴书誉慢悠悠地开口:“哎,我还是更喜欢裴队长喝完酒的样子,人乖话多。”
裴书誉挤牙膏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透过镜子盯着门外的陆赫安,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说什么了?”
陆赫安捕捉到他细微的反应,故意拖长了语调,说得有模有样:“你说我长得特别好看,想让我当你男朋友。”
镜子里,裴书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牙膏,转过身,看着倚在门框上笑得像只狐狸的陆赫安,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呵。”
编,继续编。
戏精。
陆赫安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刚想再添油加醋几句,裴书誉已经面无表情地“砰”地一声甩上了浴室门。
幸好陆赫安手收得快,不然该夹手了。
趁着裴书誉洗漱的功夫,他跑去厨房做早饭。
昨晚让人送来的食材派上用场了。
等裴书誉出来就看见陆赫安正在厨房间捣鼓什么,砰砰哐哐的。他走过去想看看这人到底搞什么鬼,走到一半就听见陆赫安嘀咕:“早上吃什么可以缓解宿醉头痛……小米粥……牛奶……”
“你干什么呢?”裴书誉打断他。
“不是很显而易见吗?做饭啊。”陆赫安转身,用锅铲比了比自己,“不过你这品味好独特。”他身上是裴书誉之前在超市大促期间买的卡通围裙,裴书誉自己一个人在家穿还没啥感觉,现在穿在陆赫安身上,就感觉非常滑稽。
裴书誉定定的看着两秒,觉得人果然还是不能贪便宜。
“不用你做,冰箱里面有泡面和其他吃的。”裴书誉揉了揉脖子,走向冰箱。
一打开傻眼了。
“这都什么?我的泡面呢?!”裴书誉真情实感发地发出疑问,后面那一句有点破音。仿佛电视剧里面的老爷死了小老婆一般。
陆赫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过期了,我把那些都给处理了。”
裴书誉:……
过期了……这泡面好像还是好几个月前批发的……
裴书誉又看了看其他说不上名字的食材,忍痛关上冰箱门。
早餐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进行。
裴书誉埋头吃着,刻意避开对面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但陆赫安的目光像是黏在他身上,
终于,裴书誉放下勺子,碗底还剩一点粥。他抽了张纸巾擦嘴,站起身:“我吃好了,你吃完就自行离开。”
陆赫安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眼看他,唇角勾着点意味不明的笑:“这就赶我走了?用完就扔,裴队长,你这习惯可不好。”
“不就吃你一碗粥。”裴书誉皱眉。
“不止吧……”陆赫安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绕过餐桌,停在他面前,微微俯身,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你昨晚还让我给你当了一晚上的人形的抱枕。”
“再胡说现在就滚。”
“有没有胡说,裴队长自己心里清楚。”陆赫安低笑,眼神深了几分。
然后默默起身收拾了两人的碗筷,悠闲地走向厨房,水声响起,陆赫安哼着不成调的歌,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裴书誉也没招了,和无赖讲什么。
“我最多忍到你复职。”裴书誉从床上捡起外套,准备出门。上次说的新人演练好像是这几天了吧,肖青阳给他的表他还没看。
听见换鞋声,陆赫安从厨房探头,“你要去上班吗?我也要去。”——
作者有话说:好!新角色应该下一话出来吧……应该应该……
第64章 第 64 章 “变态,滚吧你。”……
去个大头鬼你去。
蹬鼻子上脸的。
“你跟我去干什么?塞凡谁不认识你, 又指望上联盟新闻吗?”裴书誉没好气反驳。
陆赫安很无所谓的样子,快速擦干净手走过来,“怕提到我吗?现在没有哪家媒体敢找这种死了。”
裴书誉已经换好鞋子, 并不想理他这种狂妄的大话。
“你这么有本事, 不如进塞凡也靠自己啊。”
他径直走出去, 摁下电梯, 门没关上,陆赫安换好鞋子跟上去。“你是同意了吗?”
“你能进去再说吧。”
塞凡没有权限根本进不去, 之前虽然答应给陆赫安权限,但是他失忆了, 那就算了。
料他也进不去。
他能进来才是有鬼。
嗯,直到在他的办公室看见陆赫安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真出鬼了。
陆赫安在裴书誉见鬼的目光下关上门,脸上是标志性地微笑, “嗨~”
“你怎么进来的?”裴书誉问他,顺便反应过来什么, 踢了踢脚下的东西, “谁放你进来的?”
陆赫安找个地方坐下, 环顾四周。裴书誉的办公室和他的家里一样简洁,办公桌,沙发,一个摆满了文件的橱柜, 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哦, 家里还是有点的,拜他那些已经快过期的食物所赐,再放放,家里很快就是菌山菌海了。
“我到了门口给傅舟行打了电话, 他帮我说服的门卫。”陆赫安老实回答。
本来他还想说:你不是夸我有本事吗?你看!我自己进来了,够不够有本事?在看到裴书誉铁青的脸色后就不皮了。
裴书誉深呼吸几下,忍住了先打电话把傅舟行骂一顿,骂他多管闲事,然后再把陆赫安赶出去的冲动。
开始默不作声闷头看肖青阳发过来的演练表。
分队长和新人训练,他不是第一个。那就好,可以去迟一点。训练内容大概就是教一些格斗技巧和野外生存本领。
前者挨打多了自然就会,后者……后者人教十次不如事教一遍,被逼到绝境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了。
裴书誉退出文件,感觉这个演练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他又登入塞凡内部网址,找到任务页面,看看能不能再接点活。
只要接到任务,他立马就走人。
毕竟在办公室被人直勾勾盯着属实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上下翻了个遍都是已经被别人接走的。甚至还刷新了好几遍,都没新的任务冒出来。
裴书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请个假去庙里拜拜好了。
“去哪里?”陆赫安问。
“关你屁事。”裴书誉说着,已经绕过办公桌,走到陆赫安面前那块地。
“我跟你一起去。”陆赫安起身,拽着裴书誉的衣角。
裴书誉拽了一下,没拽动。‘切’了一声:“我去厕所你也跟着是吗?看我上厕所?”
真不知道陆赫安是装的还是真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看着陆赫安脸上可疑的红晕,裴书誉狠狠拧眉。
裴书誉:你脸红个蛋啊!
陆赫安笑着问了一句:“可以吗?”
给裴书誉一噎,气急败坏地拽回自己的衣服。“变态,滚吧你。”
然后逃荒似的快步出去,门被关上。陆赫安在里面听见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滴滴”两声,门被反锁了。
等脚步声消失,陆赫安不信邪上前推了两下门,真的打不开。
陆赫安:……
这是?真的怕他去看啊?
今天是新人演练前一天,大家都去忙着布置场地了。所以外面的办公区也没人,裴书誉走出去后收好信息卡,内心思考着陆赫安的变化。
以前也没这么不要脸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半晌他突然灵光一闪。
是因为陆赫安失忆后,所以变态了是吗。
他在走廊上发呆,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裴书誉掏出手机,接听,“喂?”
“裴书誉,联盟调查组那边派人来交流学习,你去接一下。到门口了,点名让你去接。”
“点名让我去接?”裴书誉说,“我多嘴问一句,来的人是谁啊?”
“啊,我看看……啊!你应该熟悉的,是你的老同学,柯白。”
裴书誉挂断电话,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柯白?他怎么来了?还点名要自己去接?
他和柯白确实是老同学,甚至大学选了同一个专业和导师。但关系远谈不上亲密,更类似一种心照不宣的竞争关系。
裴书誉只记得自己做什么,柯白也要做。
一个alpha一个omega,别人都觉得柯白是来搞笑的,但裴书誉不觉得omega水平就比omega低,这种事情你们omega做不来巴拉巴拉。
如果有人能做的比他还好,不管对方是什么性别,裴书誉都会很钦佩。
毕竟做实验嘛,又不看性别。
但是柯白用什么都要和他一样是不是就有点诡异了。
甚至早饭午饭晚饭去食堂,他刚打完就能看见柯白打着一模一样的,坐到他不远处。
起初还会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是好几次后,裴书誉明白了。
柯白应该就是想和他比吃饭速度。
后来毕业,裴书誉就没关注这些同学去向了。
没想到柯白竟然进了联盟直属单位啊,好厉害。
不过他还是没懂,联盟怎么会派人来他们塞凡交流学习。
上次港城交流学习还说的过去,毕竟案件和港城有关。
虽然疑惑,但裴书誉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基地大门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门口那道显眼的身影。
柯白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联盟调查组蓝白制服,肩章闪亮,勾勒出挺拔修长又不失力量感的身材。
他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身形高大的alpha和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beta。
柯白本人正微微侧头听着同伴说话,阳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鼻尖上还有一颗痣。
作为一个s级omega,柯白的容貌是极为出众的,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与锐气。
裴书誉走近时,柯白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随即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笑容。
“裴书誉,好久不见。”柯白的声音清朗,带着点愉悦的调子。
“柯专员,欢迎来塞凡交流学习。”裴书誉公式化地回应,伸出手。
两人短暂地交握了一下,一触即分。
柯白却没有立刻跟着他往里走,反而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绕着裴书誉慢悠悠走了两圈,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他肩章扫到鞋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像是把裴书誉当成什么文物,仔仔细细参观了一遍。
“看来,”柯白停下脚步,站在裴书誉面前,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惋惜,又带着点庆幸的意味,“你在塞凡过得挺一般。”
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连他身后跟着的alpha和beta都略显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裴书誉面色不变,甚至也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基层工作,比不得柯专员在联盟直属单位前途光明。”
柯白挑眉,显然很受用这种对比,他微微扬起下巴,算是默认了这种“差距”。
“走吧,带我们参观一下塞凡?虽然比不上联盟总部,但也算是名声在外了。”柯白语气轻松,仿佛是来观光旅游的。
裴书誉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引路:“这边请。演练场地还在布置,明天才能正式参观。今天可以先看看办公区和部分训练设施。”
他例行公事地介绍着路过的各个区域,语气平淡无波。柯白偶尔点点头,问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但兴趣似乎并不大。
逛完训练场,裴书誉正准备带他们去安排的临时休息室,柯白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裴书誉,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裴书誉,带我去你办公室看看吧。”
裴书誉脚步一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的办公室?去哪里干什么,陆赫安还在里面。
裴书誉面上不动声色,反问:“办公室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文件档案。柯专员对文书工作感兴趣?”
柯白看着他,桃花眼里掠过一丝玩味,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转移话题呢?怎么?你的办公室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不方便我看?”
“如果我说是,你就不看了吗?”裴书誉淡淡说。
柯白闻言,唇角弧度更深,语气却轻飘飘的:“那我更要看看了。”
他不等裴书誉回应,径自迈开步子,“你不带路,我就自己找了。塞凡的布局,我也不是完全没了解。”
裴书誉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又松开。他瞥了眼柯白那摆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背影,迈步跟上去。“还是我带路吧。”
反正柯白和陆赫安也没什么过节,碰面了应该也没什么。
走廊空旷,只有四人的脚步声回荡。裴书誉沉默地走在前面,信息卡在他指间无声无息来回翻转。
到了办公室门口,柯白的视线立刻盯在裴书誉捏着信息卡的手上。他眼神暗了暗,声音掺进一点戏谑:“金屋藏娇啊裴书誉?上班时间,还把门反锁了。”
裴书誉没吭声,心想:你要是看见陆赫安,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面无表情地刷信息卡,推开。
门开的刹那,办公室里正玩着手机的陆赫安猛地直起身回头。他脸上那点百无聊赖在看见裴书誉时唰地亮了,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才回——”后半句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了裴书誉身后那个穿着笔挺制服、眉眼精致的生面孔。
陆赫安脸上的笑收了些,目光带着直白的打量,落在柯白身上。
柯白在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的瞬间,脸上那点游刃有余的笑容瞬间冻住。像是被什么东西迎面砸了一下,他瞳孔细微地缩了缩,搭在臂弯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紧了。
身后那个高个的alpha下属敏锐地侧头看他一眼。
哦豁——
作者有话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上一章:小陆为了多背一会小裴不惜走楼梯。
新角色终于出现了!
我再也不熬夜码字了。错别字会增多。[心碎]
第65章 第 65 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陆赫安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 他的视线越过柯白,直接黏回裴书誉脸上,带着点抱怨的口吻:“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把我反锁里面。”
裴书誉简单回复, “临时接了个活, 带人参观了一下塞凡。”
听见回答, 陆赫安很不满地抿唇, 上前拉着裴书誉走到沙发处,“那你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干嘛反锁门,你真怕我……”说到这, 陆赫安扭头看了看后面三人,声音放得更低,“怕我偷看你吗?你怎么不想想万一我也要去上厕所呢?你给我锁在里面,憋死怎么办?!”
裴书誉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为自己的不人性化付出一点点愧疚,说:“抱歉, 没想到这一点。”
看着两人极其亲昵的姿势, 柯白不自觉地磨了磨牙, 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那抹恨意仿佛只是错觉。
“我记得,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这是?”柯白重新勾起嘴角,只是那笑容比刚才冷了几分, 视线在陆赫安和裴书誉之间转了一个来回, 声音听不出情绪:“和好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轻慢,意味深长。
陆赫安这才正眼看向柯白,眉头微挑, 带着点疑惑:“你也认识我?”
柯白像是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紧紧盯着陆赫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作伪的痕迹。他没有立刻回答陆赫安的问题,反而转向裴书誉,眼底的困惑不比陆赫安少,他语气平淡:“怎么回事?”
裴书誉言简意赅:“他失忆了。”
“失忆?”柯白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又有趣的事情,他再次看向陆赫安,这次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失忆了还能和你搅和到一起,真是新鲜。”
他向前走了两步,靴跟敲击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停在陆赫安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对方——陆赫安比他高出不少。
毕竟说到底,他也是个omega,而陆赫安是个alpha。
柯白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陆赫安的下巴,像一个评估商品的姿态。但转而又去了陆赫安的衣领处,只用了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陆赫安皱起眉,毫不掩饰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手,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别碰我。”他转向裴书誉,语气里带着不满和委屈,“这人谁啊?书誉哥?”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幅样子。
这种绿茶般的姿态,故意装出来的示弱。
烦死了……
柯白眼睛都气红了,手指骨捏地嘎吱嘎吱响。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分手了吗?!不是闹的要死要活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想到这他又盯着裴书誉,带点哀怨:你竟然连一个alpha都能喜欢,失忆了还要和他搅和到一起!为什么我一个omega不可以?!
裴书誉完全没在意柯白的目光,闻言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柯白。我的大学同学,现在在联盟调查组任职。”
‘我的大学同学’六个字让柯白心情好了点,也可能是前两个字。他收回了悬空的手,掏出一个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指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
大概一分钟擦完手后,他将帕子扔进垃圾桶。
忽然,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甩掉什么无谓的情绪。
裴书誉见状去办公桌上拿出个文件,递过去。“这是明天的演练参加意向表,你们要去的话,填一下名字。”
后面的alpha提前准备好了钢笔,递过去,动作娴熟。柯白头都没抬,接过笔。也没多看两眼文件内容,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裴书誉瞥到了一眼签名,字迹秀丽,却不失刚劲,就像他这个s级omega的身份。
但,总觉得这字迹哪里眼熟。还没细看,文件又被两位下属抽走,签字。
等三个人都签完,柯白转而面对裴书誉,又恢复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联盟专员姿态,只是语气比刚才温柔了不少:“好了,明天会准时参加的。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休息室在哪里?我们自己过去。”
裴书誉直起身,很公事公办地报了个位置:“出门右转,走廊尽头左手边第一间。”
“多谢。”柯白颔首,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两名下属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办公室一眼。
脚步声迅速远去。
陆赫安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确认人走了,才扭头问裴书誉:“他为什么说我阴魂不散?奇奇怪怪的。”
裴书誉反手带上门,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拿起一份文件摊开,才抬眼看了陆赫安一眼,语气没什么波澜:“可能你们什么时候有过梁子吧。我也不知道,好久没和他见面了。”
“他和你真的就是同学关系吗?”陆赫安问。
裴书誉想了两下,没什么感情:“是吧。”
那个字迹,他在,他是在哪里看到的?
裴书誉思考有些入迷,不知不觉间,陆赫安已经走到他旁边,看到了他脚底下堆着的花束。
“嗯?不是说我再送就扔垃圾桶?”陆赫安蹲下,摆弄着花朵。
精心包装的花束还好好的,就是里面的花朵有点腐烂了,但还能勉强看出来品种。还有些已经枯萎,掉的七零八落,残缺不堪。只剩下几朵花瓣,还在屹立不倒。
陆赫安手一碰,又掉了些。
裴书誉反应过来,放下二郎腿,无意间踢了一下。
正中靶心。
“哗哗。”这下真的只剩一个独苗苗了。
裴书誉:……
“你送的扔垃圾桶了。这些,不是你送的……”裴书誉给自己找补,“别人送的。”
不能具体到某个人。
但还是对不起这个陌生人,裴书誉内心默念。
“撒谎都不打草稿,裴书誉你不说违心话是会被雷劈吗?”陆赫安恶狠狠地揪下那朵花的最后一朵花瓣,站起来,“那个别人和我共脑了吗?选的包材和花朵品种都能一模一样?”
“啊,有点无聊,去布置的场地看看吧。”裴书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起身就走。
“走哪里去?裴书誉,你就会转移话题。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有那么一瞬间,裴书誉以为他恢复记忆了。
陆赫安其实没什么意思,单纯想把话说开了。可裴书誉老躲着,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扯东扯西。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裴书誉看着他,目光移到他手上,“我去布置场地看看,你把地上的花收拾了。”
“不许走,”陆赫安拦住他,“又不是我一个人弄的,你和我一起收拾。”
裴书誉晃了晃手上的签字名单,脚步没停:“我要去送表格。”
“能花多少时间?两人一起弄得快。不都说……”陆赫安顿了顿,把那句“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咽了回去,改口道:“反正两个人干活比一个人快。”
“这点小活你一个人干不了吗?”裴书誉反问。
陆赫安才不在乎一个人能不能干的还是什么,反正就想要裴书誉陪着他。
“你和我一起,和我一起。快点吧,早点清理完,你早点去送表格。”陆赫安催促道。
裴书誉瞥了他一眼,知道拗不过,没再坚持,拿过扫把收拾起来。
两人沉默地将残花清理干净,再一同朝布置场地走去。
也没有多远的距离,裴书誉感觉走了很久。
陆赫安走路跟没骨头似的,时不时撞他一下。被他瞪一眼,又默默远离。走着走着,裴书誉就感觉自己要被挤进草地里。
裴书誉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陆赫安油盐不进:“有好好走啊。”
“……”
由于傅舟行请了假,布置场地的活儿就落到了肖青阳头上。他正忙得团团转,一边对照着分布图上的排班,一边指挥几个队员调整座椅的方位:“左边那排再往前挪一点……哎对,就那样!”
一抬头看见裴书誉和陆赫安一前一后走过来,肖青阳像是见了救星,赶紧抬手叫了暂停,小跑着迎上去。
裴书誉没多寒暄,直接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明天演练的参加名单,都在这儿了。”
肖青阳“哦哦”应着,顺手接过来,嘴里还嘀咕着:“可算来了,我这边都快忙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快速扫视名单。
眼睛一目十行地掠过一排一排熟悉的名字,本来只是例行公事地确认,却突然在某一栏顿住。
“咦?”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纸张边缘,又猛地抬头看向裴书誉,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下一秒,他几乎跳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裴书誉的胳膊,声音都不自觉地扬高了:“我靠!我靠!裴书誉!你还记不记得?!”
这动静不小,连旁边正在搬椅子的队员都下意识望过来。裴书誉被他晃得皱眉,抬手挡了一下:“发什么神经?说清楚。”
“就那封信啊!”肖青阳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在自己大腿上,像是要极力唤醒对方的记忆。
但看见陆赫安还在旁边,他只能压低声音凑近裴书誉耳朵边,“你和陆赫安分手第二天,基地前台不是代收了个包裹吗?署名‘白’那个!里面有一封信,祝你分手快乐的呀!”
他语速又快又急,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裴书誉:“那字迹!虽然有点潦草,但那个钩笔和转折的习惯,跟这名单上柯白的签名简直一模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分手信内容:看见你和他分手我真是太开心了,不,太遗憾了。分手快乐[比心],陆赫安配不上你,你值得我这种更好的。——白。
我这边标题卡了,改一下。
ps:发迟了,因为我睡觉睡过了。还没设置定时。[心碎]
小陆你快恢复记忆吧!外面好多情敌!
第66章 第 66 章 恢复记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裴书誉皱眉下意识反驳, “可能是巧合。”
肖青阳一听就不乐意了,“嚯!巧合成这样啊!信封落款白,他又叫柯白。”
世界上有很多巧合,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了。
陆赫安凑过来, “什么巧合?”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裴书誉下意识皱眉反驳, “字迹像的人多了, 可能只是巧合。”
陆赫安好奇地凑过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什么巧合?什么信?”
裴书誉懒得解释, 有什么好说的。而且陆赫安要是听到内容是祝他们分手快乐之类的,难保不会应激。肖青阳看他这副死犟的样子,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裴书誉,不是我说你,你这心也太大了吧!”
他心里暗自决定,等明天见到那个柯白, 非得想办法试探一下不可。
陆赫安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呗?”
“没什么!”裴书誉被他问得心烦意乱,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没什么是什么啊?!”陆赫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追问一路持续, 直到晚上跟着裴书誉回家都没停歇。裴书誉只好随口编些无关紧要的话, 勉强糊弄过去。
……
第二天, 演练场早早便热闹起来。
肖青阳组织着大家陆续进场坐好。
轻微声响和嘈杂的人语弥漫整个训练场。
新成员们聚在一处,脸上掩不住紧张和兴奋,动作略显拘谨,不时低声交换着意见。
裴书誉没什么兴致, 目光扫了一圈, 想找个靠边的位置清静会儿。还没看好,一个声音便从侧面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裴书誉,早。”
裴书誉抬头, 看见柯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他座位旁边。柯白今天倒是没穿他的那身高贵制服,换了一件休闲时髦的打扮,衬得人身形挺拔,脸上仍挂着那副挑不出错的微笑。
“嗯,”裴书誉点了点头,“早。”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早就到场、一直在指挥的肖青阳,注意到了裴书誉这边。也注意到了柯白,他看见两人交谈,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看见柯白极其自然地坐在了裴书誉旁边的空位上。
肖青阳内心狂啸:嗷嗷!柯白绝对是他!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身影也向这边走来。
陆赫安手里拿着两瓶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看柯白坐在裴书誉身旁的位置,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他没说话,直接坐在了裴书誉另一侧的空位,把手里的水递了一瓶给裴书誉。
“书誉哥,喝水。”他说着,目光却瞥向另一侧的柯白。
柯白仿佛才注意到他,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疏离:“陆先生,又见面了。”
陆赫安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转而凑近裴书誉,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边听见:“书誉哥,你昨晚睡得好吗?我好像有点认床,没太睡好。”
裴书誉:“……”
“呵。”柯白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越过裴书誉看向陆赫安,语气关切:“陆先生是客人,难免不习惯。实在不习惯不如回自己家。”
这是委婉版,如果不是当着裴书誉的面,柯白就会说:睡不好就滚回你自己家睡啊。
陆赫安立刻扭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不劳柯先生费心了,睡久了就习惯了。”
“是吗,”柯白笑容不变,指尖轻轻点着座椅扶手,“那不如我给陆先生租一个酒店,反正睡久了就习惯了。在哪睡不是睡。”
“那不一样,”陆赫安盯着他,意有所指,“比如在书誉哥旁边睡,我就不用适应。”
柯白脸色一沉。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传来火药味。
裴书誉被夹在中间,左边一句右边一句,仿佛成了两人无声交锋的擂台中心。他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感蹭蹭往上冒。
这两人……在搞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躁意。想起身找个新的位置做,或者把这俩人一起扔出去。
演练一项项进行,时间在口令声、碰撞声和偶尔响起的喝彩声中流逝。
过了很久,终于轮到裴书誉上场,肖青阳拿着扩音器喊他。
裴书誉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解脱了,站起来,快步走上台。
而肖青阳乐滋滋地跳下台,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裴书誉的演示项目是近身格斗及徒手夺刀。训练用的道具刀都是特制的,没开刃,确保不会造成真实伤害。
开始时一切正常,动作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严格遵循训练流程。裴书誉和配合的队员你来我往,攻防转换流畅,引得台下阵阵低喝。
柯白也是默默鼓掌,肖青阳趁机问:“那个分手信是你寄的吧?”
“什么?”
鼓掌声欢呼声太大,柯白没听清。
肖青阳只好又问了一次,稍微提高了点声音,“你给裴书誉寄的,祝他分手快乐的信,记得不?”
这下柯白听见了,不止他听见了,陆赫安也听见了。
柯白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晌没给出回应。
肖青阳没等到答案,还一直问:“你是不是喜欢裴书誉啊。”
陆赫安捏着手里的矿泉水,透过肖青阳死死看着柯白。
场上裴书誉尽心尽力地示范,没注意到台下有一处暗潮涌动。
只要再示范一下如何夺刀就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一次近身纠缠、裴书誉即将扣住对方手腕夺下刀具的瞬间,那名陪练却毫无预兆地使出了一个新动作!手腕极其刁钻地一翻,刀尖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猛地刺向裴书誉!
变招太快太突然,裴书誉完全没料到,电光石火间只能凭借本能徒手去格挡。
“呃!”
冰冷的金属触感划过掌心,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
预想中摩擦皮肤钝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实实在在的切割感。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一片哗然!
那竟然是一把开了刃的真刀!锋利的刀锋在裴书誉手掌侧面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滴落。
拿刀的陪练似乎也没想到这一结果,他惊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慌乱中将刀扔在地上。
“裴书誉!”
“怎么回事?!”
“刀是真的?!”
底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四起,好几个人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就往台上冲。
肖青阳和柯白也管不上什么信了,立刻起身赶去台上。
而反应最快、冲在最前面的,是陆赫安。
他几乎是一步跨上台,瞬间就冲到了裴书誉身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紧绷,一把托住裴书誉受伤的手,声音都变了调:“裴书誉!你的手!”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头颅。
“唔!”陆赫安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腺体,腺体好烫,好疼。他眼前阵阵发黑,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哭得不成样子的自己,正捂着裴书誉的手。
“书誉……你的手……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毫无印象?
画面摇晃不定,仿佛有人推门进来……说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腺体位置持续传来异常的滚烫和刺痛。
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过往裹挟着巨大的情感洪流,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是裴书誉笑着的、生气的、沉默的……还有与他激烈争吵后决绝离开的背影……
“书誉……裴书誉……”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在裴书誉不解的目光下,陆赫安身体一软,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直直地向前倒去。
“陆赫安!”
裴书誉惊恐地单手接住他,因为惯性,两人跪在地上。
看着陆赫安晕倒的模样,裴书誉满头黑线:被砍的是他,陆赫安怎么晕了?晕血???
柯白紧随其后冲上台,皱着眉看裴书誉带血的手都忽略了还躺在他怀里的陆赫安。
而肖青阳,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猛地扭头,目光如炬般射向那个呆立在一旁、脸色惨白的陪练员。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怒火几乎喷薄而出:“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按照我们排练的时候来?!还有刀!”
陪练员也被这一幕吓呆了,支支吾吾半天,“刀……我……我不知道啊!是路队长让我加的动作……说…说裴队长知情的啊……”
裴书誉猛地抬起头,“路队长?是路见川吗?”
“是,是啊……”
肖青阳松开衣领,那个陪练员立刻像个鹌鹑似的站在一旁。“路见川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裴书誉,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给这小子抓过来!”
“算了,”裴书誉揽着陆赫安站起来,“伤口不深,缝一下就好了。”他低头看了一眼陆赫安,“刚好陆赫安晕倒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柯白跟在后面,“我和你一起去。”没等裴书誉拒绝,他继续道:“我开车,你单手怎么开。”
想想也是,裴书誉不再拒绝。
等到了医院,陆赫安单独被推进一个病房。
裴书誉则在另一个房间进行缝合,伤口的确不深,缝了几针,裴书誉看着心里很惆怅,这是第几次了。
柯白在一旁盯着,突然开口,“你们塞凡的演练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裴书誉无心反驳。
不知道陆赫安那边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他终于!
嗷嗷嗷差点赶不上更新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也很想我,是不是
“喂, 裴书誉,我在和你说话。”柯白站在一旁,看着裴书誉走神的模样有些不满。
裴书誉眼皮缓缓抬起, 目光还有些涣散, 过了片刻才聚焦。“……听见了。”他低头瞥了一眼缝合好的地方,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刚在想点别的事。”
“是在想陆赫安吗?”本来他是心里这样想,没想到心口同步, 说出去了。
裴书誉慢慢地收回手,垂在身侧, “没有。是想其他事情。”
那就好,柯白一点也不关系他在想什么,只要没想陆赫安那个绿茶就行。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裴书誉就坐在椅子上, 安安静静地。没有像柯白见过的其他alpha一样,涂发胶喷香水。裴书誉身上只有很普通的沐浴露味道, 头发整体上看松松垮垮的, 额前的有点长, 有几根发丝都到眼睛那个长度。
柯白将裴书誉的神态尽收眼底。
没有受伤的哀伤,更多的是一种我怎么这么倒霉的无奈。
裴书誉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与之对视一两秒。说:“我去看看陆赫安。”
“我跟你一起去。”柯白说。
他来这的目地就是裴书誉。
不然他干嘛要大费周章向上面申请,而且是越级申请。甚至为此写了一篇长达5000字的审批报告, 内容里编了一大堆塞凡的优点, 柯白觉得自己这篇报告一旦传播出去,第一个先被他的上级用唾沫星子淹死。
“你说你拥有一个直属联盟的岗位,好好的干嘛想不开!那塞凡是什么?野路子!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一群乌合之众!”
柯白脑海里面已经有画面了……
“不用了。”裴书誉淡淡开口,“你回去休息吧。顺便帮我告诉肖青阳他们, 我没事。”
柯白还想再争取争取,但想了半天,实在是说不出口,我也关心陆先生的情况这种话。
光想想都要吐了。
“……随你。”他最终硬邦邦丢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裴书誉礼貌地敲了几下门,等护士应了声才推门进去。陆赫安仍旧昏睡,点滴瓶里的液体匀速下落。裴书誉问:“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最迟今晚,我们检查了一遍病人的身体,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可能是突发性刺激导致的意识封闭。”
裴书誉牙根无意识地磨了磨,好想咬点什么东西。他硬生生克制住了,抹了一把脸,站在病床旁边。看见护士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他又问:“这种刺激……有没有可能让他恢复记忆?他失忆过。”
护士愣了一下,看了看陆赫安,犹豫道:“这不一定……”
“谢谢,没事了……”
护士离开了。
裴书誉不知道陆赫安什么时候会醒,在这干站着也不是个事,思索片刻,他还是出去到医院楼下买了包烟。
然后就在楼底下的吸烟区域,点燃。吸了一口,因为太久没抽,第一口呛得他喉头发紧,后面几口才缓过来,他将烟缓缓吐出。
裴书誉仰着头,看天。纤细的脖颈因为仰视的动作被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一个帅气的alpha站在这里,吸引了不少路过的omega。
他很久没抽烟了,上一次抽烟还是陆赫安划自己腺体那天。
戒烟几年,又功亏一篑。
空气有点闷热潮湿,天气很阴。裴书誉来医院的路上看了下天气,预计很快要降雨。他伸出手试探,果然有几滴雨水落在他手心。
裴书誉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伤口,避免不了地想起那个人。
霍斯。
这个几年前就该死掉的人。
裴书誉直觉是他,就像野狗总会回到撕咬过的地方。
从心理上的角度来说,霍斯应该是形成了极端固化的认知,既无法接受首次失败的结果,也拒绝调整手段。
这本质上就是试图通过重复“熟悉的行为”来掌控自己曾失控的局面,弥补挫败感。
霍斯想修正错误,修正几年前被裴书誉改变的错误。
很巧,裴书誉也是这样想的。
雨下的渐渐大起来,裴书誉抽完嘴里这根就没动了,依靠在墙壁上。他在犹豫要不要再来一根,不抽了吧,对身体不好。抽吧,反正上去了也没他什么事情。
又开始左右脑互博了,最后还是身体比较实诚,他又抽出来一根。
没能吸几口,就看见郁景珩气冲冲向他走来。
裴书誉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但郁景珩还是能闻到这刺鼻的尼古丁味。他捂住鼻子,皱眉瞪着裴书誉,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陆赫安在哪个病房?”
“……”裴书誉沉默一会,报了个房间号。
郁景珩拿下手,打算离开。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替陆赫安愤愤不平,“怎么又是你?!陆赫安遇见你就没遇到一件好事!”
裴书誉本来就够烦了,听见这种话也没惯着他,声音冷下来,“你可以现在立刻马上把陆赫安带走,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见他,你能让陆赫安保证以后都不来找我吗?”
郁景珩像被抽了一耳光,他压根没想到裴书誉还敢反驳。
“怎么,是不想吗?”裴书誉上前走了一步,“还是做不到?”
“……算你嘴皮子厉害。”
郁景珩胸口堵着一团火,转身大步冲进住院楼。他步子迈得又急又重,好像脚底板踩的是裴书誉一样。
电梯迟迟不来,他干脆一把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蹿。裴书誉那张冷淡又挑衅的脸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能保证他不来找我吗?”
气死了!气死了!他还真没办法保证!陆赫安!你让我输的很彻底!郁景珩恨得牙痒。
他猛地推开病房门,力道大得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雨水拍打窗子的白噪音。
床上的人醒了。
陆赫安靠着枕头,头微微偏向窗外,看着玻璃上蜿蜒滑落的雨痕。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
只一眼,郁景珩就像被钉在了原地,满腔的火气噗一下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确凿的预感。
陆赫安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有些干。但那双眼睛不再是那种充满迷茫的、像被蒙上一层雾的感觉。
现在雾散了,那眼神很深,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平静底下压着沉甸甸的东西,疏离又冷静。
看到郁景珩闯进来,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有点期待,又像是失望,但那点情绪瞬间就沉没了,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郁景珩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反手关上门,几步走到床前,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确认而压低了,带着点兴奋,他急切问:“陆赫安…你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陆赫安看着他,没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他才几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动作很轻,幅度很小。
这否认太过平淡,反而更像一种默认。
郁景珩那点刚压下去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夹杂着一种“你居然还想骗我”的荒谬感。他无语地嗤了一声,音量没控制住:“和我你还装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很明显好吗?!”
他盯着陆赫安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你当我认识你多少年?你失忆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当我瞎吗?!”
陆赫安沉默地听他说完,眼睫微微动了一下。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似乎低沉沙哑了一点,带着点刚醒不久的模糊,却又奇异地清晰:“很明显吗?”
这几乎等于承认了。
郁景珩气得简直想笑,他一屁股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又猛地站起来:“很明显!你干嘛?你还打算一直装着啊?你这几天住裴书誉家还没住上瘾是吧?!”
他越说越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把这些天的憋闷全都倒了出来:“你知道我快烦死了吗?啊?你和乔家那联姻,你说解就解了,干脆利落!乔家是不敢直接去找你们陆家的麻烦,他们天天来烦我!变着法儿地打听,旁敲侧击,没完没了!我快被他们逼疯了!”
郁景珩在病房里来回走动,说了一大串喘了口气,瞪着陆赫安:“你倒好,一直躲在裴书誉家里,清静了?!”
陆赫安听完他的连珠炮,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目光重新转向窗外,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他极轻地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没承认,也没再否认。
“你来找我干什么。”这是陆赫安醒来和郁景珩说的第二句话。
哦说到这个,郁景珩想起来了,正事要紧,他掏出手机给陆赫安,“虽然你执法官的位置还处在调查时期,但凯恩斯不可一日无主啊。所以他们向联盟申请,暂时恢复你上校的职权,刚好你恢复记忆了嘛,就赶紧回队里吧,萧霁天天给你处理公务,也快疯了。”
陆赫安突然说:“能先拒绝吗?”
“什么?”郁景珩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质问道:“你怎么想的现在?!”
“公务可以让萧霁线上发我,我来处理。但对外还说是萧霁代办的,我想继续装作失忆的样子,住在裴书誉那里。你别说漏嘴。”陆赫安回答。
郁景珩瞪着他,“你恢复记忆了还要住他家?!”他声音拔高,几乎有些破音,“陆赫安,你是不是疯了?”他往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你是不是忘了你腺体后面那道疤是怎么来的了?!”
没忘,就是因为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才更要去听裴书誉亲口说。
说什么玩玩是假的对吗?
分手是被迫的对吗?
说什么不在乎其实很在乎对不对?
你也很想我,就像我每天都会想你一样是不是?
“那是我自己划的。”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和裴书誉没有关系。”
“拉倒吧!”郁景珩气得发笑,胸腔剧烈起伏,“你就护着他吧。”
陆赫安没理会他的讽刺,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和你说的听见没,别说漏嘴。”
“呵呵呵……”郁景珩干笑几声,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他在床边烦躁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住,转过头死死盯着陆赫安,“行,我不告诉裴书誉。那你跟我说说,陆叔叔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答应你跟乔家解除联姻?之前明明极力撮合你们,结果现在说解除就解除了?”
这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合理,商业联姻,除非另一方有重大过错,不然干嘛解除,这不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吗?
陆赫安垂下眼,“他和乔家不清不楚的合作,现在不出问题,以后也一定会炸。我只是提前掐断了引线。”
“你怎么能确定乔家一定会出问题。”郁景珩问。
陆赫安邪恶的标志性微笑又出来了,“因为我和他说,如果不解除,我就亲自去曝光乔家。到时候陆家和乔家一起玩完。”
“沃草。”郁景珩忍不住发出感慨,“你个黑心眼的,连自己都坑。”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裴书誉拎着一篮水果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屋内的郁景珩,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无声地退出去。
“干嘛?”郁景珩立刻没好气地开口,火气还没全消,“看见我在这儿就想走?”
裴书誉动作停住,默不作声地重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郁景珩看着他那副沉默的样子,又扭头瞪向病床上的陆赫安。
只见陆赫安已经微微蹙起了眉,眼神里适时地漫上一点刚醒不久的迷茫和虚弱,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轻轻挪动,像是在努力理解现状,又像是单纯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副情态,和几分钟前冷静权衡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么快就演上了??!
郁景珩看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彻底没了言语。他狠狠翻了个白眼,内心怒骂:你没救了陆赫安!我真服了!我也没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先走了!”
他说完,几乎是用撞的,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作响,很快远去。
门被裴书誉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杂音。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两人之间好像有些滞涩的空气。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裴书誉站在病床旁,目光落在陆赫安脸上,似乎想从他苍白的脸色中找出点什么。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几乎在同一刻,两人一起出了声。
“你……”
“你……”
声音撞在一起,又同时停住。
裴书誉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先说。”
陆赫安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上,声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 沙哑和迟疑:“你的手……怎么样了?”
裴书誉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随即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刻意,转而从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
“没事。”他垂下眼,开始仔细地削皮,锋利的刀刃划过果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伤口浅,缝了几针而已。”
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缓缓垂落。
他顿了顿,刀刃停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你呢?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你希望我想起来点什么吗?”陆赫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在病房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裴书誉削苹果的动作骤然停住。刀刃卡在果肉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皮险险地连着,悬在半空。
他抬起眼,看向陆赫安。对方依旧靠着枕头,脸色苍白,眼神里那种刻意维持的茫然似乎褪去了一点,露出底下更深的、他有些看不懂的东西。
这个问题太直接,也太狡猾。
像一个轻飘飘的陷阱。
裴书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他希望吗?希望陆赫安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包括好的,坏的,撕心裂肺的。
他真的希望陆赫安想起来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填补着空隙。
几秒后,裴书誉重新低下头,避开了那道目光。
手腕用力,咔嚓一声,那截悬着的苹果皮终于断裂,掉进了垃圾桶。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听起来平稳,却透着一股刻意的淡:“想起来挺好的。”
他避重就轻,把问题绕回了最安全的领域。然后将削好的、光洁的苹果递过去,指尖隔着纸巾,没有碰到陆赫安的手。
“来的路上问过了,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出院。”裴书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而且听说上面要恢复你上校的衔级。你有地方住了,今天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出来吧。”
这话说得的很平静。
陆赫安嘴角那点微弱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没接苹果,也没看裴书誉,只是盯着白色被套上的纹路,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语气里掺上一点不易察觉的黏糊:“我刚醒你就和我说这个啊,我是病人……你应该说点好消息给我听……”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即推开。
沈言抱着一大束清新的百合站在门口,看见裴书誉的手,眉头立刻蹙起:“书誉!我听肖青阳说你受伤了!你手没事吧?”语气里的关切直接而坦荡。
裴书誉显然没料到他会来,怔了一下才回:“没事。”
沈言走进来,直接将那束花塞进裴书誉怀里,花瓣蹭过他的下颌。“给你的。”
裴书誉抱着花,有些无措:“给我干什么……”
沈言的目光这才转向病床上的陆赫安,嘴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话里有话:“怕再有人随便扔掉我的花。这次,我得亲自送到你手里才放心。”
病房里的空气霎时凝住了。
陆赫安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浅笑,眼神清澈得像个误入纷争的大学生,他仿佛完全没听出话里的刺。“这花很配书誉。”他声音轻软,说得真诚恳切。
“就是太刺鼻了。咳咳,书誉,我闻不了,可以把这束花拿出去吗?”
轻咳几声再配上陆赫安微蹙的眉头……
裴书誉夹在中间,抱着那束芬芳扑鼻的百合,只觉得无比烫手。他耳根有点热,避开两人的视线,干巴巴地说:“……这样。沈言,谢谢你,我真没事了。我有话和你说,走吧,出去说。”
沈言被推着往外走,考虑到裴书誉的手伤又不敢反抗,整个人非常不甘心。
等两人都出去后,陆赫安才收回可怜小白花的模样,冲着门的方向嗤笑一声。
沈言是吧……——
作者有话说:沈言:危。
我看看能不能多更新点吧。因为到十月份我会巨巨巨巨忙!啊啊到时候不能日更了哎呦喂。[爆哭]
第68章 第 68 章 说分手就分手的渣男。……
陆赫安还是没能逃过被裴书誉清出家门的命运。
因为联盟得到郁景珩的回复后, 决定给陆赫安放款条件,不仅开放了上校的职权,查封的房产给他解封了, 一个。
该死的郁景珩, 到底和上面说了什么……
现在新闻报道了, 想不知道都难。
裴书誉也是火速发了消息给陆赫安, 让他立刻把东西都收拾走。
陆赫安还想耍赖什么的,结果就看见裴书誉也在收拾东西。
“你为什么也收拾东西?”陆赫安不解地问。
裴书誉单手收拾的速度也很快, 随手抓几件衣服裤子,就收拾好了。他拎着行李箱站起来, 陆赫安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看起来破破的行李箱,是几年前裴书誉去他家住的那个。
从物品的角度上看,裴书誉还挺念旧的。但是从陆赫安的角度看,裴书誉又是一个绝情的人。
说分手就分手的渣男。
可能是眼神太过于哀怨, 裴书誉无法忽视,还是回了一句:“这段时间我回塞凡住, 你赶紧也收拾东西, 回你自己家吧。”
这一番对话下来, 陆赫安也听明白了。裴书誉走了他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他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去衣橱里收拾。
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一点,之前裴书誉答应给他开的权限好像还一直欠着啊。是欺负他失忆了记不得了,所以干脆不给了吗?陆赫安收拾东西的手慢下来,到底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裴书誉心甘情愿给他留下来呢……
既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记忆, 又合情合理的。
好像没有。
那如果他直接说自己恢复记忆了, 想和裴书誉再续前缘。
好像更难……
裴书誉应该会直接让他滚,而不是现在站在这里和他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
毕竟重逢的时候自己对裴书誉的态度,好像挺差的。陆赫安悔不当初,当时有人给他上报了违规运输名单, 他只是匆匆一撇,就看到了裴书誉。
分开三年,这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本来说,随便吧,按流程来就行了,交个罚款放行。但他转念又一想,凭什么裴书誉这么绝情,三年了都没主动找过他。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就要凑到裴书誉面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
哼!最好是后悔当初和他分手。
谁成想这一见面,陆赫安率先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他想给裴书誉绑起来,绑在床上一辈子,干脆每天就干吃饭睡觉挨艹三件事好了。绑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就在他身边,光听着陆赫安就觉得自己血液倒流,好兴奋。
但这样,裴书誉一定会恨死他的。他不想看裴书誉讨厌他,放弃了。
后来他故意带裴书誉去见乔枳实,他就是想看看裴书誉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就这样刺激一把,看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吃醋的样子,结果也是差强人意。
他开始矛盾起来,一边生气裴书誉离开自己,嘴上说着什么你给我等着我要让你好看之类的话,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念,总想知道裴书誉在哪里,在干什么。
导致做出来的行为都有点不像自己。
像个神经病。
失忆的自己倒是坦率很多,说出了很多他的心声。
但现在好了,他看见了那个粘好的陶瓷娃娃——裴书誉心里多少还是有他的。
就是该死的追求者少一点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有多少都没关系,裴书誉最后只会是他的。
就这样,陆赫安结束了在裴书誉家蹭住的快乐旅游,回到了自己家。
他拨打了萧霁的电话,让萧霁把失去记忆这段时间内各大家族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同步给他一份,还有之前调查的omega失踪案件进度。
萧霁速度很快,几分钟内这些资料全部到位。
陆赫安打开终端,所有消息都排列的整整齐齐,可以说是事无巨细。陆赫安先将这段时间错过的事情看完,然后决定给萧霁加工资。
如果萧霁想批假,也不是不可以。
当做这段时间辛苦的奖励吧。
这么说着,他先给萧霁的账号拨了一点奖金,估计是萧霁那边收到短信提醒了,消息几乎是秒回。先是回了一个这是我应该做的,后又发了一个这钱我不能收。
陆赫安思考两秒,打字:这是你的奖金,你不收以后都不会有了。听说你家那位最近看上一款价值十几万的项链。
一分钟后,萧霁妥协了,发了一个感谢上校的表情包。
其实陆赫安也可以换一种说法的。因为他的账户是加密的,别人不知道密码也没办法给他打钱。
解决了员工福利问题,陆赫安接着看资料,用着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消化这段时间错过的东西。
自从他上次跟着裴书誉去港城后,这些活他就没跟进了。现在看起来多花费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omega失踪案件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这背后的阴谋牵扯到太多。
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那些人供出来的也都是些小角色,幕后的那个人埋的太深了。但是乔家,和这件事情肯定脱不了干系。
失忆期间,裴书誉偷拍了他的照片,他让萧霁去查了,结果是发给了乔枳实。然后乔家就放了一个本该送进监狱里面的学生。
那里面的照片,陆赫安也托人打探到了。
一些很模糊的地下室照片,根本看不出来意图。他只能让萧霁先继续跟进,没想到还真查出来点什么东西。那些失踪的omega里面,乔家企业占了不少。
自己企业下的员工疯狂失踪,当老板的一点不着急。反观是塞凡那边才失踪了一个,就立马着手调查。
乔家的态度明显有问题。
陆赫安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资料,虽然指向很模糊,但舆论压力大的话,足够动摇乔家在下一次选举时候的地位。信息飞速发展,没有谁会在意真假。一旦曝光,乔家肯定会被取消投票资格的。他的好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所以答应他解除婚约,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
陆赫安关掉终端,仰躺在座椅里。
好想裴书誉……
裴书誉这边不算太平,因为有人已经供出来加动作的是路见川,所以肖青阳首当其冲,立马就上报了这件事情。
还在宿舍的路见川突然就被几个人架起来带走,带到了审讯室。
肖青阳进来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头。
挨了这一拳头,路见川感觉口腔里面溢出一丝丝血腥味,舌头一舔,破了。瞬间怒火中烧,“你干什么!?”
今天真的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被带走,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坐着,还tm的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头!
肖青阳也不和他兜弯子了,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还好意思问?你之前最多是抢抢任务什么的,偶尔阻挠一下我们办事这也可以忍。我觉得吧,你单纯讨厌裴书誉。那他又不是人民币,有人讨厌也没什么!你现在倒好?背地里找事!把道具刀换成了真刀!裴书誉因为你受伤了!你还想怎么狡辩?!”
路见川本来还气得要死,听见这话也懵了,顾不上自己破相,问:“什么……我换了…道具?”
“你没听见啊!你心怎么这么坏啊!”肖青阳还是喋喋不休。
裴书誉回到塞凡的时候,已经得知路见川被架走的消息,叹气一声,立马又赶到审讯室。
在肖青阳还想给路见川一拳头的时候及时阻止。路见川本来都闭上眼了,结果等了几秒,都没感觉拳头落下的痛感。
一睁眼就看见了裴书誉。
“别拦着我!欸……裴书誉?你怎么来了。”肖青阳收回手,“你的手好了吗?”
“我的手没事,先把人松开。”裴书誉刚刚从宿舍跑过来,有点喘,“这事情和他没关系。”
“啊?”肖青阳不懂这什么意思。
裴书誉招呼人要了钥匙,亲自把路见川的手铐打开,确认了一遍人没事,才放心。一抬头,看见脸,嘴角破了点皮。哦好吧,并非完全没事。
“你觉得路见川会傻到,干了坏事还留下痕迹的人吗?”裴书誉反问。
仔细想想,事情的发展的确太巧合了。
就算那个是真刀,裴书誉有50%的概率是可以躲开的。谁会冒着这样的一个风险呢?
肖青阳看着脸色铁青的路见川,一时有点语塞。怎么办,谁来救一下他。他不分青红皂白给人一拳头,还把多年心声说出来了。
他是个男人,这没什么!大不了让路见川打回来!
“呃,对不起啊……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肖青阳弱弱出声,躲在裴书誉后头。“这样吧……不然你也打我一拳!还回来!”
路见川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破天荒地一句话都没呛回去,而是找个了位置坐着。
裴书誉知道,这是路见川不追究的意思。他拉过后面的肖青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和你计较了。”
肖青阳这才反应过来,绷紧的皮都松了。“哦,哦哦。”
但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不是路见川指使的还能是谁?肖青阳倒是想起来一个人,那个陪练的!很快,陪练员被带上来,和路见川当面对峙。
陪练员的口供更改了。
他说是有人传话给他,路队长需要他临时增加一个动作,这件事情已经和裴队长商量过了,且裴队长同意了。
“我当时想着……演练已经快开始了……就没去核对……”陪练员怂怂地说。
“我知道了。”裴书誉说。
这个人说的应该是真的,从说话间就感觉出来了,这个人胆子很小。就算他有这个意思,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完成刺杀呢。
“裴书誉,你有头绪吗?”肖青阳问。
裴书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一个几年前就死掉的人,又出现了。现在为了报复他,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霍斯的死亡,是已经宣判了的,说出来谁信。
“霍斯没死。”裴书誉说。
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反应最大的要属路见川,他直勾勾盯着裴书誉。裴书誉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年,接到上头通知,发现了霍斯在某地区活动的踪迹,本该是一个人出任务的裴书誉,却变成了两个人。
没想到回来路上出了意外。
裴书誉也不愿意提这些事情,霍斯曾经是他的朋友,后来变成了他的梦魇,总在他感到挫败时出现。后来霍斯“死”了,他一度以为结束了。
但是现在很明显,并没有。
源头还在,但他不会再半夜惊醒了。
“你为什么觉得他没死。”路见川握紧拳头,身体有些颤抖。
“之前一家孤儿院发生枪击事件。”裴书誉说,“现场就有霍斯留下来的信息素。”
路见川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质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他声音绷得很紧。
裴书誉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那是我感知到的信息素,之后再寻就彻底消失了。这种情况,你让我拿什么上报?凭感觉写报告吗?”
路见川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翻滚着某种炽烈又痛苦的希望。如果连霍斯都能从那种绝境里生还,那于微是不是也……
裴书誉几乎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于微是真的死了。”裴书誉打断他的臆想,声音低沉,“我亲眼确认过。没有任何侥幸。”
路见川眼底那点微光瞬间寂灭。他肩膀垮了下去,重重坐回椅子上,不再发一言,整个人被浓重的失落笼罩。
裴书誉不再看他,转向那个瑟瑟发抖的陪练员:“你还能想起那个传话人的样子吗?任何特征都行。”
陪练员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最终徒劳地摇头:“太、太普通了……就是扔进人堆里立刻会找不到的那种脸,真的没什么记忆点……”
裴书誉了然,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要他还活着,霍斯迟早会主动找上门,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肖青阳急忙叫住他,“这事……你真不打算上报?”
“猜测又没有实证,上报只会打草惊蛇。”裴书誉脚步未停,走到门口时却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对了,你去联系一下凯恩斯那边的萧霁,问问omega失踪案的进展。如果他们那边查不动,就把线索移交给我们塞凡,都多久了。”
肖青阳立刻点头:“知道,我这就去问他。”
裴书誉刚走出审讯室,个人终端便亮起,是沈言发来的消息,约他在一家安静的蛋糕店见面,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和他单独谈谈。
就算不是什么重要事情,裴书誉也不好直接拒绝。
蛋糕店弥漫着甜腻的奶油和咖啡香气,暖黄的灯光与轻柔的音乐营造出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温馨。角落里,沈言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裴书誉,轻轻搅拌着杯中的咖啡。
“说吧。”裴书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找我来什么事情。”
沈言有点犹豫,一直在抠手指。然后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裴书誉放下咖啡,平静地看着沈言。被裴书誉这么一盯,好像被看穿了一样,沈言低头猛喝了一口咖啡。
“我的父亲,最近一直在让我选alpha。”
“因为乔家被退婚这件事情。他们大概觉得没了乔家,就有机会和陆家喜结连理了。”他苦笑一下,抬眼看向裴书誉,目光恳切,“但书誉,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欢陆赫安。”
他的手越过桌面,轻轻覆在裴书誉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裴书誉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抽出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沈言,你明明知道和我说这些,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他站起身,“只有你自己才能改变。”
看见裴书誉要走,沈言也站起来,拉住裴书誉,“如果,如果!我先和别的alpha发生什么!那他们就不会——”
后半句没说出来,被一个小蛋糕堵住了。裴书誉确认他咬住蛋糕后,松开手。
“何必因为一个alpha这样对自己。”
沈言听见裴书誉说。
“抱歉,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这单我买过了。”
沈言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想再拉一把,但是裴书誉走的很快。他手指尴尬地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眼底漫上清晰的失落和难堪。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心情低落地看着窗外。没多久,对面椅子又被拉开,他诧异抬头,却看见一个陌生omega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沈言打量了他几秒钟,记忆文件自动匹配上了这个人的信息。
是柯白?找他干什么?
柯白打量着他脸上未收尽的伤感,单刀直入:“你喜欢陆赫安?”
沈言蹙眉,摇头:“不喜欢。”
柯白眯起眼,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那就是喜欢裴书誉?”
沈言猛地一怔,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杯柄,紧张的神情彻底出卖了他。
“这不关你的事。”沈言冷冷道。
柯白嗤笑一声,靠回椅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趁早死心吧。裴书誉不可能看上你。”他目光扫过沈言略显单薄的肩膀和透着脆弱感的脸庞,“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自家联姻的束缚都挣脱不了,拿什么配他?别自找没趣了。”
沈言脸上的表情像是裂开了,任谁听了一大堆贬低自己的话都不会觉得开心。
说完,柯白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人,留下脸色煞白的沈言。
“神经病……凭什么这么说!”沈言气得指尖发抖,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素质!”
他还没从这莫名其妙的羞辱中缓过神,察觉到一片阴影落下,他对面的座位居然又有人坐下了。
沈言彻底懵了,今天这角落是中了什么邪?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陆赫安那双含笑却幽暗的眼睛里。
沈言:?
陆赫安慢条斯理地坐在他对面,手臂闲适地搭在椅背上,就这么看着沈言,也不说话。
alpha的威压让沈言有点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瘟神会找上门来。但还是做做表面功夫,虚伪地主动开口,“陆上校,也来喝咖啡吗?”
陆赫安看着他,嘴角勾着温和的弧度,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慢悠悠地开口:“我说过的吧?离裴书誉远一点。”
“你好像一点也不长记性呢。”——
作者有话说:昨晚和基友激情拼字。她竟然码到凌晨1点!卷我是吧!
终端其实就是手机。其实之前一直是终端。
但是玩手机上瘾,就一直打手机了也没改。
不影响阅读吧[爆哭]
这本,大概还有三十章完结这样。
[加油]可喜可贺!
然后我就存稿下一本!争取今年见[红心]
第69章 第 69 章 你求我,我就带你去。……
“你……你没失忆……”沈言站起来, 恨恨地盯着陆赫安。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被柯白气到了。
他把自己在柯白那受到的憋屈,转化成一股尖锐的敌意。
沈言又坐回去, 将终端放在桌面上。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假笑:“陆上校, 这么闲?恢复记忆第一时间不回你的凯恩斯, 来这干什么?你跟踪裴书誉?”
陆赫安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 姿态放松地往后一靠,手指懒洋洋地敲着桌面, 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打沈言紧绷的神经。
“那不是, ”他嘴角的弧度分毫未变,“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顺便看看裴书誉,不算跟踪。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带笑的眼睛骤然压近, 里面一丝温度也无,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离、裴、书、誉、远、一、点。”
最后几个字, 一字一顿, 砸在沈言耳膜上。
沈言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陆赫安,你就不怕我把你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告诉他吗?”
“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的父亲, 可能不会答应。”陆赫安的声音依旧平稳, 甚至带着点无聊的慵懒,将终端和沈父的对话点开,展示给他看:“令尊可是比你识时务多了。”
沈言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死死盯着陆赫安终端屏幕上那几句来自他父亲的、近乎谄媚的回应,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父亲确实比他“识时务”得多。
那股想要鱼死网破的冲动,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陆赫安打量着沈言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微微颤抖的嘴唇,轻笑一声,补充道:“你无非是想摆脱你的家族,所以找上了裴书誉。想摆脱联姻,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出现在裴书面前,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句话,沈言才有点反应。
陆赫安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内心激烈交战,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倒想看看,这个沈言做什么选择。
半晌,沈言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去,虽然依旧挺直着背,但某种东西似乎已经折断了。他避开陆赫安的目光,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认真的?”
“一笔交易而已。”陆赫安收回终端,语气平淡却笃定,“你得到你想要的自由,我得到我想要的人。很公平。”
沈言沉默了更久,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认命,妥协道:“……好。”
陆赫安脸上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浅淡的笑意,达到了目的,便不再多留一秒。
他利落地起身,椅子向后划出轻微的摩擦声。
陆赫安走了。
店员赶来收拾东西。
沈言忽然抬起头,像是终于找回了点力气,扯出一个带着浓浓自嘲和些许不甘的冷笑,补了一句:“那也行。”
他顿了顿,声音略微提高,喃喃自语道:“不过真是遗憾——”
“我是真的,还蛮喜欢他的。”
……
裴书誉刚回到塞凡,肖青阳那边就把资料同步过来了。
因为长时间没找到证据,凯恩斯把人先放出去了。前几天,那些人还试图联系上面,后几天开始离奇失踪。
没要多久,其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又跑回凯恩斯门口,嘴里大喊着救救他,有人要杀他。
萧霁把人又弄进去。
这次那些人不再是难撬开的蚌壳,问什么答什么。
就在这个人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抖出来的时候,害怕地问:“我这样算不算自首,可以减刑吗?”
萧霁没理他,只是快速记录口供。写完后对着他莞尔一笑,摁下开关,幕布应声落下,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这里有很多个这样的屋子,他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兄弟都在这里面。
下一秒,他就看见之前追杀他的人穿着凯恩斯制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走到面前还打了个招呼。
……
这些资料萧霁同时发给了陆赫安和肖青阳。
收到肖青阳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汇报给了陆赫安。
毕竟现在陆赫安恢复记忆了嘛,不用他自己做决定了。真好啊,得知陆赫安恢复记忆的那瞬间,萧霁表面冷静,实际上内心已经痛哭流涕。
上校,你知道你失去记忆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陆赫安回复:可以。
萧霁放心大胆的将资料一股脑全发走。内心送了一口气,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忙完了。
接下来又收到他家上校的消息:资料留一半。
萧霁:?
算了,上校的命令他照做就是了,他立马撤回了消息,只发了一半过去。
裴书誉盯着终端屏幕上接收到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
只有一半?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是他的问题。
前因有了,结果呢?
这种感觉就是类似那种人死之前说凶手是谁,然后一直在说是是是是是……就咽气了那种感觉。
他立刻联系了肖青阳:“你发来的资料是不是不全?后半部分呢?”
肖青阳那边很快回复,带着点茫然:“没啊!我就原样转发过来的,萧霁发给我就是这些。”
裴书誉沉默片刻,指尖在终端上敲击,直接联系了萧霁。
萧霁明白为什么只发一半了。
他迅速回复:【裴队长,您目前收到的已是共享权限内的全部内容。剩余部分涉及更高密级,需要我们陆上校本人的直接授权才能调阅。】
裴书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半信半疑。
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得亲自去找陆赫安。
为了线索又不得不去做。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联系了陆赫安。通讯接通得很快,仿佛那人就一直等着。
“资料的下半部分,发给我。”裴书誉开门见山,声音压着情绪。
终端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带着点懒洋洋的惬意:“我还以为你主动找我,是因为想我了。”
“这件事的结果对我很重要。”裴书誉耐着性子重复。
陆赫安见好就收,不再绕弯子,但开出的条件却丝毫未变:“告诉你也可以。你要答应我,过几天陪我去邮轮旅游。所有费用算我的,你人到就行。”
“陆赫安,”裴书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真的没空陪你玩。”
“好吧。”陆赫安的语气听不出多少遗憾,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从容,甚至带着点微妙的意思,“那你别后悔就行。”
通话戛然而止。
几秒后,终端嗡地震动,一份新的加密文件传了过来。
裴书誉立刻点开,快速浏览着后半部分的关键内容。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果然最终线索明明白白地指向了乔家。之前关子岑被抓他就觉得奇怪。如果乔家真的没干什么,为什么要抓关子岑一个学生。
而且关子岑也不会莫名其妙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拍摄。
只是当时他缺少确凿的证据链,一切只能停留在猜测。
现在,倒是有了一点方向。
他立刻联系了傅舟行,简短交代:“帮我查一下乔家核心人员最近的详细动向,尤其是乔松砚。”
傅舟行的效率极高,片刻后信息传来:【乔松砚这几天的行程,都在海上。登上的是‘日与夜’号邮轮,为期五天四夜。】
裴书誉看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半空,然后他去搜了这个邮轮的信息。
一点进去,裴书誉就震惊了。
这什么?!一个人要十几万?!这还仅仅是名额?里面的一切吃住都要再另外消费。
裴书誉身为一个穷鬼,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那个奢华的邮轮宣传图还停留在屏幕上,刺眼得很。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绷着脸,给陆赫安敲过去一行字:【你那个邮轮叫什么。】
陆赫安:【不告诉你。】
裴书誉:……
他就是故意的。
裴书誉闭上眼睛,认命般地打字:【是日与夜对吗?我去。】
陆赫安没回,好像就是要故意吊着他。
裴书誉的耐心快到极限了,就在他打算放弃,干脆找傅舟行借点钱去的时候。
陆赫安回复了:【你求我,我就带你去。】
裴书誉没回,他觉得还不如去找傅舟行借钱。
陆赫安知道他脸皮薄,逗了几下也不和他开玩笑了,【不逗你了。把身份证信息都发我,我来订票。】
裴书誉向上头请了假,上头一开始不想批。
“什么?你也要请假?傅舟行最近也请假诶!你们一个个都在忙什么?!”
裴书誉不敢说,别看现在傅舟行是请假,后面可能就是离职了。
“就是忙啊,快快快。”裴书誉催促他盖章,“我一年难得请一次假,而且也不是完全去玩,我有正事的。”
领导看着填的信息,很是怀疑。裴书誉填的去向竟然是参加“日与夜”邮轮?
这个被称为海上乌托邦的豪华旅游项目。
“闹呢?这个邮轮,你去能有什么正事?不对,你是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了?以你的工资怎么可能去的起这里啊!我都去不起!”
裴书誉心想你还好意思说呢。
“朋友请的。”
“哦哦哦那就行,千万别去干违法的事情啊。”领导语重心长地说。
“不想让我干违法的事情就给我加工资啊……”裴书誉说,“你快盖章。”
拿到了批假,裴书誉就坐等旅游日到来。
终端上发来一条消息。
【日与夜邮轮购票成功。】
【亲爱的裴书誉先生,您订的“日与夜”邮轮旅游,将在xx站17.00分开。房间号为1008。详情点击】
第70章 第 70 章 “别装了,你恢复记忆了……
这个豪华邮轮, 郁景珩也想去,让陆赫安给他搞一张,权当散散心。不是他自己搞不到, 而是这几天被乔枳实烦得要死。蹲不到陆赫安, 竟然天天蹲他?
找陆赫安要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但他万万没想到, 陆赫安拒绝了, 并给他定了一张其他邮轮的票。
郁景珩:【?】
陆赫安:【我和裴书誉一起去,你要加入吗?】
郁景珩:【有病吧你。上赶着啊。裴书誉是救过你命吗?兄弟。】
在他的认知里, 就没有得不到人。如果有,就是好处没给够呗, 反正目前他还没遇到。
世人形形色色,有一时露水情缘就很好嘛。像他们这种家族长子,玩玩就行了,爱情的尽头肯定是联姻啊。虽然结婚后也可能是各玩各的, 但这不是圈内共识吗?!所以他根本无法理解陆赫安这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大情种。
他翻了个大白眼。
陆赫安:【你趁着我失忆诓骗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我骗他?我骗他什么了?!”看着这条消息, 郁景珩百思不得其解, 倏地, 脑中突然划过一丝记忆碎片。
他想起来,当时为了让他离裴书誉远一点,随口编了个理由。恢复记忆的陆赫安果然好烦!
郁景珩:【唉唉唉,行了行了。看在我给你拦着乔枳实的份上, 抵消了啊!】
这次算他理亏。
郁景珩:【不过, 裴书誉知道你恢复记忆了吗?他是知道你恢复记忆还愿意陪你去的,还是不知道但愿意陪你去的。】
其实两种都不是。
裴书誉根本不愿意陪他去。
陆赫安没再回复了。
和郁景珩讲也是说不通的,不如直接冷暴力。
邮轮旅游开始当天,裴书誉又拎着他的小行李箱出发了。
陆赫安的车早已等在塞凡门口, 他靠在车门边,看着裴书誉走近,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放入后备箱。
一路无话。
只有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车内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抵达港口,那艘名为“日与夜”的巨型邮轮如同一座移动的白色城堡,巍然矗立在蔚蓝海面上,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
裴书誉是没见过世面的,这看起来得有十几层楼高了。
登船过程顺畅无比,陆赫安一手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所有需要核验的环节都是他一手操办。
他带着裴书誉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宽阔走廊,最终停在一扇木门前。刷卡,房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景致即便是裴书誉也微微怔了一下。
房间分上下两层,空间大的超乎他的想象
上船前,他看了一眼订单,这好像叫什么复式海景房。
双人床在二楼,铺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色丝绒床罩。套房内甚至还划分出了独立的会客区和用餐区,奢华得毫不掩饰。
阳台那块,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入眼是毫无遮挡的壮丽海景,仿佛将整片海洋都框成了私人收藏。
陆赫安将两人的行李箱放在一旁,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然后从衣帽间取出两条柔软的毛巾。
裴书誉看着他这一系列熟稔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陆赫安将其中一条毛巾递给他,语气自然得像老夫老妻:“我也住这间。”
裴书誉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无比醒目、绝无可能被忽视的双人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毕竟,是陆赫安买的单。他沉默地接过了毛巾。
简单洗漱后,陆赫安带裴书誉去用餐。
邮轮上拥有多达十七家风格各异的餐厅,甚至还有酒吧。他们选了一家提供自助餐的主餐厅,里面人流如织,衣香鬓影,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食物和高级香水的味道。
裴书誉没什么胃口,随意取了些食物,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餐厅。
很多面孔他都只在财经版块或内部通报文件上见过。
很快,一个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乔松砚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而他身边,亦步亦趋跟着的,正是乔枳实。
就在裴书誉目光停驻的瞬间,乔枳实仿佛有所感应,猛地转过头来。
裴书誉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侧身低头,假装在挑选餐台上的沙拉。
他只想暗中调查乔松砚的动向,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就打草惊蛇。
根据傅舟行发来的邮轮游客资料显示,乔松砚竟然还带了他企业旗下的研发团队。裴书誉和傅舟行又聊了几句才关掉终端。
等到邮轮正式启动的时候,网络会变差。所以趁着现在能多说一点是一点。
很快,陆赫安也挑完食物回来了,端着碟子走到他身边,“在看什么?”
“这里的食物太多了,看不过来。”裴书誉随口道。
陆赫安没再追问,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裴书誉的视线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餐厅入口,保持着高度警惕。
当乔枳实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里,并似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时,裴书誉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侧过脸,用手挡了一下,随即猛地想起对面的陆赫安,立刻压低声音道:“我们回房间吃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陆赫安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闻言抬眸,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意外:“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裴书誉用菜单半掩着脸,急切地点点头,视线紧锁着越走越近的乔枳实:“嗯,很重要。”
眼看乔枳实再越过几个人就可以看到他们时,陆赫安放下刀叉,从善如流地端起餐碟:“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端着几乎没动多少的食物,在乔枳实疑惑的目光扫过来之前,迅速离开了餐厅,背影显得有些匆忙。
回到奢华宽敞的套房,气氛并未缓和多少。
好在房间内配有精致的餐桌。两人隔着桌子坐下,陆赫安看着裴书誉,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吗?”
裴书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落在桌布繁复的花纹上,似乎在斟酌用词:“之前一直没机会,也没想好怎么开口。现在…聊聊吧。关于我们当年分手的真相。”
陆赫安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光亮,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只是微微蹙眉,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没想到,”裴书誉抬起眼,直视着他,“你真的会和乔家解除联姻。”
“解除了不是很好吗?”陆赫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点也不好。”裴书誉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焦灼,“陆赫安,你对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有没有一点了解?哪怕是失忆了,也该知道自己有信息素紊乱症。乔枳实的信息素和你的匹配度是最高的,能最大程度缓解你的症状,解除联姻之后,没有高匹配度的Omega信息素定期疏导,你会怎么样你自己想过吗?”
这番话憋在裴书誉心里许久,从得知陆赫安解除联姻的那天,就困扰他至今。
仅仅是因为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把生死抛开。那如果他一开始说的就是你不如去死了吧,我就原谅你。难道陆赫安也要去寻死吗?!
陆赫安静静听他说完,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海浪的细微声响。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所以,当年分手的理由,是这个?”
“……嗯。”裴书誉垂下眼睑,重新低下头,盯着盘中冷掉的食物,“对。所以,你也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们两个Alpha,本来就不该开始,更没什么未来好谈的。我和你说的够清楚了。”
“不清楚,我失忆了。之前你说的我全不记得了。”陆赫安耍赖。
裴书誉拿起叉子,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冰冷的沙拉,咀嚼了几下,突然道:“别装了,你恢复记忆了对吧。”
话音刚落,陆赫安就突然站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步一步绕过餐桌,逼近裴书誉,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笼罩其中。
陆赫安俯下身,双手撑在裴书誉座椅的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椅子之间,目光如炬,紧紧锁住他闪避的眼睛。
“医院病房那天。”裴书誉直视他,补充道:“郁景珩看你的那天。”
陆赫安笑了,“这么早?”
也对,郁景珩可以一眼看出啦,裴书誉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裴书誉,”陆赫安说,“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他用的不是“喜欢”,是“爱”。
裴书誉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无处可躲,只能僵硬地继续往嘴里塞东西,避开他的视线,冷淡地说:“不喜欢。”
陆赫安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强作镇定的模样,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满足。
“这就够了。”
他松开手,直起身,没再继续逼问,仿佛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答案。
另一边的乔枳实像只无头苍蝇,在偌大的餐厅里焦躁地四处张望。刚才瞥到的身影搅得他心神不宁,好像裴书誉,会不会就是裴书誉!
就在他差点撞到一位侍者时,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痛呼出声。
“嘶!啊!”
一回头,正对上乔松砚阴沉沉的脸。
“乱跑什么?!”乔松砚的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我不是让你原地呆着?”
“哥!我好像看见裴书誉了!”乔枳实急于辩解,手腕被攥得生疼也不敢挣脱,“他刚才肯定就在这里,和陆赫安一起!”
乔松砚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烦,他简直后悔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上船。
若不是乔枳实死缠烂打,甚至以绝食相逼,只因瞥见了乘客名单上陆赫安的名字,他绝不会允许这个变数存在。
“你看错了。”乔松砚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投来的好奇视线,脸上重新挂起公式化的微笑,手下却更加用力,几乎要将乔枳实的手腕捏碎,“我警告你,乔枳实,给我安分点。”
他凑近几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钻进乔枳实的耳朵:“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你就等着回去被扔进禁闭室,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见天日。”
他为了今天在邮轮上的一切布局,等了太久,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夜色中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微微起伏的深蓝色丝绒,将整艘邮轮温柔地包裹。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模糊不清,只有几点疏星和邮轮自身投下的粼粼波光,在无边的寂静里闪烁。
咸涩而清凉的海风持续不断地吹拂着阳台,撩起裴书誉额前的碎发。他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膝上摊着一本书,但视线却常常越过书页,投向那片深邃的大海。
邮轮上的网络信号断断续续,即便额外付费,稳定性也远不如陆地。导致他和傅舟行的对话断断续续,对方回复的间隔越来越长,想必有事情正在忙。
肖青阳那边也很忙碌,为了抓到换道具的人估计看了好几天的监控,而且排查监控的工作枯燥且希望渺茫。
裴书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拆掉纱布、只留下一道浅粉痕迹的伤口,确实好得差不多了。这本就是一点皮肉伤,要不了几天就能痊愈。
舱室内,陆赫安半靠在巨大的双人床上,似乎很疲惫,有点精神不佳。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问道:“还不睡吗?”
裴书誉的视线没有从书页上移开,只是淡淡回了句:“你要是困就先睡。”他打定主意等陆赫安睡着再进去。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海浪声。
没过太久,裴书誉便听到了房间内传来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他合上书,又在阳台上静坐了片刻,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陆赫安已经睡熟了,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倦意,但神态是放松的。裴书誉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刻意保持着距离。
然而,第二天清晨,裴书誉是在一种异常燥热中醒来的。仿佛身边躺着一个持续散发高温的火炉,热源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他猛地惊醒,转过身,发现热量的来源正是陆赫安。
陆赫安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发被汗水濡湿,紧贴在皮肤上。他呼吸急促,嘴唇干裂,即使在睡梦中也难受地蹙着眉。
裴书誉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掌心触及一片滚烫。
发烧了?而且温度不低。
裴书誉立刻起身,顾不上放轻动作。
他先去浴室拧了一条冷毛巾,小心地敷在陆赫安的额头上。冰凉的刺激让陆赫安在昏沉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裴书誉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用毛巾细致地擦拭他发烫的脖颈和手臂,试图用物理方式帮他降温。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陆赫安滚烫的皮肤,那过高的体温让他心头莫名地发紧。
是昨晚他没关阳台窗户,被海风吹的吗?不应如此,alpha的身体素质都是出奇的好。怎么会这么脆弱。
陆赫安在昏沉中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本能地向着那点舒适源靠近,额头无意识地蹭过裴书誉正在动作的手腕。
那一下触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滚烫的温度,让裴书誉整个人僵了一瞬。
他垂眼看着陆赫安因发烧而显得有些脆弱的脸,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因为不适而微微颤动。
裴书誉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喉结微动,最终还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只是指尖的力道在无意识中放得更轻了些。
将毛巾搁置在陆赫安头上,他决定出去找侍应生。这种情况光靠物理降温怎么能行,得吃药。邮轮上应该有吧。
裴书誉轻轻带上套房的门,快步走向服务台。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他的脚步声。
然而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又饱含怒气的呼喊:“裴书誉!”
裴书誉脚步一顿,无奈地闭了闭眼,才转过身。乔枳实正气势汹汹地快步追来,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愤慨。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乔枳实冲到近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裴书誉没时间跟他纠缠,蹙眉道:“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之后再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急事?什么急事?!”乔枳实却不依不饶,猛地拦在他面前,眼睛发红,“都是你对不对!所以赫安才铁了心要跟我解除婚约!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见他的!你说话不算数!”
裴书誉忍无可忍,站定看着他,耐着性子解释:“我没主动见他。我现在真的有事,让开。”
“骗子!”乔枳实激动之下,一把抓住裴书誉的手臂,似乎想把他拽回来。然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他鼻翼微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更加尖锐刺人,“你身上……有陆赫安信息素的味道!你和陆赫安在一起!你们……”
裴书誉下意识抬起胳膊闻了闻,确实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尔多信息素。大概是早上陆赫安没控制住信息素外泄导致的。
他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的。
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掠过心头。这就是高匹配度的感知力吗?这么微弱的气息,轻而易举就可以闻到。
但此刻陆赫安滚烫的体温更让他焦心。他压下情绪,面不改色地扯谎:“你闻错了。我只是在餐厅点了同款红酒而已。”
“你撒谎!你绝对在撒谎!”乔枳实根本不信,情绪更加激动,拉扯着他不放。
裴书誉眼神一冷,不再浪费时间。他闪电般出手,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乔枳实颈侧。
乔枳实眼睛猛地睁大,随即身体一软,无声无息地向下倒去。
裴书誉及时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四下看了看,正好一位侍应生经过。他立刻叫住对方,语气冷静得像在处理一件寻常行李:“麻烦一下,这位乔枳实先生喝醉了。我是他朋友,能请你帮忙把他送回房间吗?”他顺手从乔枳实口袋中摸出房卡,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训练有素地接过房卡,扶住了乔枳实:“好的,先生。”
处理完这个意外,裴书誉立刻拿到退烧药,快步返回房间。
关上门,陆赫安依旧昏沉地睡着,呼吸粗重,额上的毛巾已经变得温热。裴书誉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想喂他吃药。
但发烧的人浑身无力,坐也坐不稳,身体软软地歪斜着,药片根本喂不进去。裴书誉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坐上床,将陆赫安揽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颈处,用臂弯支撑住他全部的重量。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陆赫安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熨烫着裴书誉的皮肤。
他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小心地将药片递到陆赫安唇边,低声哄着:“张嘴,把药吃了。”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支撑,无意识地蹭了蹭,干燥的嘴唇擦过裴书誉的指尖,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此情此景,与数年前某个模糊而熟悉的片段骤然重合。
那时也是他生病,陆赫安也是这样照顾他的。
裴书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他定了定神,摒开杂念,专注地继续喂药。
吃了药,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昏沉,陆赫安身上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一些,不再是那种吓人的滚烫。他睫毛颤动了几下,有些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床边守着的裴书誉身上。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病后的虚弱。
“快中午了。”裴书誉探手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感觉比之前好了不少,“感觉怎么样?”
“头疼,没力气。”陆赫安老实回答,声音闷闷的。他试着动了一下,浑身关节像生了锈一样酸软。他看着裴书誉,眼神因为生病而显得比平时柔和,也更深,“你一直在这?”
“嗯。”裴书誉应了一声,起身给他换了杯温水,“先把水喝了。”
陆赫安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了几口,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不少。他重新躺回去,看着裴书誉放下杯子,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静谧。
或许是高烧刚退,意识还不太清明,陆赫安看着裴书誉略显疲惫的侧脸,忽然低声开口:“以前我生病,父亲也是这样。”
裴书誉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接话。
陆赫安也不在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那时候他嘴上会嫌我麻烦,但还是会守一整夜。”
裴书誉依旧沉默,只是目光落在窗外蔚蓝的海平面上,仿佛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陆赫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卖惨得适可而止。
又静坐了一会儿,裴书誉站起身:“你休息一下,我出去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陆赫安没反对,只是看着他:“别离开我太久。”
“就在船上,拿完吃的就回来。”裴书誉回了一句,拿起房卡走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
陆赫安独自躺在宽敞的床上,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感受着身体里残存的虚弱和挥之不去的头痛,心里却奇异般地并不觉得糟糕。
裴书誉在邮轮上转了转,特意选了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等他端着餐盘回到房间时,陆赫安似乎又睡着了,呼吸平稳悠长。
生病的人就是嗜睡,裴书誉理解。他放轻动作,将餐盘放在客厅的桌上,没有立刻叫醒陆赫安。
裴书誉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陆赫安沉睡的侧脸,看了片刻,才转身,打算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的声音:“……拿回来了?”
裴书誉回头,看见陆赫安不知何时又醒了,正半睁着眼看着他。
“嗯,放在桌上了。现在吃吗?”
“等会儿吧,”陆赫安慢吞吞地撑着手臂想坐起来,“没什么胃口,先放那儿。”
裴书誉看着他吃力的样子,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动作间,两人靠得极近。
陆赫安靠稳后,抬眼看了看裴书誉,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裴书誉微微一怔,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饿了再叫我。”
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打破了房间内的静谧。
裴书誉和陆赫安几乎是同时看向门口。
陆赫安眼底残存的那点睡意和柔和瞬间消散,被一种下意识的警惕取代。
裴书誉则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会是谁?侍应生刚送过药,乔枳实应该还没醒……
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书誉松开扶着陆赫安的手,直起身,低声道:“躺着,别动。”
他走到门后,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并非想象中可能去而复返的乔枳实,看着像船上的服务人员,穿着得体、面带标准微笑,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类似记录板的东西。
裴书誉沉吟一秒,还是打开了门,但身体巧妙地挡在门口,并没有让开门外的视线。“有事吗?”
门外的男人见到他,笑容更标准了些,微微欠身:“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们是邮轮安保中心的,正在进行例行的乘客满意度抽访,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询问一下您登船后的体验和一些基本需求。”他的措辞礼貌,但眼神却不着痕迹地试图向房内瞟去。
“抽访?”裴书誉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让开的意思,“现在不太方便。我同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哦,这样吗?那真是太遗憾了。”男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但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需要为您联系船上的医疗小组吗?我们的医疗服务是24小时……”
“不用,已经吃过药了。”裴书誉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送客的意味,“抽访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坚决,终于不再坚持,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好的,那不打扰您和您的同伴休息了。祝您旅途愉快,如有任何需要,请随时通过客房电话联系我们。”
裴书誉微微颔首,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他才缓缓关上门,落下内锁。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看向床上的陆赫安。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艘船。”——
作者有话说:哼哼,根本不是发烧,你们懂的。
每天会多写些,大概半个月左右完结【不出意外的话】要把之前的伏笔都讲完,大纲早早写好了的。
我的码字搭子最近有事情呜呜,我一个人码字啊。[爆哭]
我心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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