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他绝对没有从这只小猪的特征上,微妙地察觉到了一点和自己的相似之处,只是在疑惑而已。
哪儿来的猪?
哪儿来的!
如果说这是花满楼突如其来的养宠计划,那么早在他们从盛京出发的时候,他就应该见到这只特立独行的小猪了,而不是现在。
若是附近窜上车来的……这猪生得这般特殊,还有背囊和系带,怎么看都不是被人养来吃肉的,那么主家何处?
花满楼笑着答道:“我也不知。许是周遭太冷,便上车来取暖的吧。”
他双目失明,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我猜,它一定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猪。半道登车,带花而来,是拜访的礼数。”
陆小凤卡壳了:“……你管这叫花?”
他像是先前盯着小猪背囊一样,认真地看向了花满楼举起的手,没瞧见什么花,只看到了一根仅剩一半的……呃,马草。
再看小猪面前,因为花满楼热情待客的好习惯,已经摆上了一盘餐点,被拱来拱去的小蓝猪吃掉了一半。
真是好一个投桃报李。
花满楼却不这么觉得:“对它来说,这是花,是美食,那对我来说,为何不能是呢?”
陆小凤耸了耸肩:“好吧,这话说得倒也对,旅途之中就该多些萍水相逢的过客。”
他本就不是什么爱纠结的性格,这会儿也觉这一来一往颇有意思,坏心眼地想去摸摸这小猪的红领带。
结果刚伸出手来,就见这一团蓝粉色钻回到了花满楼的背后,只露出了一截渐变色的尾巴。
他被嫌弃了!
他被一头小猪嫌弃了!
“……”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权当没发生这一出互动,转而一本正经地说道:“但这猪是谁家的,还是该知道一二,也好将它早日送回。今日也巧,是遇上了你这样的善心人,若是遇到了旁人,可未必会管它有几两肉,先架到火上烤了再说。”
可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小猪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花满楼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陆小凤,它听懂了。”
名字叫做香香的小蓝猪何止是听懂了,还在陆小凤刚准备再说的时候,呲溜一下从马车的门缝中窜了出去,决计不要这想要烤猪的坏蛋小觑。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已是天下间奇怪无比的武功,但在小猪飞窜的一瞬间,明明已伸向了它的背包,却愣是没能将其夹住,把这偷跑的小猪也留下来。
他惊讶地将手一转,豁然掀起了面前的门帘,随即就见,扑面而来的飞雪之间,那道醒目的蓝影已变成了雪地上的一条蓝线,甚至几乎不见奔行留下的痕迹。
“嘶——好快的速度!”
那是丝毫不逊色于陆小凤轻功的速度!就算这昆仑雪岭有明教、有恶人谷这样的势力,还即将有一场乱战,这小猪的速度和通人性的特质,足以让它躲开危机。
陆小凤此刻已是不必担忧它会否成为烤火架上的美食,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这到底是谁养的宠物!”
花满楼担忧道:“它往何处去了?”
这句话成功地拦住了陆小凤意欲追出去的脚步。
往何处去了?
陆小凤面色一凛,答道:“我们已行过和阗河双分之地,略偏西道分支,它往另一侧去,直入玉龙峰方向,是……”
他说话间,已至袖中抽出了一份早早备好的地图,只片刻的目光逡巡,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是恶人谷!”
那怪异的小猪冲去的方向,竟是恶人谷!
若是其他地方,追上去一探究竟,也解决了花满楼的忧虑,是陆小凤的习惯,可这恶人谷,却不是那么好去的。
何况,无论是他还是花满楼,其实都没弄清楚那只怪异小猪的底细。
万一,那小猪是恶人谷丢出来的诱饵,专骗花满楼这样的好心过路人入谷,他们贸然跟上去,更是不妙。
他陆小凤遭遇的麻烦事,可一向不少,自认没这样的好运气,由一只身手矫健的奇宠,带着他去一处机缘宝地。
更有可能,还是陷阱。
“恶人谷……”
“七童,你不会想去看看吧?”
花满楼并未多加思索,就已摇头否认:“若这是江南地界,未尝不可,但此地你我都不熟,不该如此莽撞,我只是有点遗憾。先前看它那背囊空空,本想往里放些东西,但只来得及放了两块干粮,或许,要下次有缘再见了。”
“对了,”他向陆小凤问道,“你先前说,我们今日再行一段能至住处,需往何地去?”
先安顿下来,再讨论其他吧。
说到恶人谷还有那小猪,陆小凤是两眼一抹黑,还真不晓得话该如何接,但说到这个,他便有的说了。
他将手中的地图反了过来,就见这羊皮卷的背面还有几行字呢。
“苦瓜大师说,早年间他游历论经,途经大理,与昔日的大理段氏有旧,进而结识了几位江湖侠士,都是那南帝一灯大师的弟子后人,一者姓武,一者姓朱。也是巧了,他二人远离中原避世而居,在这昆仑地界上修有别庄,名号朱武连环庄。”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我到了昆仑才收到了另外的消息,说是这朱武连环庄的其中一座在数年前起了大火,后来朱长龄庄主也不知所踪,武烈庄主倒是仍在,还主持了朱庄主之女和她表哥的婚事,另起了一座新庄子,算起来情况也并不太坏,容我们两个投宿之人料来不难。”
“待安顿妥当,再去寻你那小猪客人的下落,以及……打听打听那六大派的动向。”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这称呼,大概也只有陆小凤能这么顺口地叫出来。
不过若是他没听错的话,陆小凤话中,分明还有些不服气呢!
“好,那就先去朱武连环庄。或许等我们安顿下来,那跑远的小家伙就又回来了。”
……
这边做出决定得快,转眼间,就见马车起行,去往了与小猪撤离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了昆仑的雪色当中。
另一边的恶人谷中,却仍是一派剑拔弩张。
何太冲何曾料到,他喊出的那句话,竟并未如他所希望的那般,成为他的保命符,让恶人谷中众人投鼠忌器。
仅仅是如同一道炸雷,砸在了恶人谷中。
六大派合兵,进攻光明顶?
杜杀他作为一个杀手,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一个道理,叫做唇亡齿寒。
不错,何太冲当然可以说,若是恶人谷横插一脚,先行对昆仑派动手,将被视为与明教为伍,但换句话说,这件事情还能不能这么解释。
六大派的人来都来了,光解决一个明教恐怕还不够宣扬他们那名门正派的威严,不如再多做一件事,以“清正江湖风气”吧!
那就是把藏匿在昆仑的恶人谷,也给一锅端了!
在这种假设之下,别说什么出于少惹事的想法,把何太冲和班淑娴送走了,他但凡让何太冲走出恶人谷半步,他都不姓杜!
何太冲本就因雪凤冰王笛的缘故重伤在身,此刻更是面如金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先前引以为傲的倚仗,分明也是催命之物。
不过好在,他暂时大约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毕竟,若是他死在此地,难道恶人谷就可以彻底置身事外吗?
恶人谷与明教素无往来,又真的能因为这件事,和明教同仇敌忾,对付六大派吗?
恶人谷中新来的客人岑意真,虽然出手三招击败了何太冲与班淑娴,但若危机临门,又真的能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吗?
杜杀退不得,但也……进不得。
这就让他无法干脆利落地砍下何太冲的人头,以显示恶人谷的威严。
但这就和岑意真没多大的关系了。
她又不是恶人谷的谷主,更不是什么十大恶人之一。
她的账算完了,剩下的不关她的事。
当她撇下被押走的几人走回竹屋的时候,仍能感觉到,有几道打量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的后背,但又出于敬畏,很快地转开。
别看她打出的三招,在真正动手之前,有着长达十秒的前摇,似乎若有防备的话,绝不可能让她用出威力这么大的一记重击,但这已足够让人忌惮了。
谁又能确定,化雪为冰花,倚仗冰花发出的这一击,就不能在特定的情况下,变成一招毫无硬伤的杀手锏呢?
谁又能保证,岑意真的手中没有其他的底牌呢?
“呼——起码现在,又多了一份保险了。”合上竹屋房门的那一刻,岑意真以后背抵着门户,撑住了有些发软的双腿,长出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又混过去了一关!
何太冲和班淑娴因为宠物出行取宝的到访,若是敷衍不过去,先前的血月威慑也将不复存在,但现在,他们带来的消息反而成为了恶人谷中亟需面对的大事,而身怀本领的岑意真则成了恶人谷最具潜力的盟友。
那么在恶人谷的危机解除前,他们绝不敢对她有所试探了,甚至还要抓紧再多示好才对。
“真不明白,哪有人的穿越是这样的,上来就把人丢在虎穴里。”岑意真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苦笑着嘀咕,一边还酝酿着更多不解的问题,“还有,我到底为什么会穿来这里呢?总不能真是因为打攻防分心吧?但这恶人谷不是彼恶人谷,此明教不是彼明教,也不该有此联系啊……”
她抱着头,又懊恼地叹了口气。
在竹屋之外,她是文人风度的高人,可在竹屋之内,再有多少从容,也得在这一出出意外面前丧失殆尽。
何况,解决了生存问题,借助今日的表现,继续在恶人谷中站稳脚跟,根本不能算是一件足够让人安心的事情。
兜里的金银,也并不能让人彻底融入此间。
在听到何太冲那句理直气壮的“魔教妖人”之言时,岑意真更是再没有哪一刻,要比当时更为直观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拥有武力就可以任侠快意,纵马行游的江湖。
也并不是一个脱离了游戏的安史之乱背景,就可以百般恣意、花钱潇洒的世界。
江湖,并不像是想象之中美好。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岑意真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我总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现在又不是真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
好歹是带着游戏系统穿越的,金也变成了“金”,若这都要垂头丧气,还哪配当万花弟子!
起码,也得先把家园再建设一番,积攒园宅币,重新把几个家园侠客兑换出来,为自己再添一份保障吧。再不然,也得把技能衔接再好好练练,因为下次,就未必有这样出手的机会了。
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摆在面前,哪来悲秋伤春的时间!
但是……
“你说,要把他们……囚禁在我这里?”
这一日尚未过半,岑意真还在研究着重新摆出来的天工甲人阿甘,盯着那句【您好像还未拥有管家,可以到居业行的(乱码)处看看】发呆呢,就听到了杜杀让江小鱼来问的这句话,不由疑惑地转过了头来。
杜杀说,恶人谷中虽有监牢,但再好的监牢,也不如一处对他们有约束的地方。
她看了看自己刚在竹屋外也种上的铃兰,又看了看她刚摆出来的鱼池,横看竖看,也没瞧出她这片地和“监狱”有半毛钱的相似。
怎么,她看起来很像个牢头吗?
不带这样污蔑人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