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你恋爱了?
“听寒, 你觉得咱们学校这次校庆办的怎么样?”晚会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郑教授不疾不徐地和楚听寒往外走, 时不时还和他闲聊几句。
可楚听寒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眼神看向前方但并不聚焦,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教授转头看着他:“听寒?”
楚听寒终于回神,迟钝地张了张口:“我在听, 您说。”
郑教授干笑了一声, 忍不住戳穿他:“从刚才就在走神, 想什么呢?”
楚听寒并没正面回答,只淡淡说了一声没什么。
郑教授只是看见他出神有些稀奇, 倒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笑了笑继续聊刚才的话题:“这校庆晚会是咱们院承办的,为了这件事我从年初忙到现在,总算是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顿了顿,郑教授又不自觉开始夸起裴迹:“这次晚会能办得这么精彩也是多亏了小裴的帮忙,晚会上有将近一半的节目都是他指导改进的。”
闻言, 楚听寒像来了兴致, 偏头问道:“您口中的小裴是Dreamcatcher的现任主唱吗?”
一提起得意门生, 郑教授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是他, 小裴是我带出来的学生, 也是你的直系学弟,只是可惜他入校的时候你刚好毕业, 要是Dreamcatcher同时有你们两位强将,势头一定比现在更猛。”
说到这,郑教授长叹一口气,摇着头说了无数句可惜。
“……未必。”楚听寒似是不赞成他的说法, 忽然说道。
郑教授一愣,没料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学生反驳。
是不赞成他说的Dreamcatcher势头更猛?还是不赞成他说的恰好错过?
郑教授扭头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楚听寒淡淡地笑了一声:“您太看得起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Dreamcatcher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和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原来是指这个,郑教授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连带着思维都在跑偏,干笑一声,岔开话题道:“这次还是明天一早的航班吗?”
平时问到这个问题,楚听寒回答得都很干脆,可这次他罕见地犹豫了一瞬,回答的话更是令人震惊,从容道:“不急,后面几天正好没有工作安排,我多留几天陪陪您。”
说得倒是怪好听的,可郑教授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不过是用他当个借口而已,无奈道:“你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楚听寒勾了勾唇,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次日,Dreamcatcher的练习室里热闹非凡,成员们仿佛还沉浸在昨天震撼人心的表演中,难以自拔。
“哎,你们知道吗,咱们昨天的校庆直播观看人数居然有十多万,峰值更是达到了将近二十万,知道峰值出现在哪个节目吗?”
吕奕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语气拽得上天:“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咱们Dreamcatcher啊,连楚大明星都夸赞的节目,必定吸引人啊。”
说完,他走到裴迹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你说是吧,少爷。”
吕奕不怕死,就非得犯贱喊他少爷,裴迹又不能把他轰出去只能当没听见,语气里没什么感情:“什么明星不明星的,你别瞎吹了行吗,我看你马上要飘上天了。”
吕奕把嘴里剩的糖咬碎了咽下去,一本正经地说道:“哪里是瞎吹,这是我今天早上路过办公室听到郑教授亲口说的,他还说咱的直系学长楚听寒在看完晚会后夸你了呢。”
直系学长楚听寒?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裴迹明显怔了一瞬,眉毛不由得拧起,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昨天晚上观众席坐着谁?”
吕奕随口应道:“楚听寒啊,咱们前几届的学长,貌似还是Dreamcatcher的创始人,出道好多年了,在娱乐圈里算是小有名气的歌手。”
顿了顿,吕奕砸了砸嘴:“哎,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你挺喜欢他的吗?要不让郑教授帮你牵个线认识一下?”
闻言,裴迹放下手里的任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还牵个线认识一下?他以为自己是掌管姻缘的月老吗?
清白的仰慕之情硬是让吕奕形容的像是爱慕之情一样。
裴迹非常无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吕奕全当没看见,依旧不知悔改:“我说真的,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像他这种大明星工作都很忙的,错过这次可不一定能等到下次了。”
裴迹懒得和他掰扯,敷衍道:“行,我知道了,你等我把视频剪完行吗?”
“剪什么视频?”吕奕往他跟前凑,等看到剪辑软件中复杂的轨道后疑惑道,“这不是新媒体那边的工作吗?怎么是你在做啊?”
“我说我伟大的社长,你也不用什么事都包揽吧。”
院里急着要,裴迹不想分心,更没功夫和他闲聊,言简意赅道:“副院长找我要的,要放进咱院的宣传片里。”
“害,还用费这劲儿吗,咱学校早剪好了,你找校新媒体要一份得了,昨天刚办的晚会,他们今天早上就剪好发在短视频平台上了,效率那叫一个快。”
吕奕边说边点开短视频软件,半分钟后他眼睛突然瞪大,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眼花后瞠目结舌道:“我嘞个乖乖……哥们,别剪了,你快过来看看,这数据是真的吗?”他拍了拍裴迹的肩膀示意他快看。
这一拍让裴迹点错了键,深呼吸把怒火压下去,咬牙切齿道:“算我求你,别捣乱了行吗?”
吕奕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个劲儿地在拍他的肩,越拍越起劲:“不是啊哥们,你小子、你小子不会要火起来了吧?!”
他的怒火确实是要烧起来了。
裴迹站起来,二话不说推着他往外走,赶紧把这尊大佛请出去。
吕奕往后推,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死命把手机往他面前怼:“不是,你等等,你真火了我没骗你,视频早上发布的,这才中午就百万点赞了。”
裴迹扫了一眼,视频里的内容是昨晚校庆上Dreamcatcher的演出画面,而视频画面的正中心恰好是他自己。
他一下子怔住,没再将吕奕赶走,而是将手机从他手里接过来,表情也有点不可思议。
视频发布于五小时前,此时点赞量已经突破百万,转发也有几十万,不明所以的网友还以为他是哪个音乐节的表演嘉宾,在评论区里询问他的信息。
[这是哪里的音乐节吗?这个乐队的主唱是谁啊?以前怎么没有见过?是新人吗?]
[台风很不错啊,比最近新出道的男团都成熟,尤其是主唱,全开麦演唱毫无瑕疵,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个乐队的名字,这种实力不火,天理难容!]
[天哪!我才看见发布者的昵称,这是传媒大学的官号啊,这根本就不是音乐节,而是校庆晚会?!]
[我去,我都打算粉他们了,你却给我说他们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主唱好帅啊,长得和游戏建模一样完美!]
[这就是青春的气息吗,毕业这么多年都快忘了大学时光的自在潇洒了。]
[主唱一开口,世界仿佛亮了。]
[主唱的嗓音好独特,带着点金属质感的亮嗓,听起来明朗又温暖。]
[一分钟,我需要主唱的所有信息!]
……
评论区划不到底,虽然绝大多数网友夸的都是裴迹,但作为Dreamcatcher的一员吕奕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哎,原来当明星是这种感觉,太爽了!”吕奕嘴都要笑歪了,“这底下还有娱乐公司说想要签你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不考虑考虑?”
裴迹现在专心学业,只希望能顺利毕业,对出道暂时没兴趣,语气平淡地回道:“以后再说吧。”
“啊……”吕奕像错失一个亿一样失落。
吕奕搬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时不时还复述一下评论区里的夸赞,试图打动裴迹加入娱乐圈,可裴迹依旧不为所动,完全当他是空气。
片刻后,裴迹终于剪好校庆演出的视频,正想发给副院长,没想到刚点开聊天软件忽然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
对方是看见短视频后了解到Dreamcatcher,认为Dreamcatcher的风格很符合商场周年庆的策划方案,加他的目的很明确,想邀请Dreamcatcher参加商演,给的报酬也很可观,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好巧不巧,裴迹有意要在学校内办一个小型音乐节,但外联部迟迟拉不到赞助,所以办音乐节的计划一直被搁置。
如果能顺利接下商演,不仅能凑够办音乐节的钱,而且还能余出一部分给社团换些更好的设备。
深思熟虑后,裴迹认为利大于弊,他没理由拒绝,最终答应了对方的商演邀约。
对方态度爽快,一听他同意,立马发来相关的要求,其他的要求不苛刻,裴迹都能接受,只是表演歌曲要由对方指定,歌曲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flutter》,歌里传达的情感是一见钟情时的悸动。
裴迹一直有个小毛病,没谈过恋爱,也没为谁心动过,所以唱情歌的时候总是没什么感情,可情歌唯独不能缺的就是感情。对于他来说这一丁点小毛病很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他独自一个人窝在练习室里反复听自己的录音,还是觉得每一版都差点意思。
中午吕奕来给他送饭,一推门,这人竟然又换了一种练习方式,改成坐在钢琴面前自弹自唱了。
“哎,别练了,”吕奕招呼他来吃饭,“这都唱了好几天了,你嗓子能受得了吗,歇会吧。”
裴迹坐在钢琴面前,手无力地搭在琴键上,毫无章法地摁了几下。
吕奕宽慰道:“要我说你就是对自己太严格,我觉得唱得已经够好了。”
裴迹眉头皱得很深,喃喃道:“还是不行。”
吕奕纳闷不过是一次商演,为什么非要做到十全十美。
吃饭的时候,裴迹夹菜夹得很慢,没吃几口又把筷子放下,心里还在想唱情歌的事。
“要不然找人指导一下呢?”吕奕想了想,“我听说咱们那个明星学长楚听寒还没走,你不如去找他请教呢,他出道早经验丰富,没准真有办法能解决你的问题。”
闻言,裴迹思考片刻,居然觉得吕奕的提议还可以。
去找楚学长请教的确是他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问题他有点问不出口。
第一次见面就让人教自己唱情歌,真的好吗?-
为了向楚听寒请教情歌的演唱方法,裴迹足足做了整整一天的心理准备。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走到一楼大厅,之前说好要陪他一起去找郑教授要楚听寒联系方式的吕奕忽然变卦了,说什么也不肯陪他进去。
“郑老师和你熟,和我又不熟,”如果说裴迹是郑教授的心腹,那吕奕就是郑教授的心腹大患,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前天刚逃了他的课,心虚……”
裴迹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干点正事,径自往前,郑教授的办公室就在一楼,离大厅也就不到十几米远。
他站定在门口,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抬手敲门。
门内传来模模糊糊的谈话声,除了郑教授里面似乎还有别人,不知为何裴迹莫名觉得那人很可能是那位姓楚的学长。
敲门声一响,门内骤然安静,紧接着是郑教授喊的一声“进”。
裴迹握着门把手的手骤然收紧,犹豫了几秒才推门走进去,脸上还挂起一个看似云淡风轻的笑容,以此来掩饰心里的紧张。
“郑老师,我是想来找您——”
话说到此戛然而止,他一抬眼撞入了另一双清冷的眼眸,眸中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眉眼精致得像上帝的精雕细琢,鼻梁高挺笔直,整张脸近乎完美,找不到一丝瑕疵。
暖黄明亮的天光似一层薄纱轻飘飘地覆在他身上,将他映衬得更加神圣高洁,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月。
办公室的窗开着,窗外是乍泄的春光,草换新绿,花含苞待放,一阵春风顺着窗吹进,春风拂面而过,吹开心房,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深处发芽生长。
裴迹呆了一瞬,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不是柔和妖娆的美,而是清冷高傲的美,如同苍穹中的皎皎明月,虽遥不可及却让人忍不住去幻想。
“听寒,这位就是Dreamcatcher现任主唱和队长,他叫裴迹,也是我以前经常向你提起的那位极有天赋才华的学生。”
“小裴,他就是你的直系学长楚听寒,Dreamcatcher就是他一手创立的,你刚进乐队时听到的那些歌都是他写的,我记得你当初还夸那些歌写得极好,你很喜欢……”
郑教授不急不缓地帮他们做介绍,可惜裴迹一句也没听见去。
此时此刻,他只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
偶像剧里,当命定之人出现时,总会响起美妙的乐曲,以此昭示主角的心动。
裴迹虽没听见什么悠扬美妙的乐曲响起,但感受到了心跳声的降临,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激烈,奏响雀跃欢快的曲调。
许久后,他才缓神,按捺住情窦初开的的激动与羞涩,抿了抿唇说了一声,“学长好。”
这是楚听寒第二次见他,对方一身成熟中透着点学生气的打扮让他有点意外,台上桀骜又张扬,让他以为这人生活中可能是拽酷的类型,没想到竟然是干净清爽的好学生。
介于少年与成年男性之间音色又像羽毛一样扫过,莫名让他有点心痒。
极大的反差让楚听寒觉得更加有意思,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
郑教授没察觉到在两人之间流淌的微妙气氛,朝裴迹说道:“小裴,你不是说有问题要找你学长请教吗,我把他叫来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那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过灼热,裴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犹豫片刻才慢慢向前走了半步。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的谎言,直到他真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为另一个人跳动,才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真会一见倾心。
或许flutter里描述的正是这种悸动的情绪,隐藏在深处的心跳像春日里蝴蝶在震动翅膀,变化仅在细微之间。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这一刻迎刃而解,裴迹抬眸,唇角不自觉翘起忽然道:“没有了,我没有问题要问了。”
他匆忙地道了个别,又像逃又像跑地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吕奕正趴着门口偷听,措不及防看见这人满面春风地从里面出来,眼里还闪着星星,无比震惊地跟过去。
“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裴迹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自顾自地说道:“我会了,我知道了……”
眼见面前这人的情绪仿佛老来得子般的喜悦,吕奕一头雾水:“什么玩意你就会了,你会什么了???”
等离办公室八丈远,裴迹才停下来:“flutter,我知道那是什么样感情了。”
“……?”吕奕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吓人啊,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裴迹没管他,仿佛身边没有这个人,兀自跑回了练习室。
摁下第一个琴键的时候,他犹如浸入在花海里,花蜜似的甜意井喷似的泛滥。
情歌,他好像会唱了-
“你恋爱了?”
裴迹惊到差点把钢琴掀了,不自在地用拳抵了一下唇,清咳一声才道:“没、没有啊。”
吕奕还在回味刚才的情歌,嘶了一声,感叹道:“原来见学长这么管用吗?”
演唱者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是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
以前那版像被迫营业,但这版听起来像是真情流露。
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吗,别人一点就通了。
当天晚上,社团里的成员来了一大半,都是为了来听裴迹唱情歌。
演唱结束后,练习室里响起激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对他的演唱赞不绝口。
他将感情和技巧发挥到淋漓尽致,完全唱出了心动的感觉。
至此,吕奕以为Dreamcatcher和楚学长之间的联系就到此为止了,可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与他想象的恰恰相反。
因为某个人,楚听寒几乎渗透到了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歌单。
也不知道他伟大的社长大人是着了什么魔,把音响里的网络热歌全换成了楚听寒历年出过的单曲。
很难想象,在某人的影响下,他现在连楚听寒出道前几年的冷歌都会唱了,近几年的热歌更是倒背如流。
“哎,跟哥们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吕奕实在憋不住,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裴迹站在落地镜前一根一根地整理发型,不以为意道:“谁啊?”
“就是咱们那个学长啊。”
说完,他看见裴迹极其不自然地走到宿舍另一边,有意和他拉开距离,垂眸开始理衬衫的袖子:“没有啊,你别瞎说行不行?”
从起床到现在,吕奕已经看见裴迹理了八百遍袖子,就差把紧张两个字写脸上了。
稀奇,铁树这是要开花了?
吕奕还想在问的时候,裴迹顺手拿了本谱子呼在他嘴上进行物理消音:“哪来这么多问题,赶紧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赶不上商演可是要赔钱的。”
一听要赔钱,吕奕立马没有了八卦的心思,跑得比他还快,出门的时候连车都打好了。
演出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裴迹的歌声美妙动听,引得行人纷纷驻足欣赏,演出过半时舞台四周已经人满为患。
随着满天的花瓣飘洒而下,Dreamcatcher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次商演。
裴迹下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摄影师回看舞台录像。
裴迹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能发我一份吗?”
摄影师二话不说加上裴迹的好友,把视频发过去。
“你别告诉我,这次副院长又让你帮忙剪视频,”吕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窜了出来,眯了眯眼,“咱们的商演视频应该不能用于咱们院的宣传吧,你小子有秘密啊……”
“说,你是要发给谁,如实招来!”
裴迹连头都没抬,淡淡道:“郑老师,他帮我指导的,我想发给他让他帮忙点评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等把视频文件保存好,他才抬起头来,挑了一下眉反问道:“你以为是谁?”
吕奕脑袋上飘过一行省略号,大为失望:“……没意思。”
他还以为是那位学长,不过裴迹表现得太坦荡,他并不觉得回答里有水分。
看见吕奕拉着一张脸走远,裴迹笑了笑,转头就把视频发给了楚学长。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发过去要说什么,但就是莫名想把这段视频分享给楚听寒。
过了几秒后,裴迹觉得一条单独出现的视频可能会让对方感到不解,而且还显得有点干巴。
所以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谢谢学长的指点,情歌我已经会唱了。
不对,自己单方面的一见钟情怎么能算指点,而且这句话怎么看都非常官方。
裴迹把这句话删掉又开始重新思考。
Dreamcatcher第一次商演,分享给你看看。
……像经营同一家企业没有感情的合伙人。
演出用的花瓣居然是真的,学长你开演出会的时候也会用花瓣制造舞台效果吗?
……像玫瑰花滞销推销花瓣的花店老板。
第一次商演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豪无意义的废话。
思考许久,裴迹换成最直白的方式,询问对方的评价,顺便求一下指点。
当时楚听寒是怎么回复他的?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耳边一道模糊落寞的声音与脑中的记忆重合。
——挺好的。
“丢下我挺好的……”
楚听寒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意识变得朦胧,呢喃道:“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凭什么放手……”
像怪罪像控诉,也有一点像乞求。
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颈肩,带着点淡淡的酒香,近在咫尺的距离,暧昧的氛围,以及对方软绵绵靠在他身上的身躯都令他有些头昏脑胀。
被楚听寒触碰过的地方都像过电似地发麻。
裴迹一步也不敢乱动,怔在原地像块木头,手屡次抬起又放下,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最后他只能把手悬在半空中,用胳膊撑着他快要软下去的背,安静地听着他的“控诉”。
楚听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裴迹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最后一句。
“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不负责任的人。”
裴迹心里一阵酸痛,悬在空中的手终于找到落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抚着他的背,小心翼翼地安抚。
回忆戛然而止,记忆残缺不全。
裴迹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穿越了,而是失忆。
意气风发的乐队队长是他,春心萌动的学弟是他,塌房退圈的爱豆是他,傍大款吃软饭的渣男也是他。
过去与现在都是同一个身躯同一个灵魂。
所以是他先追求的楚听寒,又把他狠心抛弃的,对吗?
第22章 第 22 章 他很可耻地再一次心动了……
裴迹心里有很多话要问楚听寒, 但想起回忆里的悸动情愫和如今软饭渣男小白脸与金主的尴尬处境,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艰难晦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管他问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裴迹环在楚听寒腰间的手收紧了一点点, 心情沉重地等待他的控诉和指责。
可是一句也没有,只有绵长的呼吸声随着夜色涌动。
趴在他肩头的人忽然没有了动静, 像狂风暴雨过后的平静,让他没由来的不寒而栗。
裴迹偏过头, 动作有些僵硬, 抬起手试探般地拍了拍他因为搂抱而微微弓起的脊背, 用极柔极轻的声音唤了他一声,“楚听寒你……你还好吗?”
楚听寒一动不动, 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没有任何回应。
细微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脖颈,莫名让他泛起一丝痒意,下意识想把人往外推一点,拉开一丝距离。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对方像察觉到他的意图,搂着他脖子的手蓦地收得更紧, 如同藤蔓一样缠绕在他身上, 一丝一毫也不肯远离, 头还无意识地在他脖颈里蹭了蹭。
裴迹大脑空白一瞬, 随之拉响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把人直接推开显得太过无情, 但是一直紧贴在一起也让他很不适应,心跳骤然加快, 思绪也跟着变乱。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裴迹喉结滚动了一下,机械般地扭头朝他靠近,距离骤然拉近,借着朦胧的夜色他能清楚地瞧见楚听寒的睫毛泛着一丝晶莹的光亮, 像是泪珠残留的水光。
楚听寒双眸紧闭,眉间微蹙含着一丝淡淡愁意。
裴迹垂眸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好像是睡着了。
裴迹想把这人从自己身上弄下来,奈何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就是拽不开。
睡着了还这么有劲儿?
裴迹没忍住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分是分不开了,他直接把人拦腰抱起来,轻手轻脚把人抱到卧室,弯下腰将他放在床上。
可能是因为睡熟了,也可能是因为酒精麻痹大脑,这次楚听寒终于把手撒开了。
裴迹直起腰来,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垂眸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楚听寒蜷缩着身躯,眉头依旧皱得很深,嘴唇微动,睫毛也跟着颤抖,像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楚听寒的话语伴随回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他的思绪乱得像解不开的毛线团,越理越头疼。
裴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揪心,俯身帮他掖好被子正打算出去找个地方静静。
可刚一转身,他的手腕忽然碰到一丝冰凉,他怔了一瞬,那抹冰凉又贴上来,趁着他怔愣的瞬息一下子抓住他的手。
“别走……”楚听寒仍在睡梦中,但额头上浸出一片冷汗,眉心凝着一丝忧愁,紧攥住裴迹的手几近发白,一刻也不肯松。
裴迹脚步陡然一顿,腿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走不出去,心越来越酸软,还是没忍心离开,又退回去坐在楚听寒的床前守着。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楚听寒紧握住的手,皮肤被勒到发白,血液快要流通不畅,半边胳膊渐渐发麻,抬了抬手想把楚听寒的手扣开,可伸出去的那一刻忽然改变方向,轻抚着他被冷汗打湿的碎发,试图把他眉心的愁意挥开。
片刻后,手上的力气忽然松开,楚听寒的手渐渐滑落搭在床边,眉头舒展开,神情变得安详。
裴迹慢慢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等再靠回椅背的时候忽然无助地长叹一口气。
唉……
想过自己渣,但没想到自己这么渣。
裴迹一直以为是楚金主先对他死缠烂打,没料到竟然是自己先一见钟情,招惹了他。
大学的时候一见倾心,那么喜欢,怎么感情说淡就淡。不仅如此,竟然还用一句“玩腻了”把人狠狠抛弃。
这种万人唾弃的渣男行径,居然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简直不是个东西。
现在谢谢,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太好辨认,很可能楚听寒从他刚出院的时候就知道他失忆了,愿意和他结婚估计也是抱着他能够改邪归正的心态。
他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抛夫弃子,楚听寒居然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还愿意和他好好过日子。
他也不知道该说楚听寒恋爱脑,还是该说自己走运摊上这么大度又痴情的恋人。
既然如此,他不能再辜负楚听寒了,要改邪归正,钟情专一,更要努力上进,不能再躺平吃软饭了。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有资格去见孩子,实则是为了爱得义无反顾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楚听寒。
裴迹想用行动告诉楚听寒,他的选择是值得的,自己再也不会是那个颓废退圈的塌房爱豆了。感情的维护需要双方付出,他也有能力养得起楚听寒,配得上他从始至终执着的喜欢-
次日早餐,楚听寒是被阳光晃醒的,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发懵,坐起来靠在床头缓了好一阵才让起床气消散。
他慢吞吞从床上起来,正要去洗漱,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听见零零星星像在切菜的动静。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他也并没有给谁说过自己的去向,按理来说房间里不可能有其他人,可厨房里传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家里除了他以外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酒醉过后,他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没怎么多思考,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太阳渐渐升高,明黄的日光透着窗户洒进室内,照出一个宽阔高挑的背影。
楚听寒的眼眸陡然放大,还以为是梦。
裴迹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听寒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盯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默默地看了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然真给他一种他们在过日子的感觉。
裴迹的后背宽阔又结实,人长得又高,看上去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楚听寒盯着了一会儿忽然很想从后面抱上去,他往前走了没两步还没来得及靠近,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措不及防与之对上视线。
两个人同时都愣了一秒。
楚听寒像被看穿心事,极其不自然地把眼神瞥到一边,摸了摸鼻子,咳几下清嗓,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裴迹手上还沾着点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醒了啊,饭还没做好,要不你先去洗漱,估计再等一会儿就熟了。”
楚听寒没动,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迹有点疑惑,是没听见他说话,还是没醒酒,脑子还在发晕?
他往哪走,楚听寒的目光就跟着他往哪移动。裴迹实在是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把燃气灶调成小火,一边用筷子搅着面条,一边默默说道:“那个……家里没什么吃的,就剩下几颗鸡蛋了,我就下了点鸡蛋面。”
楚听寒还是没说话,就靠着墙边站着,呆呆地看着他。
不吭声是愿意吃还是不愿意吃?
裴迹一时有些无措,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想吃,现在点外卖也来来得及。”说着他就去拿手机。
“不用,想吃。”楚听寒终于开口,眼里藏着一丝笑意。
裴迹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又把手机揣回兜里,兀自往锅里加调料。
过了一会儿,楚听寒走到厨房门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裴迹现在应该不记得这个地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还正好碰见他醉酒。
想到这,楚听寒思绪一滞,莫名有些心慌。
他该不会是想起什么来了吧?
昨天晚上他酒醉以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酒后断片,昨天晚上的事情楚听寒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楚听寒抿了抿唇,旁敲侧击地又问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不显得怪异,只能莫名其妙断在这里。
裴迹本来要关火,被他一问,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突如其来的一吻,手蓦地一抖不小心拧成大火了。
火苗“噌”地一下喷出,越烧越旺,锅里的水也随之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慌里慌张把火关掉,极其不自然地说了一声没有。
楚听寒觉得裴迹的反应不太对劲儿,思索后追问:“真没有吗?”
裴迹盯着他的双眸,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应该说什么,难道说昨天晚上你把我强吻了吗?
就算他敢说,楚听寒也不敢信吧。
所以他还是假装无事发生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鸡蛋面熟了,裴迹盛出来放在餐桌上,极其自然地将话题揭过:“吃饭吧,过一会儿该坨了。”
他挑了几筷子,心里还在想着回忆里的那些画面,他和楚听寒的缘分起源于传媒大学,这里又曾是传媒大学的家属院,会不会这间房子里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意义非凡,他觉得楚听寒不可能独自一人来这里买醉。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刻意,随口说道:“这间房子和我有关系吗?”
“嗯?”楚听寒抬眸,迷茫一阵,不懂他怎么忽然想问这个。
裴迹低下头吃面,心想好像还是问的有些刻意,表情有点尴尬:“我就随便问问,有点好奇。”
楚听寒放下筷子,思考一阵,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可能算是我喜欢上你的地方。”
裴迹夹面条的手猛地一抖,面条一下子从中间夹断掉下去,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面条突然卡在喉咙里,呛得他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实在是太直白了,给他一种被表白的错觉。
大清早的他是不是不该问这个,烧得他脸都在发烫。
楚听寒看他咳得脸都红了,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关切道:“你没事吧?”
裴迹一边咳一边朝他摆手,抬手的时候还不忘用胳膊挡住自己涨红的脸。
他咳得实在太激烈了,楚听寒有点担心,想要凑过去察看,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裴迹忽然毫无征兆地端着碗跑了。
裴迹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咳……我吃饱了,我先去洗碗。”
随后,厨房里响起一阵水声。
楚听寒还是不太放心,怕他真的被呛到,放下碗筷走过去,过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裴迹洗完东西转过身。
裴迹脸上的红消了些许,但额头的碎发莫名其妙被打湿,看样子可能是洗了个脸。
他不过是把话说得直白了一点怎么把人搞得这么紧张。
裴迹现在还真和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比大学的时候还青涩可爱一点。
大学的时候还敢跟他装偶遇展开追求,现在好像只剩下落荒而逃了。
楚听寒没忍住笑了一声,朝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朝他走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厨房面积不大,两个人站在一起更显逼仄,裴迹往后退了几步:“昨天我本来有事找你,发消息你没回,去公司也没找到你,关南说你可能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有事找我?”闻言楚听寒思索片刻才想起手机里好像是多了一条消息。
好像是要问他怎么唱情歌。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仅隔一步之远,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明明看见了消息,反而还要装作不知道来问他,裴迹怀疑楚听寒是故意的,不过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想也不想便道:“没事了。”
楚听寒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上半身前倾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裴迹喉结轻滚,整个人都在绷紧,向后再退却一下子撞到洗手台上。
裴迹退无可退,只能绷直上身,嘴角抿成直线,心速渐渐飙升。
楚听寒清冷眼眸罕见有了点温度,“需要我教你唱情歌吗?”
“可惜我的情歌也一直被人诟病。”说到这他还装模作样的轻皱了一下眉头,显得有几分苦恼。
而后裴迹瞧见他眉头一舒,漂亮的眉眼上染着点春意:“要不然我们一起学?”
距离近在咫尺,裴迹的视野全被楚听寒占据,眼眸中的人笑得比花还要好看,呼吸间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大脑运转放慢,思绪停滞,只余下擂鼓般狂热的心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心跳声昭示着一切,他很可耻地再一次心动了。
第23章 第 23 章 求你了,学长。
窗外阳光明媚, 日光缓缓挪移不知不觉洒着二人身上,裴迹稍微垂眸就能看见楚听寒那双晶莹剔透如琥珀般的棕色眼眸,眼里含着点笑意, 一瞬间让裴迹晃了神,等再回神的时候楚听寒已经快贴到他身上了。
距离近到可怕, 一方仰头或是另一方低头都能碰到彼此温软的唇瓣。
感官思绪全被另一个人占据,裴迹的目光不自觉在他的唇上留恋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又触电般的把目光收回来。
楚听寒往前靠了靠, 莫名其妙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点期待情绪, 低下头努力压了压唇角,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从他的身侧滑过, 越过他伸手关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在这一刻暂停,房间重回宁静。
这个动作太出乎意料,裴迹明显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才明白楚听寒贴过来好像只是因为要关水龙头。
他还以为是要亲……
想什么呢?裴迹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消灭在心里。
果然是渣男啊,随随便便就想跟人接吻, 人家就只是单纯要关水龙头而已, 都想歪到哪儿去了。
裴迹懊悔不已, 绝望又无助地闭了闭眼, 深深地怀疑自己可能是有什么基因突变成渣男基因了, 他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
楚听寒往后退了几步,又重新和他拉开距离, 语气平淡地开口:“一直开着水龙头挺浪费水的。”
裴迹呆滞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嗯了一声,心里还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想歪得这么离谱,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 没人会在这时候干那种事吧。
渣男的思维果然与众非凡,他得想办法改改,把歪曲的思想掰直了。
即便如此,他脸上还是流露出一点儿类似美梦落空的小情绪,眼眸明显比刚才灰暗了一点,显得有几分失落。
楚听寒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实在是演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绷直的嘴角顷刻间破功。
好在裴迹脑子里还在想什么渣男不渣男的事,根本没注意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楚听寒觉得现在的裴迹特别有意思,他仿佛能看见裴迹因为兴奋立起来的小耳朵默默耷拉下去,表情还强装着不在意。
偏巧楚听寒忽然来了一点兴致,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裴迹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没有不高兴。”
“真没有?”
“没有。”
裴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索性换一个话题,思索片刻忽然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教我唱歌吧,歌神。”
楚听寒被他的笑意晃到,怔了一瞬。
裴迹刚才说什么?他刚才叫自己什么?歌神?
这个称呼平时只有歌迷会喊,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
楚听寒被他逗笑了:“谁教你这么叫的?”还歌神,听起来和现实社会太不符合了。
裴迹呆滞片刻,表情迷茫又无辜,吞吞吐吐道:“他们不是都这么叫你吗?”
某人诡异的从众心理让楚听寒笑得更灿烂了。
裴迹还以为自己犯什么错了,皱着眉头看着他笑,怎么也没想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歌神楚听寒,没问题啊,外面人都这么喊的啊?以前也没见他觉得这个称呼这么好笑啊,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裴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笑了很久。
楚听寒笑够了但嘴角还是翘着的,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意味深长道:“别的夫夫结婚后早改口叫老公了,你叫吗?”
裴迹愣住了,大脑不知道是第几次宕机,非常小声地啊了一下,没搞懂这两个问题之前有什么关系。
话题到底怎么跑偏到这儿来的?
“嗯?”楚听寒朝他歪了歪头,极其有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裴迹垂下眸子,头也跟着埋低,一抹红意从他脖颈往上蔓延。
沉默片刻,裴迹才想出答案,抬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极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无比小声地开口:“我不习惯。”
这句话是连着咳嗽一起说出来的,声音又小,语速还快,楚听寒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这次他是真没有故意逗对方的意思,单纯是想知道答案。
然后他看见裴迹依旧低着头,胸膛起伏几下像在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半晌后他才听见裴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把语速放缓,话还有点磕巴:“我说……我……我不习惯。”
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楚听寒只是觉得他纯情得可爱,可等那一点点甜意消散后他又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失忆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吗?
他记得大学时代的裴迹好像还挺主动的,也没有现在这么纯情。
此情此景,让他忽然生出一种调戏良家少男的错觉。
嘶……
所以裴迹现在的心理年龄应该多大啊?
楚听寒陷入沉思,从头开始捋已知的线索。
裴迹醒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Lucky的存在,莫名其妙误以为他俩真有一个物种为人的孩子。
而现在裴迹似乎也不记得有关这间房子的事情,那时候裴迹还是大学生。
如果这样推算下去,裴迹现在拥有的记忆应该要比大学还早,心理年龄很可能比大学生还要小。
所以他很可能是——高中生?!
楚听寒大脑白了一瞬,对推算出的结果很是震惊,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在调戏一个高中生???
刚成年才十八岁的男高中生。
怪不得这么青涩纯情,原来比他整整小了十一岁。
十一岁啊,说是老牛吃嫩草也不足为过了。
以前周英杰还调侃他堂堂楚总没想到居然会喜欢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现在更过分了,变成小十一岁,如果自己再比他大几岁,裴迹都能喊自己叔叔了。
楚听寒眼前一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堪称丧尽天良的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一秒回归正经,也学着尴尬地咳了一声,绞尽脑汁但愣是一个补救措施也没想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就随口一说,以后会习惯的。”
裴迹还以为他会刨根问底,又或者逼着他改口,他早就做好了做坏的打断,谁成想楚听寒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把话题揭过了。裴迹瞬间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砰砰狂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裴迹终于有工夫去冷静思考,想了一会儿竟然觉得楚听寒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先不提改口叫什么老公的事情,他一直楚听寒楚听寒的直呼其大名是不是也不太妥当。
旁人客套喊他楚总,粉丝仰慕喊他歌神,老师惜才喊他听寒,那自己作为楚听寒的另一半应该喊他什么呢?
楚总太有距离感,老公又叫不出口,歌神还被某人pass掉了,要不……听寒?
他掀眸瞧了一眼楚听寒,张了张口试图改变更亲密的称呼,但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连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渣男不是最会糖衣炮弹、花言巧语那一套吗?怎么关键时刻反而不行了?
楚听寒当然不知道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裴迹做了无数次心理挣扎,见他抿唇不语误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称呼苦恼。
真是作大了……
如果他知道裴迹现在的心理年龄比自己小十一岁,他绝对不可能说出那种话。
楚听寒只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最好把这段记忆从两人的脑袋里抹去:“不是说要让我教你唱情歌吗,再不学,我可不教了。”
裴迹才先起来正事,立马点了点头:“我学。”话毕,他默默在心里加了两个字,听寒。
这里总共两室一厅没有书房,客厅里有点乱,只有那间没人睡过的卧室比较规整适合上课,楚听寒便带着裴迹走过去。
进门后,楚听寒把门关上,第一句话是——“为什么突然想起让我教你唱情歌了?”
开窍了?被他打动了?想和他交流感情了?
楚听寒想了一万种原因也没想到裴迹的回答会是——“接了一个综艺节目,比赛的歌曲是情歌。”
果然人最不该的就是自作多情,楚听寒无奈地怂了怂肩,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又问:“什么综艺节目?”
裴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青春星工厂。”
话音刚落,他看见楚听寒的脸色霎时变白,脱口而出:“你不能去。”
裴迹皱了一下眉,“为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他又道:“我没有要控制你的意思,只是这个节目有黑幕,为了热度太不择手段,我怕你……”
“没事的,”裴迹打断他的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语气变得柔和像是安抚,“你别担心,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楚听寒沉默一阵,默默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他没问明白,但裴迹莫名其妙懂了他的意思,可能是要问他接这个综艺为什么都没告诉他一声。
夫夫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他是有点欠考虑。
裴迹以为他是要生气,刚要道歉,却听见这人说:“我可以帮你。”
其实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裴迹的心情挺微妙的,一方面抗拒吃软饭,另一方面又觉得心里有一块儿地方慢慢被捂热。
他淡淡笑了一声,挑眉道:“如果事事都要你帮忙会不会显得我太费了点,放心吧,我能搞定。”
“好了,别皱着眉头了,不会有事的,”裴迹坐到床边,招手让他过来,“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先教我唱歌,歌神。”
裴迹无奈一笑,知道这人是故意在用称呼逗他开心,没办法只能先顺他的心意教他唱情歌。
只不过,裴迹没想到楚听寒居然真在认认真真给他上课,表情比教导主任还严肃。
他以为的教唱情歌是要教给他感情,没料到楚听寒从头至尾都在严肃认真地教给他技巧,没有一丁点儿感情。
楚老师实在太敬业,裴迹一刻也不敢松懈,下课的时候竟然给他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上高中高考冲刺的那段时间。
天边染上红色,夕日欲颓,不知不觉竟到了日暮时分。
楚听寒没打算在这里常住,简单把屋里清理干净后便带着裴迹回家了。
出单元门的时候,裴迹隐隐约约听见了小孩嬉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可能是在向他靠近。
他抬眸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小豆丁。
小朋友看起来不大,可能还没有他的小腿高,声音非常稚嫩,脸颊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肉嘟嘟的,身后背着的书包都快比他人大了,看上去可能是刚放学。
夫妻俩一脸宠溺地盯着小朋友,听着他仰着脑袋滔滔不绝地描述幼儿园里的趣事。
普通寻常却温馨的画面,裴迹的眼神莫名停在他们身上,看了很久。
片刻后,小朋友一手牵着妈妈,另一手牵着爸爸,还不忘把书包丢给爸爸背,他双腿同时离地,夫妻俩默契地把他拎起来,玩起荡秋千的游戏。
整个小区充斥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裴迹触景生情,忽然联想到了他和楚听寒的孩子。
两岁多的小孩能不能玩荡秋千呢?等小孩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也缠着他们玩各种幼稚的小游戏呢?
想到这,他又想起楚听寒说过他并不是一个对孩子负责的人,从出生到现在根本没管过孩子。
在这儿之前,他们的小孩看见别人一家三口嬉笑玩闹时,会不会也像他自己小时候一样羡慕。
会不会失落?会不会苦恼为什么另一个爸爸不喜欢他,不愿意养他……
裴迹的心里蓦地一酸,叫住前面的人,“楚听寒。”
楚听寒脚步一顿,回眸看他。
行吧,还是连名带姓的叫他,楚听寒无奈一笑转过身来,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却措不及防对上一双忧伤的双眼。
他心里骤然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飞机应该落地了吧?”
“能带我去见他了吗?”
楚听寒觉得自己仿佛被寒风侵蚀,从头到脚都在变僵。
一家三口拐过弯在裴迹的余光里消失,他把目光收回来,声音很低,听上去情绪不太高:“我不想拖太久,不想错过他的童年。”
楚听寒想回复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片刻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牵了一下。
裴迹小心翼翼地勾上他的手,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语气说不出的好听:“求你了,学长。”
时间仿佛停滞,楚听寒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第24章 第 24 章 到底为什么拉黑我?……
楚听寒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才会不经思考就同意了裴迹的请求。
整整一个上午,他已经因为这件事分神许多次了,这次连关南把合同推到他手边都没能反应过来。
关南看他一直支着胳膊低着头, 以为他是失眠没睡好,把合同放好小声说道:“楚总您是没休息好吗?要不先去歇会儿?”
楚听寒依旧没有反应。
关南苦恼地嘶了一声, 不对劲儿啊,难道楚总昨天晚上通宵了, 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
他稍微增大音量又道:“要不我下去给您买杯咖啡?”
还是没有回应。
关南:“……”
邪了门了, 总不能是聋了吧?
关南深吸气, 气沉丹田,几乎是用吼的:“楚总!”
楚听寒觉得自己耳朵一阵刺痛, 耳膜都快被他吼破了,皱了皱眉,略显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可算是有反应了,关南松口气,指了指他手边的合同:“青春星工厂的合同,楚总你看看, 要是没问题签完字我就送出去了, 节目组的员工还在楼底下等着呢。”
合同楚听寒看过电子版的, 这份又让关南检查过, 他大致扫了一遍, 发现没有问题后就签字了。
关南把合同接过来,犹豫片刻问道:“楚总, 您之前不是说不参加这个节目吗?为什么现在又同意了。”
老板的决定他不应该多问,他只管按照吩咐去做就是,平时他也都是这样办事的,但这次他实在是好奇。
青春星工厂从刚开始筹备的时候就有意邀请楚听寒当指导老师, 为了请到他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批人死磕他很久,但无一例外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怎么这次反而又答应了呢?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如果靠死缠烂打就能让楚总点头答应,那他也不会是圈内最最难请的明星了。
楚听寒沉默一阵,沉声道:“因为他要去。”
关南一头雾水。
他?他是哪个他?
楚总不想说就算了,怎么还和他打哑谜。
关南自知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没再多问,讪讪地抱着合同要往外走。
走出没几步,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猜不出这个他是谁,但现在答案不需细想便呼之欲出。
楚总现在最在意的人是谁啊,不就是金屋里藏的裴迹吗。
关南鬼使神差地拧过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是裴哥吗?”
闻言,楚听寒向他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
还裴哥,他倒是会套近乎。
楚听寒没吭声,垂下眸子继续忙手里的工作。
没反驳就是默许,居然真的是为了裴迹,关南大为震惊,从给楚总当助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楚总为谁修改原则,裴迹是第一个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
关南不由得对裴迹肃然起敬,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向他取取经,也傍一个能被自己拿捏的大款,这样就不用在苦哈哈地上班当牛马了。
另一边,裴迹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某人心里的名师了。
“我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点?”乔贺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马上就要录节目了,哥你可千万感冒了。”说着他就倾身向前,想让司机调一下温度。
裴迹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不冷。”
两人正在去录制现场的路上,这次去是专程为了和F组练习生见面的,彼此熟悉一下,裴迹也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摸清他们的实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从上车到现在,裴迹一直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看上去非常淡定,而乔贺却紧张激动得不行,他透过后视镜想看看安竹在干嘛,却迟钝地发现她好像一直都没说过一句话,从始至终都在抱着手机回消息,脸色越来越差。
安竹本来不想打扰裴迹休息,一直在和节目组用手机打字沟通,可对方的态度极其敷衍,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
——“我们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做预热宣传。”
再次看见同样的敷衍话术出现时,安竹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打电话质问道:“什么叫正常流程,正常流程是给艺人买黑稿?用满天飞的谣言去消费艺人吗?”
闻言,裴迹睁开眼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了一下自己名字,清一色的话术滑都滑不到底。
他将要录制青春星工厂的消息不胫而走,已在全网疯传,引发热议。
[青春星工厂最新拟邀飞行助演嘉宾名单里竟然有裴迹的名字???]
[裴迹?是我想的那个裴迹吗?他不是早就塌房了吗?真当互联网没有记忆???]
[节目组疯了吗?竟然邀请塌房艺人,虽然这一季的练习生平平无奇,但罪不至此吧,竟然要让他们和塌房艺人合作舞台?!]
[看出来这一季是真的凉了,连艺人都要请不起了,请一个正常的艺人会死吗,我们追选秀的人招谁惹谁了呢?]
[知道的是来帮唱的助演嘉宾,不知道还以为F组犯天条了,后面拖着这么大一个累赘。]
[这年头塌房艺人都能重新出道了,也是好笑。]
裴迹翻了没几条就不想看了,不是接受不了恶评,而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词这些话,他看都看腻了,他们居然还没发腻。
他大概明白安竹在和对方争吵什么,转身朝安竹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把电话挂了。
安竹犹豫了一会儿,很不甘心的地把电话挂掉,忿忿不平地咒骂道:“节目组太不是个东西了,节目录都没录呢,先用你去炒热度了,用的办法还极其无耻。”
“不行,我还是要和他们讨个说法。”说着,安竹作势还要再拨回去。
裴迹淡淡开口制止她的动作,:“不用,浪费时间。”
安竹抿唇道:“那你看着不糟心吗?”
裴迹随口道:“都被骂两年了,早脱敏了,就当是节目组免费给我送热度,也省得咱们花钱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黑红也是红,比起被黑,他现在更怕糊。
安竹像被他说的话震慑住,呆滞了很久。
裴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洒脱乐观的,这心态太强大了。
经历过车祸、软饭、渣男、还有个娃等一系列炸裂事件后,裴迹的心态变得极好,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死不了,一切都好说。
何况他早就知道节目组就是看中了他身上自带的热度才会答应让他担任飞行助演嘉宾,因此对节目组的操作并不意外。
什么黑料谩骂先靠边站,他现在只想赢得比赛。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练习生住的宿舍楼,为了方便拍摄和训练,宿舍楼的设计很人性化,下面几层是练习室,上面几层是宿舍,练习生不用出楼就能完成一天的拍摄任务。
刚一进宿舍里,裴迹的视野里就出现了数不清的摄像头,镜头齐刷刷地追踪到他身上。
裴迹压低帽檐,大步朝F组的专用练习室走。
按照约定,F组的练习生应该都在那里等他,裴迹怕路上堵车迟到,比原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他在练习室里等了一会儿,练习生们才陆陆续续到达。
可能是因为F组本身在节目里没什么地位,活得像透明人,因此对于塌房艺人给他们当助演嘉宾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还能友好地和他点头握手。
裴迹有点意外,来之前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还以为要花点工夫驯服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意外地配合。
抛开实力差劲不谈,F组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几乎拧成了一股绳,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想要把舞台练到最好。
裴迹其实很懂他们的心思,即使知道垫底的名次肯定与出道无缘,但是能多留一段时间就多一份曝光,只要能有一秒钟的镜头就有被人看到的机会,可能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按照他们每个人的特色,裴迹把flutter这首歌重新拆分成几个part,扬长避短,尽量能把每个人的优点发挥到最大。
不过练习生总共八人,这次只来了七个,其余人解释说是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没过来。
裴迹挑了挑眉,心想果然还是有不服气的刺头,问道“没来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一头顺毛的练习生道:“吕奕。”
裴迹愣了一下:“你说他叫什么?”
练习生不明所以:“吕……吕奕啊。”
裴迹从青春星工厂的官号上搜了一下,一模一样的脸,还真的他大学时候认识那个吕奕。
“他哪儿不舒服啊?”
“说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
就他那一沾枕头就睡得昏天黑地的死样,还能睡不好,八成就是不想来的借口,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颓废的时候,给Dreamcatcher拉赞助的时候不是挺神采奕奕的吗。
裴迹又问:“他宿舍在哪?方便带我过去一下吗?”
“方便方便,他宿舍就在楼上。”练习生马不停蹄带着他过去了。
练习生住宿的那一层只有走廊上有摄像头,裴迹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内才闷闷地传出一声“进”。
裴迹开门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吕奕像那个没事人似地坐在电脑桌前,看上去身体健康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听见有人进来,吕奕竟然也没抬头看看是谁。
裴迹把门关上,往前走了两步,轻扯嘴角:“多大的腕儿啊,还得我亲自来请你?”
吕奕卡顿几秒,机械转头,看见是裴迹以后瞬间又把头扭回去,一口把嘴里的水果糖咬碎成渣渣。
裴迹觉得好笑,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装不认识吗?
“头还疼吗?”
吕奕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略显不爽的侧脸。
裴迹十分费解,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惹他了:“不说话我可走了。”
他作势要往外走,刚碰到门把手,这人终于吭声了,干巴巴地说道:“我还以为咱俩绝交了呢。”
他刚才说什么?……绝交?裴迹百思不得其解。
吕奕语气里带着点不屑:“原来你还认识我啊,那行,兄弟下半年结婚,记得来随份子。”
裴迹:“……”
他脑子出问题了?犯病了没吃药?
裴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睨着他。
吕奕冷冷瞥他一眼,瘪嘴道:“你这什么表情啊,不是,我才是受害者好吧,你先把我拉黑的,哥们。”
提起这个,吕奕又是一阵委屈,拉着一张长脸“如数家珍”地抱怨:“大概也就一两年前,你一声不吭就把我拉黑了,我犯什么错了大哥,还特地用短信给我发一句以后不要联系了,连带着手机号也拉黑了,干啥啊,绝交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你们当明星的都这样吗,还没飞黄腾达呢,就先忘本了。”
这算是裴迹此生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刻,脑海里就一个棘手的问题。
——好哥们脑袋坏了他应该怎么办?
他上前关切地伸手试了一下吕奕额头的温度:“烧糊涂了?”
吕奕胡乱一挥手,拒绝和他接触:“什么玩意,你才烧糊涂了,别岔开话题。”
吕奕皱着张脸:“你说实话,到底为什么拉黑我?”
这一部分的记忆裴迹还没找回来,他只能万分无奈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哦,总不能是你背着我谈了个女朋友,然后人家让你把手机里的一切同性异性朋友都删了吧?”
吕奕脸上写着不信俩字,呀牙切齿地调侃:“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占有欲这么强。”
裴迹忽然沉默了。
女朋友没有,但是男朋友好像有一个……
但是应该不至于会这样吧?
第25章 第 25 章 有、奸、情!
吕奕翘着二郎腿, 双臂抱在胸前,头微微后仰,趾高气昂地等着他解释。
裴迹左思右想, 还是同样的回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吕奕一点就炸,完全没有耐心, 头也不仰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误会你倒是说啊。”
裴迹诚实回答:“忘了。”
“……”吕奕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裴迹无语又无奈, 真话不信, 假话不听,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吕奕这么难伺候。
他可没耐心和铁哥们软声细语地说好话。
冷静片刻后,裴迹揉了揉眉心, 打算换一种方式:“这样,抛开咱俩恩怨情仇不谈,你最起码要敬业吧,也得对F组的队友负责吧,咱们是一个团队,缺一个都不行, 你消极怠工, 他们也跟着你遭殃啊。”
吕奕表情稍微松动了点儿:“头疼。”
“吃药。”
“一看见你就头疼, 治不好。”
裴迹当即就想把他拎出去扔外面, 但还是忍住了:“工作是工作, 生活是生活,私人感情不能带入工作, 你要是实在看我不爽,等比完赛再说行吗?”
吕奕砸吧砸吧嘴,竟然觉得他还挺英明大度的,倒显得自己小肚——
不对啊, 不是说好不原谅他吗,怎么还夸上了。
吕奕晃了晃头,让这些不争气的想法从脑海里消失。
过了一会儿,吕奕才慢悠悠不太情愿地说道:“行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练习室走,吕奕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脊背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让他一度有种回到大学时代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是外联部的副部长,裴迹是Dreamcatcher的社长兼主唱,一呼百应,风光无限。
可现在……
唉,吕奕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个在选秀节目垫底当透明人,另一个塌房退圈二次出道,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谁比谁更惨点。
“这么伤感,世界末日要来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突然打断他的思路,吕奕一抬眸,正看见裴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吕奕没听懂什么意思,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从走出宿舍门到现在,短短五十米的路,裴迹已经不知道听到身后传来多少声叹气了,脑海里一片唉唉唉,听得他头疼。
他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事能让吕奕愁成这样,还是说吕奕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吕奕迷茫地朝他眨眼,片刻后裴迹淡淡道:“我说别叹气了,不吉利。”
吕奕后知后觉,现在人吐槽都这么高级吗,他都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本想反抗大喊叹气自由,但话到嘴边凝成了一个“哦”字。
等裴迹背过身去,他又开始面目狰狞地嫌弃自己不争气,又不是上大学的时候,裴迹不是自己的领导了,干嘛这么听他的话。
他就不能翻身把仗打吗?!
——不能。
等他走进练习室的时候,看见面前的练习生齐齐刷刷地起身向裴迹打招呼问好的时候,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什么翻身把仗打,应该是他自己翻个面继续挨打。
一声声“裴哥”仿佛把他拉回到五年前,裴迹又变成他伟大的社长大人,而他依旧是裴迹手底下苦哈哈拉赞助的小兵。
吕奕分外怀疑裴迹能在这里原地创造出另一个“Dreamcatcher”。
果然啊,有能力的人到哪都能发光。
不对,怎么又在夸他,吕奕想给自己一巴掌。
裴迹不知道他的铁哥们快要因为自己精神分裂了,还在有条不紊地挨个帮练习生扣细节。
整首歌重新被他拆分开,按照每个人的特点分配。嗓音较低沉的分去唱低音,嗓音较明亮的分去唱高音,唱歌实在跑调一开口就像诗朗诵的少分点歌词,当一个漂亮的花瓶。
分到最后只剩下整首歌最高一段高音没人能唱,练习生不是唱不上去就是容易破音,要不然就是唱一半便没气了。
执导了将近一下午还是没人能攻克这个难关,裴迹没再勉强他们,干脆把这段留给自己。
因为是抒情慢歌,编舞也很简单,没太大难度,全程就几个动作,犹似站桩,所以在日落前裴迹就已经带着他们把曲子练熟了。
录制前一个小时,裴迹在F组的化妆间准备妆发,忽然瞧见化妆师拿出一条细长的白纱作势要缠在他眼睛上。
裴迹愣了一瞬,眼疾手快地抓住:“等等,这也是妆发的一部分吗?”他不可思议地握住白纱在化妆师眼前晃了晃。
化妆师立马回答:“对啊。”
说着化妆师还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节目组的设计图,“节目组就是这样要求的。”
裴迹看了一眼确认他没说谎,握着白纱的手仍旧没撒开。
节目组给他准备的演出服也是白色,上衣是宽松版的真丝缎面的长袖衬衫,下衣是同款式的白色长裤,袖口和衣领有钻饰点缀。虽然白纱看上去和这一身十分搭配,但裴迹觉得白纱太累赘,覆在眼上太阻碍视线,影响行动。
他和化妆师商量:“能不用这个吗?”
化妆师表示为难:“这是节目组的硬性规定,我做不了主的。”
闻言,裴迹皱了一下眉,很是不解。
这算哪门子的规定啊?还能强制让艺人短暂在舞台上变成瞎子,他总觉得节目组没安好心,不知道在整什么幺蛾子。
裴迹试图挣扎:“真不能?”
化妆师摇头。
裴迹沉思一阵,主动退一步继续商量:“行,那我一会儿上场前再系上可以吧?”
化妆师“啊”了一声,又要摇头。
裴迹赶紧解释:“我保证我一定会系上的,只不过我们组最后一个登场,这个太阻碍视线了,不太方便。”
化妆师犹豫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答应了。
F组最后登台,裴迹按照节目组的吩咐在后台候场。候场的地方不仅摄像机在拍摄,还有实时转播的舞台,确保在能够在第一时间拍下练习生的反应,好剪进正片里。
舞台灯光亮起,台下观众人满为患,一切准备就绪。
裴迹对别组的表演没有太大的兴趣,每个组的表演在彩排的时候都见过,几乎都是正常发挥,既没有缺点也没有优点,无一例外都是平平无奇。
不过他没想到,正式录制的时候主持人竟然宣布参与本期节目的还有一位飞行嘉宾。
为了营造神秘的氛围,节目组竟然还用干冰制造白雾,舞台渐渐被雾气笼罩,光芒穿过层层白雾,显得朦胧又梦幻。这是彩排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桥段,裴迹不禁有点好奇这人是谁,只是一个出场而已竟然值得节目组大张旗鼓的铺垫。
几秒后,场馆内的灯光齐刷刷熄灭,只剩下几道追光灯缓慢地聚焦到升降台的位置,光芒与蒙蒙雾气融合逐渐勾勒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这人的容貌隐匿在朦胧的雾气,裴迹没能认出来他是谁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实时转播有几秒钟的延迟,比画面来得更早的是场馆内整耳欲聋的尖叫声,即使是在后台,裴迹已经能感受到现场观众的激动心情。
尖叫声大到快要掀翻屋顶,这人的人气一定极高,裴迹更好奇他到底是谁了。
下一刻,现场画面终于被转播到屏幕上,高清的镜头下这人的眉眼清晰可见,是一张精致漂亮但又不显柔弱的脸。
光打下来的时候,他的视野里只有这一个人,皎洁明亮像天边的月光。
裴迹呆了很久,他猜过很多明星,但就是没有猜过这个人会是楚听寒。
因为他曾听人说过,成名后这几年楚听寒极爱惜羽毛,基本上不会接综艺节目。
那这次为什么要来呢?是节目给的钱太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这个节目有自己。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裴迹思绪卡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方面的,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难道自己比金钱还有吸引力?
他觉得楚听寒应该不会因为一个抛夫弃子的渣男而违背原则。
不止他一人惊讶,其他人的反应甚至比他还要大,就差把脑袋钻进屏幕里了。
“不是,我没眼花吗,这真是楚听寒???”
“节目组下血本了吧!居然真把楚神请来了!”
“能亲眼见到歌神本人,就是被淘汰也值了!”
“我的偶像啊,今年巡演的票没抢到我还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在节目里见到了,而且距离还这么近,早知道偶像回来我就算天天不睡觉也要把歌练到十全十美呜呜呜呜”
裴迹一转头发现小歌迷已经开始抹泪了。
直到上场前,小歌迷还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粉底都被他哭花一层了。
化妆师争分夺秒帮他补妆,裴迹则站在一旁哭笑不得地看着,寻思着自己作为楚听寒的另一半是不是也该在录完节目后表演一出热泪盈眶。
片刻后,上一组表演结束,裴迹站上升降台,竟然罕见地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
不是因为激烈的比赛,也不是因为即将登台,更不是因为人满为患的观众席,而是因为某个神情自若的嘉宾。
“别紧张,又不是在Dreamcatcher,他不是学长,你不是学弟,就算你今天真失误了也和他没关系。”吕奕像看穿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
裴迹刚想说有关系,话到嘴边猛然惊醒,差一点就稀里糊涂官宣了。
工作人员来帮他戴上耳麦,吕奕把声音放低:“不过我觉得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失误的。”
如他所言,裴迹的全开麦演唱几乎毫无瑕疵,嗓音自带混响,让观众一度误以为节目组特地帮他修音了。
正当观众以为F组的表演将要完美落幕时,全场的灯光陡然熄灭,舞台陷入一片漆黑,而伴奏也突然停止,只剩下人声,而此刻恰好是整首歌最难的高音部分。
摄像机还在录制,节目组也没有要叫停的意思,观众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特殊的舞台设计。
几乎所有人都没看出异常,可楚听寒的眼眸却暗了一分,他不认为裴迹会接受这样风险极大的舞台设计,很有可能是节目组在背后搞鬼,想要搞砸他的表演。
楚听寒刚要起身去找节目组替裴迹要说法,可音响里传出的歌声并没有停止,伴奏的突然消失不仅没有影响裴迹的表演,反而让环境变得静谧,场馆内只有穿透力十足的歌声,似拔地而起的巍峨山峰,给人极大的心灵震撼。
一次节目组特地设计的演出事故就这样让他轻轻松松化险为夷。
高音过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毫无意外,F组在裴迹的帮助下以断层压倒性的票数赢得比赛-
录制结束后,裴迹是和楚听寒一起回的家。
原本他要坐车走,这人忽然给他发消息说自己的车扎胎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问他能不能接他走。
裴迹特地在周围绕了一圈又拐回来,确认人都散了的时候,才敢让司机把车开回地下车库。
彼时,乔贺还在纳闷他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要回去拿。
裴迹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敢说他是回来接歌神对象的。
过了一会儿,裴迹假装淡定地朝乔贺说道:“我给你打了个车。”
“害,不用,”乔贺刚要挥手让他别破费,话说到一半突然怔住了,“不对,你给我打车干嘛啊,要让我走啊?”
裴迹垂眸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乔贺震惊地啊了一声,心里莫名飘过仨字——“有、奸、情!”
“哥你是不是要回去接什么人啊?”乔贺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
“……”裴迹沉默一阵,思考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额……”可是他额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没事啊没事,我就当不知道,不过你要是真谈恋爱了记得找安姐报备。”车刚靠边停下,乔贺笑眯眯地就下车了,嘴里还念叨着,“圈里多的是地下恋,只要没孩子一切都好说。”
只要没孩子一切都好说……
没孩子……
孩子……
裴迹石化了,心想那完蛋了,他孩子都两岁多了,如果现在去找安竹报备,安竹估计得骂他诈骗吧。
他强撑着笑了笑,说了一声注意安全。
观众早就散场,场馆里的灯陆续熄灭,把车停回地下停车场后,裴迹就马不停蹄下车去接楚听寒了。
走过去的路上,裴迹心里冒出来很多个问题。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我临场发挥的还可以吧?
我赢的比赛你惊喜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突然选择下凡参加节目了?
你为什么要参加有我在的这一期节目?
可等站到楚听寒面前,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因为楚听寒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冷淡。
那些问题被他硬生生摁回心里,改成一句,“我们走吧。”
而楚听寒从始至终只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嗓音平淡地祝贺他赢得比赛,而第二句是问他造型设计是谁的主意。
一开始裴迹还没当回事,如实作答,到家才发现楚听寒好像对他今天的造型分外在意。
楚听寒的手机放在客厅没拿,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也没看见他下来接电话,裴迹琢磨一会儿猜对面深夜打电话可能是有急事,干脆拿着手机上楼找他。
卧室的门关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裴迹抬手轻轻敲了敲。
片刻后,门开了,楚听寒换了件真丝睡衣,深蓝的料子趁得他皮肤白得发光,上衣领口开得比较大,V型领口一直划到他胸前,恰好露出流畅又清晰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裴迹愣了一秒,触电般把目光收回来,目光一刻也不敢偏移地聚焦在他脸上,思维乱了一瞬以至于他忘了上楼是来干什么的。
楚听寒脸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开口:“找我有事?”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裴迹终于拉回思绪,强装淡定地把手机递给他:“电话。”
楚听寒看了一眼接过来,垂下眸子把电话挂了,可能是将要睡觉休息,这会儿他的发丝垂下来,莫名其妙显得有一点乖顺。
乖顺?这个词和楚听寒实在不搭,裴迹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忙糊涂了,居然什么词都敢往楚听寒身上安。
站在门口有点尬尴,裴迹绞尽脑汁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随意开口道:“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找你有急事吗?”
“没有。”下一秒,楚听寒不仅没回电话,还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关机了。
裴迹有点懵。
难道说楚听寒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休息时间绝不允许有人打扰?
那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打扰他休息?
“我……”裴迹刚想开口,还没来及的把话说完,楚听寒突然拿出一条领带举到他面前。
裴迹下意识伸手接过来,觉得莫名其妙:“送……送我的?”
所以他今天一直在问造型,是因为对造型不满意,要让他加个领带吗?
可下一秒楚听寒却摇了摇头,表情耐人寻味:“你今天的造型很特别,可我离舞台太远没看清,能再为我演示一遍吗?”
裴迹皱眉疑惑地“啊”了一声。
这算什么请求?
不过既然楚听寒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多想,演示造型而已又不是难事。
他接过领带一脸不解地按照楚听寒的要求弄好造型,领带比丝绸遮光好,此刻他眼前一片漆黑。
楚大金主还真是想法独特,裴迹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个标签。
他不理解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楚听寒极轻地“嗯”了一声。
视野被剥夺的感觉太过难受,裴迹刚想伸手去摘,可比光明先一步到来的是某个人身上淡淡的清香,随后他感受到有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裴迹浑身一僵,陡然回想起那天,第一反应是楚听寒是不是又喝醉了,他这个一醉酒就抱着人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可是楚听寒身上没有一丝酒气,话语流利清晰,贴在耳边像是低吟:“结婚这么久了,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裴迹觉得楚听寒今天晚上反常得吓人,这人脑子不正常,但自己的脑子要正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保持冷静,想法设法让跑偏的思绪回归正轨:“想……”
他听见楚听寒笑了一声,呼吸再一次靠近。
他赶紧补上后半句:“我想……我想去见见咱们的孩子。”
要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硬着头皮说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管用,他明显能感觉到洒在他身上的灼热气息停了一秒,搂着着他脖子的人也跟着停滞了。
“那个……我觉得我今天表演的反响挺好的,应该有了那么一点养孩子的资格,你觉得的呢?”裴迹觉得自己脑子也不正常了,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和楚听寒聊如此正经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撒开了,传来的话不冷不淡:“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谈条件?”
裴迹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先“嗯”了一声。
下一刻,楚听寒忽然拽着他的手往前,因为看不见路裴迹踉跄几步,腿忽然磕在床沿上,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向前倒去,压在楚听寒身上。
领带随之掉落,裴迹眼前再次清明,也不知道是被灯光晃到还是被某人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晃到,大脑忽然嗡了一声。
这种情况实在太危险,他支起上半身想要起来,可楚听寒不让,握着他的胳膊,缓缓说道:“和我谈条件,那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此情此景,裴迹真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一时间分不清谁是金主,谁是小白脸。
好处?如果这个词从别人手里说出来他会理所应当觉得是利益,可楚听寒明显不缺这些。
那他想要什么?
楚听寒也不明说,他也想知道裴迹理解的好处是什么,随后他看见裴迹不自觉地垂下眼皮,睫毛颤了颤,耳朵尖一点点变红,俯身偏过脸在他脸颊上极快极轻地亲了一下。
裴迹整张脸热得发烫,神情格外认真:“这样行吗?”
第26章 第 26 章 你该不会是堕落了吧?……
这会儿, 楚听寒的脑子已经放弃思考,不管裴迹说什么他都只会慢吞吞地点头,甚至都忘了今天晚上把这人骗进卧室是要做什么。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和裴迹躺在一张床上, 中间隔着一个银河系,睡了一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觉。
楚听寒望着被风吹起的窗帘, 果不其然失眠了,直到天边渐渐泛起一丝微光才有困意, 好不容易睡着。
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刚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懵, 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事情, 心里像有小猫在挠莫名有些发痒。
他缓过神来刚要起床,手不自觉往身边一伸发现床竟然陷下去一块儿, 再一抬眼恰好对上一双盛着日光的明亮眸子,裴迹表情略显不自然,嘴角弯了弯:“你醒了啊。”
楚听寒怔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还是个破天荒的美梦。
见他发愣, 裴迹还以为是他没睡醒, 随手把手里的写真集合上, 想了一下又道:“难得休假, 你要不然再睡会儿?”
他合上写真集的时候, 楚听寒这才看见写真集的封面上印着什么东西,他本以为是裴迹从哪里翻出来的书, 没想到竟然是他专辑里的写真集。
一页又一页全印着他自己。
哪有大早上一醒来抱着别人写真集看的,还看得如此认真入迷,让他误以为是什么很高深的哲学书。
裴迹动作太快,楚听寒只看见了封面上印着的自己的脸, 但没看清是哪一本专辑的写真集。
这几年他的风格变化不大,但是他出道时间久,每年的时尚潮流都不同,早几年的造型可能不符合现在的审美。
想到这,楚听寒彻底不困了,一下子坐起来二话不说便从他手里把写真集抽走了。
裴迹:?
是不让他看,还是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
紧接着他就看见楚听寒随便翻了几页,而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顺手又把写真集放在床头,情绪重回平静。
见状,裴迹更疑惑了。
难不成写真集里有秘密啊?
他向楚听寒投去不解的目光。
对视一阵,楚听寒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看这个啊?”
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他还能自恋地幻想裴迹可能是睹物思人,可是人都在这儿了,还睹什么物呢。
裴迹随口回道:“看见了,有点好奇就顺手拿下来翻了翻。”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真实原因实则是因为昨天晚上换床睡让他有些不适应,睡得很浅,天一亮他就醒了,醒来以后他本来是想静悄悄地离开,可他才刚要起身,身边的人忽然翻身面朝自己,他一下子就定住了,思绪在走与不走之间摇摆,最后又轻手轻脚地躺回去。
那一刻,他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自己也是要走,可楚听寒却在睡梦里紧紧拉住他的手嘟囔着求他别走。
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一下子就心软了,怕某人醒来看不见自己没有安全感,所以还是打算留在来待到他睡醒。
但是哪成想这人居然睡到快要正午才醒来,他在旁边从躺着换成坐着,分外无聊,四下环视一圈琢磨着能不能找本书看。
他绕了一圈,书没找到几本,反而找到了一整排楚听寒从出道到现在发行过的所有专辑。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萌芽,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下来,坐在床头一本又一本地翻。
写真集里的照片有远景有特写,高清镜头留下了楚听寒近十年的历程,裴迹与他相识于五年前,写真集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楚听寒。
或者说是活在别人口中的比他高了整整四届的歌神学长楚听寒。
看了一会儿,裴迹的心情渐渐变得微妙,一面遗憾错过的时间,一面又庆幸至少还有五年重叠。
高清镜头能留下的只有容貌,又因为楚听寒在圈内的人设是高不可攀的清冷歌神,所以照片里的他几乎没什么表情,总是冷着一张脸,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这和他印象中的楚听寒其实不太一样,他印象里的楚听寒是有情绪的,一颦一笑或者生气恼怒都会让人变得更加灵动。
他偏头凝视着楚听寒的睡颜,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柔软的薄唇,线条流畅分明的下颌,还有均匀的呼吸。
嗯……果然还是真人更好看一点。
下一刻,这人像是听到他的呼唤,一下子就醒了,还莫名其妙把写真集从他手里抢走,问他为什么要看,听完他的回答眼里有点小失落,像对他的答案不满意。
裴迹思考一阵,觉得答案是有点随意了,不亚于说老大爷无聊看报。
那应该说什么?
被你的写真集吸引,情不自禁地就拿起来看入迷了。
——太刻意了吧,裴迹没忍住默默吐槽自己。
又思索一阵,他半开玩笑地开口:“其实我是你的歌迷小粉丝,你的每一本专辑我都很喜欢,”说着他还有模有样地又把那本写真集拿到手里翻了翻,当面上演一出爱不释手,“尤其是这本,限量发售,当年没抢到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说完,裴迹发现楚听寒呆住了,几秒后仿佛有数万种情绪在他脸上流淌。
该不会是忽悠过头被发现了吧?但他说的还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上大学那会儿他的确非常仰慕这位年少成名才华横溢的歌神学长。
裴迹有点忐忑,不确定楚听寒心里是什么想法。
片刻后,楚听寒淡淡地“哦”了一声,听上去对这个回复并不在意,兀自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裴迹看着他从左边找到右边,又从右边找到左边,愣是一件也没挑出来,动作还慢悠悠的,手指从一件又一件衣服上点过,眼神却没在衣服上停留。
最后楚听寒两手空空地走回来,坐在床边问他:“是喜欢我的专辑?还是只喜欢我的专辑?”
窗外的日光晃得裴迹眼晕,头也开始发昏,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却又回答不上来。
无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太对,这种微妙的心情莫名其妙让他生出一种好像在谈一场没确认关系的恋爱的错觉。
裴迹假装没听懂:“有区别吗?”
楚听寒愣了一下,忽然低下头笑了:“没有。”
可能是窗外日光太过明媚,也可能是因为轻笑声太过动人,裴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一拍过后又骤然加快。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变,但说不清。
于是他只能换一种方式让自己镇定。他扫了一眼四周,发觉到一点不同,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房间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毛绒玩具啊?”
目之所及,几乎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是各种小动物形象的可爱毛绒玩具,幼稚可爱的童话风格和楚听寒这个人格格不入。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清冷歌神私底下居然会收藏满屋的毛绒玩具。
闻言,楚听寒思考片刻,语气平静地说道:“孩子的,他喜欢。”
听到答案的时候,裴迹震惊到要从中间裂开,嘴角抽搐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向他确认:“我……我们孩、孩子的?”
楚听寒点头应了一声,表情尤为冷静:“嗯,两三岁的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些。”
裴迹慢半拍地点头,还没从这个回答的巨大冲击里缓过劲儿来。
半晌后,他又缓缓开口问道:“他真的很喜欢毛绒玩具吗?”
“当然。”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裴迹没再问这个话题,而是默默将这一点记在心里,想着没准哪天能派上用场-
几日后,《青春星工厂3》发布最新录制的一期公演,F组的舞台竟然没有经过任何修改,节目组就像默认突然的灭灯和消失的伴奏是舞台设计。
但突如其来的黑屏实在太突兀,观众根本不买账,一眼就看出这是节目组的重大失误。
青春星工厂本来就有做票黑幕的前科,观众忍无可忍纷纷在这一刻爆发,一时间网络上全是对无良节目组的讨伐声。
[F组本来就没有多少镜头,节目组居然搞这么一出,恶不恶心,真当F组没有背景好欺负是吗???]
[F组到底动了谁的蛋糕,居然值得节目组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
[人造失误我还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还是节目组会炒热度制造话题,就是对练习生太不友好了。]
[何止是不友好,根本不把F组当人,要不是因为高音唱得稳,这一幕估计早成翻车现场了。]
[录成这样居然也敢发出来,能不能重录!不求舞美妆造有多好,至少别灭灯停伴奏,给一个正常舞台!!!]
[重录!!!]
事情越闹越大,节目组迫于压力不得不让F组回到录制地点重新录制一遍舞台。
这一次节目组没敢再整幺蛾子,顺顺利利让F组重新录了一次舞台表演。
录制结束后,裴迹在休息室卸妆,耳边全是安竹和乔贺互相吹捧的聊天声。
“不愧是安总,都学会用舆论的力量了。”
“我本来还想让节目组向裴迹公开道歉,可是那边嘴硬得狠,一口咬定是实习生犯的错,说已经把涉事的实习生开除了。”
“果然还是和两年前一样不要脸,无耻至极!”
“不过你也比以前进步……”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吐槽了没一会儿,声音忽然停了,因为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
一个打扮神秘,从头到尾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陌生人。
安竹看着他,总觉得眼熟,朝门口指了指慢半拍地问裴迹:“他是你……朋友吗?”
裴迹动作僵了一下,没敢说这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录节目所以执意要来陪他的歌神老公。
“嗯……”裴迹沉吟片刻,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行,一瞬间体会到地下恋的不容易。
裴迹天生长得好,多余的修饰反而成了画蛇添足,所以上台前化妆师就只给他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很快就能卸掉。
卸完妆,裴迹毫无犹豫拎起外套,径自越过两个人一脸茫然的人,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搂着打扮神秘的“陌生人”的肩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有事先走了。”
安竹顺着他离去的方向机械转头,百思不得其解。
有事?能有什么事是她这个经纪人不能知道的。
裴迹想表现的是好兄弟勾肩搭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楚听寒靠出来的那一刻就变味了,于是乎这一幕在别人眼中顺理成章显现出一点点的暧昧。
以至于乔贺已经在内心疯狂尖叫,止不住地感慨居然真的谈了啊。虽然没看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莫名让他觉得应该是个气场强大的高挑帅哥。
而安竹则是一头雾水地站起来,又一脸茫然地追出去,只见裴迹和熟悉的“陌生人”坐上了同一辆车。
而且这车她好像还认识,这车型这车牌号,这不是她歌神表哥的那辆迈巴赫吗???
不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安竹拿出手机赶紧给两个人轮着打电话,不出所料一个也没接。
果然心里有鬼啊,一个作为艺人谈恋爱了不和经纪人报备,另一个作为表哥谈恋爱了不跟妹妹通知。
她活得毫无存在感啊……
“你这表情怎么这么狰狞啊?”乔贺不知实情没当回事,偏头看着她不解道,“怎么了?出事了啊?”
安竹表情不太受控制。
何止是出事?是出大事了!
手底下的艺人好像成她嫂子了怎么办?
她想不通楚听寒是怎么看上裴迹的,更想不通裴迹是怎么抱上她这位眼高于顶的歌神表哥的大腿的。
要知道几年前裴迹最厌恶的就是潜规则那一套,连节目剧本都不能接受的人,怎么转头就投入圈内大佬的怀抱了。
十分钟后,裴迹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安竹:你……
安竹:你该不会是堕落了吧?
他才刚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思考,安竹又把这两条消息撤回了。
隔着屏幕裴迹都能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
他想了想,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妥当。
思索一阵,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侧目去问楚听寒:“那个……咱俩好像被我经纪人发现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和她报备一下啊,咱俩的关系我能跟她说真话吗?我能告诉她你是我对象吗?”
“你要是不想公开也没关系,我就跟他说我结婚了,对象身份保密,绝对不会把你的名字说出去。”
楚听寒仿佛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在意,下巴朝前仰了仰,意思是绿灯亮了:“好好开车吧,刚拿的本。”
裴迹愣了一下,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迟钝地“哦”了一声,目视前方专心驾驶。
但是开出去没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妥,又说道:“我经纪人……”
“我认识她,”楚听寒淡淡开口打断他的话,一脸云淡风轻,“而且很熟,咱们两个的事她不会有任何意见。”
裴迹没往亲戚关系那边想,只当是楚听寒人脉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回去的路上有一家玩具店,裴迹无意中扫到忽然想起那天楚听寒说孩子喜欢毛绒玩具,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把车速减慢靠边找地方停下了。
大歌神车上最不缺的就是帽子口罩,裴迹随手拿了一顶鸭舌帽扣头上,又找了口罩和眼镜框戴上,仔仔细细压了压帽檐,又往上扯了扯口罩,扭头问道:“还能认出我吗?”
楚听寒不明所以,怔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摇摇头。
裴迹推开车门:“等我一下。”
楚听寒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啊?”
“我就去买个东西,马上回来。”裴迹朝他勾唇一笑,就差摸摸头让他放心了。
玩具店里琳琅满目,一进门裴迹就看了一整面墙的毛绒玩具,各种热门卡通形象应有尽有。
裴迹站在满墙的毛绒玩具前,生平第一次出现了选择恐惧症。
这也太多了,他要挑花眼了,一时摸不清他俩的小孩更喜欢哪一种呢?
楚听寒不放心还是跟过来,走进店里没几步一眼就望见裴迹站在一堆毛绒玩具前非常认真地在挑选。
脚步声不断靠近,裴迹下意识回头,见是楚听寒第一反应是把他拉过来。
楚听寒措不及防和他肩并肩,裴迹挑得入迷,手还握着他的胳膊没撒开。距离近到楚听寒只需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他皮肤上的绒毛和带着点笑的眼尾。
裴迹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和忐忑:“我没和他相处过,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觉得他会喜欢哪一种啊?小狗?小兔子?或者小熊?”
眼前的人仿佛处在慢放特写镜头里,容貌越来越清晰,情绪越来越明朗,声音却变得模糊。
楚听寒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听清了内心忽然冒出来的荒谬又大胆的念头。
——如果他俩真有一个儿子就好了,温柔体贴还有责任心的完美恋人,他还挺愿意为他生一个的。
楚听寒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陷进爱情的漩涡里,头脑也不太清醒,居然又冒出来第二个念头。
“如果你是我爸就好了……”
虽然声音小,但离得近裴迹还是听见了。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无比震惊,甚至想赶紧去医院挂号查查耳朵。
——不,应该连带着查查脑子。
裴迹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舌头都要打结了:“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慌得过分:“你、你还有这……这种爱好啊?”
第27章 第 27 章 小朋友,你好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楚听寒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话有歧义,没忍住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假装淡定地补救道:“我的意思是说, 你以后会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父亲。”
裴迹心有余悸地拖着长音像叹气一般“哦”了一声。
片刻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把头转过来, 表情有点疑惑:“你以前不是说我不负责吗?”
楚听寒被他问住了,没料到他竟然这么会抓细节, 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之前说要改过自新, 我觉得你有进步, 比以前好了许多。”
骤然被夸,裴迹有点懵, 心里泛上来点暖意,往前凑近一点又问:“真的?”
楚听寒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使劲压住嘴角“嗯”了一声,可是尾音却在飘。
裴迹心里的暖意像涟漪一般荡开。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楚听寒认为他现在已经具有养孩子的资格了,愿意带他去见小孩了?
其实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 原定的日期就是明天和孩子见面, 只是他总是想看见楚听寒点头, 表示对他的肯定, 又或者想让其欣然接受他这个改过自新的“渣男”, 求一份心安。
楚听寒一直半笑不笑地看着他,莫名让他有些脸热。裴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 假装无事地把脸转过去,强制把注意力放在挑选毛绒玩具上。
裴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他平时都喜欢什么样的玩具啊?你和他更熟一点,要不还是你来挑吧?”
店里的毛绒玩具种类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楚听寒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挑了几个递给裴迹,“可能喜欢这种吧。”递给他的时候,动作犹豫了一瞬,语气还透着点不确定。
三个柔软可爱的小狗突然被塞进他怀里,差一点滚到地上,裴迹眼疾手快地把他们圈在怀里,想起那满屋的毛绒玩具,思索道:“会不会有点少啊?”
那些都是楚听寒买给的孩子的,足足有满满一屋子,楚听寒的爱是论堆的,如果到他这里变成论个的,会不会显得他一点都不上心啊,小孩万一因为这个原因不认他当爸爸了怎么办?
楚听寒当然不知道裴迹居然有如此细腻又清奇的想法,闻言只是略显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少吗?”
他这是要买多少?
如果金钱能衡量爱意,那裴迹对孩子的爱估计要爆棚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楚听寒心里竟然不太是滋味。
他到底是喜欢孩子,还是喜欢……
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那现在这些虚无缥缈的美好会不会荡然无存。
楚听寒没再往下想,心里却莫名冒出一个答案,眼神也跟着暗下去一分,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回去的路上,楚听寒没什么情绪波动,用一个平淡的表情竖起坚固的伪装。
裴迹能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还以为是他累了,关切地问了几句,可楚听寒却说自己没事,就是有点困。
一回到家,楚听寒就以困倦为借口把自己藏在卧室里。
门一关,门外的光亮被彻底隔绝,屋内顿时被漆黑吞噬。
他无力地靠在墙边,腿渐渐发软快要支撑不住,脊背不受控地一点一点向下滑。
房间里的钟表机械般转动,咔哒咔哒,清脆冰冷的声音像死神手里落下的镰刀。
几秒后,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突兀的冷笑声,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沮丧,像是自嘲。
这个时候,那个荒谬大胆的念头又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他们真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找个小演员当儿子,你真想清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是真带着他去见裴迹了,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是,我真得提醒你一句,太冒险了,演的了一时演不了一世,你就不能换个办法吗?”
周英杰绕着楚听寒一圈一圈地转,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劝他回头是岸。旁边的两只眼神清澈的大狗听不懂他的意思,也跟在他腿后面围着楚听寒绕圈。
可是楚听寒却一言不发,如同被抽走魂魄一般毫无反应。
“哎……”周英杰独角戏唱累了,叉腰站住,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手肘,“我跟你说话的,你听见没有。”
良久后,楚听寒低着头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听上去情绪不太好。
见状,周英杰也不转圈了,搬个凳子坐在他对面,弯腰低头去看他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神情中观察到他的情绪。
可楚听寒背光坐着,一整张脸全陷在阴影里,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眼里像蒙了一层雾,黯淡无光。
周英杰焦躁地揉了把头,遇见了此生最大的难题。
他看不透楚听寒的情绪,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像楚听寒这类人是让他这辈子最头疼的一种,这种人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喜怒哀乐藏在心里,很少有流于表面的情绪。
做演员这么多年,他演过的人设数不胜数,但最怕的最愁的就是楚听寒这种,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表面上看着是风平浪静,可能内里已经电闪雷鸣了。
演难演,猜更猜不透。
平时若是遇见这种棘手的情况,周影帝大可绕道走,演不了就不演,留在舒适区里也挺好,何必自找苦吃。可楚听寒是他圈里为数不多的朋友,这会儿绕道走太不仗义。
“你要是真遇上解决不了的大麻烦,跟我直说行吗?”周英杰把语气放缓,期盼自己能撬开他的嘴。
旁边俩狗也跟着坐下,歪着脑袋竖起耳朵瞧着楚听寒。
Lucky坐得离楚听寒更近一点,朝着他慢悠悠地摇着尾巴。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地面上扫过,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听寒被这点细微的声音唤醒,下意识抬头望去,一下子和Lucky对上视线。
下一秒,Lucky像是感受他低落的情绪,忽然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讨他欢心似地蹭了蹭他的腿。
楚听寒伸手轻抚它毛茸茸的白脑袋,生硬地极出一个笑。
小狗想看他笑,他就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双明亮湿漉的狗狗眼时,他的心里却越发难受。
许久后,楚听寒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你再帮我养几个星期吧。”
周英杰这会儿连表示讶异的“啊”都说不出来了。
此刻的楚听寒实在是太怪了,让他都不太敢认了。
和前公司反目,众叛亲离事业跌到谷底的时候也没见他挫败成这样。
事业上强大,坚不可摧,怎么到感情上就不堪一击了。
唉……想不通啊。
周英杰沉思良久,觉得这事他很有可能管不了,也许他能帮的也只有养狗这一件事,其他的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Lucky这么可爱乖巧,别说是几个星期了,就是几年都没问题。”周英杰拍着胸脯保证。
“不会这么长的。”楚听寒垂下眸子,声音像一阵风又冷又轻地飘过来。
几年?
……真的能维持这么久吗?
楚听寒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自己被无穷无尽的深蓝海水浸没,浪潮起又落,一会儿将他推向海岸,一会儿又把他重新拍回咸苦的海水里,海岸线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或许他一辈子都上不了岸。
不过至少他现在还能靠在岸边,倒也足够了。
楚听寒重新整理好情绪,朝周英杰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说声谢了
周英杰看着他扬起又迅速落下的嘴角,眼神越发复杂。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就比如现在,周英杰觉得自己房间里陈列的影帝奖杯应该让给楚听寒,自己这么多年深入人心的影视作品竟然都抵不过他现在的一个笑。
笑得渗人,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周影帝自愧不如,实在做不到还能扬起笑脸,只能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帮他完成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小演员改姓不改名,以后你就叫他楚子澄,他年纪实在太小,他妈妈不放心强硬表示要跟去,你给她一个保姆的职位掩饰一下就行。”
闻言,楚听寒抬起头来,眉心微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周英杰叹口气,“你放心吧,他妈妈以前干过十多年的群演,演技很好,不会漏馅的。”
“只要你……”话说到这突然顿住了,周英杰本来还担心最大的漏洞可能会出现在楚听寒这儿,可看今天的样子,他演得比谁都好,比谁都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周英杰抿了一下唇,改口道:“反正所有的我都安排好了,你明天一早只需要派人去接他们母子俩就行。”
该说的都说完了,周英杰总觉得话题断在这莫名有些沉重。
隔了一个世纪,他看着楚听寒出门,上车,最后还是没忍住站在路边朝楚听寒挥了挥手,发自真心地说道:“得偿所愿吧。”
他话说得太轻像自言自语,楚听寒听不见,只能看见他的口型。
隔着几米,他觉得那更像是在说心甘情愿-
“你觉得我是穿这身好,还是穿那一身好?”裴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翻出来铺在床上,破天荒的为了穿搭向好兄弟打视频电话求助。
电话那头,吕奕睡眼惺忪,头发睡得像鸡窝,脑袋还有点懵。他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眯着眼睛凑到屏幕前。
时间——清晨六点半。
来电人——裴迹。
电话内容——让他帮忙挑衣服。
是睡出幻觉了吗?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裴迹见他没动静,还以为是网络卡顿重新调试了一下,“现在能听见吗,是网络不好吗?”
吕奕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找到一丝头绪。
“信号不好吗?”那边裴迹还在问。
“……信号挺好,”吕奕终于缓过劲儿,拿着手机坐直,“就是我不太好。”
裴迹终于听见动静,松口气,重新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一床的衣服,语气诚恳地问道:“你觉得我穿哪身更好看一点?更亲切一点?”
吕奕觉得自己已经超出现实走向另一个时空,眼里根本看不见那堆衣服,脑子里就一个问题。
——到底是我犯病了还是他犯病了?
不然他实在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在清晨六点半打电话只为了挑一套衣服穿。
而且这人还是裴迹,一位就算把破布套身上都能穿出别样风味的超级无敌大帅哥。
吕奕转动了一下生锈的脑子,煞有介事地问道:“你要去相亲?”
裴迹明显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干什么去?你以前可从来不关注自己穿什么?”说完吕奕觉得似乎也不太对,当年要见某位学长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的,天天把自己打扮成干净清爽的标准男大。
一度让他误以为这俩人已经成了。
裴迹挑了挑眉,淡淡回道:“无可奉告。”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见什么类型的人吧,见老头老太太和见心上人可不是一样的穿搭。”
裴迹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想了想道:“挺年轻的一个小孩。”
“哦,懂了,”吕奕一副了然的模样,“那就穿得青春点吧,别往人家旁边一站被人认成父子关系。”
其实他本来是想调侃——以前喜欢大自己四岁的学长,现在改成喜欢小自己不少的学弟了?
年上到年下,这喜好变化可真够大的。
不过就裴迹这张脸,就算喜欢是仙子也绰绰有余。
他以为裴迹能听懂这带着起床气的怨气冲天的吐槽,谁成想这人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裴迹不仅没生气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觉得父子关系应该穿成什么样啊?”
吕奕怔住,各种话语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回去,只能满脸不理解地说道:“就你左手边那件吧,简约不失气度,成熟里还洋溢着活力。”
说完他还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我先挂了,熬夜,困。”
挂断视频电话后,他精神前所未有的抖擞,在各大网站搜索同一个问题。
——朋友脑袋撞坏了还有得治吗?
那边吕奕还在为此事头疼,这边裴迹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镜子前整理一番。
上午九点,楚听寒去接孩子,留裴迹一个人在家等待。裴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与紧张。
今天的打扮应该看上去很亲切吧?
不会吓到小孩吧?
买的礼物他喜不喜欢?
见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小孩会接纳……
“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脚步一顿,心跳声却骤然加快。
他深呼吸了一下,扬起唇角摆出一个标准的笑脸,推开门。
楚听寒领着一个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小男孩穿着可爱的背带裤小西服套装,衬衫上绣着小兔子,领口还有一个黑色领结。
小男孩扬起稚气未消的小脸蛋,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瞧着他。
裴迹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一下子被萌物击中了。
一早打好的腹稿顷刻间在他脑海里溜走,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笑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裴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弯腰俯身,思索好半天才语气柔和地笑着说道:“小朋友,你好啊。”
小男孩却往后仰了仰,似是不适应他的靠近,贴在裤缝上的手紧紧地揪着衣服,都快把那一片平整的布料揉皱了。
小男孩眼睛里有一点点无措,眼睫毛还在抖,许久以后才慢悠悠地张了张口规规矩矩道:“你、你好……叔叔。”
闻言,裴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喊自己什么?
叔……叔叔?
第28章 第 28 章 我叫楚子澄。
叔叔?裴迹眉头不自觉拧起, 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称呼。
亲生儿子为什么会叫自己叔叔?
难道在这之前楚听寒还没有告诉过小孩自己的真实身份?
又或者长时间的分离已经让小孩忘记了他还有另一个父亲。
裴迹想过第一次和孩子见面是怎样的场景,可能会局促,可能会尴尬, 也可能会慌张,但绝没想过会出现如此戏剧化的一幕。
听见亲生儿子叫自己叔叔, 裴迹很难形容此刻心情,就像心口里系了一个结, 不至于多么难受, 但总归不太舒服。
裴迹笑容消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的面色,胸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思绪全被这一个出乎意料的称呼占据, 以至于他竟然没察觉到此刻楚听寒的脸色白得吓人。
楚听寒的后背被冷汗浸透,手心不自觉地在发抖,心跳又乱又快,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争分夺秒地思考应对策略。
他应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孩子太紧张所以口不择言叫错了称呼, 又或者说他们长时间未见, 孩子已经不记得裴迹的样子, 没认出来另一个父亲。
不论是那种回答都听起来太可笑了, 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裴迹孩子是假的,父子关系更是假的。
楚听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能在心里祈祷裴迹没看穿这一切。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楚听寒忽然觉得头顶的烈阳过于灼人,晒得他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良久后,裴迹终于有了动作。
“你……”他蹲下来和小孩平视, 语气轻柔缓缓道,“你害怕我吗?”
小男孩还在不停地揪着衣角,但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望着裴迹那双真挚的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怕。”
楚听寒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懂裴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他是已经看穿了,还是没看穿?
楚听寒目光紧盯着他们,就怕错过一丁点儿细节变化。
而后,他看见裴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把小孩的手牵过来,握着他的手心,勾起唇角淡笑着哄道:“真的吗?那你不害怕为什么要揪衣服呢?”
小男孩抿着唇不说话,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助地瞥向身后的大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裴迹没养过小孩,家里也没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实则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小孩子相处,尤其是如何以父亲的身份和儿子相处。
不过他觉得耐心一点总归没有错。
孩子才不到三岁,正是害怕陌生人人没有安全感的年纪。
别人都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抛夫弃子的大渣男,自从孩子出生就没尽过抚养的责任,可能他和孩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他在孩子眼里或许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刚才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叫自己叔叔可能是因为小孩还不愿意接受他这个爸爸。
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孩还不适应对着一个陌生人喊爸爸。
他应该在心里有预期的,不应该这样着急。
叔叔爸爸也只是一个称呼,不能逼孩子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裴迹已经调整好情绪,那点别捏的感觉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帮小孩把捏皱的衣服抚平,试图借此和小孩拉近一些距离,不紧不慢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似是感受到他极有耐心的温和情绪,已经不怎么紧张了,紧攥着的小手逐渐松开,乖乖答道:“我叫楚子澄。”
裴迹帮他把上衣整理了一下,掀眸笑着重复:“楚子澄?”
小男孩似被他的笑容蛊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裴迹把手收回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那我以后叫你子澄好不好?”
小男孩还是一言不发,表情有一点点为难。
裴迹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又道:“或者叫你澄澄呢?”
小男孩向后微微扭头,像是想要征求某个人的意见,但又像畏惧什么只敢把头扭过去一点点,生怕别人看出来他的心思。
裴迹不明所以,寻思着难道他只听楚听寒的话,做决定前先要经过楚听寒的同意。
不过楚听寒是他的生父,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合情合理。
“嗯……”小男孩还在纠结,这次没揪衣服而是改成悄悄抠手指头。
裴迹没忍住笑了,实在不懂孩子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
为了显得平易近人,他今天可是特地选了一身青春洋溢的休闲搭配,如果不告诉别人年纪,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怎么到了自己的儿子面前,反而成为可怕吓人的陌生人了呢?
裴迹不想再为难孩子,打算换成循序渐进的方法,本想说声算了,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楚听寒却先一步开口了。
楚听寒语气出奇的冷淡,但脸上却挂着违和的笑容,细长的手指搭在小男孩肩膀上,垂眸说道:“就叫澄澄吧,以前我都是这样叫他的。”
虽然语气不冷不淡,但莫名地让人觉得像命令。
裴迹微微蹙眉,总感觉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也有一点儿说不出的诡异。
比起父子,更像是上下级,还是下级毕恭毕敬最听话的那一种。
果不其然,楚听寒一发话,澄澄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立马乖乖点头:“嗯,好。”
裴迹虽然心里仍有疑云未消,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直起身来摸了摸澄澄的头:“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澄澄。”
而后裴迹拿起身边的礼品盒递到他面前:“澄澄,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澄澄犹豫片刻才慢吞吞接过来,拿到手里也不敢动一下,只是呆板地抱在怀里。
直到楚听寒再次发话让他打开,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掀起礼品盒的盖子。
礼品盒里躺着的赫然是前几天裴迹在玩具店里买的小狗样式的毛绒玩具。
裴迹抿了一下唇,内心忐忑地问道:“喜欢吗?”
澄澄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毛绒小狗,又把手收回来,慢慢道:“喜欢。”
裴迹的脸上立刻露出释然的笑容:“喜欢就好,家里还有其他的礼物,咱们一起去拆吧。”
说着裴迹就要牵着他的肉嘟嘟的小手往里走,但是澄澄不仅没往前迈半步,还回头看了一眼。
裴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看楚听寒,但等看清楚方向才发现那人不是楚听寒,而是一位陌生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规规矩矩地站在楚听寒身后。
裴迹愣了一秒,随即问道:“这位是?”
楚听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平常道:“从澄澄出生就在照顾他的保姆,姓许,你可以称呼她许姐。”
闻言,许姐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裴总,您好。”
裴总这个称呼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割裂,而且总让他回忆起某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人。
裴迹的笑容没什么温度,客气道:“许姐您好,叫我小裴就行。”
许姐难为情地看向楚听寒,在看见他点头后才回道:“好的,小裴。”
看样子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很听楚听寒的话,同样的忠心耿耿,见状裴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他的目光在许姐身上停留了片刻,总感觉这张脸和澄澄的脸竟然有几分肖似,尤其是唇角的弧度简直和澄澄的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楚听寒突然冷冰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裴迹骤然回神,把刚冒出来的大胆荒谬的想法摁回去,眼神不着痕迹地从许姐身上移开,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刚才对面飞来一只喜鹊而已。”
楚听寒回眸,身后除了花草空无一物,皱眉反问:“有吗?”
裴迹扫了一圈,无所谓道:“哦,可能是飞走了吧,刚才还在的。”
顿了顿,他主动把行李箱从楚听寒手里接过来,要往屋内走:“外面太晒了,咱们进屋吧。”
楚听寒的目光没多在外面停留,点了点头跟他走进屋了。
进屋后,许姐说要去帮澄澄整理行李,问他们澄澄的房间在哪。
裴迹想起楚听寒那一整屋的毛绒玩具刚想回复她澄澄要跟楚听寒睡,但还没来及的开口就听见楚听寒说:“二楼中间那个房间。”
闻言,裴迹有一丝诧异,如果他没记错那里应该是客房。
让亲生儿子住客房?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裴迹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澄澄不跟你睡吗?”
楚听寒神情一滞,好半晌才道:“他都快三岁了,该分床锻炼他独立自主的能力了。”
裴迹眉头一皱,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
先不论小孩子刚转移到一个新环境可能会不适应,就单论年纪这一点,三岁也不算大吧,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楚听寒竟然要求他独立自主。
他是该说楚听寒深谋远虑,还是该说太过苛刻严厉。
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他的经验为零,也不敢轻易插手,只能违心地嗯了一声。
裴迹现在没什么工作安排,有的是大把时间陪伴孩子。
所以这一上午他都在客厅陪澄澄玩,一开始澄澄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对于他的问题只会摇头和点头,要么就是揪着毛绒小狗身上的毛,低着头一言不发。
初见面的时候,裴迹猜测澄澄可能是紧张,也很能是怪他长时间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所以不愿意和他交流,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些原因。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看向澄澄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心情也变得凝重。
澄澄该不会有什么心里疾病吧?
不然为什么只会点头摇头,不会和人沟通交流。
想到这,裴迹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连去哪个医院挂什么科看哪个专家都计划好了,可澄澄却突然说话了。
许姐收拾完东西走过来,澄澄伸着脑袋对着她特别小声地说道:“我想喝水。”
听见他正常说话的时候,裴迹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莫名有些心酸。
自己的亲生儿子宁可向保姆寻求帮助,都不肯和自己说一句话。
他这个爸爸当的还真是很不称职。
没等许姐反应,他先一步拿杯子倒好水,隔着玻璃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确认温度不凉不烫后才捧到澄澄面前。
可是澄澄竟然没拿稳杯子,手一抖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水花飞溅,满地都是玻璃渣。
水流顺着地砖蔓延到澄澄脚边,鞋子也被沾湿了。澄澄不知所措地盯着地面,小嘴一瘪看着要哭的样子,眼里还闪着泪花。
让小孩站在玻璃渣里太危险,裴迹想也没想一把将澄澄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坐着。
澄澄好像已经被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裴迹想转身去收拾玻璃渣的时候才抓住他的衣服。
裴迹以为他被伤到了,赶紧回到他身边,焦急地问道:“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澄澄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无助地小声说道:“对不起。”
裴迹怔了一瞬,没想到儿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对不起,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安抚道:“没事,打碎了再买一个就好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在沙发上坐着别动啊,等我收拾好再抱你下来。”
楚听寒闻声赶来的时候恰好碰见这一幕。他站在几步外心情复杂地望着一大一小的“父子俩”。
如果是他遇见这种情况,他只会觉得心烦,可裴迹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还极有耐心地处理着玻璃渣,甚至还有心情去哄犯错的小孩。
盯着看了没一会儿,他心里忽然泛上来一阵酸苦。
如果他俩真有一个小孩就好了。
裴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楚听寒满脸忧愁地盯着这边,还以为他是觉得孩子不省心,安慰道:“小孩子都这样。”
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嫌麻烦不想教也没关系,我教他。”
随后裴迹把满地的玻璃渣打扫干净,又把地面拖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才把澄澄从沙发上抱下来,领着他去把湿透的鞋子换下来。
裴迹蹲在澄澄旁边,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教他换鞋子,这次他和澄澄的交流竟然意外顺利,没一会儿澄澄就在他的帮助下把鞋子换好了。
换好后,裴迹还不忘了夸赞澄澄,也终于看见澄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裴迹站起来,回眸去看楚听寒,笑着说道:“你看其实他还挺好教的,耐心点,给他点时间都能学会的。”
闻言,楚听寒心里越发沉重,强撑着笑了笑。
裴迹以为他是嫌小孩麻烦,实则不然。他不是嫌烦,而是这种美好的场景总是让他觉得太不真实。
他怕有一天事情败露,那这美好的一切全都会变成泡影。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此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走错了一步,而且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澄澄的这些举动都太过反……
中午,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为了庆祝一家人团聚,张婶和许姐两个人做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
澄澄小小一个人还没有桌子高,站在椅子旁边仰着脑袋看了很久, 连椅子都爬不上去。
裴迹察觉到这一点,走过去把他提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 又帮他把碗筷摆在面前。
澄澄局促地坐着,手抬起一半却放下了, 又变成规规矩矩的模样。
裴迹误以为是他够不着饭菜, 专门给他拿了一个小盘子夹了一部分菜放在他面前, 可是澄澄还是没有动作。
澄澄眼睛虽然盯着桌上的饭菜,但手依旧放在桌子下面。
裴迹不禁纳闷, 猜测澄澄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只会用勺子,不好意思告诉他。
他又把勺子塞到澄澄手里,意思是让他赶紧吃饭。
这次澄澄终于有了动作,手紧握着勺子,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挖着米饭吃,而盘子里的菜连碰都没碰一下。
裴迹以为是自己夹的菜不合他的胃口, 又去问他想吃什么。
澄澄抬头扫了一眼餐桌上诱人的美食, 咽了咽口水却没说话。
裴迹能看出来他是有想吃的东西, 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说出口。
他没养过小孩, 不懂该怎么引导, 只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指着桌上的菜挨个询问。
可他没想到, 澄澄表达的方式又变成最开始的点头和摇头,喜欢的就点头,不喜欢的就摇头,再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这让裴迹很挫败, 刚才还不容易拉近的关系莫名其妙又疏远了。
要不是因为知道澄澄能正常与人沟通交流,他真的要认为澄澄先天有什么难以医治的心理疾病了。
裴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一边思考,一边悄悄用余光观察澄澄。
他发现澄澄的古怪不仅表现在语言上,还有肢体动作。
澄澄吃饭的时候表现得小心翼翼,菜只敢夹离自己最近的,碗里的一口米饭能被他分成许多口才能吃掉,与其说是吃饭倒更像是煎熬。
不仅如此澄澄的目光也没在饭菜或者他的两个父亲身上停留,而是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瞟去。
裴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许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澄澄的这些举动都太过反常了。
裴迹沉思许久,只想出来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自己这个客人,所以才让澄澄感到不自在。
而澄澄的目光会频频望向厨房,或许是因为比起自己这个不称职且消失许多年的陌生父亲,澄澄更愿意和照顾他许久的许姐在一起生活。
吃完饭,他又想法设法和澄澄拉近关系,从各个方面寻找话题。
起先澄澄的话还是很少,直到裴迹接二连三地把各式各样的玩具摆到他面前,澄澄才愿意开口和他说几句话。
裴迹暗自苦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和亲生儿子相处还要靠玩具去贿赂。
他这做法和偷小孩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除此以外他竟然也找不到其他更加合理的办法。
于是乎,裴迹靠着玩具和零食好不容易和澄澄熟络起来。
到晚上的时候,澄澄已经放下对他的戒心,愿意主动来找他说话了。
小孩子精力不足,晚上困得早,才九点出头,澄澄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裴迹把玩具收起来,问他:“困了吗?”
澄澄揉着眼睛,“嗯”了一声。
与其同时,许姐也忽然走过来,对他说道:“小裴,澄澄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睡觉,要不明天再玩吧?”
“行,我带他去洗漱。”说着裴迹就要领着澄澄过去。
许姐挡在他面前,先一步牵住澄澄的手,笑了笑道:“不用不用,我带他去就行,你陪孩子玩一天也挺累的,去休息吧。”
裴迹犹豫了一阵,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奇怪,就好像澄澄是他从许姐那里借来的小孩,现在是时候该归还了。
见他微蹙眉,许姐又添道:“澄澄小时候都是我帮他洗漱的。”
许姐就差把“我比你有经验”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裴迹没辙只能点头同意,目视着二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楚听寒正好从他身边经过,见到这一幕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变,站定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语气淡淡地问道:“这么不舍得啊?”
裴迹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舍不舍得?楚听寒和他说的是一个话题吗?
“他只是去洗漱,也就分开这一小会儿,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楚听寒的声音冷冰冰地从他耳边传来,莫名让他觉得这人也点说不出的奇怪。
裴迹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指的舍不得的东西其实是澄澄。
父亲舍不得儿子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从楚听寒的嘴里说出来反而这么奇怪呢。
尤其是那种淡淡的好似表面不在意的语气,让他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裴迹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就是想看看许姐平时是怎么照顾澄澄的,偷师一下。”
楚听寒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哐当”楼上突然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敲打东西的响声。
此刻,楼上只有张婶一个人在客房为澄澄整理被褥。
裴迹循声望去,看见客房的门开着,一面快步往楼上走,一面问道:“出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听见张婶气喘吁吁地说道:“屋里有虫子,我在打虫子。”
虫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孩子房间里有虫子。
闻言,裴迹大吃一惊,皱着眉头飞速往客房跑去。
等他到客房门口的时候,正瞧见张婶正在艰难地挪动柜子。
裴迹二话不说上去帮她把柜子挪开。
把柜子挪开以后,张婶弯着腰围着柜子搜寻了一圈,还是没看见虫子的半个影子,叹气道:“那只虫子跑太快了,我没打死,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客房是澄澄住的房间,本来澄澄年纪就小,自己一个人睡已经很不容易,要是屋里再多个虫子,估计澄澄要被吓得整晚都睡不着了。
裴迹绝对不同意澄澄自己一个人和虫子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想也不想便对对张婶说道:“先不用收拾了,这段时间澄澄不在这睡了。”
澄澄睡客房可是楚总的吩咐,这还她第一次亲耳听见裴迹违背楚听寒的命令。
张婶迟疑反问:“那他睡在哪里?”
裴迹没犹豫:“跟我们睡。”
话音刚落,他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重复着同样的话,只不过就是有肯定句变成了问句,“跟我们睡?”
“我们”这俩字咬字很清,还特意被他加重了。
楚听寒微挑着眉毛,眼神明晃晃地落在他身上。
裴迹回眸撞上他耐人寻味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有歧义。
他口中的“我们”可是不楚听寒以为的那个“我们”。
“不是,”裴迹懊悔地闭了闭眼,思考着应该怎么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跟你或者跟我睡。”
楚听寒轻飘飘地“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裴迹竟然从这短短的一个哦字里听到了失落的情绪。
裴迹暗自吐槽自己的想法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仅自恋,还学会给对方加戏了。
楚听寒脸上连一丁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失落。
思绪回笼,他想起自己和澄澄还略显生疏的关系,理所应当觉得澄澄应该更愿意和楚听寒睡,提议道:“要不他先跟你睡吧,以后再培养独自自主的能力也不迟。”
谈话间,许姐也帮澄澄洗完漱,带着他过来了,大概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澄澄今晚是要跟楚总睡吗?”
裴迹:“嗯,我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睡。”
许姐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把澄澄推向楚听寒。
可是澄澄被她强制性推到一半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
见状,许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悄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暗示他快点过去。
楚听寒站在离澄澄几步远的地方,表情越来越冷。
澄澄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最后居然又转身跑到裴迹身边,一双小手紧攥着裴迹的裤子,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静得吓人。
裴迹垂下眸子,摸了摸他圆脑壳,后知后觉道:“你想跟我睡啊?”
说完这句话,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澄澄居然主动要求要和自己睡,不是在做梦吧。
难道说今天一整天的耐心陪伴终于起效果了。
澄澄终于愿意接纳自己了?
裴迹比中了彩票都高兴,根本没注意到楚听寒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的难看。
楚听寒本来想对裴迹说那你也来我这里睡,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裴迹已经抱着小孩下楼了。
走到一半还不忘回眸朝他笑着说了一声“晚安”。
楚听寒咬了咬牙,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地朝他回了一句“晚安”,只能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眼睁睁看着裴迹和澄澄一起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直到裴迹卧室的门都关上了,他也还是没从栏杆旁离开,手搭在栏杆上半倚靠地站着,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仿若风平浪静,但心里早已经暗潮汹涌。
看样子,裴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孩子。
楚听寒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的本意是想靠孩子的谎言留住裴迹,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他却连一丁点儿喜悦都感受不到。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惶恐不安,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吱嘎”裴迹卧室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楚听寒听见声音连忙躲回屋内。
裴迹一开门就看见屋外有一个行迹鬼祟的人。
他在屋内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大致能听出来她一直徘徊在屋外,不解道:“许姐,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姐不自觉用手揉搓着围裙:“那什么,我是想问问澄澄睡前要不要喝杯牛奶,我已经热好了。”
裴迹把牛奶拿进去看着澄澄喝干净,又把杯子送出来:“忙一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就关门进屋了,一转身正好对上澄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裴迹看他毫无困意,问道:“睡不着吗?”
澄澄垂眸,犹豫许久才微微张口,小声说道:“我……”
刚说出来一个字又停了,澄澄又继续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嗯?”裴迹帮他掖了掖被子,等他把话说全。
澄澄小心翼翼道:“我……我想听故事。”
裴迹一怔,没想到小孩竟然有这样的要求。看来楚听寒养小孩还挺细心的,居然还会给小孩讲睡前故事。
他也不知道澄澄平时听什么故事,只能在网上找了一个,读给他听。
十多分钟后,澄澄终于合上眼睛进入梦乡。
暖黄柔和的灯火落在澄澄脸上,裴迹瞧着他安静的侧颜,发现澄澄长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像自己,就是不太像楚听寒。
在这张脸上他几乎找不到半分楚听寒的影子。
不过孩子只像一方很正常,他没再多想,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次日早晨,裴迹醒来的时候看澄澄还在睡梦中想让他多睡会儿,轻手轻脚地下床。
但澄澄新换地方,睡得很浅,还是被他的动静给吵醒了。
澄澄睡眼蒙眬地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没清醒过来,模模糊糊说出一句话:“妈……妈妈……”
裴迹动作一僵,眼里的柔和顷刻间消失。
如果他没有听错,澄澄喊的是……妈妈吗?
可是他和楚听寒都是男的,称呼只会是爸爸或者爹爹这类。
两个男人,哪里来的妈妈?
第30章 第 30 章 更像是一个陌生的叔叔……
“咚咚”卧室的门忽然被叩响, 门外传来许姐的声音。
“小裴,澄澄起床了吗?如果没醒你叫他一声,再不起床该迟到了?”
裴迹只能把“妈妈”这个称呼放回心里, 先管眼下的事情,扬声回道:“他刚醒, 您稍等一下。”
隔着一道门,许姐又道:“小裴, 你赶紧让澄澄穿衣服, 再磨蹭一会儿真要迟到了。”
他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 过去开门,疑惑不解地问道:“迟到?他要去哪里啊?”
许姐立刻道:“上学啊, 澄澄现在上托班。”
“啊?”裴迹一怔,怀疑自己起太早听岔了,难以置信地说道:“他现在还要上学啊?”
澄澄才不到三岁竟然就要开始上学了,别的小孩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家里玩玩具呢。
这么小就开始上学,活得是不是太累了点?
他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上学迟到总归不好, 而且万一这是楚听寒给澄澄定制的特殊的培养计划呢, 他可不能给孩子的另一个爹拖后腿。
裴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澄澄还在床上躺着, 又问她:“澄澄几点上学?”
“八点。”
“八、八点?!”这么早, 裴迹更加意外, 低头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快七点半了,根本来不及再瞎想, 火急火燎地把澄澄从床上拽起来,手忙脚乱地帮他穿衣服。
他忙得焦头烂额,什么妈妈的称呼早被他抛之脑后了,满脑子都是儿子上学要迟到了, 儿子要因为他上学迟到了。
他不能当这个恶人,万一澄澄因为他的原因在学校里挨老师批评了,等放学回家澄澄肯定不愿意和他交流了,那他昨天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裴迹蹲下来给他系鞋带的时候,急得上火,额头上都冒汗了,还差点把蝴蝶结打成死结。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澄澄揉了揉眼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裴迹给自己穿鞋子,非常小声地嘟囔道。
裴迹没听清,抬头问他:“澄澄你说什么?”
澄澄望着他的眼睛,手指抓着床单,抿了抿唇才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闻言,裴迹不由得勾起唇角,心想儿子都愿意和自己分享梦里的内容,关系肯定又拉近了一些。
他语气放缓,问道:“什么梦啊?”
澄澄继续慢吞吞地说道:“我梦见森林里有一个小熊,它说他找不到妈妈了,让我帮他找妈妈。”
裴迹系蝴蝶结的手突然顿了顿,笑容淡了一分。
所以澄澄醒来时那朦朦胧胧的一句妈妈其实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要找他自己的妈妈,而是要帮梦里的小熊找妈妈。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裴迹仍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是我还没有帮他找到妈妈就醒了,小熊还能找到妈妈吗?”澄澄的语气格外认真。
裴迹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澄澄的目光真诚不像有假的样子,而且他才不到三岁怎么可能会撒谎。思考片刻,他把蝴蝶结系紧,笑了笑道:“能找到的。”
澄澄的眉毛还蹙在一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还在担心小熊找妈妈这件事。
裴迹刮了刮他的鼻子:“好了,别想这些了,许阿姨说你今天还要上学,再晚一会儿要迟到了。”
一听这话,澄澄瞬间从床上下来,都不用裴迹去催,他自己就已经快跑出卧室了。
裴迹讶异地追上去,属实是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真有上学积极的小孩。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七点三十五,如果现在开车赶过去,运气好的话可能卡点到达幼儿园,只不过就是来不及在家里吃早饭了。
一大一小刚走出卧室,楚听寒就已经拎着澄澄的马卡龙色小书包站在门口等着了。
裴迹顺手接过来给澄澄背上,问道:“我记得幼儿园一般都管早饭的是吧?”
楚听寒嗯了一声。
裴迹当机立断:“行,那我就不让他在家里吃饭了,怕迟到。”
说完他就转身带着澄澄往门外走,作势要亲自去送他上学。
“等等。”楚听寒突然出声把他叫住。
裴迹回头看他:“怎么了?”
楚听寒往前走了几步,把桌子上的卡通吸管水杯递给他:“澄澄的水杯忘带了。”
裴迹一怔,尴尬地笑了一下,暗自吐槽道果然第一次养娃没经验,差一点就让自己儿子一整天没水喝了。
水杯上有背带,他极其自然地把水杯从楚听寒手里接过来套在身上帮澄澄背着,动作流畅到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见到这一幕,楚听寒忽然恍惚了一下,一切进行得都太过自然顺利,连发生的小插曲都极其生活化,竟然真给他一种结婚多年一起养娃的错觉。
直到裴迹把门打开,门发出轻响的时候他才堪堪回神。
眼见裴迹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日光里,楚听寒赶紧把他叫住:“等一下。”
裴迹回眸,不解道:“又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楚听寒皱了一下眉,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要去送他上学吗?”
裴迹不明所以:“对啊。”
几秒后,他看见楚听寒没回答但是眉头拧地更紧了,随即改口莫名心虚地问道:“我……我不应该去吗?”
所以他现在只有见孩子的资格,但是没有送孩子去上学的资格是吗?
裴迹有点懵,和他商量:“要不你去送?”
楚听寒提醒道:“咱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你就不怕送孩子去上学的时候被人拍到吗?”
裴迹怔了一下,才意识自己刚在全国最火的选秀节目上刷过脸,如果在这个关头上被拍到送孩子去上学,不敢相信网上能传出多少稀奇古怪的谣言。
他权衡片刻,觉得楚听寒说的有道理,只能把水杯递给许姐,让她去送孩子上学。
车开出去几米,后座降下车窗,露出澄澄白净的小脸蛋,许姐握着他的胳膊朝他们挥了挥,让澄澄跟他们说再见。
等到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裴迹才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瞧见柜子上摆的几本书,忽然想起一件事,用余光瞄了一眼楚听寒,欲言又止。
犹豫许久,他才开口问道:“那个……你平时都给澄澄读什么类型的睡前故事啊。”
楚听寒神情一滞:“……睡前故事?”
裴迹:“对啊,澄澄晚上睡觉要听故事,不然睡不着。”
楚听寒沉默半晌,喝了口水才缓缓道:“安徒生童话。”
裴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计划着今天晚上试一试。
故而今晚睡前,裴迹不用澄澄提醒,早就挑选了几篇适合他这个年纪听的童话故事。
他谨记楚听寒说的话,给澄澄读的睡前故事都来自于安徒生童话这本书。
本以为澄澄这次能轻松安然入睡,没想到他一口气读了三篇童话故事,澄澄还是毫无睡意,仍旧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裴迹把童话书放在床头,纳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每一步都是按照楚听寒说的做的,怎么到他这里反而不灵验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澄澄要是再不休息,明天早上很有可能会起不来。
裴迹略微苦恼地问道:“澄澄你一点儿都不困吗?”
澄澄看着那本被他放在床头的童话书,小声嘟囔道:“这几个故事我都听过好多遍了。”
虽然声音小,但房间里安静,裴迹还是听见了,对他说的话很是诧异。
这些故事澄澄以前竟然都听过了?可是楚听寒明明告诉他,这些故事还没给澄澄讲过。
难道是幼儿园老师给他讲的,又或者许姐给他讲的,所以楚听寒不知道。
好在他今天下午托张婶出门买了好几本童话书,他赶紧拿出另一本童话书让澄澄自己挑选一个故事,这才好不容易把小孩哄睡着。
第二天一早,裴迹照例吩咐许姐去送澄澄上学,到傍晚本应该再由许姐把他接回来,但裴迹总想着和澄澄再拉近一点关系。所以趁着楚听寒没在家,他全副武装把脸遮好,打算亲自去幼儿园门口接澄澄放学。
到达幼儿园门口后,他发现澄澄上的幼儿园保密性极高,外面等候的家长有一些看着分外眼熟,好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艺人。
来这里上学的小朋友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幼儿园周围连狗仔的影子都看不见,被拍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小心一点总归没有错,往人群走去的时候裴迹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不一会儿,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成队陆陆续续走出来。
裴迹一眼便看见澄澄,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就在和他打招呼。
澄澄听见声音朝他看过来,脚步依旧慢吞吞的,看上去对放学回家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
裴迹一开始还以为是澄澄没认出自己,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直到看见澄澄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自己,他才意识到澄澄从听见自己喊他名字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所以此刻澄澄平静过头的反应反而显得格外不正常,和他身侧兴高采烈地小朋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的小朋友看见爸爸妈妈来接都是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地扑到爸爸妈妈怀里的,唯独澄澄一个人是慢悠悠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过来,既不激动也不着急,脸上看不见一丁点儿放学回家的喜悦。
见到这一幕,裴迹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他做了这么多,费尽心思想和澄澄熟悉起来,可澄澄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
对澄澄而言,他这个爸爸不论有还是没有似乎都毫无差别。
比起爸爸,他感觉自己在澄澄心里更像是一个陌生的叔叔。
即使澄澄愿意和他聊天玩耍,高兴的时候也会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但他总觉得自己和澄澄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高墙,任凭他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平常人家父子之间亲迷无间的关系。
裴迹越想越觉得头疼,思索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亲生儿子对自己这么客气生疏,真的正常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