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他的爱不过如此！
苏言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听着男人的话语。难道他爱阿煜，就要为了阿煜付出做人的底线吗？
眼前的男人却好像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评分准则。
“口口声声说着连生命都可以为对方付出，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胆小鬼，宁愿看着男朋友去死也不愿意陪我一次。”
不是这样的！
苏言在内心大声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本就嘴笨，面对男人咄咄逼人的话语，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笨拙地在心里一遍遍反驳。
干净漂亮的圆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一路向南逃难，苏言不是没见过那些漂亮的男孩女孩被迫或者主动投入异能者的怀抱。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相同的处境。
顾凛却像是看不见一般，甚至悠闲自在地望向药房门口，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是做人的底线，还是男友的生命？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街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就像是……
有一只庞大的队伍正在向着他们靠近。
顾凛神色一凛，眼眸锐利地扫向声源处。
苏言也顺势望了过去。
下一秒，只见空荡荡的街道尽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个摇晃的身影，正朝着药店的方向缓慢地围拢过来！
是丧尸群！
还没等苏言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就动了。
反应迅速、动作流畅。
几秒内便抽身后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就这么走了？
少年彻底愣在了原地，手脚冰凉。
现在药房内只有他和被席卷一空的货架。
男人离去时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苏言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想到对方甚至没有犹豫就将他抛弃，双手双脚更是冰冷的如同陷入冰窟。
所以男人之前的话也不过是逗弄。
是把他当做了消遣。
而自己却还在可笑地以为两人在平等地对话。
巨大的恐惧和被抛弃的绝望瞬间裹挟住少年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
苏言甚至开始后悔。
明明知道在这样的末世里，自己一个弱者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尊严和底线。如果刚才顺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轻易地抛下？
哪怕只是暂时的顺从，骗骗对方，今天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男人身材高大，脾气又坏，他知道自己该忍着些，可对方看似随意的态度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有一点点，和对方讲道理的能力。
苏言在末日前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小家里，虽然不是很有钱，但父母疼爱，又有青梅竹马相护，没养成一副矜娇的性子已经算是成功。
但这三个月以来……
当世界不再和平，原先的礼义廉耻全都消散殆尽，末日里最可怕的不仅仅是丧尸，更是自相残杀的人类。
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只需要扔到垃圾桶里呆三天，就可以学会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而他已经在末日里呆了三个月了。
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腐臭气息像浓稠的液体，一寸寸钻进鼻腔。
扭曲的身影正朝着他逼近，皮肉挂在骨头上，走一步，半截小臂“啪嗒”掉在地上。
不！
想跑，脚却像是失去控制般定在原地。
苏言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自己被那些怪物撕碎的场景。
尖锐的牙齿钉进他的骨头，一点点将他咬碎，直到整个人化作血肉泥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根墨绿色的藤蔓毫无征兆地从阴影中射出，“啪”地一声缠住了他的胸膛。苏言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藤蔓上传来。
最粗壮的主蔓紧紧箍住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猛地向上提起，带着他飞了起来！
“啊！”
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而更让他恐惧的是，无数细小的藤蔓从主蔓上分生出来，灵活地钻进他薄薄的衬衫里，密密麻麻地触碰着他胸前和腰侧的软肉。
耳边响起兴奋的细语。
“唧唧！”
好香！
“啾啾！”
好软！
“喳喳！”
滚开！让我摸摸！
雀跃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边响起，冰凉滑腻的触感让苏言头皮发麻，却生不起半点旖旎的心思。
是变异植物！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瘫软。
他会被植物吸干血液，皮肤逐渐变得皱皱巴巴，身上的五脏六腑都被寄生上幼嫩的绿芽，眼珠子会因为没有支撑而从眼眶里掉出来。
或许很多天以后，有人经过这里，会被肮脏恐怖的他吓一大跳。
然后他的脑袋会被踢到臭水沟里，从此以后和阴沟里的老鼠作伴。
在极致的恐惧中，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刚刚抛下他的男人，想喊他的名字，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救命……救命啊！”
少年被藤蔓死死捆住，单薄的身体悬在半空，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脚尖不由自主地绷直，细微的血管透着淡淡的粉，像是精心雕琢的玉佩。
越挣扎，藤蔓就绑的越结实。
细碎的呜咽堵在喉咙里，又因为恐惧而咽了回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这些藤蔓吸干血液时，腰间的力道突然一松，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气息包裹了他。
苏言颤抖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顾凛那张冷峻的脸。
男人身材高大，臂膀强壮有力。一手揽着苏言的腰，一手提着装满药品的巨大背包，脚下却丝毫不见凝滞。
踩着墙壁上凸起的石块，几个纵跃，便带着苏言灵巧地爬上了一栋高楼的天台。
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脚下是几十米的高空。
苏言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两人刚刚还在针锋相对，死死地拽着男人的衣领，生怕对方一松手就把他扔下去。
“刚刚……刚刚有变异的藤蔓！好恐怖……”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向男人描述着自己的遭遇。
“我差点就被他吸成人干了……呜呜……谢谢你，谢谢……”
面对着少年的哭泣，顾凛却只是低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将他满脸的惊恐尽收眼底。
等到苏言哭好了，期期艾艾地抬头，他才慢悠悠开口：“哭够了？”
“对不起……”
苏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哭的到底有多狼狈，他心虚地扭过头，不去看男人衣领处的湿痕，睫羽颤了颤，声音还带着哭腔：“谢谢你救了我，但是……”
“嘘。”
“别急着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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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堵住了少年未尽的话语，顾凛好整以暇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下一秒，几根巨大的墨绿色藤蔓凭空出现在他身后，温顺地悬浮在半空中，藤蔓的尖端甚至还俏皮地晃了晃，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苏言的声音一下子哑在了喉咙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他是在做梦吗？
眼前的一幕太过于玄幻，刚刚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恐怖藤蔓此刻却像个温顺的绵羊一般躲在男人的身后。
他不仅仅是水系异能者，还觉醒了植物系异能。
男人是双系异能者！
苏言哪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早就知道他无法自救，却还是冷眼旁观，故意将他抛弃。等到他被逼入绝境，哭喊着求救时，再恶劣地放出藤蔓将他卷起。
像欣赏笼中的垂死困兽一般，看够了他的恐惧与绝望，最后才姗姗来迟，扮演那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何其恶劣！何其残忍！
顾凛将少年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看了个分明，从震惊到屈辱，再到一丝几乎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天台边缘，狂风吹起衣角，显得整个人更加玩世不恭。
他在等着少年发怒。
甚至有些期待他会像之前那样不自量力地反抗。
他也不怕，毕竟在这几十米的高楼之上，四周是嘶吼的尸群，如果苏言不依附于自己，就只有坠落高楼或是成为丧尸口粮这一条死路。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双蒙着水汽的圆眼里翻涌的情绪最终还是沉寂了下去，被一种认命般的温顺所取代。
少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反而用一种近乎于蚊呐的声音，又向他道了一声谢。
“……谢谢你。”
他没有资格生气。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末世里，男人并没有义务救他，就算他真的死在了药房里，被丧尸撕碎、被藤蔓吸干，也不会有任何人来为他喊冤。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向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求救。
顾凛挑了挑眉。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温顺乖巧了？
原先那点逗弄的兴致也因此消散了几分，觉得有些无趣。
他本就是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把这个无聊的拖油瓶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但一抬头，却又对上了少年那双可怜巴巴、充满希冀与依赖的眼睛。
浅棕色的眼睛干净极了，莫名让他想到午后懒洋洋的小橘猫惬意地在主人身上踩奶。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凛心中没来由地一顿，竟鬼使神差地决定，今天就当个好人。
“你要去哪？”他听见自己冷淡地问。
苏言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连忙回答：“我男朋友在旁边的临时庇护所，我想回去找他！”
临时庇护所？
顾凛挑了挑眉，那地方刚好和他要去的地方一致。他却没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我们刚刚为了躲避丧尸，已经离那边很远了。”顾凛言简意赅地解释，“抓紧我，得快点赶回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苏言的身子转过来，让他面朝自己，然后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在楼宇间穿行。
也就在这时，顾凛才敏锐地察觉到怀中少年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