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来人!摆宴!”张牛角大手一挥,状若疯狂地吼道,“今天,我要和乌图大人,不醉不归!”
很快,聚义厅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一盘盘的烤肉,一坛坛的烈酒,被流水般送了上来。
张牛角带头,领着一众头领,轮番向乌图敬酒。
乌图被这群粗人的热情搞得有些招架不住,但心里却充满了得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控制住了这个头脑简单的山大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乌图喝得面红耳赤,舌头都有些大了。
张牛角看准时机,突然一拍桌子。
“他娘的,光喝酒吃肉,没意思!”他醉醺醺地喊道,“把那个红枫联盟的信使,给老子押上来!让她也看看,什么叫天命所归!”
“好!”
厅内众人轰然叫好,很快,楚月和她的十名斥候,被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
她看起来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恐和绝望。
乌图一看到楚月顿时来了精神,他站起身走到楚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戏谑和嘲弄。
“呦,这不是红枫联盟的楚军师吗?”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怎么?还想来游说我们张将军?哈哈哈,真是可笑!”
“我告诉你,你们红枫联盟,死到临头了!拓跋山大将军的三万铁骑,三天之内,就能把临武郡踏成平地!而我们张将军,将会从背后,给你们致命一击!”
乌图越说越得意,几乎把脸凑到了楚月的面前。“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啊?”
楚月没有理他,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主位上那个假装醉酒的张牛角,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张将军!你当真要信这帮背信弃义之徒的鬼话吗?”
这一声让整个聚义厅都安静了下来,乌图的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楚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她的声音又快又急。
“三年前,云州校尉李崇,信了羯人的招安,献出云州城!结果呢?不到半年,羯人就说他私通外敌,将他一家三百口,全部杀光!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
“两年前,河东太守王旭,开城投降,被封为安北侯!可一年之后呢?羯人罗织罪名,说他意图谋反,不仅将他凌迟处死,更是坑杀了他手下三千降卒!”
“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将军都忘了吗!”
楚月的每一句话,都让张牛角和在场所有黑山军头领的心头一震。
李崇和王旭的事,他们都听说过。
此刻被楚月当众点破,一种我们也会落得同样下场的恐惧感,瞬间抓住了他们。
乌图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楚月看也不看他,继续对着张牛角,发出了最后一问。
“他们今天能用高官厚禄招安你,明天就能在你的酒里下毒,在你的饭里下药!”
“羯人要的,从来不是盟友,只是一条听话的,用完就可以杀掉的狗!”
“等我们红枫联盟死了,这天下汉人最后一面反抗的大旗倒了,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黑山军!”
“妖言惑众!”乌图终于忍不住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楚月,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把她的舌头割了!”
几个羯族卫兵立刻拔刀上前,然而他们还没走到楚月面前。
“砰!”一声巨响!
张牛角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那张厚重的实木桌子,竟被他一掌拍出了一道道裂纹。
他没有看楚月,也没有看那些头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羯族使者乌图的脸上。
聚义厅内落针可闻,张牛角看着脸色煞白的乌图,一字一顿冷冷地问:
“我只问你一句。”
“拓跋山的大军,是不是已经过了黄河?”
这个问题一出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乌图脸上的得意僵住,他看着张牛角,心里突然一慌。这个问题太直接,他毫无准备。
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乌图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连忙摆手,声音发抖:“不,不是!将军误会了!大军还在集结……”
“哈哈……”张牛角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所有黑山军头领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大首领为何突然这样。
乌图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一步步往后退,张牛角低下头,死死盯着乌图,脸上的肉都在抽动。
“好一个镇北将军!”他向前走了一步。
“好一个黄金万两!”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乌图跟着后退,他身后的羯族卫兵握紧了刀。
张牛角根本没看那些卫兵,他眼里只有乌图。
“拓跋山的大军已经过了黄河,快打到临武郡城下了,你才来招安我?”
“你们根本没给老子选择的时间!”
“你们这是逼着老子,给你们当炮灰送死!”
张牛角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他全明白了,什么招安什么封赏,全是假的。
羯人就是要用他黑山军的命,去消耗红枫联盟。等把临武郡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拓跋山那三万铁骑就会掉过头,把他这个所谓的“镇北将军”彻底吃掉,一点渣都不会剩。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楚月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后背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想保持镇定的羯族使者,杀心再也按不住了。
“你回去告诉拓跋山!”
锵啷一声!张牛角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在火光下十分显眼,他用刀指着乌图的脖子。
“我张牛角的头,就在这里!”
“有本事,让他自己来取!”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动,刀光闪过。
乌图脸上的惊骇凝固了,一颗头颅掉在地上,滚进了一个酒坛里,溅起一片酒水。
无头的身体晃了一下,喷出血液然后倒了下去。
整个聚义厅,一片死寂。
所有黑山军的头领,包括之前叫得最响的那个,全都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敢出声。
那几个羯族卫兵也傻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山大王真的敢动手杀人,还杀得这么干脆。
张牛角把刀在乌图的衣服上擦干净血。
“当啷”一声,他把刀插回刀鞘。
他转过身,没再看那具尸体。他大步走到楚月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这个刚才还像杀神的男人,对着被绑着的楚月,抱拳行了一礼。
“楚军师!”他的声音洪亮,带着真诚和后怕,“你救了我们黑山军上下,近十万兄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