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还活着。”楚月说,“盟主带人,把你从乱葬岗救回来了。”
乱葬岗!
这三个字让徐文良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那不是毒酒,那是救命的药!
这个在羯人酷刑下都没掉一滴泪的男人,此刻眼眶红了。
他猛地推开林峰的手,不顾身上撕裂般的疼痛,从床上滚下来,重重跪在地上。
“盟主!”
这一声,再没有试探,只有发自内心的敬服。
“徐文良这条命,是盟主救回来的!此恩如同再造!”他把头磕在地上,声音激动,“从今往后,我徐文良的命就是盟主的!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说完,他就要行君臣大礼,再磕一个响头。
林峰没有让他磕下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徐先生说重了。”林峰看着他,“你我都是汉家子孙,同胞有难,不能不救。我救你,不是让你给我卖命,而是因为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羯人的刀下。这汉家的江山,还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
这番话让徐文良心头震动。
他看着林峰,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没有虚伪,只有真诚。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红枫联盟,这位林盟主,就是可以燎原的火种。
“盟主……”他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跪,这一拜,把临武郡最后一批汉人精英的心,都系在了红枫联盟的身上。
徐文良被救回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临武郡。
那些侥幸逃脱的“复汉会”成员,那些曾经怀疑红枫联盟的汉人士绅,听到消息后,所有疑虑都消失了。
林峰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投靠他的朋友。
三天后。
通往红枫山的山道上,一支商队正在行进。
车上没有金银,装的都是红枫山最需要的东西。
“盟主!快看!是盐!白花花的盐!”张黑子站在山寨门口,看着一袋袋物资被扛上来,他抓起一把粗盐闻了闻,脸上全是笑。
“还有铁!他娘的,全是好铁料!这能打多少把刀!”
除了盐和铁,还有布料、药材,甚至十几匹伪装成运货牲口的战马。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在楚月的引荐下,走到林峰面前。
“小人刘三,代临武郡城内各位同仁,拜见林盟主。”他对着林峰深深鞠躬,“徐先生仁义,盟主更是肝胆照人。我们虽然不能上山杀敌,但也愿意为盟主的大业出份力。这些只是第一批,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想办法凑一批送来。”
林峰扶起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有些感慨。
救一个徐文良,换来了整个临武郡的人心。一个以红枫山为核心,以临武郡为枢纽,连接周边村镇的巨大网络,在血与火的考验后,终于开始运转。
“替我多谢城里的各位义士。”林峰说,“告诉他们,红枫山,永远是他们的后盾。”
然而,就在红枫联盟实力飞速壮大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也到了。
秦红妆快步走进议事厅,脸色凝重。
“盟主,城里传来最新消息。”她把一卷密信递给林峰,“宇文成都走了。”
张黑子一听,大声笑道:“走了?那狗娘养的终于滚了?这是好事!”
“他被召回了羯族都城。”秦红妆说,“罪名是丢了官仓的军粮,以及治下不严。”
林峰展开密信,快速扫过。
“接替他的人是谁?”他问。
秦红妆吸了口气,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石敢当。”
“石敢当?”张黑子挠头,“这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他是宇文成都的副将,一直驻扎在城外军营。”楚月从外面走进来,她也得到了消息,脸色不好看。
她走到沙盘前,把一枚黑色的棋子,重重放在临武郡城的位置上。
“这个人,和宇文成都完全不同。宇文成都狠,是狠在心计。而这个石敢当……”楚月停顿了一下。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屠夫。”
她抬头看着林峰,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在北边的云州,有三个村子因为交不起税,联手反抗。当时负责镇压的,就是这个石敢当。他带了五百骑兵,一夜之间,屠尽了那三个村子,无论老幼,一个不留。事后,他还把三千多颗人头,在官道两旁,筑成了两座京观。”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黑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用三千颗人头筑京观!
林峰捏紧了那封密信,手指发白。他知道,宇文成都走了,临武郡的天,非但没有晴,反而迎来了一片更浓重、更血腥的乌云。
......
石敢当站在郡衙正堂。他身高九尺,熊腰虎背,一身黑铁甲胄包裹着身体。一道刀疤从他左额划到右边嘴角,随着呼吸,刀疤下的肌肉微微抽动。
一个郡尉跑进堂内,跪在地上,身体发抖。
“将军,牢里的逆党……怎么处置?”
石敢当没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烤羊腿,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油脂顺着他的胡须滴落。
“宇文成都那个蠢货,审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留着这些废物干什么?”他嚼着肉,说话含糊。
“那……将军的意思是……”
石敢当把啃干净的羊骨头扔在地上。
“拉出去,全砍了。”
郡尉身体一颤,抬头问:“是在午时三刻,还是……”
“现在。”石敢当说,“就在市集口,我要全城的汉人都看着,他们的脑袋是怎么掉下来的。把头都挂到城墙上,让山里的老鼠看看,跟我石敢当作对是什么下场。”
命令很快被执行。
郡衙大牢的门被踹开,复汉会的成员被拖了出来,为首的是王夫子。他们被铁链锁着,押往市集。
临武郡的百姓被士兵用鞭子和刀背赶着,围在法场周围。他们看着那些平日里受人尊敬的先生和掌柜,现在成了囚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
石敢当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看着这一切。
“行刑!”
监斩官下令,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刀光落下。
一颗头颅飞起,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数十个在城中有声望的汉子,就这样死了。人群中传来哭喊和尖叫,但很快就被羯族士兵的呵斥压了下去。
石敢当看着满地的血,露出了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恐惧。
但他算错了一点。恐惧到了极点,就会变成怒火。
消息传到红枫山,是第二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