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
他还没离开临武郡!
沈青黛的呼吸停了一下。她立刻低下头,躲到廊柱的阴影里。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出现了,宇文成都的手段,远不是赵虎那个蠢货能比的。
赵虎跟在宇文成都身后,弯着腰汇报。“将军,那徐文良嘴硬,刑具都上了,就是不开口。不过他那个老师王夫子,已经快不行了,我刚找了个懂医术的,准备先吊住他的命,再慢慢审。”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看他一眼。“一个快死的老头,能知道什么。真正的秘密,只在徐文良身上。”他下了命令,“今晚子时,给他送一顿好酒好菜。”
赵虎愣住。“将军的意思是……”
“一个想死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宇文成都的语气很平淡,“让他死得体面些,也算全了读书人的脸面。至于那些乱党,我会亲自审。”
沈青黛躲在暗处,听清了所有话。她的后背出了冷汗。宇文成都竟然要直接处死徐文良!计划必须马上改!
她看着赵虎领命走开,看着宇文成都走向后院书房,脑子飞速转动。
她悄悄退到后院的厨房附近。这里是整个郡衙守备最乱的地方,仆役和杂役进进出出,没人注意她这个“采药女”。
她观察着厨房外那几口大水缸,那是整个后厨的用水来源。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出现。
她趁一个厨娘打水的机会,靠近水缸,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趁没人注意,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全倒进了其中一口水缸。
做完这些,她迅速离开,躲进一间没人用的柴房。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郡衙后院开始乱了。
最先出问题的是那些巡逻的亲兵,几个士兵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急着找茅房。接着,越来越多的仆役和差役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一时间,整个后院人仰马翻,到处是叫苦的声音。
赵虎正在发愁怎么向宇文成都交差,听说后院大乱,带着人冲过来大骂,却发现自己肚子也开始翻腾。
整个郡衙的防卫,在巴豆粉的作用下,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档。
沈青黛知道,机会来了。
她趁乱溜进厨房。给徐文良准备的“断头饭”已经摆在食盒里,一壶酒,几样小菜。
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厨子,他也捂着肚子,正准备把食盒交给狱卒。
沈青黛一步上前,从身后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老厨子没出声,就软倒在地。
她立刻从怀中拿出“龟息丹”,用指甲刮下薄薄一层黑色粉末,弹进那壶酒中。药粉进酒就化开,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有马上走,而是把老厨子拖到灶台后面,自己换上他的衣服,戴上他的帽子,压低帽檐,提起了那个食盒。
她要亲眼看着这壶酒被送进去。
地牢的入口又湿又暗,两个狱卒也没什么精神。看到有人送饭来,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没发现问题,就提着食盒走进了黑暗的通道深处。
沈青黛站在入口的阴影里,看着狱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迅速脱下厨子的衣服,整理好自己的打扮,趁着外面的混乱还没停,从郡衙的侧门悄悄离开。
半个时辰后。
一个消息从地牢传出,罪臣徐文良畏罪,服毒自尽。
赵虎接到消息,跑到地牢。他看到躺在冰冷地面上,身体开始变僵,没有呼吸的徐文良时,那张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放松。
人死了,虽然问不出东西,但至少不用再出别的乱子。
很快,宇文成都也来了。他亲自来到地牢,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徐文良的鼻子,又翻开他的眼皮,最后,把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
没有呼吸,瞳孔放大,脉搏消失。
宇文成都站起身,脸上没有表情。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那壶喝了一半的酒,淡淡地说:“倒是个有骨气的。”
他转身对赵虎下令,“既然是自尽,就别声张了。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天黑后用草席卷了,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别让城里百姓知道,免得又有人拿他当英雄。”
“是,是!将军英明!”赵虎连声答应。
当晚,天色很黑。
一辆破旧的板车,载着一卷草席,吱吱呀呀地驶出临武郡的北门,朝城外那片乱葬岗开去。
乱葬岗上,寒风吹过,几只野狗闻到生人的味道,发出低吼。
板车停下,两个差役合力把草席扔进一个土坑,就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他们刚走,黑暗中,几道黑影就出现了。
带头的人,正是林峰。他身后,秦红妆手持长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林峰跳进土坑,迅速解开草席。月光下,徐文良的脸没有血色,嘴唇发青,身体冰冷,和死人一样。
几只野狗龇着牙,一步步靠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秦红妆手腕一动,几点寒星射出。那几只野狗没来得及叫,就抽搐着倒在地上。
林峰没有理会,只是俯下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药,小心地塞进了徐文良的嘴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临武郡的方向,对秦红妆说:“我们快把他带走。”
......
红枫山深处,一间木屋里全是药味。
沈青黛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擦掉额头的汗,对林峰和楚月说:“盟主,徐先生的命保住了。龟息丹的药力已经解开,但他身体太虚,加上牢里的伤,还要昏睡一阵。”
林峰点头,看着床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为了救这个人,他们动用了城里所有的力量,沈青黛甚至亲自进了郡衙。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屋外传来第一声鸡叫。
床上的徐文良,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楚月发现了这个动作,她走近一步,叫了一声:“徐先生?”
徐文良的眼皮开始抖动,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陌生的房梁,闻着空气里的药味,眼神里全是迷茫。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林峰的脸上。
这张脸,他只在废宅的烛火下见过。
“林……盟主?”徐文良开口,声音嘶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徐先生,你伤势很重,别动。”
一股暖意从林峰的手掌传来。徐文良的记忆开始恢复,地牢,断头饭,那壶酒,还有失去意识前的感觉。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温热的,是活人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