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江沐一夜无梦,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简单洗漱后,心里惦记着那两只野兔,便径直走向院角临时搭建的兔窝。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瞬间拧紧。
兔窝里静悄悄的,两只兔子四肢僵硬地躺在草垫上,肚子鼓胀得像两个小皮球,早已没了气息。
竟然全死了?
江沐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兔子的尸体,随即了然。
看来是那初级宠物饲料的能量太足,而野兔的肠胃又脆弱,昨晚吃得太猛,活活把自己给撑死了。
他不禁苦笑一声,这系统出品的东西,果然不能用常理揣度。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他心中暗忖,左右无人,意念一动,两只肥硕的兔子尸体便凭空消失,被他收进了系统储物格。
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野味,留着日后改善伙食正好。
刚处理完,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江大夫,收拾好了没?”
是陈翔。
江沐打开院门,只见陈翔一身干练的旧布衣,脚上是自己纳的千层底,背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篓,肩上还挎着一把油光锃亮的旧式猎枪。
他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刀,沉默却锋利,与身后的苍茫大山融为一体。
“陈大哥,早。”江沐也已准备妥当,背上了自己的背篓,手里还拿了把借来的小锄头,“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迎着朝阳,踏上了通往深山的路。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陈翔走在前面,脚步稳健得像在平地上,江沐跟在后面,虽有些吃力,却也咬牙跟得紧。
“陈大哥,这山里一般能见着些啥草药?”江沐喘了口气,主动开口。
陈翔头也不回,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山野的粗粝。
“俺是个粗人,认得不多。就知道些治跌打损伤的,村里人都管叫太白七,具体叫啥名俺也说不上来。那玩意儿漫山遍野都是,不值钱。”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音里多了几分向往。
“要是运气好,能挖着一根老山参,那可就发了!前年隔壁王家坳有个人,就挖到一根,巴掌长,拿到县里药铺,卖了三百多块钱!啧啧,盖三间大瓦房都够了!”
三百多块!
江沐心中微动。
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足以改变一个家庭命运的巨款。
难怪那么多人冒着风险也要进山。
不知不覺,两人已经深入山林。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进了这儿,就别离我太远。”陈翔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压低了声音,“山里头,啥邪乎事都有。”
江沐郑重点头。
两人稍稍分开些距离,开始各自搜寻。
陈翔的目的是猎物,而江沐的目标很明确——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草药。
他的专业知识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处背阴的石壁下,发现了一丛叶片肥厚的金牛七,又在不远处的溪流边找到了几株开着小白花的灯台七。
这些都是炮制跌打损伤药膏的绝佳材料。
当太阳升到头顶,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平缓地带。
“歇会儿吧。”陈翔将猎枪靠在一棵大树上,指了指周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转转,看能不能打点野食,中午垫吧垫吧肚子。”
“好,陈大哥你小心。”江沐也不逞强,知道自己跟过去只会是累赘。
他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仔细整理着背篓里的草药。
约莫一刻钟后,山林深处接连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惊起一群飞鸟。
又过了片刻,陈翔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林间,手里赫然提着两只还在滴血的野兔。
江沐起身去附近拾了些干柴,陈翔则手脚麻利地处理起猎物。
他用随身的柴刀剥皮、去内脏,动作娴熟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一只够不够?”陈翔拎起收拾干净的一只,朝江沐扬了扬。
“够了够了,一只就够咱们俩吃了。”
很快,一堆篝火升起,剥了皮的野兔被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炙烤。
油脂滴入火中,激起一簇簇火苗,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两人撕着滚烫的兔肉,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吃得满嘴流油。
几块兔肉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陈大哥,你家里几口人啊?”江沐随口问道。
陈翔啃着兔腿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望向跳动的火焰,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让人心头发紧。
“四个小子,两个闺女,老大……让狼给叼走了。老二贪玩,掉河里淹死了,老幺跟你差不多大,在县里当学徒,两个闺女都嫁出去了,一个在邻村,一个嫁得远。”
短短几句话,却是一个家庭血淋淋的悲剧史。
江沐心里沉重,手里的兔肉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觉得自己戳到了别人的伤心事,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住,陈大哥,我……”
“有啥对不住的。”陈翔却摆了摆手,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有风霜,有苦涩,却没有怨怼。
“这山里人,命贱,阎王爷啥时候想收,招呼都不打一声,都习惯了。”
他把啃干净的骨头扔进火里,反过来打量着江沐。
“你呢?江大夫,看你年纪轻轻,城里人咋舍得让你到这穷山沟里来?”
江沐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也淡了下去。
“家里还有个弟弟,是后妈生的。”
一句话,信息量却足够大。
陈翔愣了愣,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江沐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复杂的情绪,那是同情,也是一种过来人的了然。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日子,过得也够苦的。”他看着江沐那张过分干净清秀的脸,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你那后妈……对你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