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边传来温热的触感,贺隐溪感觉到有一只不太老实的手在他领口处游移。
他睁开眼睛:“王爷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确认你的身份。”李煜城见他及时醒来,似乎有点遗憾地收回了手,不紧不慢道,“太傅乃朝廷命官、帝王之师,如今却这副模样。是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或者另有所图?”
女装的事提前暴露,但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是勾引小皇帝,否则后面的任务可就做不成了。
贺隐溪只能把之前对薛潜的说辞重新拿出来:“下官有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听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偶尔会打扮成她的模样来找人。”
“是吗。”李煜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碗粥,“这杏仁粥是从你们那条船上得来,本王手下的医官无能,探不出什么问题,但本王现在怀疑你对陛下有不轨之心。太傅敢不敢亲口喝下,证明清白?”
贺隐溪的手掌略微攥紧。
原主的过敏症状本就严重,刚刚在小皇帝那里受过一番刺激,再喝下这碗杏仁粥的话,保不齐就能直接脱离世界了。
但摄政王显然态度坚决,现在的场面又无法拒绝。
贺隐溪迟疑片刻,接过碗含了一口粥,然后在男人饶有兴味的视线中掐住了他的下巴,将杏仁味道浓郁、还夹杂着些许牛奶百合香的白粥渡去。
李煜城愣住了。
两人都没有闭眼。
相互注视着,像是不久前水下场景的复现。
“下官体质特殊,服用杏仁会起红疹,只好劳烦王爷分担一些。”贺隐溪用拇指抹去嘴角的些许水渍,恭恭敬敬地微笑道,“如今下官虽有些不适,但王爷安然无恙,总能证明粥中无毒了。”
李煜城其实没太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方才的全副身心都被唇上的一点温热所吸引,还有杏仁粥。
原本已经冰冷的杏仁粥辗转进入他口中,又带上了些许温度,还有百合花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吗?
他吻我是什么意思?
喜欢本王?
一见钟情?
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李煜城虽然与贺隐溪同朝为官,但一直没怎么把这个太傅放在眼里。
……直到在梦境里,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到他褪去衣衫的模样,这个平平无奇的人似乎突然就变得格外秀色可餐起来。
当然,李煜城没打算和一个男人做什么,更何况是个癖好特殊喜欢女装的男人,谁知道私下里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夜夜风流——应该不会。
太傅看起来很干净,近三十岁连妻妾都无一房,说不定就是因为喜欢自己这样英武的男子。
可他在梦中还招惹了陛下。
是为了新法改革,想争取那个傻侄子的支持吗?那为什么不选自己?
李煜城的思绪乱飘了一瞬,已然有些记不清自己最初的目的。
自从在梦里瞧见那一幕之后,他就兴致勃勃地想要复现那个场景。
亲眼看看是不是那样白的皮肤,红点像是吻痕似得遍布……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逼他喝下那碗粥。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潜入观察就好了……现在应该走了。
李煜城这样想着,然而脚下却像生了根似得,纹丝不动。
直到贺隐溪开口问道:“陛下还好吗?”
主角死亡的话小世界也会跟着动荡,虽然知道小皇帝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得问一句才能放心。
李煜城像个雕塑般坚硬笔直地坐在原地:“无事。”
贺隐溪试探道:“如今朝中局面尽在王爷掌握,您若有意于尊位,似乎并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本王自然有另外的打算。”李煜城的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道,“不过太傅与本王如今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除非……”
贺隐溪以为是要提出什么政治条件,认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自古以来最好建立的亲密关系便是姻亲。”李煜城不紧不慢道,“太傅不是有个孪生妹妹吗?”
贺隐溪不解地说:“下官的妹妹已失散多年了,未必还能找得回来。”
“既然是双胞胎,容貌自然是相似的。”李煜城伸手抬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片刻,轻声笑道,“本王看太傅如今这模样,倒也秀色可餐。”
贺隐溪向后挣开他的手:“王爷莫要说笑了,下官惶恐。”
李煜城不置可否地挑眉:“王府人多眼杂,太傅女装的事情不好解释,就先以妹妹的身份住下吧,本王明日再送你回家。”
“那便叨扰王爷了。”
李煜城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房间。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贺隐溪身上还是那身湿漉漉的衣裳,不过床边倒是放了一身干净衣服,应该是给他预备下的。
毕竟是在别人家中,贺隐溪绕到屏风后面更衣。
他手里这套也是女装,不过比原主穿的简单许多,月白色的长裙轻软舒适,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上,简单挽了个结。
暗中似乎有种被窥伺的感觉,贺隐溪若有所觉地回头:“有人进来了吗?”
系统扫了一下:【门外没人啊,主角攻应该已经走了吧。】
贺隐溪回到床上,没注意到头顶的瓦片微动,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
贺隐溪望着床顶的帐幔,若有所思道:“小统,我觉得李煜城有点熟悉。”
系统兴奋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他像……”
贺隐溪:“嘴巴长得像薛潜。”
系统:“上个世界的主角攻!”
一人一统同时说道。
贺隐溪眨了眨眼睛。
系统先傻了:【啊?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可主角攻是异性王啊,因为军功封的爵位,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怎么可能会长得像?】
“有机会看看他面具后的脸就知道了。”贺隐溪沉默片刻,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李煜城像他?”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中的“他”是谁显而易见。
系统嘿嘿一笑:【这能说吗?我觉得你刚才强吻他的时候,主角攻的反应有点像诶,一副神魂颠倒的德行。】
“可能是巧合吧。”贺隐溪轻声道。
他回忆了一下上个世界的主角攻,记忆却模糊难辨,只剩下一点温存的余韵。
那个人应该对他很好,跟李煜城全然不一样。
睡醒后的贺隐溪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上朝得从凌晨就开始准备,他从床上起身时,房间里一片漆黑,昨夜未熄的烛火摇曳着,房梁上垂下来一条人影,像是上吊自缢的鬼魂一样,生生把他从困倦中惊醒。
“姑娘醒了?”黑漆漆的“鬼魂”咧嘴笑道,“王爷怕你昨晚着凉后发热,命我在这守着你。”
贺隐溪这才听出来,居然是昨晚那个最先登船的刺客首领。
对方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出头,武功却实在高强。
“王爷说我们认错了人,昨晚在船上的原来是太傅的妹妹。”小刺客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天黑误认,实在抱歉。”
“我叫十九,是王爷亲卫。”少年偷眼觑着床上的人,微红了脸道,“我从前并未见过贺大人,只在外听传言说是位芝兰玉树的君子,如今见了姑娘,果真是风姿绰约。”
贺隐溪对他笑了笑。
十九笑道:“姑娘醒得刚好,我方才正打算唤你起床的。王爷说先把你送到贺府,顺便和太傅一起上朝。他刚回京城,有些政务上的事情要请教令兄。”
贺隐溪跟着他出门,轻声问道:“昨夜不得已用药脱身,没伤到你的身体吧?”
十九在院内的灯光下红了脸,似乎不经意地说:“没什么大碍,就泡了一晚的凉水而已,我还年轻嘛,精力稍微旺盛了些。”
他跟贺隐溪并肩走着,挺胸抬头道:“听说太傅是北方人,姑娘的个头竟也这般高……不过我还年轻嘛,日后应该还会长一些。”
贺隐溪和十九聊了几句,觉得这孩子有点傻,眼神也不大好。
如此高挑又平胸的“姑娘”,亏他也真的相信摄政王的话。
贺隐溪旁敲侧击地打探:“我刚刚认回兄长不久,昨夜有幸得陛下召见,没想到会遇上那样的事,只怕陛下出事会牵连到哥哥。”
“放心吧贺姑娘,陛下没事的。”十九安慰道,“我们王爷赤胆忠心,昨晚之所以设计刺杀,只是用特殊手段为陛下‘治病’而已。”
少年左右张望一眼,凑过贺隐溪的耳边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啊,其实陛下并非天生痴傻,而是……”
“十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在做什么?”
少年立即站直身体,僵硬又紧张地行了个礼,也没敢说实话:“属下与贺姑娘一见如故,因此多聊了两句。”
贺隐溪也跟着点头:“十九英俊风趣,的确很亲切。”
“英俊,风趣。”李煜城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招了招手,“过来。”
十九屁颠屁颠地迎上去:“王爷要坐马车吗?属下为您赶车。”
“今日骑马上朝,用不着你,闲着没事去把王府的茅厕扫干净吧。”李煜城绷着嘴角看向贺隐溪,“你来扶本王上马。”
十九瞬间萎靡下去,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劝说:“贺姑娘力气小,王爷你身上有伤,还是让我来……”
李煜城看了他一眼:“三天茅厕。”
十九的天塌了。
贺隐溪同情地看了小侍卫一眼,也不知道这位摄政王怎么如此阴晴不定。
他刚刚走近几步,就被李煜城揽着腰带上马背,很快飞驰起来。
男人的双臂从他腰间绕过去牵着缰绳,几乎把贺隐溪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嘴唇擦着他的耳边说话,声音像是带着点笑意:“送你回家要耽搁些时间,所以今日只能骑马去上朝了,太傅不介意吧?”
贺隐溪倒还好,但他觉得李煜城的体温有点高,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摩擦中渐渐抬头。
贺隐溪绷着脸,有意无意地向后给了他一肘子。
李煜城闷哼一声,却没说话,牵着缰绳的手也逐渐放松。
肩头忽然一重,贺隐溪感受到滚烫的呼吸落在颈间,皱了皱眉。
系统监测之后道:【呦,主角攻发热昏迷了啊。】
在李煜城被马背颠下去之前,贺隐溪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臂,重新放回自己的腰间,然后独自掌握了缰绳前往贺府。
……不管了,先回去换官服吧。
隔了一会,李煜城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神志,懒散道:“落马危险,太傅又救了本王一命,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贺隐溪面无表情地说:“王爷安静些保存体力,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李煜城像是没听见,喃喃道:“看来金钱和权势你都不喜欢……那美色呢?本王倒还有几分姿色,以身相许如何?”
贺隐溪觉得此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干脆沉默不语。
“好热啊,贺大人想试试热的吗?”李煜城胡言乱语,片刻后似乎又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说,“哦对了,你喜欢十九。”
“他很一般啊,本王看着他长大的。”摄政王没什么素质地捧高踩低,“武力不如本王,身材也差点意思,身份上也与你不够相配,不过是年轻罢了……太傅大概不知道年纪大些的好处。”
男人昏昏沉沉地说着话,胸肌有意无意地向前蹭着,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了贺隐溪的耳垂,带来一点濡湿的触感。
贺隐溪拉紧了缰绳停马,终于忍无可忍道:“……你跟我换个位置。”
李煜城仗着有些发烧,很不要脸地伸长双臂道:“没力气,我要抱。”
贺隐溪沉默片刻,有点艰难地拖着他到自己身前,努力把两人之间隔远了些。
李煜城扭过头去看他,大言不惭地说道:“太傅不妨考虑一下,若能讨好本王,你在朝中的变法也能顺利许多……”
话音未落,贺隐溪的眼神一凝,猛地拉紧缰绳。
前方有马车拦路。
紧急避让的马儿高高抬起前蹄,李煜城这个不老实的“乘客”失去控制,嘴巴撞上贺隐溪的侧脸。
李煜城怔了怔。
贺隐溪却没空去关心这场意外,只是警惕地看着前方拐角处的马车。
——这是定国公府车驾。
定国公孤直耿介,是如今朝中少有的清流保皇党,始终反对摄政王执政,原主笼络小皇帝的目的就是获取此人的支持。
要是被他发现太傅和摄政王混在一起,势必会把贺隐溪调离小皇帝身边,影响到之后的剧情。
贺隐溪低下头,努力把自己缩在李煜城这个双开门武夫的身后,只能希望这个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队友”能清醒点,不会在定国公面前乱说什么。
李煜城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低声问:“不想被看到?”
贺隐溪“嗯”了声。
“别担心,本王保护你。”摄政王慷慨道,然而下一句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作为交换,太傅常来王府做客如何?”
“不过要换上本王为你准备的衣裳。”
李煜城的嗓音含笑,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