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山看了看岜迈,又看了看其他人。
这才意料到,他们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他笑了笑,郑重道:
“迈叔,彩姨,在我家那边有个习俗,男人在成家立业时,要用自家的锅做一顿饭宴请亲友。这叫做起锅饭。”
“我虽然还没成正式家,也谈不上立业,但既然决定留在青山村,那也应该正儿八经地起一次锅。”
“我虽然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但也没别的熟人,你们就像我的家人,所以想请你们过来做个见证,见证我宋远山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为成家立业而奋斗了!”
听完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岜迈一家人都没说话。
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与原来有了很大的不同。
岜迈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欧彩的目光中有了几分欣慰,但眼眶更红了。
大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神态都轻松了几分。
二哥连连点头,感觉现在看这个城里娃都顺眼了很多。
阿黛雅也一动不动盯着宋远山,眼神更加殷切,像是浸了温水的糖,都快要拉出丝来了。
良久,岜迈才激动地出声:“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后,他一拍桌子,吩咐道:“老大,去取我的酒来!”
阿岩戈吃惊:“床底那坛子黄酒嘛?那可是您留了三年多的宝贝呦!”
岜迈一个眼神:“别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阿岩戈听命,立马飞奔进屋,不仅拿了酒出来,还顺带拿了几个竹杯。
岜迈又吩咐:“起酒!你阿娘和阿雅都不喝酒,其他人都倒上!”
这一坛子酒是用黄泥加麻布,小心翼翼封的口。
阿岩戈拿小铲子轻轻敲掉表面干硬的黄泥,再把裹着的麻布一层层揭开。
待所有封层拆完,揭开坛口的瞬间,香浓的酒气瞬间扑了出来。
酒封拆完,阿扎龙适时递过一把小巧的酒瓢。
阿岩戈用酒瓢舀出清洌的黄酒,一一倒在竹杯里。
岜迈端起竹杯,语重心长道:“阿山,以前我确实有些瞧不上你,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但就冲你刚才那些话,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有担当的。值得喝一个,来!”
说完,仰头一口干掉。
宋远山立即端起竹杯:“多谢迈叔的认可!”
也仰头干掉。
酒入咽喉,黄酒的淳厚带上竹杯自有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
老二阿扎龙看他们如此,忍不住小声嘀咕:“真奢侈啊,一杯酒一口就喝没了,都不晓得慢慢尝。”
岜迈没听到他的嘀咕声,放下竹杯,朝着两个儿子道:“老大老二,你们也来敬阿山一杯。”
宋远山忙道:“别,应该我敬大哥二哥才是!”
岜迈一抬手,制止了宋远山的动作。
以前的岜迈总是蔫儿蔫儿的,但刚刚抬手那一瞬间,宋远山竟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迫人的气势,便没再谦让。
老大阿岩戈立马舀酒给宋远山添上,和老二阿扎龙一起,乖乖给宋远山敬了一杯酒。
三人喝完,都放下了竹杯,岜迈才又开口道:“老大老二,我知道你们在石矿干活,觉得委屈。可就算再委屈,也不能失了志气。阿山这番话说得极好,我希望你俩也记住!”
两个儿子忙不迭点头称是。
“吃肉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准老丈人讲完大道理,宋远山这才热情地招呼众人。
还十分有眼力地给岜迈和欧彩夹了一大块兔子肉。
又挑了一块偏瘦的肉块夹进阿黛雅的碗里。
阿黛雅眼波流转,冲宋远山甜甜一笑。
老二阿扎龙搓搓大手嘿嘿笑道:“阿山,早知你要炖兔儿肉,喊阿娘帮忙噻!我阿娘炖肉可是一绝,当年还没搬来青山村,我们族里但凡有红白喜事需要炖肉,肯定要找我阿娘……”
当阿扎龙还在夸夸其谈,大哥阿岩戈已经夹了一筷子肉送进嘴里,刚嚼了几下,眼睛就立马瞪得溜圆,“阿山炖的肉也好好吃噻!”
岜迈和阿黛雅随后也发出惊叹声。
“好吃!”
“又软又香,一点膻气都冇有!”
“感觉这味道不比阿娘炖的差,阿山,没想到你的厨艺居然这般好!”
宋远山摇摇头:“厨艺倒是算不上,不过我略懂一些草本,从刘树明那里随手拿的,炖肉时加了一把进去,有助于去膻提鲜。”
欧彩细细嚼了嚼,道:“应该放了橘皮、桔梗、野菊花和小沙参,不仅去膻提鲜,还有一些药用价值。阿山,这个秘方是谁告诉你哒?”
宋远山倒是没料到欧彩一下子就品出他放的所有材料,笑道:“这算秘方吗?我胡乱搭配的。”
见宋远山答得如此轻松,欧彩内心却感到震惊不已。
倒不是说这个秘方有多珍贵,而是宋远山那种就地取材,随手搭配的能力太罕见。
“鬼鬼祟祟干啥!”
突然,老大阿岩戈朝大门方向怒吼了一句。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刘树生正在外面探头探脑。
“找揍!”老二阿扎龙嚯地一下站起身来。
刘树生急匆匆地走了。
“坐下吃肉,别管他!”岜迈道。
众人的心情并没有被刘树生的出现打乱,大家依旧其乐融融地吃肉喝酒。
欧彩和阿黛雅先吃完,端着提前盛出来的一碗兔儿肉回去给小妹妹阿诺兰吃。
桌上只剩了四个男人慢慢吃喝。
岜迈半眯着眼嚼一口兔子肉就一口老黄酒,只觉得心里胃里都舒坦无比。
老大阿岩戈抚着肚子乐呵呵:“好久没这么惬意了!”
老二阿扎龙吃得满嘴流油,朝着宋远山比画大拇指:“还是托阿山的福!听阿雅说了,这一次你赶山,挣了恁多钱哩!不然也买不了这么好的兔儿!”
宋远山趁着这个机会,放下筷子,郑重道:“大哥二哥,不如你们离开石矿,跟我一起赶山采药吧。”
阿岩戈和阿扎龙同时愣了一下,忍不住互视一眼。
岜迈半眯的眼睛也全睁开了。
“赶山啊,家里有我和阿雅就够了。”岜迈放下竹杯,淡淡说了一句。
宋远山正色道:“石矿太累了。大哥扛石头,肩膀都磨破了皮。二哥腿上也常年有伤。”
“干活儿哪有不苦不累的?”岜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