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间的矛盾,我本不该插手。”
“但险些闹出人命,就太过分了!”
“岜迈,你们苗疆人借住在青山村,村民们本就有怨言,这些年全靠我压着,可如今你家女儿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又险些闹出人命,这让我这个当村长的很难办呀!”
刘三金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把村里有辈分的人都带过来,想说的恐怕不止这些吧?有话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岜迈道。
“你这个岜迈,我好言好语,你倒是先恼了,罢了,那就直说,经村老们研究决定,你们苗疆人要想继续留在青山村,就必须交双倍公粮。”
岜迈脸色骤变,“按现在的份额,我家已经没有余粮,交双倍,你是想让我们全家人饿死吗?”
刘三金不说话了,一旁的刘树生嚷道:“交不起公粮,那就滚出青山村!不过滚出青山村前,可以把阿黛雅留给我,这臭婊子虽然伤风败俗,但我刘树生不嫌弃,你把她留给我,也能省一分口粮,岂不两全其美?”
“刘树生,你找死!”阿岩戈怒道。
一旁的阿扎龙也听不下去,就要动手。
“老大老二,莫冲动!”岜迈呵斥道。
作为一家之长,岜迈当然听不得女儿被侮辱,但更不希望全家老小流离失所。
一旦动手,那就彻底没得谈了。
两兄弟当然知道阿爹的顾虑,咬牙切齿,憋得脖颈爆出青筋。
刘树生看准了他们不敢动手,嘿嘿笑着说:“有本事打我呀,没本事,那就按我大伯说的办!”
啪!
就在这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全场。
刘树生只感觉脸颊火辣辣,但却没注意是谁抽的他。
等回过神来,才看清是宋远山。
“宋远山,你干甚!”
“揍你!你不是说,有本事就打你吗?啊?别跑!”
啪!啪!啪!
宋远山接连几巴掌,狠狠抽在刘树生脸上。
刘树生没想到宋远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他,踉跄后退,捂着脸向刘三金求助:“大伯,宋远山目中无人,您不管管?”
刘三金也觉得脸上无光,怒道:“宋远山,当面打人,不把我刘三金放在眼里吗?”
“你,配吗?”
“放肆!”
“就放肆,又如何!”
宋远山猛然抬头,灌血的瞳仁,吓得刘三金后退一大步。
其他人也被宋远山的样子,吓得一跳。
阿黛雅更是惊呼起来。
“小雅,迈叔,你们安心,我无碍!”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一件困扰我一辈子的事情!”
宋远山绽开一个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配合一双猩红的双瞳,显得阴森可怕。
其实。
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是宋远山愤怒到极致的生理反应。
就在刚刚,他从刘三金叔侄二人的言行中,看透了一切。
上一世,他携“地涌金莲”回城后,刘树生将阿黛雅的名声搞臭,刘三金则趁机发难,强迫岜迈一家人上缴双倍公粮。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粮就是命。
一年忙到头,也仅能让全家老小填饱肚子。
作为外来户,岜迈一家人本就已经遭到不公待遇。
比如,每户村民都能分得耕地,但岜迈一家却仅在宅院附近得到可怜巴巴的半亩薄田。
再比如,明明是狩猎好手的两个儿子,却被禁止进山打猎,仅被允许去石矿干活。
而面对刘三金的无理要求,岜迈能拒绝吗?
很难。
毕竟,别人眼中他们是外来户。
但在岜迈眼中,青山村是他们的家,不可能离开。
可想而知,上一世岜迈答应这种无理要求后,全家人的生活变得如何食不果腹捉襟见肘。
至于后来,阿黛雅被迫独居小草屋,带着两个刚刚来到人世间,从未享受一天好日子的女儿惨死,想必也是拜刘三金叔侄所赐。
宋远山吐出一口浊气,猩红的双眼看向刘三金。
“我跟你说两句?”
“你不要过来,就站在那边说!”刘三金后退一步。
“怕了?”
宋远山冷冷一笑。
“从始至终,揍刘树生的人都是我,迈叔一家人没动过刘树生一根手指头,你却带着一群村老来迈叔家兴师问罪,这合理吗?”
“就算迈叔一家人真有罪,轮得到你定?”
“青山村虽然在大山之间,但也绝非法外之地!”
“刘三金,你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要不要我托城里的朋友查一查,你是哪门子的土皇帝?”
刘三金脸色一暗。
他从宋远山的话中听到了威胁。
宋远山不理会刘三金的变色,继续说。
“还有,我和阿黛雅的事儿,说到底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轮得到你们这群外人置喙?”
“不过既然所有人都在场,那我不介意多说一句,所有人都把耳朵竖起来听清楚!”
“我宋远山和阿黛雅是两情相悦,会结为夫妻!”
“以后,谁在敢用这事儿往阿黛雅身上泼脏水!”
“我,弄死他!”
一番话,语气平和。
但猩红的双眼,和隐隐流露出来的戾气,却让刘三金等人如芒在背。
此前,没人把宋远山当回事。
一个城里来的书呆子,初到青山村时连话都说不清楚,满脑子都是寻药,别人挖苦他,他只会傻笑。
但此刻呢?
没人敢轻视这个年轻人。
如同脱胎换骨一样。
尤其最后一句话,“我,弄死他”,听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威胁。
更像是,某种宁可舍命也要捍卫的誓言。
场面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阵。
刘三金身后的那群村老们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主持公道,而是捞便宜。
眼见着捞不到便宜,溜得比什么都快。
“树生,我们也走!”
刘三金转身就走,刘树生急忙跟上。
宋远山却横跨一步,拦住两人。
“宋远山,你还要怎样?”
“刘村长,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你不表个态,就走吗?”
“你想让我表什么态?”
“前面你提的双倍公粮,怎么说?”
“既然与岜迈一家人无关,双倍公粮自然不作数。”
宋远山又是一笑,“那我把你宝贝大侄子喘下山涧,又抽了好几个大嘴巴,这事儿还要不要追究?”
刘三金眯了眯眼睛,“你们小辈间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问我作甚!”
说完,刘三金直接走了。
这个举动,把刘树生看得一愣,心里暗骂了一句,也急忙跟了上去。
看这一老一少灰溜溜离去,宋远山心生鄙夷。
果然。
善于在背后搞龌龊腌臜之事的人,从来不敢正面硬刚。
你对他亮出拳头,他跑得比谁都快!
原本乱哄哄的院子,就这样安静下来。
岜迈一家人,齐齐看着宋远山,表情各异。
阿黛雅第一个跑过来关心,“阿山,你眼睛没事吧?”
宋远山笑了笑:“肝气化火,气血上逆,不打紧。”
阿岩戈和阿扎龙两兄弟也上前,用力拍了拍宋远山的肩膀。
看得出来,宋远山的表现,令他们刮目相看。
岜迈喊道:“老大老二,回采石矿干活去,别耽误活计,被人拿了口实。”
阿扎龙嘟囔:“真不想去,累得像孙子,挣不了几个钱儿!”
岜迈厉声:“去!”
阿岩戈和阿扎龙离去后,岜迈又道:“远山,来,我有话问你。”
宋远山走上前,“迈叔,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