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终于察觉，温书越一直在替朋友打探消息，而沈临川也在暗暗使坏。
深陷圈套而不知比陶彻的拒绝还让他感到屈辱，始终维持的清冷外壳崩裂，瞪向沈临川。
“哇，竟然生气了。”沈临川夸张地叫，“咱俩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见你生气过……看来书越的朋友真的让你好有危机感哦。”
“你们刚才一直在套我的话，是不是？”
沈临川无辜耸肩，“我可是在提醒你啊。如果我没叫你来看，你不成小丑了吗？”
“那我应该感谢你？”李恩手握成拳，背上青筋凸起。
“不客气。”沈临川不要脸接话，继续煽风点火：“欸，我好奇，你跟他，谁比较——”
温书越挥手将玻璃杯扫到地上，啪嚓一声，打断李恩即将爆发的怒火，“沈临川说得对，我跟姜雪茶的关系确实不错。”
“噗。”
沈临川嘴里喷出笑音，啪啪啪大力鼓掌，“哈哈听到了吗？李恩，你动手的时候千万小心了，姜雪茶可是书越从小到大唯一承认的朋友呢。”
李恩胸口窒息到难受，即使真那样想过也要反驳沈临川，“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好好好，你跟我不一样，你了不起，你清高。”沈临川话锋一转，看向温书越，“书越，关系不错是多不错？你不会跟你弟一样，也——”
温书越毫无征兆地抓起盘子，砸向沈临川。
沈临川侧个身，盘子擦着鼻尖飞出窗户。
砰地一声巨响，楼下传来女生的尖叫。
温书越面色如常，甚至没有半点愠怒，仿佛刚才的动作如喝水吃药一般平常。
沈临川收敛了笑意，扶着后颈左右活动脖子，骨头咔咔作响。
硝烟升起，不安在沉默中躁动。
记者跟其他学生纷纷望向二楼，密密麻麻的议论声涌入窗户。
“少爷，什么情况——”
警卫推开门冲进来，带起的风吹动三人的头发。
“嘘。”沈临川举起手示意警卫闭嘴，下巴点点楼下，“把楼下的记者弄走，让张正奇和姜雪茶上来。”
警卫愣了下，“好、好的。”
李恩深吸一口，给自己倒了杯水，囫囵吞入腹中。
可这样依然无法压制胸口升腾的灼热。
姜雪茶……是叫姜雪茶吧，他没听错的话。
拜师现场的记忆一闪而过，陶彻大师因为姜雪茶而改变主意。
周围所有人沉默，李恩定在正中间，如芒在背。
如果他手里有把刀，而姜雪茶就站在面前，或许他会控制不住动手。
但回程路上，他忍着怒火放下所谓傲慢，不断逼迫自己重复听那几句歌，终于绝望地承认，嗓音确实得天独厚。
目前来看，姜雪茶不仅嗓音，其他方面也都非常凸出。
出生在娱乐圈的他从没在谁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姜雪茶张扬自信的模样令他自惭形秽。
一杯水很快失效，肠道重新热烘烘地绞紧，正在这时，轻佻声音从门外传来。
“哥们，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你借我的名头风光一上午，得给我交租金。”
跟刚才的“谢谢”有七八分相似，少了舞台上字正腔圆的刻意，多了些随性。
李恩握紧空杯子，指尖被挤得发白。
在食堂门口说句极具辨识度的话，刻意调整了腔调，吸引记者的注意力，报复张正奇的冒名顶替。
显然，这个对手不仅实力强劲，也非常有心机。
砰咚。
重物坠地。
张正奇跪着爬进门，对着李恩的方向不住求饶“对不起，温会长，我我我我错了，我不是故——”
话到一半，发现包厢里不止有温书越，三人垂头凝望着他，因为过于明显的高度差，压迫力剧增，张正奇失了声。
李恩只扫了他一眼，抬头望向门的方向。
“靠，哥们，你动作有点快啊。”
姜雪茶终于出现，惊诧地看向地上的张正奇。
张正奇哽咽：“我错了，温会长，请不要让我退学。”
被忽视的姜雪茶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抬手将长发别至耳后，侧颜光洁，脖颈细长，暗光模糊硬朗的下颌轮廓，竟然有几分女人的柔美。
突然，他肩膀虚虚内扣，咚地一声扭腰跪下，巴巴抬起眼皮，“清汤温大爷，依要为糯做主呐~”
娇里娇气，浑身透着股勾人的骚。
活生生就是美貌寡妇泪洒衙门的大场面。
李恩不甚被口水呛到。
温书越缄默片刻，视线扫过地上的张正奇，看向姜雪茶，莞尔：“比他好看。”
“那是！”姜雪茶不演了，挺直腰板，伸手搭在张正奇背上骄傲地问：“嘿，兄弟，看我这一跪，服不服？”
张正奇：“……”
“起来呗，你又跪不过我。”
张正奇不敢动，温书越走到姜雪茶身边把他扶起来。
姜雪茶就着搀扶抬腿拍去膝盖上的灰。
余光间，明亮的眼睛发现李恩，“哟呵，之前没见过这位，怎么称呼。”
“李恩。”李恩自我介绍，视线忍不住往姜雪茶的腰上瞧。
他无法想象这具180的身体怎么凹出刚才的姣好身段，反差强烈，有种微妙、难以言喻的张力存在。
“你好，我，姜雪茶。”姜雪茶简单自我介绍两句，扭头跟温书越说话，“叫我上来干嘛？”
温书越：“有点事。”
“那边吃饭边聊？给我来点奶油蘑菇汤，五成熟的菲力牛排，配点白松露……还有红酒鹅肝。”
“我们不吃这些。”
姜雪茶一愣，“那你们吃什么？”
李恩出口打断两人熟络的聊天：“我替陶彻大师传话，他很欣赏你，想跟你见一面。”
被吓得不敢抬头的张正奇浑身一震。
虽然这个结局他早就知道，但亲耳听见，还是难以控制地惊诧。
姜雪茶跟温书越也停下对话，一齐看向李恩。
半晌，姜雪茶指自己，“我吗？”
又看向温书越，“我是不是要发达了？”
李恩心里冒出酸水，说不出那种酸是来自陶彻大师还是温书越扶着姜雪茶的手，抿唇闷闷地哼一声，“他夸你有成为巨星的潜质。”
“嘶——”姜雪茶反而倒吸口气，问温书越：“你了解那个陶彻大师吗？”
温书越：“不太了解。”
李恩想说“我了解”，话到喉咙，紧急压了下去。
他没必要给自己的对手提供任何信息。
“他一个大师，夸人夸得也太敷衍了吧。”
……
？
李恩跟温书越一起卡壳。
姜雪茶松开温书越，靠近李恩：“你能不能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李恩：“……”
当时的情况就是他丢了脸面。
李恩握了下拳，压下既生气又紧张的复杂情绪，尽量冷声道，“他说，比起我，他更想收你为弟子，你有成为巨星的潜质。”
“这种事他怎么会跟你说？”
李恩垮下脸，“当时我正准备拜师。”
姜雪茶“哦~”了一声，李恩被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激怒，难忍地将指甲陷进掌心，双臂用力到发颤。
“这位大师在拉踩压价。”
“什么？”
手一松，愣住了。
姜雪茶眨眼睛：“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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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PUA你啊。”
李恩：“……”
李恩：“？”
“我靠，你是不是没看出来？你们这种富二代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吗？”
温书越说：“可能还需要向你学习。”
“好吧。”姜雪茶被夸爽了，耐心解释，“正常人拒绝都只会说‘哎呀，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爱莫能助’，而不是‘比起你，我更想帮谁谁谁’，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么。能这么开说的人要么坏要么蠢，一个快60的知名人物，不至于是后者吧？”
“所以他把我拉出来的意思是，收你当徒弟可以，但要加钱。”
李恩眼睛猝然瞪大。
那一瞬间，陶彻大师神秘莫测的表情，浑浊眼珠细微的转动，每一句话，都如走马灯一般从脑子里晃过，越来越贴合姜雪茶的猜测。
“噗嗤。”
一声笑蓦然插进来。
温书越斜眼过去，才发觉最爱挑事的沈临川已经沉默了很久。
这几分钟里他盘算了什么不得而知，但那双钉在姜雪茶身上的眼睛热切又癫狂。
沈临川身随眼动，走过来，伸手搭上姜雪茶的肩膀，“谢谢你帮我这位不聪明的朋友解决了一个烦恼，我更欣赏你了。”
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串车钥匙：“送你，加深我们友谊的礼物。”
姜雪茶愣了下，没立即接，沈临川把手指插入钥匙圈，玩似的甩起来，“布加迪威龙，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暧昧的语调像极了哄女人。
温书越抢在姜雪茶之前开口：“你用我给你的洗发水了？”
姜雪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轮，几秒后，偏头将后脑勺凑近温书越，顺便甩开沈临川，“你闻，有药味儿，我感觉整颗脑袋都健康了。”
温书越余光瞥见手臂落空满脸错愕的沈临川，弯了弯唇角，伸手勾起姜雪茶的一束头发，凑到鼻尖，“嗯，确实有。”
叮铃——
钥匙碰撞的声音骤然停止。
沈临川五指一拢，将滞留在空中的手连带钥匙收回，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明明是三个男人，却哪哪都透露着古怪，李恩心想。
沈临川是疯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而温书越……
他们都差不多大，每次家宴汇报近期情况，都会从家长那里听到温书越的消息。
这个人各方面都很强，但李恩还是找得出他的缺点——没朋友。
姜雪茶才刚来几天温书越就跟他那么熟，或许沈临川说得对，温书越跟他弟一样。
应证李恩心中所想似的，温书越曲起食指亲昵地戳一下姜雪茶，“再不下去吃饭，就要撤餐了。”
“啊哦哦哦，吃饭吃饭。”
姜雪茶走出去，没几秒，又倒回来，冲张正奇打个响指，“嘿哥们，记得交租金。”
张正奇：“……”
温书越跟着姜雪茶一起离开。
“你也要下去吃饭？”
“我吃过了。”
“等租金到账，我请客，你去吗？”
“有其他人吗？”
“有两个。”
“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下次我们单独出去。”
“也行。”
没走几步，温书越突然发问：“你真的不见陶彻吗？毕竟他可以保送你去弗罗里曼学院。”
“不重要啦，我又不需要师傅。”顿了下，“对了，咱俩加个联系方式……”
一来一回的声音渐渐消失。
包厢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张正奇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也不敢抬头，汗如雨下。
低气压中，他听见李恩嘲讽：“沈临川，你怎么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