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柳树刚抽芽,田野里出现了一片新绿,春天来了!
林有福离家三个月,回来天都变暖和了。
“哎呦喂……我磨人的小祖宗!”沈玉兰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眼睛会转了……会转了!”
“这大医院就是医术好啊……”林长贵感叹着。
“有福……这次看病花了不少钱吧?”董常武伸着脖子问道。
林有福面露难色,他不太想叫村里人知道闺女看病的花销,怕被人议论。
“八卦”的村里人还是忍不住,不停的问。
韩秀琴心直口快:“这一趟花了好几万呢!”
“好几万?”沈玉兰手一抖,差点把孙女摔在地上。
“我的娘啊!”老太太声音发颤。
“这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吗?这么贵!”
围观的村民也都倒吸一口凉气,在这个人均年收入不过千元的年代,几万元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有福真是舍得……要是换成别家,早就放弃治疗了。”
“老九这丫头命好啊,摊上这么个好爹!”
这个时候,医疗水平落后,人的思想观念迂腐,尤其是农村。小孩子一旦生了重病,十有八九得夭折。
双泉村就有一条小山沟,被称为“死人沟”。村里夭折的小孩,都被扔到了这里。
梁援朝挤过人群,笑着逗弄老九:“小丫头,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爹妈,你这一病,把你爸的老底都掏空喽!”
林有福和韩秀琴相视苦笑,三个月的治疗让夫妻俩瘦脱了形,三十多岁的林有福两鬓甚至添了些许白发。但看着怀里会咿呀学语的女儿,觉得一切都值得。
“医生说还要再去康复几次。”林有福的话又引起了一阵唏嘘。
“天老爷……这是个无底洞啊……得花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往家走的路上,沈玉紧紧跟着儿子,眼睛就没离开过孙女,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闺女真成了钱串串了!”
林有福不在的这三个月,梁援朝带着村里人不仅把蔬菜卖了个好价钱,后山的荒地也开垦出来了。
他拿着一张草图,给林有福比比划划。
“有福你看,就按你说的,这边种黄芪,那边种甘草。县药材公司都把种子拉来了,还说等药材种出来就包收!”
梁援朝越说越兴奋:“有福……你是不知道,村里人现在像是魔怔了,种地根本用不着动员,他们干活比谁都积极,堪比二三十年前的农业学大寨!”
这些倒是没叫林有福惊讶,药材收购的事情是他先前谈好的。
农村人比较现实,只要赚到了钱,他们挤破头都愿意跟着干。
钱票子是最好的动员“口号”。
让林有福感动的是,他家的三个大棚都被照料得很好。村里人轮流帮忙采摘,一颗菜也没烂到地里,蔬菜都卖了个好价钱。
林长贵老两口也天天在儿子的大棚里忙活,虽然累的老腰都直不起来,却也心甘情愿。
“可不能叫有福回来看着大棚荒了。”老爷子常常念叨。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十三岁的林楠俨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妹妹们去大棚,除草、浇水、采摘,样样安排得井井有条。几个妹妹也都听话,大姐说什么就做什么。
“楠楠这孩子真出息了,做事比大人都周到!”林有梅常常感慨。
“二哥二嫂不在家,她把妹妹们带得妥妥当当的。”
看到了父母,林楠带着妹妹们蹦蹦跳跳的跑来,争先恐后的要看看九妹。几个月没见,七个姑娘晒黑了一圈,个个精神抖擞。
“爸……妈……”林楠像个小大人似的汇报。
“咱家的大棚收入都记账上了,一共卖了一千八百块!”
林有福眼眶发热,前世这个时候,大女儿早辍学干活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既能读书又能管家。
夜深人静时,林有福翻看着女儿的账本,每一笔她都记的事无巨细。
“这孩子,有当会计的天赋!”
“老婆!”他轻声对妻子说。
“等老九再好些,咱们去省城学个推拿技术,医生说家庭康复很重要。”
韩秀琴重重点头:“嗯……我学,只要能叫老九康复,再苦再累咱也不怕!”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在熟睡的女儿脸上。林有福轻轻抚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想起临床那个被母亲抛弃的男孩,心里百感交集。
苦难最能见人心!
前世他穷困潦倒时,妻子不离不弃。今生他为女儿倾家荡产,全村人鼎力相助。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钱财,而是患难与共的真情。
林有福知道,只要人不倒,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回来的第二天,林有福特意去了后山。看着曾经一片荒芜的土地,现在变成一道道开垦出来的梯田。
这个硬汉子忍不住红了眼眶:“乡亲们……这是下了大力气了,我林有福记在心里了!”
“说这些干啥!”董常武憨厚地笑着。
“你为村里做的还少吗?”
刘大拿接话:“就是!没有你,咱们现在还在土里刨食呢,哪能赚大钱呀!”
一个月后,后山的梯田里铺满了绿油油的药材苗。林有福站在田埂上,抱着已经会咿呀学语的老九,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老九的康复还要继续,药材种植也才刚刚起步。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乡亲们心往一处想,再难的事也能办成。
夕阳西下,双泉村炊烟袅袅。林有福抱着女儿往家走,身后是欣欣向荣的药材田。这个前世被苦难压弯脊梁的汉子,如今挺直了腰板,因为他知道,希望就在这片土地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