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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作者:奔跑的胡萝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0章


    自从皇帝那日说了要给元春调理身子,太医院院正李和清就亲自接手了这件事。


    李和清并不擅长妇科,他日常主要负责给皇帝请脉,连那院正之名都是虚职,太医院一应杂务都由左右两位院判代理。


    但元春的事是皇帝亲自发话,太医院上下少不得都要重视起来。李和清左思右想,把自己最有出息的一个侄子李环山推上去了。


    李家是实打实的杏林世家,他家几代人都为太医院供职。到了李环山这一代,全家最有天赋的就属他。


    李和清从小就把他带到身边,从辨药识方开始,手把手地教到十二三岁,可以说对自己亲儿子都没那么用心。


    不想李环山到了束发之年,突然对妇人科感起了兴趣!虽说医者德被天下,大爱无疆,无论是十三科中的哪一门,都无贵贱之分,可那是对寻常医者!


    李环山是要接替李和清带着李家走向下一个辉煌的人,宫中最凶险的,无疑就是小儿科和妇人科。那可真是动辄得咎,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李和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奈何这个侄子就是牛心左性,死不悔改。逼急了时,人还索性离家出走,包袱款款地去走四方,做游医去了。


    李和清那时还没做到院正,永王也还不是皇帝。宫中凶险,前途未卜之时,走了这一个,说不准还是为家里留根了。于是在李和清的默许下,李环山还真在外面做了近二十来年的铃医。


    这二十多年的经历丰富了李环山的见识,增长了他的见闻,也合该是天生就该吃这口饭的,野路子学成了真栋梁。


    李和清一边欣慰,一边头痛。因为李环山出去历练了几年,回来更坚定地要专攻妇人科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兴趣,更多的还是为了前途。


    李环山如今四十来岁,在家中也是爷爷辈的人。可在太医院,这属于毛还没长齐的年纪。


    要按李和清的规划,他还得再磨个十来年的资历,等五六十岁头发胡子花白的时候,才有资历摸一摸贵人的手腕。


    可李环山不愿意,他能为了梦想吃那二十年的苦,就不会轻易对陈规低头。


    妇人科风险大,同时回报也很高!只要有本事保住一胎,从此之后就踏上了青云路,便是宫中的老资历,见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这是底气!


    李和清深知他说的在理,但碍于这事风险太高,此前一直都在观望状态。等到皇帝此番下了命令,他才下定决心将那不省心的侄子推出来。


    在这宫里混饭吃,最重要的不是医术高明,而是千万别站错队。那仇昌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此前有多么风光,如今就有多么凄凉。


    因着良嫔那一胎,身上吃的辛苦就罢了,不过脱了一层皮,养几个月也就回来了。


    难的是这么一大把的年纪,还被削光了职衔,从御医跌成了医士,既不能回乡养老,又不能接私活赚外快。


    整个人就像被架在那里,老巴巴的,还要整天跟着年轻人抓药验方,又丢人又受罪。也就比那刚进太医院的恩粮生好一些!


    这就是跟错了主子的后果!这还是当今仁慈,不是个嗜杀的主。要按甄太妃的意思,仇昌保不住龙胎那就是无用无能,前番再有多少功劳都一笔勾销,不连累家人就是上天垂怜。


    所以李和清之前一直按着李环山的头,连皇后那边都没让他去碰。足等到皇帝下旨要为庄贵人调理身子,才敢让他冒头。


    这么一来,李环山虽然名为庄贵人调理,实际上还是皇帝的人。皇上宠爱庄贵人,要是庄贵人真有了好福气,李环山就能如愿以偿地扶摇直上。


    要万一没那福气,有之前庄贵人不易受孕的说法在前,依皇帝的性子,李环山顶多就是陪着仇昌称药去。于家人、性命都是无害的!


    李和清一番打算后终于如了李环山的愿,初次踏入钟灵殿那天,他亲自领着李环山去磕了头。


    为表示自己对此事的充分重视,一月之中,他还至少会陪着李环山走一次钟灵殿。至于脉案药方之类,更是必得自己点了头,庄贵人那边才可用药。


    这不是不相信李环山的本事,而是防着贵人看李环山年轻,心里不爽快。李和清甚至想好了说辞,若是元春不相信李环山的医术,自己要如何应对。


    没想到钟灵殿那边居然一点疑虑也无,贵人的依从性很高。凡李环山看过觉得不合适的摆件、布置、饮食并习惯,说改也就改了。


    李环山有


    时候问的过于细节,连李和清都要捏一把汗时,元春也只让贴身的侍女照实说。李环山每隔三日必到钟灵殿请一次脉,元春也不烦,出乎意料地配合!


    这么一来,李环山顿时信心倍增,满心满眼要在元春身上一展所学。竟愿意抛开之前快速见效的打算,耐下性子来为元春调理身体。


    周高昱私底下叫人传了药方来看,虽不甚懂,但也能看出李环山不是那急于求成的治法,正合了他的心。后又听说元春十分配合李环山,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熨帖。


    李和清那边的旨意是自己亲自派了刘顺子去说的,那是个最谨小慎微的人,他既然敢推了资历不深的李环山去应差,那就说明此人于这上头有些别人所不及的本事。


    若元春只看着这人年纪轻,存了疑惑在心里,反倒不美。所以周高昱原本打算找个机会亲自去开导开导她。没想到元春对此事一点疑虑也无。


    他是知道元春对子嗣的渴望的,能不存半点疑虑地相信太医院派去的人,说明元春对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皇后和他是少年夫妻,这么些年,他自问待皇后不薄。可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后身上,皇后可能不会质疑他的心意,但必定会质疑李环山的能力,或者说质疑他相信李和清会大公无私的判断。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惠妃有孕都三个月了,如今还打着替大皇子调理身子的幌子避居长春宫!


    其实认真说来,这种怀疑本没有错,至少在后宫之中,多一层心眼,就是多一层保障。两相比起来,贾氏平时看着聪敏机警,偏性子里有几分痴傻在里面,容不得自己不多看顾几分。


    周高昱低声叹了口气,嘱咐刘顺子交代备用处,李环山那边务必多多留心,别让人有机会钻空子,让她稀里糊涂地吃了亏。


    第二天朝会上,又捡着王子腾得力的地方多番夸奖,回来特意让人放出风声,营造一种庄贵人得宠是皇帝加恩其舅家的表象。


    也亏得王子腾最近正与南安郡王斗得势同水火,元春这一遭虽让人眼红,却不招人惦记。


    毕竟后妃谁不调理呢?皇后娘娘享天下奇珍,不也没调出个一男半女的。


    若说这宫里谁对此事的反应最大,那还得数柳婉清。其他人可能只是听风声,她确实日日被扎着眼睛。太医院在钟灵殿来来回回,内务府、御膳房上赶着伺候,这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


    要同一件东西,东殿出了钱,都比不上奴才孝敬给钟灵殿的品质好。柳婉清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苦涩地想。


    扎了不一会儿,脖颈低得酸疼,柳婉清向后一仰靠在软枕上,将手中的花样子随手丢下了。


    越竹见她烦躁,连忙上来替她按着头,心疼地说道:“主子歇歇吧,这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费力着呢!咱们去永寿宫送了几次东西了,太妃娘娘都冷冷的,何必再去碰那个冷钉子。”


    越竹显然很不赞同柳婉清向甄太妃靠拢,别看甄氏整天在后宫咋咋呼呼的,可前边的事一出,明眼人就知道这后宫里没谁真把她放在眼里。


    之前良嫔摔了一跤,甄太妃闹得后宫鸡犬不宁,非咬定了有人谋害皇嗣,看谁都像那个贼人。


    原来启祥宫中的那些人,更是不知过了几道刑,个个打的像血葫芦一般。侥幸留下一条命的,也废了。


    折腾到最后,人良嫔自己醒来说是身体虚弱,头晕乏力才没站住。要问良嫔为什么身体不适还往外跑,那更是个笑话。


    听说之前甄太妃身子不爽利,特地要叫了良嫔身边的宫女穗儿,去永寿宫抄经祈愿,为此还特地拨了自己身边的彩屏去顶替穗儿。


    谁知良嫔是初次有孕,身边最得力的就是这个穗儿,眼面前一时半刻离不得她。为求心安,少不得回绝了甄太妃。


    怕甄太妃不高兴,还允诺了等自己身子好些,必定亲自去为甄太妃祈福。


    不想甄太妃真就不高兴了,听底下的人说,当时砸了好些东西呢!


    那良嫔也是个实心的人,自觉当初有望伴驾是多亏了甄太妃的提携,如今因为一点小事惹得她心里不快,实在过意不去。自那之后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等孩子一怀稳,立马就往永寿宫抄经去了。现有对证,良嫔头一日抄的经文还在永寿宫放着呢,应是惦记着没抄完,第二日不敢耽搁,方忙忙地去了。


    谁想事情就那么巧,暑热天里被日头晃了晃眼睛,方才还好好的人,说话间就了下去,奴才们都没来得及伸手。


    这话一出,众人看甄太妃的眼神立马就不对了。这前番兴师动众地查贼人,也好似在急不可待地给自己脱罪。不想良嫔为了护住自己的贴身丫头,情急之下才道出了实情。


    甄氏当场就被褚香薇这话打懵了,褚香薇前一天是在她宫里抄经来着。可她自己说的,那是她的一片孝心。


    因着前番两人的争执,甄氏一度觉得褚香薇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心大了。


    那日她肯低头,甄氏还以为是她自己想清楚了,明白只有靠着自己,褚香薇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才有更好的未来,所以并未劝阻她抄经的行为。


    褚香薇那时已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距离生产也还有段时间,正是最安稳的时候。冷着她让她抄一日的经也就是疲乏些,刚好能出了自己的一口气。


    谁知事到如今,这反成了自己磋磨她的证据了。


    甄氏当时就不好了,她瞬间想到她们之前隐瞒住的,褚香薇孕期的种种不适。怀疑是褚香薇自己怀不住孩子,才想把这个罪过推到她的头上,否则她解释不了她今日的行为。


    于是甄氏也怒了,话锋一转开始哭诉自己好心作废,反落人埋怨。又明里暗里指责褚香薇忘恩负义。


    她到底还有些脑子,关键时刻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如褚香薇落胎那日,当场大吵大闹发作出来。


    登时两边都哭得哀哀切切,好似都有着天大的委屈一般。


    皇后在这混乱的关头出场了,无奈地总结,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叮嘱良嫔好好保养身子,以待来日;宽慰甄太妃事与愿违,与人无咎,只好将启祥宫原来的宫人都放了。


    只是这些宫人到底没有服侍好主子,且在慎刑司走了一遭,不便再回原处,还让内务府把他们领回,另派他事。


    唯有一个穗儿,一向用心服侍良嫔。良嫔刚醒来就惦记着她,考虑到良嫔需要人服侍,皇后还叫她养好了伤再回来。


    至此,良嫔落胎一事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皇帝听了皇后的回禀,只低头说知道了,其余一句话也没。


    唯有太上皇那边,知晓了甄氏这一番作为后脸上很是过不去,命人私底下去将甄氏斥责了一顿,还禁了她的足不许出去。


    又对缮国公府和和褚家多有安抚,并再次恩准石家女眷携带褚香薇的母亲进宫探望。


    这一命令不伦不类,甄氏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提起褚香薇来都恨不得杀人。


    皇后心里也很不高兴,褚香薇只是嫔位,要是顺利生产,借着诞育龙胎之功,还有召见母族的尊荣,那也建立在禀明皇后,获得准许之后。


    哪朝哪代见过未养住皇子的后妃,母家还能被加恩的?若要依礼处置,褚香薇只怕还要被降位!


    太上皇如今行事越发不成体统了,居然连甄氏这块遮羞布都不要,直接插手儿子后宫之事。


    皇后坐不住了,少见地亲自往勤政殿送了一回汤。


    里面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在太上皇和缮国公一脉越来越密切地你来我往中,皇帝有一天突然问元春:“入宫这么多年,想不想回去看看?”


    抱琴:!!!?


    元春:呵,男人——


    言归正传,因为这一回事,甄太妃最近虽然解了禁足,但也没在后宫继续活动了。永寿宫门前清净了很多,不复往日盛况,真正有了点“太妃”宫中应有的平静。


    永寿宫眼前就是口冷灶,越竹不明白褚香薇为什么上赶着去烧。


    “太妃因为良嫔之前的所作所为寒了心,如今待人谨慎些是有的。但她终究需要一个新人帮她完成未尽的念想,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我呢?”


    “可是,皇上明明就——”


    “就什么?”


    “皇上明明就不喜太妃啊!良嫔如今都与太妃撕撸开了,咱们又一头碰上去,倘或皇上迁怒咱们,那岂不是适得其反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皇上如今就喜欢我了吗?皇上再不喜太妃娘娘,还不是要看在甄家以及诸位老臣的面子上优容她。良嫔出事那天我看的真真的,皇上对世家分明就有忌惮!


    我算看清楚了,女子这一生,说到底还得看娘家是否得势。甄太妃不得上皇喜爱,凭着甄家的关系,即便上皇退位后,她仍可以在后宫搅动风云,辖制新皇!我为什么不可以?”


    “姑娘!你疯了?!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若被人听见了,咱们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你怕什么,你看这东殿里,如今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因为我不得宠,奴才们也懈怠了,当初打赏了多少银子,全喂了白眼狼!”


    越竹很想说奴才们都被柳婉清打发到外面去了,太监她嫌人家不干净,宫女她又怕对方居心不良,等闲不让靠近里间,如今她讨好甄太妃的事是背着人的,此时可不是一个人没有嘛!


    但是柳婉清的神色太可怕了,她不敢说。


    “你以为皇上真的喜欢贾氏吗?皇上如今正要用她舅舅呢!她是比我聪明,趁着好时候,急急地把自家人拉拔上去了。只有我傻,还等着皇上看见我的一颗真心。


    我是理国公府嫡亲的姑娘,我的父亲还是皇上亲封的伯爵。太妃总会看到,我比褚氏有价值多了!只要我有机会,我的父亲有机会,这后宫哪里还有贾氏耀武扬威的地儿!


    以前是我自误了,贾氏虽然占着国公府的名头,说到底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工部郎中!王子腾只是她舅舅,你猜,大选之期,王家会不会送自己人进来?到那时,贾氏的好颜色还能留住皇上几时?”


    柳婉清越说越激动,她的脸上有着满满的自信和蛊惑,引导着越竹与她一齐走入一个美好的梦境。


    想想自己脸上的疤,再想想贾氏被皇帝冷淡之后的下场,越竹的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最先留意到柳氏心思的人是褚香薇,因为她和甄氏说不清的恩怨,即便还在养身体,她也时时刻刻留意着永寿宫的动静。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褚香薇只想说一声“疯子”。


    她几乎去了半条命,才勉强和甄氏划清界限,如今又有人上赶着去了


    自己当初是无可奈何,若不走这一步,可能到了出宫的年岁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柳氏沿着自己破开的口子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贵人的身份,还无能到要去走自己的老路,借甄氏的力。


    真是可惜了柳芳那么会钻营的一个人,生出了柳氏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若自己能有柳氏这样的家世,又何苦去受甄氏的折磨!


    因为娘家不显,就连自己怀上龙胎,上皇赏赐的也是外祖石家,而自己的亲生爹娘直到龙胎没了之后,才得到了宫中只字片言的安抚。多么可笑!


    当天她本打算摔在毓秀宫门口的,既能压一压贾氏的风头,还能顺便坑柳氏一把。


    她们二人,一个圣眷优渥,一个家世拔群。可惜了,贾氏不在,只柳氏一个,划不着。


    不如甄太妃,她折磨了自己那么久,也该尝一尝有苦难言的滋味。


    她不后悔当初攀附甄氏,就像不后悔如今借着孩子与甄氏拉开关系,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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