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时过半,温以羡踩着青缎绣菊纹的软底鞋,身后跟着知余,踏着沾了薄霜的青石板路往东篱院去。
素色罗裙下摆扫过路边丛菊,惊起两只蜷在花瓣上的白蝶。
东篱院的朱漆角门大开着,最先撞入眼帘的是满院错落的菊丛。
粉的如霞、黄的似金,最惹眼的是廊下那几盆墨菊,花瓣浓紫近黑,衬着青玉花盆,倒有几分冷艳风骨。
门槛处早有丫鬟候着,见了她便笑着赶忙迎上来:“小姐这边请。”
温以羡笑着颔首,随她往西廊去。
廊下摆了几张梨花木桌,每桌上都搁着青瓷茶盏、蜜饯果子,还有一碟刚蒸好的蟹粉酥,热气中裹着香。
已有三位世家小姐坐在那里,见她来,纷纷颔首问好。
温以羡刚在空位上坐下,院门口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先是一位穿着水绿色绫罗裙,手里攥着块绣了缠枝莲纹丝帕的女子。
她快步走到温以羡桌前,笑着屈膝行礼,语气里满是热络:“温姐姐也来了?我前几日还念叨着,说许久没见着姐姐了呢。”
没等温以羡应声,又有两位小姐并肩进来。
一位着粉衣,一位着蓝衣,双双同时走到温以羡面前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好:“温小姐安好。”
粉衣女子还特意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巧的螺钿盒子,递到温以羡手边:“这是我阿娘从江南带回来的香粉,据说抹在脸上比脂粉还细腻,想着温小姐或许能用得上。”
最后来的是个年纪稍小的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襦裙,衬得整个人都十分灵气。
她走到温以羡身边时,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福礼,才仰着笑脸说:“恒儿许久没见着姐姐了,姐姐可还记得我?”
她说着,还轻轻拉了拉温以羡的袖角,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这几位小姐围在桌旁,或递东西,或说些讨喜的话,目光却都黏在温以羡身上。
温以羡只是淡淡颔首,偶尔应一声,指尖捏着茶盏的力道却没松,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目光落在廊外那丛开得张扬的“墨菊”上,心思早飘出了这喧闹的西廊。
心想着要不是沈若恩递了这请柬,她更愿在府里临帖,总好过应付这满场的虚与委蛇。
“小姐,您看那边。”
知余悄悄凑到她耳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
温以羡这才回过神,顺着知余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院门口的月洞门处,一抹烟霞色的身影正缓步走来,环佩叮当声随着秋风飘进廊下,压过了周遭的细碎闲谈。
她下意识松了松捏着茶盏的手指,眼底的疏离淡了些,转而添了几分对来人的好奇。
那女子鬓边只簪了一支素银菊钗,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浅笑,眼底像盛着秋日里温软的光。
“久等了。”
她走到主位的梨花木桌前,先对着众人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浸了蜜的温茶。
待她坐下时,袖角滑落,露出腕上一串浅碧色的玉珠串,随着她抬手端茶的动作,珠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以羡就坐在离她不远的位子,恰好能看见她垂眸时眼睫投下的浅浅阴影。
“今年的菊开得晚了些,好在今日都盛放了。”
沈若恩抬眸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温以羡时,还特意多停留了一瞬,笑着补充道:“尤其是温小姐面前那盆‘玉翎管’,花瓣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
她说话时总带着几分书卷气,连赞菊都不提“好看”,只说“花瓣如羊脂玉”。
温以羡觉得,眼前的沈若恩,倒真像从诗里走出来的女子,温婉得恰到好处,又带着藏不住的雅致。
沈若恩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拂过那支素簪,簪头坠着的细小花蕊随动作轻轻晃动,竟比廊下盛放的秋菊更添几分灵动。
“前几日读《菊谱》,见书中说‘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总觉得少了些实感,今日与大家一同赏菊,倒像是把诗里的景落到了眼前。”
她谈及诗书时,眼底会泛起细碎的光,没有半分刻意炫耀的模样,只像寻常人分享喜欢的玩意儿。
温以羡望着她那副认真又温柔的模样,倒真应了诗里“人淡如菊”的意境,让方才应付旁人时的烦闷,都悄悄散了些。
“光赏菊吃茶未免单调,不如咱们各展些才艺助助兴?”
坐在角落的蓝衣女子忽然开口,话音刚落便笑着看向温以羡:“温小姐身份尊贵,不如先给我们抛砖引玉?”
这话看似捧她,实则是将她推到了众人眼前——谁都想看看这尚书府的小姐究竟有几分能耐。
温以羡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一紧,有点无语,心想:这人是故意挑事吧。
一旁的知余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反驳,不等她开口,沈若恩的声音温温软软地插了进来:“周小姐这话可不对,抛砖引玉哪有让贵客先动手的道理?我是东道,自然该我先来。”
说罢,她不等那蓝衣女子反应,便起身走到廊下的古筝旁。
那琴是上好的桐木所制,琴弦泛着温润的光,她坐下时裙摆轻轻扫过琴身,抬手拨弦的瞬间,一串清越的音符便顺着秋风飘了出来。
曲子是《秋菊吟》,调子舒缓,却被她弹出了几分菊的傲骨。
蓝衣女子脸色僵了僵,却也只能跟着众人拍手。
琴弦余音还绕着廊下的菊丛打转,温以羡望着沈若恩转身时递来的温和目光,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没等众人再多夸赞,温以羡忽然抬眸,笑着开口:“沈小姐的曲弹得雅致,倒让我也起了兴致。方才瞧着廊外那丛‘墨荷’开得正好,便胡诌了首小诗,念与各位听听。”
她话音落时,满廊都静了下来。
只见她垂眸望着阶前沾露的菊瓣,清润的声音随着秋风漫开。
“墨瓣凝霜抱暗香,疏枝横影映回廊。不与春红争艳色,独留清气满秋光。”
诗罢,沈若恩率先拍手,眼底亮着光:“‘独留清气满秋光’这句,既写了菊的傲骨,又藏着温小姐的心境,真是绝妙!”
一旁的蓝衣女子脸色更僵,却也只能跟着附和,而温以羡望着沈若恩,悄悄弯了弯唇角。
日头渐渐往西斜,暖金色的光透过廊檐落在桌案上,把青瓷茶盏映得发亮。
方才热闹的西廊渐渐静了下来,只剩温以羡、知余、沈若恩和几个收拾残局的丫鬟。
温以羡望着廊下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菊枝,指尖捻着片落在袖上的“玉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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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花瓣,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沈若恩与她如此投契,她实在想好好认识一番。
没等她起身,沈若恩已先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个素白的瓷瓶,瓶里插着两枝开得正好的“墨荷”菊。
“温小姐,方才见你总盯着这菊看,便折了两枝,想着送你带回府去。”
她说着递过瓷瓶,忽然又笑了:“我早早便听说了温小姐的名声,今日终得见此佳人。”
温以羡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却觉心里暖融融的。
她抬眸看向沈若恩,见她眼底满是真诚的期待,便笑着点头:“沈小姐谬赞,我也有意与沈小姐相识。”
沈若恩闻言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光在眼底,忙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太好了,温小姐随我来,我院里晒了新菊,泡出来的茶带着点蜜香,正好请你尝尝。”
两人并肩往东侧的小院走,脚下青石板缝里长着些细碎的苔藓,被秋阳晒得软软的。
沈若恩走在旁边,没再提宴上的热闹,只指着墙边一丛爬藤月季笑:“这花本该谢了,偏今年秋暖,还留着几朵,倒像特意等着陪菊开似的。”
温以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几朵粉月季藏在绿叶间,和不远处的□□相映成趣。
她想起方才宴上沈若恩替自己解围的模样,轻声道:“今日多谢沈小姐,若不是你……”
“哎,该是我向温小姐道谢才对。”
沈若恩转头打断她,眼底带着真切的笑意:“你的诗一出来,满院的菊都像活了似的,我还怕这赏菊宴少了点雅趣,是你帮我圆了场呢。”
说话间已到院门口,沈若恩推开竹门,一股淡淡的菊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绕着一方石桌,桌上早摆好了两只冰裂纹瓷杯,沈若恩引着温以羡坐下,丫鬟青茗便提着锡制茶炉快步过来,壶中滚水注入杯中时,茶叶在水里舒展,浮起一层淡绿的茶沫,菊香混着茶香愈发清透。
“这是用院里的‘白牡丹’菊和雨前龙井一起窨的,前日刚收了,还没给旁人尝过。”
沈若恩端起茶杯递过去,指尖碰了碰杯壁:“温一温再喝,不刮嗓子。”
温以羡接过抿了一口,先是龙井的醇厚,后是菊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她忍不住弯了弯唇:“比寻常菊花茶多了些甘醇,沈小姐倒会琢磨这些。”
“也是闲时无事,跟着阿娘学的。”
沈若恩笑了笑,指尖轻轻拨弄着杯沿:“去年宫宴上温小姐作的那首《秋雁赋》,我特意抄在诗集里,总觉得‘云横塞北千峰雪,雁带江南一片秋’这句,把天地都写活了。”
温以羡愣了愣,随即失笑:“沈小姐一直待在边境,前几日才随沈校尉回京,怎会对京中宫宴上的诗作这般清楚?”
沈若恩指尖一顿,随即弯唇,眼底泛起些细碎的暖意:“虽在边境,却总托京中旧友捎些书报来。去年宫宴后,京里盛行抄录宴上佳作,我托人寻来的诗册里,便有温小姐的这首《秋雁赋》。”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碎发,声音轻得像落在茶盏上的菊瓣:“当时在边境看雁南飞,正愁没言语形容那景,读到‘雁带江南一片秋’,倒像真见着了诗里的江南,连带着对京中也多了几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