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沈初浛观察着好友的神色，两个月以来那种轻飘飘又死气沉沉的感觉在渐渐消失，似乎因为刚才阿胤的生死攸关让沐轻言整个人的状态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这种转变她是开心的，但开心之余又忍不住担心。
“初浛，我没有疯…”
沐轻言努力把每一个字说清楚，只是这段时间身体透支太过严重，这几乎耗光了她所有力气。
“我也不敢确定我的想法是对的，但为了救小胤，我们只能试试。”
“Yan，你想到办法就Kinsley了？”York惊讶。
沐轻言点点头。
其实这两个月以来她不是装疯也不是卖傻，只是处在一种根本找不到自我的状态中。
看着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视线之内的小胤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除了伤心和害怕，似乎更多的是被一种无边的疲惫感包围。
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累到想要陪小胤一起睡过去才好。
可是刚才差点又一次失去他的时候，沐轻言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小胤要好好活着，她小时候曾经承诺过的要陪他去游乐园，去看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无论如何都不能食言。
所以她要振作起来。
“初浛，你的人之前在BI的废墟里找到了Lawrence.Bedford那块立方晶像是不是？”
“对，就放在另一间恒温室里。”
第一次从视频中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沈初浛就觉得好奇，沐轻言自然更是如此，这么长时间，数以亿万计的纳米机器人依旧游走在三寸见方的空间里，且是完全不需要任何能源驱动产生的自发反应，理论上这根本做不到。
一开始她以为是运用了像是类似朊病毒一样的同质催化能力，而外界的空气、水分、灰尘等等等等就是纳米机器人的催化剂，至于植入人体之后，那人类的血液、细胞、组织、肌肉等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可这么一来，以纳米机器人的复制速度，不可能这么久还只是一个三寸大的立方体。
这段时间三位好友的研究沐轻言一直在听着，只是处理这些信息已经变成了额外负担，所以根本毫无逻辑也不成体系。
只是刚才，她听到小胤的身体扫描报告说在其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因为温度变化再次疯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在对社区内的死亡人员进行解剖的时候，早期几具躯体的内部已经完全被纳米机器人占据，按理说以这类纳米机器人的适应能力即使没有人体作为能源也可以破体而出，继续复制下去。
——纳米灰雾，本该如此。
可是这种情况并未出现。
由此再联想到那个立方晶体，原理就很容易理解了。
“初浛，你有拆分过那个东西吧？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沈初浛闻言调出之前储存的图像和数据，一一开始说明：
“整个晶体内共发现了约1.73×10????个纳米机器人，只是它们的数量并非如我们所看到的一直保持不变，其实，里面也会有纳米机器人因长久使用后的故障问题削减。”
“可是它们看起来并没有变化啊？”York问道。
Dustin和他对视一眼，明显也有这样的疑问，但很快他就联想到了一种解释：
“有消亡的纳米机器人，也肯定会有新复制出来的补上空缺，所以——”
“所以它们是自己保持数量稳定，自给自足！”
沈初浛点点头：“这些纳米机器人的程序都被赋予了特定的活动时间，死亡和新生保持平衡，形成了稳定循环。”
“而那些体内被植入纳米机器人的人，也是同样如此，数量达到完全覆盖人体之后，就开始维持不变了。”沐轻言跟着补充。
“所以，Yan，你想怎么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让Vasile.Guan给你做手术？”
“我小时候在BI的实验室待过，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他们那个时候究竟想用我做什么？直到我看到那个女孩儿…”
沐轻言顿了顿，思考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将实情告诉Dustin，只继续道：“BI之前一定也在我的身体里植入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是我接受过无数次扫描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其中的原因，一个可能是像社区的人一样，这类纳米机器人不是普通扫描能发现的，第二就是，老师或许为了救我，已经成功研究出了可以消除纳米机器人的方法。”
“Yan，你的意思是说，祁教授可能在去世之前就将‘解药’输入你体内了？所以才要让Vasile.Guan给你做手术？”
“是这样没错。”
“我不同意。”
“初浛？”
“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轻言，Vasile.Guan和Lawrence.Bedford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能以身犯险呢？再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真觉得能撑下这样一场大型手术吗？”
“初浛说得对！我也不同意！”York跟着附和。
沐轻言比谁都明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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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们心中的为难，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做。
“我不能让小胤这样活着，这一次他能救回来，下一次呢？我总不能等到纳米机器人完全接管他的身体才开始着急吧？”
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要找到解决办法，不光是为了小胤，还有那么多冻在冰室里需要拯救的人。
而她相信，老师是不会让她失望的，他一定会帮她的。
至于Dr.Guan，她相信有她的朋友们在，那位医生一定不敢耍什么心思。
…
后来也的确如她所料，Dr.Guan进手术室之前被Dustin拿枪顶着头威胁，身旁还有好几位人类医生和机器人助手监督。
而沐轻言在接受麻醉之前只跟Dustin单独说了话：
“下次做新机器人的时候，用那张照片做面部建模吧？”
“嗯？为什么？”InfinityCEO表示很疑惑。
——因为，能让你真正见到她，她一定很高兴。
…
沐轻言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依旧很好，桌上的风信子和向日葵一起摇摆，看着讨喜得不得了。
视线偏转，是熟悉的一张脸孔，正带着笑看着她。
好像能永远看下去似的。
但是很快，漂亮的眼睛里便有接连不断的泪水低落。
“小胤，别哭...”
后来听初浛说，她的坚持确实是对的，Dr.Guan在她心脏发现了一小片阴影，那里残留着小部分可以阻断纳米机器人复制信号的物质。
可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究竟有没有效果还两说，所以初浛和Dustin还有York动用了沈氏和Infinity所有力量反复研究反复试验，做了无数次升级与改良，终于使其效果达到了最稳定状态。
初浛还说：
“即便已经成功让阿胤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停止复制，可尚存的那些已经占据他半个身体，完全替代原有细胞为他维持生命活动，且特性复杂无法清除，所以——
阿胤以后算是一半机器人，一半人类。
所以，你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哲学理论中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叫忒修斯之船。
当人们用新部件替换船只原有的腐朽部件，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吗？如果是，原因何在？如果不是，那它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沐轻言想着想着，跟着笑起来。
“小胤，”她抚过眼前人的眉眼，语调轻快，“我们去游乐园吧？”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