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两浙路的茶货贸易全部进入停滞状态,没有一片茶走得出去,也没有一块茶饼走得进来。
对于韩晚和郭琇来说,这个突如其来的“茶商罢市”,让他们极为惊讶,更有些措手不及。
权衡了利弊,郭琇仍然认为,眼前应以大局为重,“我劝你先忍了这口气,切莫再同商户斗下去!一切,以尽快恢复市舶司贸易为准。”
“郭运使,你不知道那人有多狠!他居然……居然将我们在杭州的几间铺子全收了!郭运使,那可是咱们养起来的铺子呀,一夜之间,全被他给收了,一间都不剩。”韩晚嘴唇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郭琇一愣,“咱们在杭州的铺子全被收了?一间不剩?铺子里管事的员外呢?他们可都是你的人,没有你发话,他们也敢将铺子卖出去?”
“郭运使,最气人的就在这里。他打着驸马都尉的旗号,也不知给那些员外灌了什么迷汤,竟一个个信以为真,都乖乖的把铺子交了出来。有人拿了钱还沾沾自喜,以为这是驸马犒劳大家的。还向我来邀功,说:‘依驸马都尉的话,我们将以前的铺子转出去,再找韩舶使来领新的铺子,继续做着。’你听听!我岂不成了冤大头,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铺子来?”
韩晚一口气说完,气得脸都紫了。
“他既然敢假借驸马都尉的名义,就说明他是要向你开刀了。他不怕事后被人查出来假借皇室的罪名,就更不会怕别的。至于‘遗失细色纲’也好,‘私运、私卖货物’也罢。你给他家定的这些罪,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里。”
说着,郭琇止住了话头,他向门外望了望,看下人都离得远远的,才转身小声和韩晚道,
“他这样狂妄,我担心,他手里有陈御史的那份证据,那东西才是最致命的。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再细究那件事,当年牵扯的商户也走的走、死的死,但是证据还在,若是被他再翻出来。韩舶使,咱俩可一个都跑不脱。”
-----------------
听了郭琇的话,韩晚想了想,仍是觉得不太对,
“我觉得不会,你想,他若是有证据,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耍咱们,直接将证据交给御史岂不省事?更何况,他与开封府走得这么近,他想给御史送些什么,可比咱们俩省事多了。”
“那你觉得,他现在突然向你开刀,是为什么?可是那十万贯细色纲的事?”
韩晚摇了摇头,“照我看,钱,是他最不会放在眼里的。应还是他家兄长的死,他咽不下这口气。毕竟是我叫他兄长运送细色纲,却不想都遗失了,他兄长也死了。他便将矛头转到我这里,一门心思要向我寻仇。至于,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还交了十万贯……”
韩晚似乎有点想明白了,“十万贯,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他花了这笔钱,只是想让我们放心,好给他留出磨刀的时间。”
“韩舶使,我告诉你,我不管他是什么缓兵之计,还是向你报私仇。总之,你要尽快将这件事解决了,不能将它闹大。他手里没有证据最好,若是有,韩舶使,你可别怪我到时顾不上你。”
郭琇狠狠地警告韩晚。
但韩晚也不是善类,经过这么多年的官场历练,再加上背后有驸马都尉撑腰,他不再同郭琇唯唯喏喏,底气也足了些,
“郭运使先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你现在就急着拆台,着实有些不仗义,你就不怕驸马都尉将来怪罪你吗?”
“哼,驸马会怪我?我帮驸马避了你这个雷,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怪我!韩舶使,我劝你好自为之,尽快将事情解决了,不要闹到无法收场才是。”
郭琇走后不久,曹茚就到了。
-----------------
曹茚代表驸马都尉,只给韩晚带来了四个字:赚钱要紧!
“驸马都尉就只有这四个字?”
“只有这四个字!”
“你就没告诉驸马,他……他假冒驸马的名义,将杭州的铺子全收了?”
“嗐,韩舶使,你怎地还是不明白?驸马都尉不在乎铺子在谁手里,他只在乎,你是不是将钱送到他手上。生意么,给谁做,在哪里做,于驸马来说,都是一样的。”
韩晚跌坐在凳子上,他本来还要借驸马都尉的手,狠狠地再给白家定个罪。
但现在看起来,钱,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只要有钱,他随时可取代你,你也有可能随时会被下狱。”
听了曹茚的这句话,韩晚真的害怕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和驸马都尉只不过是利益绑定,毫无半点情分可言。
他仍然不信,颤抖着问曹茚,
“曹大夫,我为驸马,为你们,我拼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你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曹茚见韩晚彻底蔫了,忍不住劝他,
“韩舶使,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我只是想劝你看清现实,不要身在迷雾中,自己挣脱不开。”他顿了一顿,又道,“我有一句实话劝你,市舶司这个位置,换了谁来做都是一样的。只要驸马都尉能收到钱,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位置姓韩,还是姓赵,还是姓白。你懂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眼下这个僵局,是舒国公、驸马都尉都不想见到的结果。
毕竟,两浙是最富庶的地方,而杭州市舶司又是最便于走钱的一处。
若失了市舶司,无疑于失掉了财神爷的一条腿,赚钱的坐不稳了,这对谁都不好。
-----------------
韩晚这下真的慌了,此前他只一心想给自己脱罪,但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背后的这座靠山竟会不稳。
他开始急着给市舶司找出路。
失去了两浙茶商、杭州行会的支持,韩晚转头向宁波、常州等地商人求助,更不惜将杭州港的抽解比例一再降低,给出不少优惠政策,只盼能够尽快恢复市舶司正常业务。
但宁波等地商人婉转拒绝了韩晚的邀请,更称杭州府市场均由本地行会一手操持,外地商人若是来杭州做贸易,也定会先和本地行会一处商议,
“韩舶使知道,地方商人行会有协助本地州府官进行贸易、收税,给粮食定价之责,所以,我们以往都是先同本地商人在一处商议了,再由他们同您的市舶司勾连。”
“再者,我们也知道,现如今杭州港的商船都转向了广州和泉州港,最近的也是明州和台州港,路途损耗全部由杭州行会贴补。在这个基础上,行会又给大家让利一成。如此一来,大家既少了路途运输的麻烦,又可以分得一成利,何乐而不为。”
商人牟利,天经地义。
权衡利弊之后,大家发现,将货运送到其他港口,反而利润会更多些。更不用说,还在现有基础上让利一成。
不管韩晚如何努力,都没有商人肯到杭州港来贸易。
他感觉到回天乏力,更急得生了病。
这天韩晚正在家养病时,突然下人来报,称杭州行会的主事人、白家员外白玉堂来看他。
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喜欢开封1044请大家收藏:()开封1044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