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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hapter 01

作者:孟久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Chapter01


    “行了,别整这死出。就要到了。”


    陆远程坐在主驾,透过透视镜看向后排的陆晏。


    三分钟就有两个急弯,转弯之后接着上坡又大下坡,应了那句“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城里来的少爷陆晏躺在车后座,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蜷缩着,抱着头,胃里翻江倒海。


    八月份,正是最燥热的季节,外面的蝉声悠扬,陆晏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想给这蝉两刮耳儿。


    陆远程摇下车窗,深深吸了口烟,吐出烟雾:“都叫你别跟来你不听,”瞥了后方一眼,“现在知道遭罪了?”


    陆晏捏着鼻子:“别抽烟,难受。”


    陆远程用手指捻了捻烟头,丢到旁边的垃圾袋。


    陆晏后背全是汗,还在挣扎:“我记得以前这路挺好走的……”


    “呵。”陆远程吹着山风,说风凉话,“以前你上车可不是抱着什么游戏机,破ipad的玩。你忍着点,还有二十来分钟,实在忍不了了给我吱一声,去外面吐,别吐车里,吐车里从你生活费里扣。”


    “……”


    陆晏按着太阳穴。


    他们这次下乡回老家的目的地在黔江镇玉山村。陆远程至交好友蒋睿思身患绝症,不日过世,他特意赶来见昔日好友最后一面。再有就是那人有一事相托,他们曾经聊过,是有关私生子托付的事情。这件事情不光彩,只有陆远程夫妇俩知道。


    老家距离城里还是很远,去一趟就是六个小时,其中有三个多小时都在走山路。


    那后座的少爷更是娇生惯养,坐的车就没下过七位数,陆远程本来没想带他来的,谁知道这少爷抽什么风硬是跟来。私家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镇上小卖部,小卖部前面是泥巴路,老板在路边用两个长板凳和面板子搭了个摊子,卖柚子,3元一个。


    陆远程下了车,来到店里面买鞭炮和花圈。陆晏缓了口气,头没那么晕。


    陆晏见陆远程付了钱,终于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了:“是要去接那个叫蒋轶的人?“


    陆远程愣了下:“谁跟你说的?”


    “听见你打电话了。”


    恍然间反应过来那天夜里,一个黑影从掩着的门口飘过,陆远程深吸一口烟,没回答。


    陆晏说:“你背着我和我妈,在乡下搞外遇?”


    “咳——”


    陆远程呛了一口烟。


    “蒋轶是你私生子?!”陆晏皱了皱眉,决定在这偏远之地来个父子间的坦诚相待。


    “你知道的,蒋轶是我兄弟,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着来往。”陆晏面对人渣父亲,倒是心寒无比,“不光我,还有我妈,都接受不了你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更别说是他!”


    陆远程冷笑:“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陆晏说。


    陆远程摸出打火机:“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要跟你说件事。”


    陆晏捏着拳头:“说吧。”


    “其实……”陆远程说,“你是捡来的。”


    陆晏拳头又硬了。


    “什么屁话?”


    陆远程瞥了他一眼,递手机:“去问你妈。”


    陆晏去角落打电话。


    哦。蒋叔的私生子。


    回来后陆远程眯着眼望着他:“怀疑我有外遇?”


    “怎么会……”陆晏羞赧。


    “别不承认,”陆远程戳穿他,“你来这里,不就是因为这件事?”


    陆晏自知理亏,也就不去斗嘴,过了会儿,试图拼好父子关系:“那蒋轶他爸,是不是就没了?”


    陆远程“嗯”了声,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望了陆晏一眼。


    蒋睿思因这两年被爆出蒋轶不是捡来的孩子,而是他在外偷情和情妇生下的孩子,夫妻之间已很不愉快。他现任妻子也不是吃素的,将他的钱卷得那叫一个干净,现在就等他咽气了,把蒋轶打发出去。陆远程抽了根烟,眼神迷蒙,心叹自作孽不可活。


    陆晏欲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车子走走停停,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玉山村。期间陆晏滚下车吐了两回,现在的大少爷整个人蔫蔫的,是死球的鱼儿。


    重回故地,景象扑面而来,玉山村跟蒋轶寄过来的照片别无二致。


    ——放眼望去全是山,群山之间是挨挤的红砖瓦房子,大伙都互相依靠,又形成热闹的村庄,从镇上放学的孩子借着月光结伴同行,往回家的另一座山。


    下起雨,泥泞地车会滑胎,父子俩在路边停了下来。


    十多分钟后,村里便有人迎了上来。


    “哎,是陆老板嗦,您看您还认得我不?”来人热情地招呼着,目光扫过陆晏苍白的脸,“这一路过来很辛苦,这路太难走了,看把这娃娃折腾得的。”


    陆远程笑了笑:“您是.……?”


    “我是村委会的。前些年你资助村里修路,我们见过,你叫我老胡就好。”


    “好久不见。”陆远程与面前这人郑重地握了握手,“为家乡出一份力,这是我该做的。”


    他应酬多,平时客套话张口就来,可跟这些朴实善良的基层工作者,倒也是真心实意。两人跟着老胡提着简单的行李,就去了蒋家。


    隔老远就听见唢呐,到了大门,大门挂上白布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真帮忙的假热闹的定睛一看委员领进来一西装革履的男人,都哄过来打着寒暄。打听清楚身份,有点背景,有的开始攀亲带故,有的想介绍工作,有的想认识城里的姑娘,好的坏的真求人的肚子坏水的……全都噼里啪啦乱响。


    陆远程全都从容应对了下来,陆晏无心这种交际的场面,也完全不怕生,跟在老胡身后,引起对方注意才问:“蒋轶没在这里?”


    在这儿他只跟蒋轶熟,都是同龄人,更是要好的兄弟伙。


    老胡忙道:“应该要回来了。”


    “好久?”


    “个吧小时。”


    “他去哪儿了?”


    “镇上买东西。”胡委说。


    这里距离镇上的小卖部还是挺远的。


    他小时每逢寒暑假必来乡下婆婆家,婆婆家距离蒋轶家近,两人从院子对视一眼,就眼神啪叽带出火花,打鸡劫狗的事没少做,更在歪脖子树下结为异姓兄弟。那时的日子可自由了,狗很自由,鸡很自由,蛐蛐很自由,连空气都洋溢着快乐。


    后来开学,两人即将分开,哭得一个比一个厉害,有瞬间,陆晏恨不得将蒋轶一同打包带回去。


    没带走,陆晏回去后还难受了好一阵。


    幸好后面他们还有短信往来。


    蒋轶不在,陆晏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陆远程让他去蒋轶房间休息,自己要去见蒋睿思。蒋轶就在楼上最偏的小房间,几步路就到。


    陆晏点头答应,临走又回过头。


    陆远程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看见他了,告诉他。”陆晏说,“我来了。”


    陆晏想死他了。


    “那行,”陆远程笑着抬起头,想摸了摸他的头,被陆晏偏过头躲开了。他没摸到儿子的头,无奈骂到小兔崽子。


    进大门,陆晏就被打开着的偌大黑棺材吓得心里发怵,还是壮着胆子上楼。路过偷偷瞥了一眼,里面是花被褥,方块枕,窄得吓人,睡在里面的人怕连翻身都困难,可转念一想,人都死了,想翻身都难。


    陆晏来到楼上,屋子很小,一进门便看到一张老旧的木床,还有泛黄的蚊帐。桌子上的书整整齐齐,奖状写满了“蒋轶”,贴满了一堵墙。


    过世的外婆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你这个小兔崽子,忒闹腾,跟蒋轶学学。”那时他和蒋轶都很小,他是明着坏,蒋轶是阴着坏,总能有计谋讨好他人达成目的。


    今晚他就跟蒋轶一间房睡。


    想到这,陆晏大赖赖将行李丢到蒋轶桌上。


    陆晏在蒋轶的房间什么都好奇,这碰碰那摸摸。很快,陆远程打来电话。


    陆远程是特意打来电话,今晚他是不能跟蒋轶一起睡的,更别去碰别人的东西。后面叽里呱啦,陆晏掐断了电话,将父子关系适当暂停——他发现了书,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的所有教材。


    难怪这人成绩不错,连书都好好保存。


    陆远程又打来电话,催促:“床给你铺好了。”


    陆晏:“嗯嗯。”


    陆远程:“赶紧滚下来。”


    陆晏手指划过一撂撂书,停在形似日记本,敷衍了事:“行了,知道了……”


    随即便挂断电话,顺手打开灯。


    谁好人家写这玩意儿,陆晏把日记本拿到灯光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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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真秀气的笔迹,这蒋轶写的字比他班上的班花还要好看。


    日记本上写的不是日记,而是摘抄的好词好句、名言警句。陆晏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清晰的记得,蒋轶留着浅浅短发,四肢纤细,瘦不拉几,挽着裤脚在河中摸鱼捉虾,累了空手劈开河水里的冷冻西瓜,黑漆漆的眼瞳又大又亮。蒋轶被他封为天下第二帅,没办法,他是天下第一帅。


    一路舟车劳顿,困意席卷而来,陆晏在这属于蒋轶的天地里要睡去,当然他脱了鞋子,外套,干干净净地钻进被褥。


    翻过身,鼻尖绕着香气。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蒋轶这么些年不见面,怎么变得娘炮。


    香,太香了。


    房间整洁无异味,就连被褥都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陆晏在彻底睡死,乡下蚊子多,夏季更是猖狂,幸亏这蚊帐,保住了他这一身细皮嫩肉。


    也不知睡了多久,陆晏感觉到房间有轻轻的呼吸声。


    忽而楼下唢呐再次吹响,声音悲凄,丧乐声与哭声交杂在一起,陆晏猛然睁开眼睛,不敢动弹,房间里的呼吸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


    楼下有操办丧事的人在叫喊。


    人刚咽气。


    ——起丧乐。


    陆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房内的灯昏黄,被电线悬挂在天花板的灯泡一摇一晃,影子拉得极长,像吊死的鬼。


    陆晏从后背全是冷汗,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有的人,是不是人,哀乐愈发刺耳尖锐,悠长而哀伤,风吹打破败的木制门窗,妖魔鬼怪在捶打着门……房间里的人站了起来。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陆晏心猛地一跳,喉咙有些发紧,闭上眼平复呼吸,那人却仿佛听见了动静,缓慢靠近。


    “你谁?”


    那人的脚步顿下来。


    房内灯没开,陆晏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下意识开口:“……蒋轶?”


    “是我。”


    对方应了声,声音柔软清冷。


    蒋轶像是意识到什么,抬手靠近又打开藏在柜子旁的台灯,房间变得更明亮,陆晏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了眼,花了好一阵才睁开——眼前的这人与印象当中的蒋轶完全不同,这太荒唐了,眼前的人眼神淡漠,身体纤细,盘靓条顺秀气逼人的妙龄少女。


    陆晏对她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说:“别开玩笑了,你会是蒋轶?把他叫进来。”


    他觉得是蒋轶给他开的玩笑。


    这不废话吗?虽说脸型轮廓很像,但自家的兄弟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听见他说话,蒋轶一件件脱下了已沾满泥泞的外套,说:“这里就我叫蒋轶。”


    “你你你!”陆晏脑子嗡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脱衣服干什么?!”


    “脏了,”蒋轶望着他,真挚道,“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本来像换完就走的。”


    陆晏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房间陡然间变得无比沉默,地上的盘盘曲曲蚊香烟雾徐徐上升,在空气中翻腾,烟灰的口衔着一星火红,烧一截,落一截,没一截。


    陆晏揉了揉晕眩的脑袋,说:“你是蒋轶?”


    “我是。”


    “你是女的?!”


    “?”


    蒋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可能?!……”陆晏大脑更晕眩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睡吧,”蒋轶摆手说,“你又不是没睡过。”


    陆晏:“……”


    蒋轶用白布细细将头发扎了一圈,白布中扎着几根草,说:“今晚我也睡不了觉,这屋没人,就给你了。”说完,她转过身看向他,陡然靠近:“你怎么了?”


    “……”


    陆晏看着她,脑袋反应不过来。


    “你发烧了?”


    “没,没有。”


    蒋轶把手放在他额头。


    陆晏的喉结不自觉滚动,耳朵尖发烫。


    “头晕吧……”


    蒋轶靠近,垂眸,抬手摸着他的额头,说:“头晕?那我去楼下烧壶水,你喝点药再睡。”


    “……”


    这个世界疯了。


    阴阳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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