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林霄芝已然醒来,他将院中一应杂事托付给崔娘操持,又取出银钱,只留一块碎银在身边,其余尽数交给了崔娘。
这样,稍后送衣人上门时,崔娘可直接支付。
林霄芝穿着的仍旧是初次到将军府时得到的衣服,她仔细将盛装图纸的木盒收好,由李熠所派护卫引领,驶向董先生的住所。
这位董先生就是那日将军府书房中的门客之一,名叫董平,等今日互相认识之后,将军的所有门客中,竟只有一人她没见过了。
到达目的地后,林霄芝才发觉董平的住处竟与吕冶先生相距如此之近。转念一想,董平身为工匠,有时确实需要亲自锻打铁器,住得近些倒也方便。
她轻叩门环,不多时,一位学徒应声开门,将他引入院内。只见庭院一角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半成品,空气中弥漫着松木、金属与炭火交织的奇特气味。
几人来到一间房前,打开房门,只见一位下巴留着层短胡茬的中年人正精神瞿铄地拼着手中的零件,听见门开声后蓦地转头,目光炯炯有神。
“林小友!”董平惊叫一声,拿起桌上的图纸摆在林霄芝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些图纸可皆为你所画?
这结构之巧妙,联动之精确,以有形之物捕捉无形之风,实在是妙!甚妙!”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图纸仿佛在看着稀世珍宝,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些技巧和思路能解决之前不少的难题,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林霄芝虽有些惊讶于对方的直白,但仍面色平静,微微颔首,语调平稳地回应:“董先生过誉,这些皆是无数学者努力的成果,小友只是借树乘凉,先生觉得可用便好。
即便现在找不到那些人了,但若借先生之手让它们重见于世,也无憾了。”
董平猜测她指得是匈奴践踏了她的家乡,便没再多提,而是继续道:“可用?何止是可用!”董平热情地指向图纸上的一处轴承,“此处的变速设计看起来简单,思路却十分大胆。
小小的变动就能应对风力的强弱不均,是在是高,但若长期承受巨力,轴件容易受损,或可用百炼钢来替代寻常铁料……”
“先生所虑极是,除此之外,小友这里还有一些,还望能入先生法眼。”林霄芝从木盒中又取出几张图纸,在董平的注目下,放在桌上徐徐铺开。
董平俯身细看,眼中精光乍现,又抬起头跃跃欲试的看向林霄芝。
“先生不必心急,将军准许我今日好好配合先生,若有疑问,小友定知无不言。”
一老一少,一冷一热,迅速沉浸在技术的探讨中,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未时。
董平的疑问被尽数解答,全部记录了下来,这才终于从狂热中稍稍冷静,抚掌叹道:“林小友,才学之高,心性之稳,老夫佩服!”言语间满是欣赏。
“先生谬赞。”林霄芝再次颔首。
屋外小雨渐急,快到她与崔娘约定的学字时间了,董平也想尽快动手,两人不谋而合地互相拜别。
此时,兵营。
“将军,林先生可曾提过此雨究竟于何时停歇?”一位将领上前问道。
李熠负手立于军帐前,望着连绵雨幕,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林霄芝于山洞前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表现,仅两次竟就让军中人知道了她的名号。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匈奴侵略瑞朝,占下了不止一座城池,军中上下都希望能夺回国土,严酷打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匈奴,若能掌握此等阴晴无常的天气变化的具体情况,绝对能助他们重创敌军。
“郭将领何时这么在意一位文客之言了?如若着急,不如亲自去问?”李煜并未回头,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帐内一时静默,雨点敲打在军账上,噼啪作响。
郭将领面色微僵,抱拳不语,默默退下。
“大坝那边情形如何?”李熠目光转向身旁的副将。
“回将军,水位仍在上涨,若之后几日仍有连绵大雨,必将酿成灾洪,幸而我们提前加固了堤坝、开辟了疏洪道,现仍在控制范围之内。”
军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将领们互相交流着眼神。
“看来我们林先生的本领不虚。”李熠走入帐内,面向众将领,斩钉截铁道:“传令下去,严密监控河岸等各个防汛点,不得有失,遇见可疑人员直接拿下。
再加派人保证粮仓及粮道的安全,防止匈奴趁雨偷袭。”
“得令!”
命令迅速传下,李熠独自做于帐内,端看这手中线报,其中便包括昨日林霄芝所提到的“拼音”一物。
“瞩耳垣……墙”,林霄芝将今日要学的最后四个字标注上拼音,放下了手中炭笔。
崔娘将千字文合上,夸赞道:“这就学会了八百字,大姐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夸阿芝聪明了。”
书卷收好,林霄芝起身舒展有些发僵的腰背。窗外暮色初临,她与崔娘一同去用了晚饭,又陪着豆豆说了会闲话。
之后,便来到院落西侧那间精心收拾出来的耳房。这两日,董平打造的物件一件件送来,方才丫鬟通报,最后一批也已到位。
推开耳房木门,油灯照亮满室。墙角立着新打的木架,各式器械分门别类——测风的鸢鸟、量步的绳轮……而最让她惊喜的,是静静躺在桌案上的那件物品。
两根并排的细琉璃管,下端连着盛水的铜壶,管中水银柱映着灯火,泛着幽微的光。
干湿球温度计。
董平竟真做了出来。
林霄芝指尖轻触微凉的琉璃管壁,心头泛起波澜,虽然浑浊,却仍旧可堪大任。
夜风吹动门窗,雨滴劈啪作响,灯焰摇曳,在她沉静的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烛光。
明日,且看这天时,能否如她所料。
辰时。
窗外墨云低压,远山近墨,经过一夜的计算,林霄芝已然掌握了近三、四天的天气变化,天时不等人,立马将测算结果放入特制木匣中。
“阿江。”她推门而出,“备蓑衣。”
主仆二人行至将军府仪门,便见李熠一身玄甲自堂内走出。
“林先生?”李熠见她蓑衣下摆已然湿透,鞋履泥泞,便知对方来的匆忙,“可是有结果了?”
林霄芝听罢展示了怀中木匣,轻声道,“不负所托,不才已得出测算结果,或许还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李熠眉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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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当即转身,“那先生便随我同往军营细说吧。”
车马在泥泞的道路中前行,抵达营中,林霄芝随李熠进入账中,将领们站于两侧,仿佛已等候多时。
林霄芝将收集到的数据与测算结果交予李熠手中,“据推测,这场雨将会在午时初刻暂歇,持续约三个时辰,虽不才对于行军一事不甚了解,但中间这段无雨期,将军定会多加利用。”
她直面众将领审视的目光:“之后断断续续会有雨停歇的时候,具体时辰已列在报告中,最后,四天后会迎来最后一场暴雨,持续近五个时辰,介时这场雨便彻底结束了。”
李熠凝视着林霄芝镇定自若的神情,将木匣打开,取出她所说的报告,视线移到上面细细打量,指尖在桌面上轻叩。
终于,他朗声道:“好一个彻底结束,若先生推测属实,那场暴雨之后,匈奴追击不得,逃跑不能,这边疆,确实该彻底放晴了。”
“将匈奴赶出我们的国土!”不知哪位将领震声怒吼,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帐内外顺间激起层层涟漪,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
“赶出国土!”
“赶出国土!”
李熠抬手,帐内霎时肃静。他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最终落在林霄芝身上:“先生这份‘晴雨表’,便是此战最好的向导。
传令:各队即刻整备,午时雨歇,即刻出发,步兵主力按丙字预案出击;各部严格遵循天时间隙调整行进——我们要在四日后的暴雨来临前,将匈奴逐步逼入死穴!”
“得令!”
将领们鱼贯而出,帐外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传令声与兵甲碰撞的铿锵。林霄芝正欲退下,李熠却叫住了她。
“先生对在下所做的决定……”李熠望向帐外,神色莫名,“可有见解?”
林霄芝袖下手微微握紧:“不才不懂军事,定不比将军,浅见以为在暴雨持续之时出击,或许更容易击溃敌人,因为……”
“因为那是匈奴人最松懈的时刻。”李熠唇角勾起冷峻的弧度,抢答道,“先生所言不错,那样正是我最初的计划——利用暴雨掩护,发动致命一击。
那样许是胜率最高的奇袭,但我军在狂风暴雨中行军作战,即便赢了,不提战中折损,战后被疾病带走的士兵恐怕也不会少。”
他拿起案上那份详尽的晴雨表,指尖重重点在那些标注清晰的雨歇时段上:“可先生这份预测,让我看到了更好的可能。看这些雨停的间隙——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甚至是两刻钟……足够我们在不同地区同时发动数次闪电般的突袭。
匈奴只占据了三座城池,而这边疆的兵力集合起来远远多于他们,”
李熠凝视着林霄芝,语气沉缓下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若此战真能如我所愿,将儿郎们的伤亡降到最低,先生之功,当居首位。”
雨声渐弱,帐外传来士兵整装的呼喝声,林霄芝对李熠的策略感到惊讶,却又觉得这谈何容易,其他城池是否响应,执行效率是否达标,都很关键。
她迎上李熠灼灼的目光,看着对方那尽在掌握的神情,忽地明白了什么,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她双手作揖,“天时已备,将军此去,必当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