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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冬至

作者:水青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进医馆大门就看见大堂里全都是人,杜小四跑来跑去的又是抓药又是打算盘结账,我进门他也没看见,只是头也不抬地说:“今日人多,烦请客官上那边儿先候着,我这就来。”


    许大夫在屏风前面坐着看诊,我走到杜小四面前敲敲柜台,问他:“这么忙呢?”


    杜小四抬头,一看是我,疲惫的脸上绽出笑意:“小尚!太好了你来了,帮我算算账吧,我得去抓药,这还有十几张方子没抓呢。”


    说着他撇撇嘴,又成了一脸的苦相,我进到柜台里,拿起算盘一个个地算着,挨个收那些百姓的药钱,总算是把堂里的百姓都送走了。


    杜小四累得瘫在椅子上,拿着水壶往嘴里灌水,灌完了水就开始大叫:“啊!累死我啦!”


    “累什么累,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没喊累,你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倒先叫上苦了,替百姓消灾是造福的事,明日还有一天呢。”许大夫在屏风前收拾着桌上的物件,收拾完了便走进了屏风后面。


    我倚着柜台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杜小四,问他:“这么多人,也不再雇个伙计帮忙吗?”


    杜小四举起水壶又喝了一口说:“每年也就忙这么几日,平日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掌柜的说了,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再雇个人来,不就是希望更多人来看病吗。”


    我点点头:“说得不错,那你加把劲儿,明日我可没法来帮你了。”


    杜小四说:“无妨!忙完这几天,我要去兰香苑看一天戏,我都好久没去听戏了。”


    说着话,又有人进门了,杜小四挣扎着站起来,冲来人说道:“客官看病啊还是抓药啊?”


    到了十月里,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骤然冷了下来,有几日晨起时见后院井旁都有结的薄冰,井水冰凉,每次洗完脸感觉脸都冻麻了。


    如今我已经会读诗了,顺子也不让我再只写单个字,而是写了一首又一首的诗给我抄,他喜欢李白的诗,便让我全抄了李白,夜里看着月亮我也能吟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天气一冷茶馆的生意也没有夏日时那样好,堂里只有每日零零散散的几位客人,更多的则是订了糕点让送到他们家去,顺子要念书,爹和老高要忙着做糕点,这活儿自然就落到我头上了。


    于是我每日就奔走穿梭在各个胡同和闹市间,来京城三年没走过的路全在这十几日里走了个遍。


    杜小四和秦老板来茶馆找我几次都扑了空,他们便也不来了,只是在有秦老板的戏时便等在兰香苑门口儿,我们便一起进去听戏,散场后也去后台和秦老板说几句话。


    秦老板问我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我回答说:“茶馆的糕点生意已经做到别人家去了,店里就我一个人能跑腿儿,自然就都是我在跑,他们倒比夏日里清闲,我却忙得跟陀螺似的。”


    秦老板听完哈哈大笑,杜小四也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说:“我还在想你每天不在茶馆都干啥去了,原来是做了送货郎,哈哈哈哈。”


    他们笑得开心,我却笑不出来,我挂上一脸苦相跟杜小四说:“你若还是个有良心的,空了便来帮帮我,也让我多些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杜小四笑着回答道:“没问题。”


    后面杜小四果然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帮我送糕点,爹看他愿意帮我,做得也算尽心力,于是在他来帮忙的那日里变回留下他吃饭,走时也给他带一些糕点或者瓜子之类的零嘴,杜小四无所不好,于是慢慢来得更频繁了。


    送货不忙的时候秦老板也时常会带着我和小四去京城各个角落寻些新鲜玩意儿,还有好味的吃食,夜里也去兰香苑听戏,不过二楼的雅间也不是次次都能坐的,只有偶尔几次戏票未售空时才有机会让我们上去。


    但杜小四和我都不是挑剔的人,坐在哪都能看得尽兴。


    转眼间到了冬至,今年的初雪来得晚,在今日才下起来,晨起我站在茶馆门口盯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爹和老高在厨房里叮了咣啷的不知在弄些什么玩意儿,顺子坐在柜台里念着他的四书五经。


    最近天气冷,夜里我去他房里时,他的墨常常结了冰,因为手常露在外面写字,骨节上都生了冻疮,我劝他休息休息别写了,至少去医馆开些冻伤药来。


    他还是头也不抬地说句:“没时间。”


    最后也还是我去找了杜小四,替他拿了些涂抹的药膏来,顺子接过药膏,也只是淡淡地说句:“谢了。”随后把那药膏笨拙地涂在自己冻伤的右手上。


    我还在望着外面的雪发呆,远处一个月白的身影渐渐走近了来,我定睛一看,竟是秦老板。


    他穿着身月白的长袄,下摆垂在脚面上,领子和袖口都镶了一圈毛边,头上戴着的圆帽也是月白镶毛边的,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深邃硬朗了,他手上拎着一个暗红色的食盒,盖上有用金粉画的花边。


    “小尚,在外面站着不冷吗?随我进去吧。”秦老板对我说,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对他笑笑,便随他进了屋。


    秦老板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里面的几个碗来,竟是饺子。


    这时候爹和老高也端着他们在厨房里鼓捣的汤圆出来了,一见秦老板来了,爹便说:“哟,秦老板怎么冒着雪来了,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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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尝我们的汤圆怎么样。”


    秦老板接过爹手里的瓷碗,那里面是四五个白玉珠般的汤圆,他也对爹说:“巧了不是,我也带了些饺子来,昨晚和戏班子的孩子们一起包的,大家都分着吃吧。”


    看得出秦老板对这回的江南做法很是满意,待吃完了后又说要帮爹收拾厨房去,爹百般推辞,说怎么能让贵客干活儿,我不爱看他们互相客套,于是自己拿着那些碗去后院洗了。


    回来时爹说今日雪大,估计也没客人,便准备关门去和老高喝酒,顺子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当然也愿意少干点别的闲事。


    秦老板也说今日来也是想带我去个地方,于是大家一拍即合,将茶馆收拾收拾关了门。


    我戴着绒帽,手上抱着个手炉,跟在秦老板身边儿,我问他这次又去哪儿,他说去燕山。


    我又问:“下这么大雪去燕山?这可怎么上得去?”


    秦老板说:“不用上去,就在山脚下。”


    我便不再多问,踩着脚下松软的雪慢慢跟在他身边。


    到了城外,还是和上回一样坐上了秦老板早就雇好的马车,许是雪天路滑的缘故,这次明显要比上次慢了许多。


    到了燕山下了车,我看着光秃秃的山体,一片银装素裹,和夏日里来时的郁郁葱葱全然不同,秦老板带着我七拐八拐地进了山,在一处平缓的山坳停了下来。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远处似有一个小土包,因为被雪盖住和周围融为一体了。


    秦老板说:“来吧。”随后便走到那个小土包的后面。


    我跟了上去,才看出来这竟是座坟,坟前立着一块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秦香兰之墓”,我念出那上面的字,转头问秦老板:“这是?”


    “阿常的墓。”秦老板淡淡地说。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让我浑身都震了一下,我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那块小小的墓碑,除了那五个字以外再无其他的信息。


    秦老板又说:“今天是阿常的祭日。”


    我像被闪电击中了,无数的回忆倾泻而出。


    那年,也是这样的冬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雪,我跪在祖师爷祠堂前的雪地里,双腿早就麻木,我一直视为兄长的人,将手里的棍子一下一下地打在我身上,任凭我如何求饶,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师兄弟们围着我,纷纷喊着“贼!他就是贼!”“该剁了他的手!”我眼泪都流干了,倒在雪地里,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捞起,拖到了门外扔在了大街上,我抬头看着那个人,那是比现在的秦老板更年轻,更青涩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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