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女人苦笑,“若那九贤王夺位登基后翻脸不认人,我们姐妹又能如何?只是西夷近来连年大旱,入不敷出,百姓们都苦不堪言,我和妹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答应跟他进宫,想免了这几年的赋税。
但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九贤王将错处都推在我姐妹头上,我西夷,怕是就将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姐妹不管如何做,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我此番前来,是想与北凉谈合作,赵珂,北凉王当年被祁老将军所杀,自那之后,北凉群龙无首,你之一族流离失所,所以你才进京,搭上了武左相的路子,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想来,你和我一样,绝不想要仇人的国家好过。”
“我等女儿,无国无家,何必将命运交由他人掌握?你我二人,何不联手,共图大景!”
异族女人说着,再次递过酒杯,武云珂仍是没接,而是说到,“正如你所言,你不信九贤王,可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信任的?大景皇帝若亡,西夷连同九贤王一并将帽子扣在我北凉头上,那又待如何?”
武云珂冷锐探究的目光扫过女人的脸,女人却不慌不忙,放下酒盏。
“这我早就想到了,要得北凉相助,我的筹码当然不止这些,我注意到了你身边养着的那个丫头,那是祁老将军的独女吧?她看你的眼神可是不一般,还是王女有手段,灭族仇人的女儿,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听她提到祁怜,武云珂面露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几年前北凉和大景的那场仗,你们打得很好,一场雪崩葬了祁家军十万雄兵,这几年武将里头,祁家独揽兵权,大景朝中早有人对祁家不满,祁家被抄家,你在背地里,用武相爷的人脉,一定没少操作。”
感觉到看在身上的眼神透着杀意,异族女人忙转圜到,“王女别这样看我,像我们这种攀附着大景生存的小国,要想活下去,必得在朝中各处安插细作的,知道的多些也不奇怪。”
她又接着说到,“祁家军全军覆没,当年的真相也全都被埋在那座雪山之中,传到京中的也只有祁老将军和长子失踪这件事,王女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但如果我告诉王女,祁老将军没死呢。”
“不可能!”
武云珂神色阴鸷,桌子下的手渐渐攥紧。
“怎么不可能,北凉边境紧邻西骊山脉,我的人曾在西夷境内见过祁老将军一行,但他们很谨慎,都换了装束,我的人没办法久跟,只回来告诉我,再去找时,又失了踪迹。”
“赵珂,当年是祁老将军亲手斩了北凉狼王,你的父亲,而如今,他还活着,就在西夷,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不知道这个筹码,够不够格?”
女人又举起酒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骚乱声音,两人一齐向门口看去。
“哎呦这位客官,你这是做什么呀?这里你不能进,这可是贵客们的房间!”
“让开!”
祁怜深夜进京,好在那守城门的老兵是祁家旧部下,也认得她,偷偷开了小门放她进去,进来她就直奔这红尘天的景明楼,只身闯进来,老鸨也拦她不住,这会已经踹到二楼了。
她提着刀,怒气冲冲,在前面踹一个门看一眼,见不是又去踹下一个,老鸨在后头追着她指天骂娘。
“夭寿哦,这位客官,你要找人好好说嘛,别砸妈妈我的招牌啊!”
这楼里至少有四五十个房间,挨个找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回头一把薅住那鸨母领子。
“你们把我阿姐带到哪里去了!”
鸨母看着她手上长刀,暗忖这人不好惹,背地里匆忙打手势让叫人,面上却愁眉苦脸与她道。
“什么阿姐,客官您睁眼细瞧瞧,我这楼里可都是姐姐妹妹,但这可都是花了银子才能见的,您不能硬来啊。”
这话引得周围人一阵嗤笑,祁怜脸色涨红说不出话,甫一抬眼,却见对面三楼拐角一间房,门外面守着几个人,其中一人看身形,却有点眼熟,她不确定,翻过栏杆,几步跨上去。
屋内,武云珂皱眉瞧着外面,“祁怜?她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她对面的西夷公主也是一愣,扭头看见武云珂的神色,眼中却浮现出一抹玩味。
“没想到,这祁家女儿,对王女您倒是忠心,不过,她的父亲杀了你的父亲,你又暗中使计,抄了她全家,我知道你是想利用她,进而拿到大景兵权,毕竟大景大部分兵马都是祁老将军带出来的,但等到她知道真相,你们之间,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赵珂,与其信她,不如信我。”
西夷公主忽然将酒杯在桌案上一磕,酒杯崩碎,她手里拈着一块沾着酒水的碎片,武云珂见她如此举动,意识到不对,方想起来,却忽觉浑身无力,竟又跌回到榻上。
只见那西夷公主慢条斯理地拿起酒杯碎片,托起她的手掌,在她手心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
武云珂没办法动弹,却还能说话,冷冷瞪视着那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很快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这屋里燃的是西域奇香,名红酥白雪,倒是没毒,只会让人浑身无力,神志松懈,但我这杯酒里的,可是美人恩。”
她靠近武云珂,吐息毒蛇一般幽幽钻进耳朵。
“千金骨,指间泪,床前陪笑语,屏后冷对人;
别离苦,断肠恨,卑颜斥骂求不得,深情难挽薄幸人;
只此世间,最难相负美人恩。”
“王女殿下,你足够谨慎了,不吃这屋里的东西,也不喝我手里的酒,但这毒通过伤口也能进到人体内,你放心,这毒不会取人性命,它是天底下最烈的情毒,只要我再在这伤口上滴上我的血,你就会无可救药地迷恋上我,若是你有背叛我的念头,哪怕只是想一想,也会受万蚁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我与你一样,不敢拿西夷做赌注,所以,我给你筹码,你也一定要给我你的。”
西夷公主俯下身,舌尖在她掌心伤口上暧昧一舔,武云珂想喊人,这会神志却已经不太清醒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只见她抬起头,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沾了血的手指,慢慢伸向那伤口,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木门破碎四溅。
与响声同时到的,是刀刃划破空气嗡鸣着横在她二人中间,若是那西夷公主方才收手慢了半分,恐怕此刻手指头就要掉在地上了。
“你是什么人?”
祁怜也觉出武云珂样子不对劲,她看到武云珂手上血迹,眼神一凝,一手擎刀指着那女人,另一手则伸出护在武云珂身前。
西夷公主不太甘心,这个时候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带面纱的侍女也冲了进来,紧跟着的是燕麝,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西夷公主瞧了眼祁怜,却是对武云珂说道,“那毒若是不沾血,每隔一个时辰,你都会心口剧痛。”
“你中了毒?”祁怜扭头看去,却见武云珂唇色青紫,眉头紧皱,似乎已是强撑着意识,连开口说话都不能。
“把解药交出来!”
祁怜挥刀攻去,西夷公主只是嗤笑一声后退,那两个侍女却在瞬间从袖中掏出短匕,向她和燕麝两人攻来。
两个侍女功夫只能算是中等,但胜在短匕灵巧且配合默契,缠得她和燕麝腾不出手。
对战间,燕麝与祁怜对视一眼,祁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瞅准一个时机,她故意露出左侧空门,挨着手臂被刺转手打掉一个侍女的匕首,右手长刀趁势横住另一个侍女攻势,燕麝则趁此机会脱身,向后面那西夷公主攻去。
两个侍女见主子有难,焦急想回身去救,祁怜哪能让她们如愿,缠斗间其中一个侍女发了狠,匕首竟转了向,朝榻上的武云珂袭去。
祁怜大惊,再擎刀去阻她已来不及,她猛地扑过去,摔了个踉跄,慌忙张开手挡向那匕首,匕首噗嗤穿掌而过,鲜血溅出。
她痛苦闷哼一声,指尖生理性蜷曲,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匕首尖淋漓淌下,却是正正好好,落在了武云珂垂耷在一旁的掌心里。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瞬,武云珂缓慢睁开眼,就在那一刻,空洞眼中似被注入了某种莫名的情愫。
她看清时,一把拉过祁怜,祁怜不防狠摔在她身上,而她伸出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掐住了祁怜后面那个侍女的脖子。
就在同时,燕麝的刀也架在了西夷公主的颈上。
西夷公主见到这一情形,起先是呆愣原地,惊愕不已,等到看清楚了,她近乎癫狂地笑了出来。
“你...你们竟然哈哈哈哈哈!”
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祁怜却还不明情况,这古怪的女人把武云珂抓到这来,给她下毒,这会被抓了,还笑成这样,莫不是个疯子么?九贤王怎么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当刺客。
“娘娘,这女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