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寡义红”味辛、甘,性大热,走窜之力最速,内至脏腑,外达经络。其破血逐瘀,效如桴鼓;攻毒蚀疮,覆杯而愈。
欲起沉疴,必怀壮士断腕之勇。燕衔花孤注一掷,险中求胜——“薄情寡义红”与“凶心机变”以毒攻毒,大破大立!
好消息:
她用“薄情寡义红”降服了“凶心机变”——喉咙不疼了,甚至还能够发出简单的声音,咿咿呀呀、叽叽喳喳,燕衔花是一只引吭高歌的珠颈斑鸠:
古菇顾!古菇顾!古菇顾!
坏消息:
“凶心机变”再一次祓除失败——赖在她嗓子眼儿里大闹天宫的活机关,只是受制于“薄情寡义红”的药力,一时陷入了沉眠而已。
呀!燕衔花气恼地跺脚,这活爹就不能莫名其妙地消失么?
不过……都会好起来的,向前看吧。
要乐观,要冷静,要主动。
她攥指成拳:
——我能够处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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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三友”最讲江湖道义。
燕衔花也不藏私,将“薄情寡义红”的采挖诀窍倾囊相授。百越人还是头一回听说,摘花有这么多穷讲究,二人晕头转向地勉强记了个大概,大松低头在竹篓里好一通翻找,将一枚扳指强塞进她手心:
“小梅喔,我们百越人割草没有那么多依妖的,就算是块龙肉,往扳指里一扔就得啦。”
这玩意儿以碧玉为骨、镶紫晶成鳞,活脱脱一条头尾相衔的小灵蛇,冰凉凉地盘绕在燕衔花的大拇指上。
燕衔花睁大了眼睛,知道这是收纳的机关,她见过九师姐的白玉扳指,形不盈寸、重不及两,能存放全队人的金银细软,还不用担心明抢暗偷。
这么方便的宝贝,她早就想买一个了……在板子上问过价之后,燕衔花死了这条心。暗袋也挺好用的。
她想要,但是,“……我不能收。”
燕衔花一穷二白,兜比脸还干净,买不起扳指。
大松摆手:“——反正我竹篓是放不下了喔。”
二竹帮腔:“小梅快点收下啦!不要客气啦,这种东西在我们百越出门就能捡到一万只啦,千手观音都要戴不过来啦。”
燕衔花:“……”
傻子,讲这种骗话,我怎么可能会相信……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配不上的。
她咬唇,忍住了酸涩,郑重地戴上扳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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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扳指恰好能够遮掩住旧伤疤。
燕衔花不由自主地转动着蛇扳指,它收纳了一大把“薄情寡义红”,足够她当零食嚼到下辈子,自身的重量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好宝贝……她注视着大松和二竹的背影发愁,我该怎么报答他们呢?
她的“凶心机变”尚未祓除,回天问宗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成为“岁寒三友”的小梅,去百越地求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正要说什么,又觉得这一片花海,比来时更安静了。
怦,怦,怦。
心跳声由远及近,起起伏伏,高高低低。
……众人惊心骇神地抬起头。
只见花海尽头,有巨像拔地而起,巍巍凛凛,突突磷磷。
这玩意儿的尺寸太夸张,燕衔花望不见巨像的面容,依稀可辨素手曼若、罗衣飘举,美人舞态生风,随时要飞天而去。
慢着,燕衔花睁大了眼睛,难不成她是……
素手掬青霭,罗衣曳紫烟。
舞姬抛甩出长丝线——千万根铁索,从巨像上垂坠,悬吊起一把大剑。
这就是心跳声的源头。
大剑呈“十”字形,刃身修长而宽阔,好似裁剪下的黑夜本身,尺寸足有一人高矮。护手形制古拙,纹饰工艺精巧,有飞燕衔春花,飞燕啼血,春花垂泪。
燕衔花目瞪口呆。
此为“天渊影花”,活跃在稗官野史里的传奇邪剑,号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恐怖存在!
……那么,传说中镇压“天渊影花”的女人,这一座巨像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她就是燕衔花的老东家,秦淮柳氏的祖宗,独创“朝天子”的名妓,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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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天渊影花”会出现在血肉熔炉?
又是谁会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为柳老祖立下山一般的巨像?
那么,这千万朵“薄情寡义红”,是受邪剑“天渊影花”的煞气滋养才会长……
燕衔花心脏骤停。
一张惨白的人脸,好似灵活的长蛇,从巨像身后滑出。
它顺滑地垂落,曝露出奇长的脖颈,以至于人脸悬吊在半空,扁平的五官露出痴愚的笑容。
燕衔花……认识它。
它当然也认识燕衔花:
“好师妹,你终于来了!师兄正想找你呢——”
二师兄……不,生前是二师兄的怪物,仿效二师兄光溜溜、滑腻腻的语气,向燕衔花伸出细长的利爪,好似幽灵蛛合拢了步足。
“小梅!!”二竹脸色大变,“快离开那……”
——咻!
怪物的长爪冷不丁地张开,好一把锋利的钉耙横扫而过,二竹活像半截儿软烂的红蜡烛,悄无声息地碎成了几段。
啪。
二竹的脑袋掉落在地,兀自翻滚了一圈儿,骨碌碌的眼珠,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
“……表、表弟?”
大松目眦欲裂,操起花柴刀:
“叼毛!我要宰了你——!!”
他暴起,不顾一切地冲向“二师兄”,背上竹篓异彩翻搅,嘶嘶嘶——嘶嘶嘶——,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传家蛊。
大松不惜烧去大半生的修为,就为了祭出这传家蛊——即使杀不掉这头挨千刀的孽畜,也一定要剐下它半条命来!!
蓦然间,怪物一把掀起了下颚,敞开巨大的嘴裂,露出血淋淋、黑洞洞的喉口。
光。
一束光。
一束血红光。
血红的光束来势迅猛,横贯长空。它太快,抢先一步击穿了大松和传家蛊,在百越人胖乎乎的身体上留下圆溜溜的大洞。
怪物不在意大松。
怪物不在意传家蛊。
怪物不在意臭鱼烂虾。
——它只在意燕衔花:
“小师妹,现在,轮到你啦。”
怪物笑容狎昵,语气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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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燕衔花甩出“祸络”,只见桃粉颜色的长丝线,牵动起飞旋的折扇,直取怪物面门!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二师兄——管它是什么!阎王爷也杀给你看!!
当!
……燕衔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太快了,她根本看不清怪物的动作,眼见光影缭乱,它斩人无血、削铁如泥的长爪弹飞了燕衔花的折扇——然后,怪物反手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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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络”,发力一拽!
燕衔花大惊,来不及松开长丝线,顿时双脚离地,一头撞向了怪物!
怪物放声大笑:“呵呵,小衔花那么乖,师兄会像心肝儿一样地宝贝你——!”
它扬起另一边的长爪,准备将燕衔花开膛破肚;为迎接漫天的血雨,怪物欣喜若狂地张大了嘴!
眼如悬镜,口若血盆,这一刻怪物凶相毕露,可止小儿夜啼!
……它终究没能如愿。
燕衔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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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燕衔花挺胸立腰,好似踏雪无痕的飞鸟,闪开了怪物掏心肝的一爪。
敌强我弱。她纵然有一千万个不情愿,也不能再做无谓的消耗。燕衔花急中生智,反手甩出另一根“祸络”,借力翻越过柳老祖的巨像,果不其然,有一处隐秘的洞穴!
——正是怪物来时的暗道!
燕衔花掠进洞穴,发足狂奔,在无穷尽的黑暗与死寂中疾跑,喘气声、心跳声与脚步声震耳欲聋。
呲啦——呲啦——
怪物坚硬、细长而尖利的指甲,刮擦在暗道的墙壁上,不紧不慢,却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缀在燕衔花的脚后跟。
它慢条斯理,从容不迫。急什么?这条暗道中通外直,没有任何岔路,强弩之末的燕衔花根本逃不掉——怪物春风得意,它要一点一点地咂她的皮、一点一点地嗦她的骨、一点一点地吸她的血!
燕衔花不敢回头。一股浊臭的热气喷在她后颈上,惨白的人脸笑容狎昵,语气亲热:
“师妹……跑快点儿……我、要、追、上、你、喽——!”
逃!!
恐惧好似章鱼的腕足,冷冰冰、滑腻腻地绞紧了燕衔花的五脏六腑,她泥足深陷,举步维艰。
燕衔花精疲力尽,绝望好似上涨的潮水,倒灌进喉头。
喘不过气来……快要跑不动了……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咔。
一只苍白的、瘦弱的人手回应了她。
在燕衔花的侧前方,红彤彤、油淋淋的古怪墙壁上,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
人手探出裂缝,冷不丁地攥住燕衔花的腕子,将她拽进了墙壁里!
燕衔花猝不及防,扑入黑暗,在她的身后,血肉裂缝悄无声息地合拢。
完蛋了,来不及!
——怪物追上了她!
嘭!!
在肉/缝闭合的一刹那,怪物苍白的人脸好似出膛的炮弹,歇斯底里地撞在了血肉墙壁上,柔软的膈膜受力向内突鼓,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师妹——师妹——师妹!!!”
肉/缝外,怪物暴怒地尖叫、撞击又撕咬。少顷,它没来由地放弃了,不再为难墙壁,甚至心疼地伸出舌头去舔,恶心的涎水声糊住了燕衔花的耳朵。
肉/缝内,燕衔花蜷缩在角落,脱力地跌坐。墙后空间狭窄,盈满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啧,麻烦。”
少年的嗓音稚嫩又冷漠:
“——你是怎么招惹到‘凶心御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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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走窜之力最速……”出自《医学衷中参西录》。
注2:“素手掬青霭”出自《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
注3:“十步杀一人……”出自《侠客行》。
注4:“斩人无血……”出自《寻亲记》。
注5:“眼如悬镜……”出自《叶净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