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看透了,指望陈大海那个废物是没用了。”
“文斌,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有文化有脑子,比村里这些泥腿子都强吗?”
“现在,是时候让你这个文化人,给妈出出主意了。”
林文斌被母亲这番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母亲这是在讥讽他白天在大槐树下,被陈凡驳得哑口无言的窘态。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他的心头。
陈凡!又是陈凡!
他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凭什么?
凭什么能让自己这个高中生,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妈,你放心!”林文斌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陈凡他再横,也只是个会用蛮力的粗人!”
“他懂法吗?他懂政策吗?他不懂!”
“我们跟他斗,不能硬碰硬,要用脑子!”
“用脑子?”白秀莲挑了挑眉。
“对!”林文斌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凑到母亲耳边,压低了声音,
“妈,我今天下午,专门去了一趟镇上的司法所,找我一个同学打听了一下。”
“陈凡他那个所谓的新式赡养法,听着有道理,但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法律规定,子女对父母的赡养,不仅包括物质上的供养,还包括生活上的照料和精神上的慰藉!
他现在把翠兰婶接走了,就留陈叔一个人在家里,这本身就是遗弃!是犯法的!”
“还有,赡养费的给付方式,如果双方协商不成,是可以由法院来判决的!
到时候,法院会根据陈凡的收入水平,来判决他每个月应该给多少钱!
他一天挣几百块,法院判他一个月给个百八十块,那都是少的!”
“我们只要去告他,就一定能赢!”
林文斌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白秀莲听着,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儿子可是文化人,懂法!
陈凡再厉害,还能大得过王法?
“可是……去哪告?我们村里人,谁敢去?”白秀莲又有些犹豫。
“不用我们去!”林文斌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陈大海那个蠢货,他不是最要面子吗?
他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心里肯定恨死陈凡了。
我们只要在他耳边,稍微煽动一下,把这些道理跟他一说,
再给他画个大饼,告诉他只要去告,不仅能拿回面子,还能拿到大把的钱,你觉得他会不去吗?”
白秀莲的眼睛,彻底亮了。
她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这书总算没白读!
“好儿子!你可真是妈的好儿子!”她激动地抓住林文斌的手。
“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阴狠和贪婪的狞笑。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陈凡在法律的制裁下,乖乖地掏出大把的钞票,跪在他们面前求饶的场景。
县城,国营红星澡堂。
热气腾腾的池子里,陈凡和孙志军一人占了一个角落,舒舒服服地泡着。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将一天的疲惫和寒气,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陈凡靠在池壁上闭着眼睛,感受着胸口传来的阵阵钝痛。
今天跟那条龙趸王搏斗,还是受了点内伤。
不过问题不大,他年轻,身体底子好,养两天就没事了。
相比于这点伤,今天的收获才是让他真正兴奋的。
孙志军则像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孩子,对澡堂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又学着旁边的大爷,用热毛巾敷在脸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哥,这城里人可真会享受!”他凑到陈凡身边,压低声音,一脸羡慕地说道,
“天天都能泡这么热乎的澡,比在家里烧水洗,舒服多了!”
“以后等咱们挣了大钱,在村里也盖一个,让全村人都来免费泡!”陈凡睁开眼,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孙志军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那不得亏死啊!要我说就得收钱!一人收他个一毛两毛的,咱们又能多一条财路!”
陈凡看着他那一脸认真的小财迷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脑子是越来越活泛了。
两人泡得浑身舒坦,又找了个老师傅,花了五毛钱一人搓了个背。
那老师傅手艺精湛,搓澡巾在他手里上下翻飞,把两人身上的泥垢,搓下来一层又一层。
等从澡堂子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浑身轻松,神清气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县城的街道上亮起了昏黄的路灯,三三两两的行人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从身边经过。
“走,吃饭去!”
陈凡带着孙志军,直奔县城里最有名,也是最贵的国营饭店——“东风饭店”。
这家饭店是县领导招待客人的地方,寻常老百姓,一年到头也舍不得来这里吃一顿。
两人一走进去,穿着白衬衫打着领结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
那服务员看到两人一身的乡下打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还是职业性地问道:
“两位同志,吃饭吗?”
“开个包间。”陈凡淡淡地说道。
“包间?”服务员愣了下,嘴角撇了撇,“同志,我们这儿的包间可有最低消费。”
言外之意,你们消费得起吗?
陈凡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让你开就开,哪那么多废话。”
服务员被他噎了一下,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架势,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情不愿地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小包间。
陈凡拿起菜单,看都没看,直接对服务员说道:
“把你们这儿的拿手菜,都给我上一遍。”
“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东坡肘子,葱烧海参……对了,再来一瓶茅台。”
他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全是这个年代最顶级的硬菜。
那服务员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拿着笔的手都在抖。
这……这得多少钱啊?
这两人看着土里土气的,付得起钱吗?
“同……同志,您确定都要吗?”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上吧,钱少不了你的。”陈凡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好……好嘞!”服务员再也不敢多问,拿着菜单,一路小跑的就去了后厨。
孙志军坐在旁边,听着陈凡点菜,心都在滴血。
“哥,咱……咱们就两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吗?太浪费了……”
“吃不完打包。”陈凡笑了笑,
“今天咱们兄弟俩高兴,就得吃点好的,喝点好的!”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流水般地被端了上来。
那金黄油亮的东坡肘子,香气扑鼻的红烧狮子头,酸甜可口的糖醋鲤鱼……看得孙志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凡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茅台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来,志军,咱们走一个!”
“哥,我……我不太会喝酒。”孙志军看着那清澈的酒液,有些犯怵。
“爷们哪有不会喝酒的!”陈凡眼睛一瞪,
“今天必须喝!喝了这杯酒,以后你就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孙志军被他这么一激,也来了豪气。
他一咬牙端起酒杯,学着陈凡的样子一饮而尽。
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连连咳嗽。
“哈哈哈!”陈凡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开怀大笑。
“哥,你笑话我!”孙志军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脸涨得通红。
“来,吃菜!吃菜!”
陈凡夹起一块最大的狮子头,放进孙志军的碗里。
孙志军也顾不上客气了,夹起狮子头就往嘴里塞。
那松软鲜美的口感入口即化,满嘴流油,让他幸福得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好吃!太好吃了!”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两人一边吃一边喝,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孙志军的话也多了起来,他红着脸端着酒杯,一脸崇拜地看着陈凡。
“哥,我孙志军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
“以前,我总觉得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可跟着你这两天,我才明白,原来人还能这么活!原来钱还能这么挣!”
“哥,你放心!以后,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上刀山,我绝不眨一下眼!”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陈凡看着他那双被酒精和激动点亮的眼睛,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的他,孤立无援,才会被陈大海拿捏得死死的。
这一世,他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
他重重地拍着孙志军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志军,记住,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以后,咱们不仅要挣大钱,还要干大事!”
“我要让咱们红旗渔村,成为全国最富的村!我要让咱们的船,开到最远的海!”
“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灰!”
陈凡的这番豪言壮语,在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格外的有感染力。
孙志军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站起身,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大声吼道:
“对!干大事!挣大钱!”
这顿饭,两人一直吃到深夜。
桌上的菜被扫荡一空。
一瓶茅台也喝了个底朝天。
孙志军彻底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陈凡也有些微醺,但他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结了账,这顿饭足足花了他三十多块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但他一点都不心疼。
千金买马骨。
他今天花的不仅仅是饭钱,更是买自己兄弟的一颗真心。
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孙志军,安顿在了迎宾酒楼的休息室里,又拜托赵卫国明天一早,找车送他回村。
做完这一切,他才一个人迎着微凉的夜风,朝着县建筑公司的家属院走去。
盖房子的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