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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箭

作者:花筱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立春虽过,气温却未见转机,广场上呼啸的风如冰冷的钝刀,剐蹭走了众人身上为数不多的体温。


    眼看着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沈鹤归出现,文武百官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鹿文笙望向对面的首辅大人,耐不住打探道:“张大人,你可知殿下去了何处?”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要得风寒,果然沈鹤归克她!遇上了就没好事。


    眼观鼻,鼻观心的首辅大人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完全吹不到冷风一般,面容语气皆十分平静:“本官不知。”


    这两句对答,声音不高,却像在琴弦上随意拨了一下,瞬间打破了维持许久的虚伪平静。窃窃私语声陡然放大,变成了清晰可闻的交谈。压抑已久的猜测与不安,终于在冷风中彻底弥漫开来。


    文人惯常清高,好面子,谁都敢怼,什么都敢抱怨。


    “说好的未时宫宴,殿下已经迟到一个多时辰了,不仅音讯全无,还将我等肱股之臣置于这寒风中苦等,这成何体统!”


    “大人慎言!”有人立刻接话,语气却更像是在煽风点火,“以前殿下素来勤勉守礼,绝非怠慢朝臣之人。除非……除非是遇到了不得不亲自处置的紧要之事。”他将紧要二字咬的极重,引得周围大臣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现下还能有什么要紧事,陛下病重,殿下怕不是去要禅位诏书,迫不及待坐上皇位了。”说这句话的是户部尚书,肃王得铁杆党羽。


    他的目光在场中逡巡,最后精准地落在鹿文笙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寻求附和的意味。


    鹿文笙急忙低头,遮掩性的喝了口冰凉的汤,假装没看见。汤水中的寒气一线入腹,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她猜户部尚书活不了几天了,因为他嘴上没把门。


    见鹿文笙埋头喝汤,户部尚书干脆提步朝她走去。


    眼尾余光见此,鹿文笙心中警铃大作。


    自己想死别牵连她呀!


    她飞速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棘手场面。


    不料下一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掠过。前一刻还大放厥词的户部尚书直挺挺的倒在了她案前,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鹿文笙愣怔了一会才看清,是一支锋利箭矢,从他的后脑贯入,前额穿出。温热的鲜血与粉白的脑浆瞬间迸溅而出,飞溅满了精致的杯盘案几,也染红了鹿文笙的部分脸颊和官袍。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腥臊气味。


    感受到面上与众不同的滚烫,鹿文笙僵在坐在原地,机械般抬手,触了触脸上的黏腻滑润。


    被冻的有些青白的指尖染上红白交错的脑浆,触感如豆腐花。


    “呕!”


    视觉与触觉的双重打击猛的冲垮了鹿文笙的防线。翻江倒海般的呕吐后,户部尚书的尸体边多了一滩秽物,是她没来得及消化的断头饭。


    她左手颤抖着去摸茶盏,打算漱个口,右手已本能地将自己的坐墩往上首方向拖拽。


    她宁愿坐沈鹤归边上也不要坐尸体边上!


    宴席间,越靠前的坐墩质地越佳,也愈发沉重。她又冷又慌,恶心的余韵未消,单手拖动起来格外费力,不得不弓下腰身,借全身力气挪移。


    就在她撅起身子奋力挪墩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有点弹有点硬。


    鹿文笙含着漱口的凉水,扭头后望。发现她与身后之人形成了一个颇为暧昧的姿势,视线上移。


    “噗!”


    喷出来的是她的漱口水。


    沈鹤归非常及时的避过了这波攻击。


    “殿殿殿……下?”沈鹤归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后,一点征兆都没有,一年多不见,她说些什么会显得比较友好?“午午……安?”


    啊啊啊!她这笨嘴,中午早就过了!


    沈鹤归左手拿着一把装饰华贵复合弓,淡凉的瞥了她一眼,吩咐道:“在孤边上设桌案,请鹿编修上座。”


    鹿文笙:“……”她再也不要在心里口无遮拦了。


    沈鹤归一箭杀鸡敬猴,让百官噤若寒蝉。


    军中兵士动作迅捷,很快给鹿文笙弄好了干净的桌案。


    鹿文笙默默用藏在家中茅房边的立储圣旨壮胆,步伐坚定,动作豪迈的坐到了沈鹤归两臂开外。


    “孤观各位桌上的餐食都未动,是怕孤下毒吗?”


    鹿文笙垂眸盯着桌案,装死。


    她觉得今日的沈鹤归与过往的沈鹤归好像完全不一样了,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身上的压迫感与非人感翻了数倍,像彻底失去束缚的野兽,冰冷而又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前,遏制在场每个人的脖颈,撕碎每个人的血肉。


    沈鹤归冷冷扫过全场:“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鹿文笙微微扭了扭屁·股,想缓解小腹深处的翻涌感,中午醋泡萝卜吃多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十息后,沈鹤归还在等第一个开口的人,耐心极好。


    令人窒息的压迫与沉默中,一阵悠长的泄气声,突兀地划破了僵滞。


    “布~”还带着颤音。


    鹿文笙大脑一片空白:完蛋,没憋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她坐到沈鹤归边上才来,这口气是来报仇的吧!


    感受到边上来自于沈鹤归的灼灼的视线,她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开口,试图将这要命的注意力转移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殿下,那案上的菜都凉了,吃了会……会拉肚子。而且我试过了,没毒,不信你问张首辅,他德高望重,必定不会撒谎。”


    沈鹤归的眉梢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哦,鹿编修居然尝过了?”


    鹿文笙疯狂点头,谎撒的连自己都信了。


    下首,张勉之的脸颊微微抽搐了几下。他正前恰好面是户部尚书的尸体。


    “倒是孤思虑不周了,守白,快给各位大人换上热汤热菜。”沈鹤归换了一副仿佛很好说话的面孔,他保持着姿势,对鹿文笙道:“恰好,孤得了些好文章,一会儿到了,烦请鹿编修好好提些修改意见。”


    鹿文笙勉强笑着,“殿下言重了,臣子为君分忧是应当的。”


    “哦?你还当孤是你的君?”寥寥几字被沈鹤归说的意味深长。


    鹿文笙被沈鹤归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对她发难。


    破系统不早些来,她官都当了三四年了才来,若早知沈鹤归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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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会去抱肃王的大腿!帝王心术她不懂,她只知肃王那边有大半都是国之蛀虫,要不是为了多敛些躺平金,她早就辞官不干了。


    官这种东西于她来说,就是没当的时候特别想当,等当上了,却发现不过如此。


    而且从第一次见到沈鹤归开始,第六感便告诉她沈鹤归这个人不好相处,最初她是有些惧怕沈鹤归的,但随着重臣,皇子,皇帝都成了她的靠山,这份惧怕逐渐消失了。眼下她的靠山全都摇摇欲坠,这份恐惧又莫名在心间生根,发芽,汲取着她的血肉缓缓壮大。


    沈鹤归作为如假包换的男子比鹿文笙高不少,上半身也就天然比她长很多,再加上席间最高的座椅加持,能轻易将鹿文笙的不安,局促尽收眼底。


    过去觊觎他容色的小官变得谨小慎微,沈鹤归觉得十分有趣,而且他还注意到鹿文笙的五官彻底长开,比过去俊了不少。既年轻又有才华,可谓是前途无量,唯一不完美的是脖颈太白,手腕太细,身上还有一种闻起来让人亢奋的香气,像女子香,不知是从何处沾染的。


    原本他是打算杀了鹿文笙的,但此刻他突然不想了。被一个才华,品貌都十分优秀的人觊觎,感觉还不错,正值用人之际,他会好好调教鹿文笙的。


    鹿文笙知道沈鹤归在看她,冷汗逐渐从后背繁衍到脸上,微微有点痒。


    正当她纠结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新菜被端上来了,送菜的依然是身穿甲胄的士兵。


    沈鹤归收回打量她的视线,鹿文笙默默吐出一口长气。


    “孤给诸位大人,备了出戏,大家不妨就着宴,好好欣赏。”


    “谢殿下恩典!”


    陆续的应和声传来。鹿文笙低着头,想抬袖想擦一擦额上的冷汗,却发现绿色衣袖上都是深深点点的污渍。


    是之前溅到她身上的血凝固了。


    这……好恶心!


    她正纠结着,视野余光里出现一方带着暗香的雪白帕子,鹿文笙迫不及待抬手去接,同时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不客气!”沈鹤归道。


    鹿文笙的手已接触到了帕子,顿时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忘记了,整场宴会没有一个宫女太监,这又白又香的帕子只能出自沈鹤归。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从下方传来。


    唱的是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与兄弟们夜访宰相,共商统一大计的故事。


    与如今境况很贴切。只不过沈鹤归不是造反,他本就是正统血脉。


    这一出戏,表达的是:他沈鹤归是天命所归,且求贤若渴。


    鹿文笙抿了抿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大抵是没事了,但以后,朝廷还是那个朝廷,腐朽,臃肿,带着苦难的当代百姓缓缓走向痛苦的深渊。


    一人之力无法改变现状,且革新者必定不会有好结局,她鹿文笙只想明哲保身,过好自己的余下人生。


    “谢殿下!”想通后,她恭敬接过雪白的帕子,一点点拭去额上的汗珠,之前的血迹已在她脸上干涸,她又蘸了点茶水,将脸擦干净。


    沈鹤归支着额头,不动声色的看着。


    从白皙小巧的手,流连到重新变的整洁干净的脸,只觉得鹿编修有点太过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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