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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扣山问影

作者:迦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沁了冰的风将屋内的窗户猛地掀起,一片黄了大半的竹叶如一把飞镖,藏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飞过,


    裴寂也手指轻提茶杯,沁人心脾的香钻进他的鼻子中,只是大好的氛围被逐渐逼近的冷风破坏得分毫不剩。


    他微微往后仰身,竹叶便从他的眼前划过,穿透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以迅雷之势扎近了墙中。


    明明只是一片薄薄的竹叶,但此刻却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静谧的卧室中,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不愧是摄政王,还真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略微沉闷低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裴寂也被搅了喝茶的心思,虽未面露不悦,但却在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在如此漆黑的夜中格外清楚。


    乐水大摇大摆地从暗处走了出来,眼底满是戏谑之色,脸上漆黑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仿佛遮住了他的心,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是一对清秀的眉毛,可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眼,眼中如有烈火,能将人烧之殆尽,


    如鹰犬,如虎狼,却也如能喂人吃下甜死人的毒药的郎君。


    两股背道而驰的气质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却丝毫不违和,


    尽管没有一根头发,反而更加衬托出了一种挣脱了束缚的洒脱。


    裴寂也抬眼,目光如同一座山,轰然压在肆无忌惮的乐水身上,


    可乐水却眼含笑意,耸了耸肩,


    “只是开个玩笑,摄政王不必当真。”


    从始至终,裴寂也身形微动,端坐在桌前,但周身始终萦绕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乐水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他所影响,反而抬眼直勾勾地回视他,


    手边不远处,烛火不停的跳动声,是这夜色里,用眼神交锋的二人唯一的背景,


    一人面色岿然不动,一人面色轻挑霸道,


    可就是看似轻松的这人,在对上裴寂也的眼睛时,仿佛一脚踩进了一池寒潭,后背爬上冷意,然后一点点被吞噬,


    他的眼睛开始干涩,涌上了眨眼的欲望,等回过来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上了腰上的黑刀。


    这些小动作自然躲不过裴寂也的眼睛,瞥了眼乐水的手后,重新为自己沏了杯茶。


    顺着他的视线,乐水骤觉握着刀的手一烫,叹了口气后挑起了眉头,


    道上人人都称他是鬼面罗刹,原来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可真真是冤枉了他。


    “你的那位小皇帝,可不是只柔柔弱弱的小兔子,就今天她身边带着的那个中郎将,身手绝不在我之下,我可不信宫里那些酒囊饭袋能拔出这样的尖儿?”


    这话不用他说,裴寂也当然知道,回想起今日雨中拔剑相向的场景,他的嘴角微勾,齿尖不经意间流出了声轻笑,抿了口茶将轻笑混着茶水咽了下去,


    口中瞬间染上清苦,紧接着便是直到心底儿的清冽,


    裴寂也垂眼望向清透的茶水,手指微屈,轻敲杯壁,荡起了一层层波纹,


    “寓清于浊,以屈为伸。我们的陛下突然露出了自己的尾巴,是为了什么呢?”


    阴冷的暗道中,楚知默突然鼻子一痒,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吓得走在前面领路的谢既明握着火折子的手都晃了一下。


    回头就见人将自己团在了披风下,严严实实,


    像这样病恹恹的身体,他还是第一次见,稍微有点风就能让她感染上风寒,


    就这小身板,能穿住龙袍吗?


    正常走着的楚知默突然发现一直走在她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谢既明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眉心一拧,


    “有事?”


    谢既明察觉到了她眼底的不耐,将还未说出口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咽了下去,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这下,倒是让楚知默莫名其妙了一下,


    可还没等她多想,暗道了尽头到了。


    眼前黑洞洞的门被推开,入目便是一间书铺的库房,满满登登的书架摆满了整间屋子。


    这条,便是出宫的密道,相连在京中一家不起眼的书铺。


    虽说是书铺,其实就是个买卖消息的铺子,也是她当时决定用来收集消息所做的伪装。


    谢既明带着她出来后,左拐右拐,绕得她头都要晕了,终于到了一间花楼。


    只不过宵禁时间已过,原本人来人往莺莺燕燕的花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寂静空荡得吓人。


    等候了他们多时的人,见两人身影,开了后门人迎了进来,然后一言不发将他们一路引到了二楼最里间的屋子。


    从进来后始终有一股刺鼻的胭脂,这间屋子尤甚,呛得她掩住了鼻子。


    领路人低头退了出去关紧了门,屋内只留了楚知默,谢既明,还有今晚,楚知默出宫所要见的人,


    而早已坐在里面等待他们的便是早已隐世的前任司天监监令,温祺然。


    满头灰白的修士身着朴素,手持拂尘,明明已是耄耋之年,但眼底是常人不及的清明,如同一面镜子,仿佛能看透一切。


    后到的楚知默扶手行礼,


    “晚辈崔晦,见过温老。”


    谢既明随后规规矩矩地也行了个礼,“晚辈谢知非,见过温老。”


    温祺然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拘礼,谢既明偷瞥了楚知默一眼,见她大大方方地点头坐了下来,也赶紧坐在了一旁。


    温祺然一下下捋着胡子,眼神扫过二人,最终落在了楚知默的身上。


    少年人端庄有礼,气度不凡,天庭饱满却不突兀,眉骨温润,两道眉毛浓淡事宜,眉骨藏锋,眼尾微微上挑,虽含了几分凌厉,但却有独属于下位者的谦卑。


    鼻梁挺直,山根高挺,透着周正,


    看到这儿,温祺然在心底点了点头,视线接着往下扫,却见轮廓清晰的嘴唇,唇色微淡干涩,透着股病气,这让他眉头骤然一紧,


    再仔细一看,便看清了她眉宇间总凝着一丝挥不散的倦意。


    有其形而难成其运,


    纵有光华万丈,也难抵蚀骨之困啊,


    惜哉!


    随后开口,但语气中难掩惋惜,“崔氏?可是清河崔氏?”


    楚知默不声不响地接受着他的审视,随后听他问她的崔是否是清河崔氏的崔,摇了摇头,


    “不是,晚辈乃博陵崔氏,崔志毅之孙。”


    这个答案,显然在温祺然的意料之外,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出了声,


    “这倒是奇了,今日引荐你的不是他崔鹤明吗?”


    宣明帝在位时,京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崔氏二杰,博陵崔氏崔志毅,清河崔氏崔鹤明。


    二人皆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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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史子集,朝堂策论,皆信手捏来掷地有声,


    偏生二人棋逢对手,难分轩轾,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我便有安国定邦之智;你能革科举积弊,破取士之桎梏,我就疏浚江河筑堤固岸,护百姓之安宁。


    后来京中之人论起这二位,谁不说一句,人中龙凤,俱为翘楚。


    温祺然与崔志毅并不相识,但也知道当年这两人与朝堂之上常有分歧,为此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你言其弊,他论其利,虽皆为国言,但总难同声。


    只可惜,后来一杰陨落,一杰早已不问朝堂。


    楚知默不难从温祺然的话中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祖父与崔老当年何不是如切如嗟,如琢如磨,家母便是崔老的关门子弟,沈归宜。”


    听到沈归宜的名字,温祺然再看向她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也多了对往事的怀念。


    “哈哈哈,沈家那丫头可是当年京中远近闻名的才女,多少青年才俊踏破了门槛,只为求见她一面,没想到最后便宜了崔志毅那个老顽固。”


    提起这个,楚知默的眼底染上了些许落寞,“是,家父与家母琴瑟和鸣,似鹣鲽情深,只可惜,天妒英才,世事无常,祖父辞世后,父亲辞官远走。而家母先天弱症附骨难愈,终香消玉殒,此后没多久,家父也便追随家母而去了。”


    温祺然早已避世隐居,骤然得知当年之事,眼前不由浮现出如雨后春笋般的晚辈,心中不由感叹,


    “世间万物,皆在生灭流转之中,如露亦如电,聚散本是寻常。亲缘相聚,如萍水偶逢;一朝别离,亦是缘尽使然。莫执于‘常’,方不困于‘失’。”


    楚知默再次扶手,轻轻垂下了眼睫,“晚辈受教了。”


    呆坐在一旁的谢既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余光却始终落在落寞不已的楚知默身上,仿佛身边坐着的就是活生生的‘崔晦’。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谎话说得这般言之凿凿,演技更是出神入化,教人真假难辨,


    若他今日也如同温祺然一样,第一次见这位彬彬有礼身世凄苦的少年,可能也会生出怜悯之心吧。


    他又想起了当时楚知默在裴寂也跟前演出的怯弱和胆小,能把七窍玲珑心的裴寂也都唬过去,现在这儿倒也不算什么了。


    楚知默说的差不多了,温祺然又再次把目光移到了谢既明的身上,谢既明察觉到了打量自己的视线,立马坐直了身子,挺起腰板,呆愣愣地又介绍了自己一遍,不过这次带上了镇国公府。


    坐在他一旁的楚知默被他吓了一跳,按下了面上的不解和眼底的嫌弃,脸上挂着一丝未变的笑容,


    反倒是温祺然被他的模样逗得胡子都笑乱了几缕,“像,和你爹那个呆头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脸皮再厚的谢既明也是第一次被人说像自己的父亲,还是如此比喻,一时心中有几分怒火,但更多的是不服,


    他哪儿像他爹那个牛鼻子了?


    “哈哈哈,你这个皱眉瞪眼样子更像了!”


    这下,楚知默眼底的笑真了不少,打量起了脸色不忿的谢既明。


    好在,沉闷的气氛一时得到了缓和,屋内三人在看向对方时,比起初见时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见时机到了,楚知默不再等待,说出了来意,


    “今日冒昧求见温老,是有一事还望温老解惑,温老可知,当年大兴善寺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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