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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疑云重重

作者:迦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洞穴里,楚知默凝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凌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虽然源源不断,但好在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虎口逃脱的惊险感让她忽略了胳膊上的痛,等她稍微松懈下来一点,疼痛再次卷土重来。


    身体慢慢滑坐在地,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谢既明能不能找到这儿?


    好不容易喘口气,楚知默这才开始打量他们藏身的山洞,山洞不大,能容下四五个人,只是看着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余光扫到了一旁已经昏迷了的人身上时顿住了片刻。


    刚才只顾着逃命了,情急之下楚知默扒下了他的外衣,随手扔到了相反方向后,解下她的披风系在了他的腰间,暂时止住了他流淌不止的血,


    只是不过片刻,她一件雪白的披风就这么被毁了。


    鲜血渗透过布料晕染地斑斑点点,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冰冷的水点溅到她的身上,刺骨的寒意丝丝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缓缓起身,像是被那抹红摄了魂,一点点拖着步子向呼吸孱弱的裴寂也靠近,


    裴寂也脸上血色尽褪,此刻倒在地上宛如一个死人,就连胸口起伏的不明显,若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摄政王。


    裴寂也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将她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但此时,他们的处境颠倒,站着的人成了她。


    手不自觉地摸上腰上藏着的软剑,脑海里闪过拿着竹蜻蜓陪她玩的楚元廷,教她习书的林老师。


    当年的事她还没有彻底查清,也并不知晓裴寂也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但控制了皇帝的是他,想来楚元廷的死,他逃不了干系。


    与其漫无天日地和他斗,何不趁现在杀了他一了百了。


    手攥紧了呼之欲出的软剑,杀意瞬间就夺走了她的理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


    她从没觉得自己步伐如此坚定,也从未有过一个可以完全主宰她意志的念头,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重伤的裴寂也完完全全落在她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让她痛下杀手的念头疯长。


    杀了他!


    就当楚知默要抽出剑的那一刻,濒死的裴寂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火光电石间,窒息在他们之间蔓延。


    裴寂也冷厉的眼神像一把刀子,撕扯了她强撑着的勇气,飞溅的水声渐渐被拉回,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身处何处。


    再望向裴寂也那双深邃的眼睛时,她仿佛从里面看到了面目狰狞又理智全无的自己,被吓了一哆嗦。


    钻心刺骨的疼唤醒了裴寂也,目光灼灼地盯着站立在他跟前的人,难得眼底闪过恶寒,


    瘫软的四肢早已经不听使唤,他从未如此狼狈,而见证了他的狼狈的人,没想到会是小皇帝。


    这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人。


    从楚知默掏出烟雾弹时,他就知道之前是他小看了面对他时,永远都是那副不争气的窝囊皇帝。


    哪怕他刚才意识模糊,却仍旧记得临危不乱拉着他逃命的人。


    楚知默,绝不是被丞相养废了的兔子。


    这是第一次,裴寂也对一个人的好奇达到了巅峰。


    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跳动的心脏,在望向那张布满了憔悴和恐惧的脸时,骤然剧烈得跳动起来,


    如同洞穴外奔腾喷薄的瀑布,给他岌岌可危的意志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实在太想知道了,短短两年,楚知默是如何在左高卓的眼皮子底下活成了如今的模样。


    丝丝凉意从楚知默脸上传来,她抬手摸了过去发现是瀑布溅进来的水滴。


    回过神,面前的裴寂也再次昏了过去,


    一口气堵在她的胸口,让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山壁,再次跌坐在地。


    她没有再分出眼神给裴寂也,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差一点,她差一点就杀了裴寂也,


    差一点,她所有的计划毁于一旦。


    她从未低估过仇恨的力量。


    无论是薛霜梧还是她,仇恨都让她们坚不可摧,但也使她们面目全非。


    这是她第一次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眼眶湿润得厉害,可她不想哭,懦弱的人总有资格逃避和退缩,但却没有资格祭奠亡人。


    一步一步来,她试图这么安慰自己,可心脏还是一抽抽得痛,


    她知道,这不是为了没有杀了裴寂也,而是太过想念亡者了,想念到她独自一个人活着的每一刻都觉得难以呼吸。


    耳边水声不断,楚知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身体被过度透支带来的后劲儿让她吃尽了苦头。


    最后找到他们的是谢既明,其实谢既明赶到破庙和她拉着裴寂也逃走几乎是前后脚的事。


    所以她和裴寂也都活了下来。


    裴寂也的伤口太深,不应搬动过多,所以他们最终都在大兴善寺住下来养伤。


    跌宕起伏的一晚终于过去了。


    她再醒来时迎上的是新一天的朝阳,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时,让她冰凉的手脚暖和了不少。


    赵齐守了她一夜,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


    “朕睡了多久?”


    见她醒来,赵齐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低声回话,“陛下没睡多少时辰,天才刚亮。”


    她的嗓子干涩极了,被赵齐小心地喂了两口茶水也没缓过来,但好歹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随即眼前闪过裴寂也的脸,让赵齐把谢既明找了过来。


    只是赵齐没找到人,最后无功而返,等谢既明来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一半。


    漫天火红映照在寺庙的墙上绚烂极了,洋洋洒洒,不知不觉就将人看了进去。


    谢既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背薄如纸的小皇帝一身素衣坐在窗前,胳膊上包了厚厚一层,瘦削的脸庞望着窗外出神,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思绪。


    薄得就像是画中人。


    “陛下。”


    他出声将人唤回神,见来人是他,楚知默飞速收回的慵懒和迷茫留了尾巴,


    “来了。”


    因为受伤而有气无力的声音多了点慵懒的钩子,谢既明平时见多了楚知默的一丝不苟冷和冷脸,突然有点不适应。


    她的嗓子还有些干,随手喝了杯茶,可等茶都喝完了怔愣在原地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谢既明哪次来不是风风火火,头一次这样安静还真让她觉得奇怪,


    抬头就见人抿着嘴不说话,发现他的神儿都不知道飘儿去了。


    她略带不解的叫了他的名字,这才把人的魂儿喊了回来,


    “想什么呢?”


    魂回来了的人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楚知默没空陪他玩猜谜语的游戏,问起了昨晚之事。


    提到昨晚谢既明这才彻底回过神,


    昨晚分开后,没多久他就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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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有在破庙里找到楚知默,吓得他背后直冒冷汗,


    尤其是在看到地上的血迹后,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害怕小皇帝被当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家伙杀了。


    他听得出脚步只有一个人,也理解当时楚知默做出留下的决定,无外乎是想冒险看看追上来的到底是谁,


    在他强压着不安顺着血迹追上来时,正好撞上漫山遍野搜查他们的刺客,


    那些刺客并没有想要留下她和裴寂也的活口,楚知默不认为会是裴寂也的试探。


    “留活口了?”


    谢既明难得拉下来了脸,“没有,嘴里都藏了毒,当场自尽了。”


    随即他又补充道,“但都是秃头。”


    这么大一批人,藏在哪儿呢?谢既明将大兴善寺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们不可能不吃不喝凭空出现,一定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据点。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思,思绪一团乱麻,


    这么僵着不是办法,楚知默随手打发了谢既明出去继续查,


    离开他又提起了一件事,


    “对了,昨晚那场大火烧死了一个人,”


    烧死了人?


    “就是冲进了太庙的疯女人。”


    至于起火的原因,说是疯女人发疯打翻了烛台,烧了幕布,等发现时,火势太大,已经救不回来了。


    说起来也挺可笑,前前后后大兴善寺里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发现着火了?


    她还真不信。


    一说起疯女人,楚知默的头又疼了一下,祭祀时,了缘和疯女人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


    她将疑惑和谢既明说了一边,“你去查查,那天放疯女人进来的人是谁。”


    谢既明走后,楚知默抱着满肚子不解独自坐在窗边直到月亮升起。


    如果秃头刺客当真是丞相藏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贸然派他们去刺杀裴寂也?


    谢既明抄了太常少卿是偶然,所以他们发现这件事的端倪并没有在幕后之人的计划中,


    那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刺杀摄政王?反而露了他们的狐狸尾巴。


    得不偿失。


    若幕后之人真是丞相,他就应该能够料到刺杀不成功一定会被裴寂也纠察到底,


    想来想去,楚知默都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是丞相故意暴露的?


    目的又是什么?


    再说,他们两个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为什么又要突然刺杀裴寂也?


    楚知默的脑子想乱了也没想清楚,直到被传膳来的赵齐打断思路,这才发现月上枝头了。


    寺里的吃穿用度一切从简,简单的素食对受了伤的楚知默来说刚刚好。


    自从她被查出中毒后,她的饭食暗中都有人看护,杜绝再被下毒的可能,


    按张太医所说,她中量很少,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中的,甚至她很有可能是在哪里沾染上的也说不准。


    但防范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就连先帝都是折在这上的,她没理由重蹈覆辙。


    晚饭后,楚知默的精神头也用光了,头昏沉得厉害,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强压着睡意,她问了嘴裴寂也的状况,


    赵齐如实回答,“摄政王下午时便醒了。”


    手边的烛火映在她的侧脸,将她整张脸的轮廓都照得柔和了不少,但耐不住她此刻拧着眉,


    “他伤得那么重,这么快就醒了?”


    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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