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的家远在千里之外，为了能和客人保持顺畅的沟通，防止走错方向，寂未把阿九带着一起去了。
他们去的地方很偏僻，位于藏区的南部，名叫那木。
这里人烟稀少，常住在此的大都是当地人，穿着独特的民族服饰。
雪山在侧，天空澄净，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无边旷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躺在后座抱着麻雀，正沉浸在美梦中的阿九忽然觉得呼吸不畅，皱眉哼哼起来。
“这里好像和康宛很像。”宋朝看着周遭的风景，不自觉想起玉戒记忆中的康宛。
寂未侧眸看向窗外的风景，凝眸看着：“这里不是康宛。它在雪山的北侧，康宛在南。”
虽然两个地方离得很近。
“你想回去看看吗？”宋朝目光向前，温声询问她的想法。
“没什么好看的。”她只是说。
现在的康宛早就换过名字，有了新的住民，和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有太多不同之处，又有什么好回去的呢。
宋朝听到她的回答，也没再强求。
“救命！”阿九尖叫出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后座坐了起来，抱着客人的胳膊整个收紧，差点没把它给憋死。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回想着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即便醒过来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阿九往前蹭了蹭，不敢跟寂未说，只能去跟宋朝诉苦：“宋经理，刚刚有人要掐死我！”
拉到脖子上的羽绒服被他拉开些，却还是有些难受。
刚才那一声尖叫犹如杀猪，寂未蹙眉往后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耐。
“老板，我说真的。”阿九对上她的视线，又往后坐，小声嘀咕，“现在还有点呼吸不过来呢。”
宋朝余光瞄到寂未的表情，眼底浮现出笑意，对不敢出声的兰花精解释道：“藏区海拔高，氧气浓度低，所以才会觉得呼吸不畅。”
“哦。”阿九不敢再多说什么。
寂未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后面有氧气瓶，用那个会好一点。”
她实在不想再听到这精怪的鬼叫了，明明是株兰花，怎么比猪叫得还难听。
阿九听到她的话，伸手往后够，果然够到一堆瓶瓶罐罐。
“还有，你一个精怪，怎么也不会被掐死。”寂未神色淡淡地补了一刀。
原本扒拉了七个瓶罐的精怪听到这句话，默默丢了三个氧气瓶。
宋朝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后排的阿九立刻投来了幽怨的目光：“人家本来就是兰花，当然需要氧气才能存活。”
“亏我还好心给你俩拿了氧气瓶。”他把氧气瓶往后座一丢，气鼓鼓地拿起一个打开盖子，然后对着里面的面罩一脸懵，
这玩意儿看得他脑子更晕了，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他想求助宋朝，可宋朝在开车，肯定没空搭理他。
可要是问寂未的话，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那人平静讽刺的能力杀伤力太大了，他实在承受不起。
正想着呢，手里的氧气瓶突然被抽走，他惊诧的抬起头，只见副驾驶上的人利落拆了面罩又装好，头也不转的把瓶子给递回来了。
短短几秒钟，还不够阿九反应过来的。
阿九受宠若惊，接过来吸氧，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拿了一罐递到前面，对寂未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老板，你是不是也缺氧了，看起来不太清醒，需要氧气吗？”
正常情况下，寂未肯定不会搭理他，肯定是因为缺氧，导致脑子不清醒才会这么做的。
寂未瞥他一眼，道：“我们三个人里，大概只有你需要。”
阿九无言以对，伸出去的手收回来，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脑子抽了，才会多此一举。
“别说话了，省省力气。不然等会儿会更难受。”宋朝笑了下，给他们铺了个台阶。
他们停在雪山深处，这里远离人群，看起来像是族群的独有领地。
四周是藏人独特的碉房，道路很窄，车没有办法开进去，他们只能下车走。
“它说，那个女孩本来是……是不想放它走的，但后来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就把它给放……放了。”阿九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猛地吸了一口氧气，接着翻译，“可它，放心……不下她，就在外面守着。最后……把自己给饿死了。”
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前面带路，他们跟在它后面，阿九还拿着氧气瓶，走两步就得吸氧。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处宽敞的碉房前。
门上的牌子用藏语写着——安尼卡族长。
“这是什么意思啊？”宋朝看着门牌上的藏语，有些懵。
寂未扫过那块牌子，给他翻译：“安尼卡族长。”
这样的称谓，看来是个脱离人群的古老部落。
寂未敲响大门，里面的人很快走过来，把门打开。
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就听到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用藏话说着：“你们还是想想办法吧，她还是不肯吃饭。”
在看到外面的人时，女人不由得愣住，她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们是来游玩的客人吗？”
宋朝和阿九听到这一串的藏语，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是。”寂未答得很快，淡定和对方交流。
阿九脑袋拨浪鼓似的随着两人的对话而转动，宋朝的目光则全在寂未身上。
“我们想见安尼卡族长，他在吗？”
女人朝他们摇头，眼里透着谨慎，拒绝她：“很抱歉，族长不见外客。”
说完就要关门。
寂未手按在门上，避免门被关上，对女人说：“我们可以让她吃饭。”
刚才在门打开时女人的那句话，足以证明她希望那个女孩吃饭。
女人听到这话果然面露犹豫，她往楼上看了一眼，无奈叹息，将门再次打开：“请跟我来。”
见女人打开门，阿九抱着麻雀压低声音跟宋朝说：“老板这么厉害啊。”
“她一向很厉害。”宋朝望着眼前的人，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不远处的那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人一精关于她的交谈。
女人带他们来到二楼某个房间前，拿钥匙将锁上的门打开，回头对寂未说：“请你们在半小时内离开，族长他们不允许别人来见她。”
寂未点头应下。
门被推开，床上的女孩静静躺在那里，看起来如同没有生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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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开门声，眼睛都没有睁，疲惫地将脸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些。
床头柜的饭还热着，下面的铜镜被熏出水汽。因为长时间未进食，给她准备的吃食大都是清淡稀薄的。
麻雀从阿九怀里挣脱出来，扑闪着翅膀飞向女孩。
“你会说汉话吗？”寂未开口询问。
床上的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些不聚焦，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半晌后，她才看清他们的脸。
看着眼前从没见过的几个人，她挣扎着坐起来，说出的话虚弱沙哑：“你们是谁？”
那只麻雀安静落在她手上，用脑袋轻轻蹭着，女孩看不到，也毫无所觉。
“有人希望我们来帮你。”宋朝轻声道。
女孩垂下头，嘴唇由于缺水有些干裂，她摇摇头，说的是汉话：“你们告诉格勒，放弃吧，我们没有可能了。”
“不是他让我们来的。”寂未否认了她的猜测。
她抬起头，眼里透露着疑惑：“那是谁？”
除了格勒，还有谁会来救她？
几人的视线落在那只依偎在女孩身边的小麻雀，默契地没有开口。
寂未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女孩抿抿唇，看着那杯水，喉咙不断滚动，却还是别过头，想要拒绝。
宋朝和寂未对视一眼，劝她：“喝了吧，我们会帮你的。”
阿九闲得无聊，看着吃的就忍不住咽口水，为了压制自己的饥饿，他忍痛移开了视线，去戳桌子上的那面铜镜玩。
寂未看着女孩恹恹的神色，平静道：“反正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为什么不赌一把，相信我们呢。”
既然已至末路，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现在，连死的结局都能接受，何不孤注一掷，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女孩沉默很久，缓慢抬起头来和寂未对视，那双眼睛里依稀擦过光亮。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水杯，将水喝了个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寂未问她。
女孩捏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回答她：“杨今嘉。”
是个汉语的名字。
寂未眼眸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关你？”宋朝边问着，边从她手里接过水杯，又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谢谢。”她哑着嗓子道谢。
杨今嘉轻扯着嘴角：“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我是他们选定的下一任族长。”
“族长，是不可以和别人结婚的。”她有些无奈。
族人觉得只有领袖的身体干净才能保持心灵干净，他们才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所以每一任族长，无论男女都要维持洁净的身体。
“啊——！”
阿九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指着那面镜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次被他惊叫声吵到的寂未满脸烦躁，目光凉凉地盯着他：“你又怎么了？”
“那个镜子里有张脸，带着满脸的血！”阿九委屈巴巴地扯住宋朝的腿，手里的氧气瓶环过他的腿扣在脸上，喘息着吸氧，死死抱着宋朝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