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6. 黄泉人间

作者:冰冻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雷声轰隆,大雨滂沱。


    “这雨怎么这么大啊?”阿九站在门前,听着雨点敲打门窗的声音,凑着脑袋往外看。


    徐至檐赶紧把他拉回案台前,提醒道:“你别挡着客人的路了。”


    阿九瞥了他一眼,双手环胸坐在椅子上,问他们:“老板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她怎么知道今晚会有客人?”


    “听过因果报应吗?”徐至檐把笔一丢,又开始跟他聊起天来,看到阿九露出不懂的神色,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昂首挺胸地开始解释,“就是说,种善因,得善果,反之,得到的就是恶果。”


    “一个人种下的恶因,总有一日会报应到自己身上。”徐至檐说完,还开起了阿九的玩笑,“所以啊,小精怪,你可不要为了报恩的执念把自己变成恶灵哦。”


    “我才不会呢。”阿九轻嗤一声,又问,“那她还能知道会怎么死?”


    庄渐意手头上的事都做完了,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她平静道:“不切身体会一下他人的痛苦,怎么能叫报应呢。”


    寂未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几次三番不珍惜,那最后,天道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孙孝亚一个公道了。


    前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的风铃被碰响,混合在外面的风雨声中。


    一道鬼影出现在门口,头上有着大片的血迹,身上也有多处擦伤。


    “您好,请来登记一下。”庄渐意露出职业微笑。


    徐至檐也赶紧转过身来,踢了踢阿九的腿,后者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情愿地站起身来。


    那鬼看起来有些恍惚,慢吞吞地蹭到案台前。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庄渐意问。


    对面垂着头,安静了好半晌,才粗哑着回答:“孙成冠。”


    三个字刚落地,徐至檐和阿九默不作声交换了一下眼神。


    “您的死因是?”徐至檐问他。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孙成冠捏紧了拳头,警察突然跑到他们家,把他爸妈全都抓走了,村里人好多都在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网上也有很多人在骂他们,原本要结婚的对象也知道了这件事,跟他分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原本刚醒过来就不太清醒,几番打击之下竟从家里的楼梯直接摔了下去,就这么摔死了。


    确定了,老板说的就是他。


    庄渐意没再给他登记,只是微笑着:“您在那边等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您了。”


    孙成冠也是第一次死,他们让他做什么,他就照做,坐在一边等着。


    楼上的阴影中藏着一个人影,她靠在拐角处,手里捏着玻璃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液体,垂眼盯着前堂的那只恶鬼。


    她拿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孙家夫妇杀了孙孝亚,没有办法直接指向孙成冠,所以只能委屈他接受天道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扫了他一眼,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没搭话。


    宋朝站在她身边,安静望着她。


    不多时,黑白无常就到了客栈。


    他们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用锁链捆住孙成冠,就要往回走。


    孙成冠起初还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自己还有要做的事,还不能去地府。


    黑白无常把他夹在中间,半推半押地往外走。


    白无常突然停住步子,回头看过去,和隐没在黑暗中的两人对上了视线。


    寂未冷漠盯着他,并不是很想和他打招呼。


    他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只是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看向庄渐意他们,笑道:“客栈的店庆快到了,替我们向你们老板转达,到时候会准时送到贺礼。”


    徐至檐听见这话,脸不自觉僵了一瞬。


    宋朝听到身边的人发出一声冷笑。


    “好的。”庄渐意同样有些意外,但依旧面不改色应承下来。


    直到他们走后,徐至檐才长叹一声,整个鬼趴在案台上:“还送贺礼,老板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日子,到时候看到贺礼不炸了才怪。”


    “老板为什么不喜欢这个日子啊?”阿九不明白。


    徐至檐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那我们怎么知道。”


    这话传也不是,不传也不是,领导就不能自己去跟老板说吗?


    为什么非要他们这些小鬼传话啊!


    “老板的世界,岂是你我这等凡俗能懂的,”他一巴掌拍在脸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于寂未来说,店庆是她成为客栈老板的日子,她很明显不想档这个老板,他们这么多年小心避着这个日子,生怕踩在她的雷点上。


    以往地府那边也是保持着相同的默契的,怎么今年就突然发神经要送贺礼了?


    别说徐至檐了,就连庄渐意都想不通。


    楼上某人盯着一黑一白的背影走出客栈,捏着杯子的手指愈发用力,面上不动声色,可往下看指节都已泛着白。


    她并不觉得那个日子值得庆祝。


    “要是杯子捏碎,该扎伤手了。”宋朝看了她半天,无奈叹息,伸手把玻璃杯从她掌心里拿出来,拎在手里。


    寂未手里一空,蹙眉将视线重新落在他脸上,对上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张脸总是这样温润,像是永远不会有半点脾气,要不是之前翁丘的那些事,她是真的看不出这人有多疯。


    “为什么不理我?”宋朝垂眸盯着她,轻声询问。


    他知道寂未在气什么,可道歉对于这个人来说并没有用。


    寂未向后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只说:“你觉得这个问题合适吗?”


    宋朝没说话,她把玻璃杯从他手里夺回来,晃出些微气泡。


    “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你也不例外。”她话语清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被他这么一打断,她连酒也不想喝了。


    说完,寂未回身将杯子里的液体倒尽,随手丢给他,转身离开。


    她这样的态度,让宋朝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捏住手里的杯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收回视线,去将杯子洗干净,放回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桌面上散落着很多文件和文书,宋朝替她仔细收拾起来,分门别类的放好,避免她会找不到。


    在桌面的左手边,放着一本经折,他刚拿起来准备和文书放在一起,里面却突然掉出来一张照片,落在地毯上。


    他愣了一下,弯腰拾起。


    是张黑白相片,只有手掌大小。


    屋里没有开灯,他只能隐约看清相片上是一位白胡子老人,身上穿着民国长袍,朝着镜头面带微笑,看起来很是慈祥。


    宋朝打开桌上的台灯,翻开了那本经折。


    第一页只有简单的画像,是个女人,在纸的背面,写着她的名字和诸多信息——


    壹·冯金月,生于南朝永康十九年十月初七,任职时间:公元786年—公元830年。


    贰·蒋长军,叁·方怀……


    再往后翻,是历任经理的画像和照片,详细记录了他们的编号,姓名,生辰,任职时间,甚至还包括了死亡时间和死因,以及他们的家庭情况。


    那张相片的主人,位于倒数第二页,是客栈的第二十七任经理。


    担任过客栈经理的每一个人,都被她记录在册。


    寂未记得这千年间的每一个人。


    都说这个人没有感情,连她自己都说他们微如尘埃,于她而言不值一提,从不会放在心上。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认真记下了每一个曾与她短暂相伴的普通人。


    或许对寂未来说,庄渐意和徐至檐,包括这些已经不在的经理,远比他们自以为的要重要的多。


    那人坐于高台,世人只见台上霜,不见那满身风雪。


    只有走到她面前,才会发现——


    她从未脱离尘世,依旧是其中之人。


    外面的雨已经停止,顺着树干滑下,印下长长的水痕,留存在树叶上的雨水自上滴落,树叶摇晃轻颤。


    庄渐意路过后院,瞧见坐在外面的男人,正呆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晚了,宋经理还不去休息吗?”她出于关心,走过去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朝回神,转头朝她轻笑,摇了摇头。


    “我在想,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半垂着眼眸,像是在问自己。


    对方却很快意识到他口中的人是谁,寂未方才无意中透露出他们在翁丘住在一起时,她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


    这位新来的人类经理和从前每任都不太一样,庄渐意之前觉得客栈会因为他变得不太一样,现在却觉得或许会改变的不只有客栈。


    她迟疑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老板吗?”


    他点头,话语很轻:“嗯。”


    那个人总是很矛盾,叫人看不清,捉摸不透。


    庄渐意明白他的困惑,她转身看向院子中的那棵树,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那道身影。


    她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


    寂未把自己藏的很深,从来没有人窥得她半分真实,不过就算窥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开解。


    “有些话老板从来都不说,就连她的执念,我们也从不清楚。”


    他们相识千年,却从不了解她。


    庄渐意眸中情绪复杂:“老板她,总是自己扛下所有事,不声不响地将苦和血混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930|185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咽下去。”


    她的执念,她的苦痛,就连受伤都是一个人扛,不会让他们知道。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又或许只是习惯了。


    “有件事,除了我没人知道。”庄渐意看向宋朝。


    回忆随着风飘回了千年之前,那个她第一次见寂未的夜晚。


    她是客栈的第一位客人,那个时候客栈还没有经理,这里除了寂未,没有一个人或鬼。


    就连徐至檐都是几十年后才来到客栈的。


    “在我来客栈那天,曾见过她流泪。”庄渐意看向宋朝,话语沉重。


    她来客栈的第一夜,曾见过这个人的泪。


    宋朝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


    他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这个人流泪的样子。


    有时候人伪装的久了,别人就会忘记她会脆弱。


    没有人知道寂未曾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庄渐意在她还未能完全伪装好自己时,察觉到一丝裂痕。


    可即便察觉到,庄渐意也无法走近她。


    一千多年里,那是寂未唯一一次哭,那夜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曾经彻底抛弃,成为了黄泉客栈的老板。


    除庄渐意以外,无人知晓这个人曾坐在树下,望着远方独自落泪。


    哪怕后来所有人都怕寂未,庄渐意总是会不自觉想起那夜树下的那个单薄身影。


    她眼中的寂未,始终带着那夜的影子。


    客栈内,徐至檐还在和阿九说话,余光中瞄到一个身影,他以为是庄渐意,朝那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结果一睁眼,看到了寂未的脸。


    笑容瞬间凝固,几秒之间就收了回去,他讪讪道:“老板,有什么事吗?”


    “孙孝亚的遗产处理问题。”寂未扫了一眼没看到庄渐意,也懒得去找,对徐至檐道,“让宋朝把这件事落实好,百分之二十作为报酬支付给客栈,百分之五十留给她爷爷养老,剩下的捐赠山区。”


    徐至檐一边听一边往脑子里记,生怕自己记错,到时候再被领导他们知道了,那他的绩效可就保不住了。


    与此同时,宋朝和庄渐意回到前堂。


    “宋经理。”徐至檐此刻看到宋朝只觉得两眼放光,在寂未面前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正好,老板找你有事。”


    寂未转过身来,和他对视一眼,不是很想再重复。


    宋朝温声道:“我听到了。”


    听到他这么说,寂未面上的厌倦淡了些,又看向庄渐意:“那位客人还有什么执念吗?”


    庄渐意知道她说的是那位不会说话的客人。


    “他想入梦去见见他父母,和他们道别。”她说。


    寂未垂下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尽快完成,让你们领导来接人。”


    沉默片刻后,她又看向阿九,说:“给客人施个咒术,和他父母说句话吧。”


    “哦。”这对阿九来说不算什么难事,直接就答应下来。


    门口的风铃再次随着门打开而晃动,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


    进门的客人面容憔悴,看起来状态很差。


    “您好,请来登记一下。”


    宋朝侧目看过去,看清客人长相的瞬间,神情微滞。


    “怎么了?”寂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开口问。


    他整张脸绷得很紧,身体向里倾斜,侧对着客人,朝寂未扯出一抹笑:“可能是这几天赶路没休息好,有些累。”


    寂未紧盯着他惨白的脸色,落在衣摆旁的手指隐约在颤抖,明显不对劲。


    她微微蹙眉,收回视线没拆穿他:“回去休息吧。”


    宋朝没回头,直接往楼上走。


    楼下的人沉思半晌,抬头去看,恰好看到他走到二楼的背影,他手撑着墙,头略微低下,手指死死按在上面,像是以此为支撑点。


    缓了好一会,才再次往前走,消失在暗处。


    “麻烦问一下,您的执念是什么?”庄渐意向客人询问。


    客人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她,几次张口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最后抿着唇,低下了头。


    徐至檐见他这么为难,立刻开口:“如果您暂时不想说的话,可以先去休息。”


    听到他这么说,客人终于点了点头。


    庄渐意给客人递房卡时,发现寂未一直在看上面,别开视线装作不知。


    等到客人离开,寂未转过身来看登记册上的名字——于辉。


    没有额外标记,那就不是恶鬼。


    “找你们领导要档案,看看他生前的事。”她顿住,低声补充,“尤其是,有没有发生车祸。”


    徐至檐和阿九对她的要求有些意外,不过都没有胆子去问,小心观察着寂未的表情。


    庄渐意不太清楚寂未对这位客人上心的原因,但她莫名觉得和宋朝有关系。


    她点头:“好。”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