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丘村位于西南山区，山路盘旋崎岖，没人引路根本找不到村子的入口。
他们只得给翁丘村的村长打电话，让他来接。
“村子比较偏，真是不好意思啊。”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他们面前，“我是翁丘村的村长，我姓冯。”
他肤色偏黑，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看起来老实憨厚，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下：“上车吧，我带你们进村。”
寂未停顿片刻，开口道：“不用麻烦了，您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就行。”
冯村长愣了下，神色犹豫：“这山路不太好走，这几天又潮，你们没上过山路吧，我怕车会打滑翻下去。”
“没关系，您带路就行。”寂未没松口。
冯村长见她这么坚决，也就没再劝，只是嘱咐着：“那你们千万要跟紧了，如果跟丢了的话……”
他忽然顿住，抿着唇想了半天，跟他们解释：“就容易迷路走不出来了。”
听到村长的话，宋朝立刻就想到了幻境，看向寂未没说话。
冯村长的车在前面领路，他们就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窗外天色阴沉，重重树影自玻璃间闪过，犹如枯瘦的鬼魅穿梭其中。
“记住路了吗？”寂未问他。
“记得。”宋朝点头，余光瞄了寂未一眼，小声问道，“这里是有执念幻境吗？”
寂未抬了抬眸子，看向玻璃外，淡声答：“嗯。”
宋朝听到她语气不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开车。
大概是怕他们跟不上，冯村长开的比较慢，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能辨出车的位置。
这条山路情况复杂，确实如村长说的，打滑不好走，宋朝有次差点没刹住车滑下去。
约摸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到了村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大抵是这个原因，村子路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几个村民。
看到村长，村民还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以一种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个，看起来并不是很欢迎。
“你们今晚就在我姑娘家休息吧，她家是这两年新建的房子，环境稍微好点。”村长带他们去自己女儿家，边说边回头看他们，“我们这边条件不好，你们多担待。”
宋朝和寂未对视一眼，朝冯村长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们怎么都能住。”
“就是这儿。”他停住步子，伸手去敲门。
寂未打量着四周，这一片的房子明显比其它地方的新些，占地也大，跟那些几乎连在一起的矮房比起来，这块地方简直算得上空旷了。
里面的女人打开门，看到他们后露出一个微笑，热情招呼着：“我听老爹说了，两位就安心在我家住着。”
“燕儿，他们还没吃晚饭，你弄点儿吃的给他们。”女人应了声好。
冯村长回头对他们笑：“我姑娘手艺不错，虽然比不上城里那些饭馆子，但也不算差。”
宋朝朝他点了下头：“村长，麻烦您和您家里人了。”
两人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冯村长说道：“应该的。刘先生给村里捐了那么多钱，你们别客气。”
寂未忽然转头问冯村长：“村长，村子里有湖或者河什么的吗？”
听到她的问题，村长和女人都有些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听说村子里的水源比起市里的要干净的多，想去看一看。”她见他们神色有异，漫不经心地补了句。
冯村长和女儿对视过后，重重叹了口气。
“有，但是那河水不太干净，你们还是别往那块儿去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抬头看着他们，嘱咐道，“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别出门。”
寂未默然，视线落在桌上的烟酒和素纸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宋朝听他这么说，立刻追问：“村里对这些是有什么说法吗？”
冯村长没跟他们说，只是模糊道：“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话，村里也都习惯了。”
“那你们好好休息，明早我带你们去村委会那边。”他没给他们继续问的机会。
两人视线交汇，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冯村长走后，他女儿就把他们带到了房间，笑道：“你们是两口子吧，本来收拾了两间房的，估计是用不上了。”
宋朝愣怔几秒，张口就要否认，结果被寂未先一步打断。
“您看得真准。”她轻轻勾着唇。
这副表情，任谁看了大抵都会觉得她是在笑，只有宋朝知道，那笑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知道寂未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也只无奈笑了下，站在一旁听她们说。
冯燕从衣柜新拿了床被子出来，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不是我看得准，是这幺儿啊，眼里除了妹儿啊都盛不下别的了。”
听到这话，寂未回头盯着身后的男人，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道：“是吗？”
宋朝被她这么看着，心脏猛跳了下，随即垂下视线，干笑了两声，伸手去接女人手里的被褥，低声道：“我来吧。”
“这幺儿真是腼腆。”女人看到他的神色和动作，笑他，低头帮他们把被子展开铺好，“我还没见过你们这么般配的小两口呢，用我们村里的话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哦。”
寂未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朝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加上冯燕一直在说话，胸腔下的心跳得愈发快。
“我们很般配吗？”她掀起眼皮，目光扫过宋朝的脸，落在冯燕身上。
女人把垂下碎发拢在耳后，说出的话虽不太标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亲切：“妹儿是个冷性子的，老人都说这两口子啊，要找性格相反的。”
“这幺儿是个热心肠的人，能化了妹儿的冷，啷个不配哦。”
宋朝和寂未离得不算远，他清楚听到那人在听完这番话后，发出的那声意味不明的笑。
冯燕把被子铺好，看向他们：“那你们先休息，我去给你们做饭。”
等人走后，宋朝喉结滚了滚，发觉面皮上那抹热意散开，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他尽力让这句话听起来轻松。
寂未抬眼看他，觉得他这个问题好笑，只说：“你要是想半夜醒来跟鬼对视的话，我们也可以分开住。”
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和寂未对视着，无言以对。
说完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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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微垂，在脸上撒下片阴影：“刚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她误会了。”
宋朝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随后扯了下唇角，做出坦然状：“嗯，我知道。”
“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你呢？”寂未问他，想了下，还是说，“你能看见鬼，跟着我会安全一些。”
“我陪你吧。”宋朝也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虽然这人看起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冯燕简单做了两菜一汤，让自己的儿子去叫他们吃饭。
冯村长说的不错，虽然只是常见的家常菜，但冯燕依然做的色香味俱全。
宋朝向她道了谢，两个人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小孩自己玩了会皮球，觉得没意思，又去找冯燕。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些失落的样子，“他说好要陪我玩的。”
女人听到他这话，抬起眼瞄了寂未他们一眼，然后把小孩拉到一边，小声说：“爸爸今晚有事不回来了，幺儿乖一点，等爸爸回来再陪幺儿玩。”
寂未淡淡撩了下眼皮，视线扫过拐角处的母子俩，随即垂下眼，看起来像是吃着碗里的菜：“这村里刚死了人。”
听到这话，宋朝吃饭的手一下子顿住，背脊处升起些许凉意，抬起头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只见她神色自若，随手挑起香菜叶子弄到一边，继续说：“刚才村长告诉我们夜里别出门，因为他们凌晨要抬棺去埋。”
“你怎么猜到的？”宋朝回想进村到现在的种种，实在没觉得哪里不对。
寂未朝拐角处微抬下巴，手上动作不停，并不觉得怎样：“路上碰到的那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些微鬼气，是同一个鬼的。她丈夫就是抬棺人。”
翁丘地处偏远山区，火葬在这里并不常见，大多数人家还是保持着传统的葬礼习俗。
八人凌晨抬棺入土，抬棺人要求成年的健壮男子，村里人会优先选已婚者。
这样的习俗现在已经不常见了，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不过在以前这都是常事，寂未对此很了解。
宋朝看着她，认真听她说。
“刚才进屋的时候，这桌上放了烟和酒，下面还压了块素纸，写了奠仪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扯了下唇，“里面装着钱，不过很薄。”
冯燕大约是怕吓到他们，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对面的人显然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中透出迷茫：“这代表什么？”
“代表死者在家里或者是村里，地位不高。”寂未没什么表情，平静道，“死者应该是个女孩。”
翁丘信息封塞，这里的村民大都重男轻女，男女在村里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些东西的数量大都和家里人的重视程度相关，越是重要的人，家人送的东西会越多，像刚才那轻飘飘的纸，多半只是想走个过场。
宋朝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愣怔，半晌后轻声问：“那刚才说的幻境，是她吗？”
寂未顿住，放下了筷子，目光和对面的人交汇：“听村长的话，上山迷路应该不是最近的事，这里大抵是有存留多年的执念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