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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断袖

作者:水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饶是习以为常,谢执仍不禁耳廓一热。浅淡绯色自耳根荡开,洋洋洒洒没入面纱之下。


    宁轩樾见好就收,不等对方迟钝的思绪上线,便佯装无事地抽身坐直,一抖缰绳。


    马嘶唤醒谢执。他面上热意未消,捏捏耳垂欲发作,宁轩樾却已汇入入关车队中,还先声夺人地招呼他,“想什么呢?快来!”


    这无赖!


    谢执冻着脸,清叱一声纵马赶上,此时再翻旧账难免显得小肚鸡肠,只好忍气吞声地按下不表。


    潼关倚山临江,巍巍城墙矗立于山峦之上,肃然拱卫一方关隘。


    城墙厚重,穿过纵深城门入关,扑面而来皮革混杂金属的森冷气息。往来人流中半数以上是戍关兵卒,二人恰好与押运辎重的车队一道入关,交接号令声更是不绝于耳。


    刀兵气息盈鼻,谢执不由得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握紧长刀刀柄。随即河水怒涛的声浪越墙而入,令他悚然回神。


    北疆战场没有江河,唯有茫茫大雪无声,尖啸的凛风如刀刃过境,令无边旷野上的韧草贴地俯首。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松开刚抽出分毫的刀。刀身回落入鞘,发出细微的“叮”声,淹没于马蹄声中,唯有他一人听到。


    谁知宁轩樾似察觉他的异样,转身一挑斜飞入鬓的长眉,调笑道:“怎么,真生气了?姑娘家的裙摆掀不得,你的面纱也撩不得?”


    他摸着下巴沉吟道:“也是,庭榆若为女子,怎么着也算高门大户的闺秀,是我唐突佳人了。”


    见他越说越来劲,还装模作样地一揖,谢执满心怅惘顿时被搅得支离破碎,只好哭笑不得地抬脚点点他□□马腿,叱道:“滚。”


    谁知华阴换的马匹未经战事,入关塞后便躁动不安,经谢执脚尖一点,顿时扬蹄惊跳出去。


    “小心!”


    谢执话音未落,骤然马嘶声响,不远处一匹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趵起蹄子后腿直立,发现甩不下背上的人,猝然发足狂奔,直冲宁轩樾而来!


    马蹄扬起滚滚沙尘,这马显然未被彻底驯化,如攻城车般嘶吼着冲来。谢执一凛,不顾身下马匹怯退,夹紧双腿迫使它斜刺向宁轩樾身前。


    那狂马见到来人毫无减速之意,马上的骑手攀住笼头,只能勉强让自己不要坠马死于乱蹄之中,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情急之下谢执厉声冲宁轩樾喝道:“快闪开!”


    他全身肌肉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时机。


    谁知宁轩樾非但没躲,反而即刻掉转方向,趁狂马掠过身侧,眼疾手快地抓起甩落的缰绳。那马奔腾的冲势受阻,猛甩头颅,宁轩樾轻裘下衣摆翻飞,手中缰绳丝毫未松,反倒又收紧了一圈。


    谢执全然没有料到他此举,心脏在胸腔内狂跳起来,顾不得什么出手时机,深吸一口气绷腿一蹬,凌空挥刀出鞘,砍断缰绳的同时纵身跃至马背,罔顾狂马乱跳乱甩,在惊涛骇浪般的颠簸中牢牢控住辔头,发力一拧!


    马长声哀鸣,连连扑腾却毫无作用,只得被迫仰头,停止狂奔。


    直到它彻底力竭停步,谢执才松手,捞起身后有气无力的人,皱眉道:“你没事吧。”


    那人软绵绵倚靠在他臂上,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嘴一张,蹦出一句:“多谢神仙救我狗命。”


    谢执:“……”


    谢执:“?”


    对方口齿倒挺清晰,脑子有没有事不好说,起码性命无碍。谢执费劲地支撑住他,将只剩半截的缰绳栓至道旁,正要下马,马蹄声自身后疾速而来。


    宁轩樾尚未勒马便惶急喊道:“你没事吧!”


    他目光有如实质,将谢执周身上下搜刮一通,未寻到伤处,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迟疑地放下半分,这才匀出一丝心思关注谢执背上那人。


    方才无暇留意,现在细看才察觉这小子锦衣华服,绝非寻常出身。


    然而宁轩樾一看他满脸痴样就心头火起,伸臂揽过谢执,任由他“扑通”扑倒在马背上,哀嚎一声,接着自己艰难爬了起来,面条般滑下马。


    宁轩樾凉飕飕道:“乳臭未干,瞎玩什么驯马,自不量力。”


    闻言,那年轻人终于将黏在谢执身上的视线拔回来,没好气道:“小爷今日运气不好,你又是哪根葱,不知道小爷是谁吗?”


    谢执本能地意识到气氛不妙,忙按住宁轩樾的手,刻意缓和气氛温声道:“不知小少爷是谁?”


    一见他开口,年轻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眉开眼笑轻声细语起来,“那个,神仙……啊不,公子,我姓兰名狄,表字……”


    没等他把祖宗三代细细道来,宁轩樾目光一撇,瞥见衣袖上刺眼的血迹,心念疾转,脸色陡然变了。


    他一把捉过谢执的手,张开一看,果不其然,掌心遍布擦伤,血珠仍不停地往外冒。


    马绳粗糙,急速勒过手心时刮出深深浅浅的伤痕,谢执精神紧绷时全然不曾留意,一经提醒才涌上几分迟滞的痛意。


    他浑不在意地甩掉血珠,“小伤。”


    见宁轩樾脸色冷得能把伤口冻上,他忙再次软下声气,“怪我刚才不该闹你的马,这不就自食其果了。”


    宁轩樾气得笑不出来,“你别拿哄那小子那一套哄我。”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体内左突右冲,硬是撞成一团晕头转向的怒与怨,在对上谢执温和的眼神时,却都化作了满腔落花流水的无力。


    “是了,”他想,“这家伙受过不知道多少伤,才不在乎这个。”


    他闷头拽回谢执的手,抽出匕首割下自己的半截衣袖,细致地缠上他掌心。


    丝绢柔滑凉爽,有轻裘遮蔽,并未沾染沙尘,覆在伤处竟还有几分舒适。


    可宁轩樾似乎天生体温略高于他,十指厮磨处温热,掌心上微凉,谢执怪异地生出些许尴尬,抽手道:“哪有这么娇贵,晾半天就好了……”


    宁轩樾头也不抬,好似没听见般牢牢捉住他的手,“眼下没有伤药,委屈你将就一会儿,免得伤处经风沙。”


    他手上温柔,嘴上冷淡,光听便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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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悦。


    谢执没来及安抚,那个叫兰狄的年轻人终于中止了报家底的进程,察觉被另一男子挡住的神仙公子、亲亲救命恩人全然没搭理自己,凑近探头问:“怎么了这是?哟,当街断袖是什么风尚?”


    宁轩樾见他就来气,动作轻柔地扎上最后一圈,冷声嗤道:“关你小子什么事。”


    兰狄暴跳如雷,“你少对小爷出言不逊!小爷乃河东太守之子,你算老几?!”


    宁轩樾冷笑,“我是你哥。”


    兰狄大怒,“我是你爹!”


    三人身后响起一个中年男声,“你爹在这儿,混小子又惹祸!”


    兰狄往后一跳 ,见到来人,憋了半天,蹦出一声憋屈的“爹”。


    宁轩樾又是一声冷笑。


    方才人仰马翻的折腾早已惊动巡察城防的河东太守。见到来人,兰狄抢先告状,“爹,这人不知什么来路,擅入内城还口出狂言自称我哥——当然和那位公子无关,他好心救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唯有……”


    宁轩樾淡淡唤了声“舅舅”。


    兰狄顿时哑火,“唰”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这时谢执终于想起,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应是兰贵妃胞弟、宁轩樾亲舅舅,兰行知。


    谢执虽久在边疆,但潼关一带也算行军重镇,行伍中事他多少有所耳闻。


    当年兰贵妃薨逝,景和帝一连罢朝数月——尽管他任由陈衮把持朝政数十年,朝会时的作用和殿前石狮子没多大区别——直至宁轩樾重病,已步入暮年的窝囊皇帝突然睁开了他总也睡不醒似的双眼,狠心将这个备受疼爱的幼子送到兰恩寺,随后补偿般封兰贵妃胞弟为河东太守,都督河北诸军事,驻守潼关要塞。


    天子偶然心血来潮,陈衮无可无不可地任由他下旨。而这的确也是景和帝漫长帝王生涯中屈指可数的、亦是最后一次亲下决断。


    兰氏历代扎根河东,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兰行知本人也是个平平无奇的庸才,平生最憾姐姐死得太早,妨碍自己本该平步青云的仕途——若不是兰贵妃死得太难看,皇帝怎么会敷衍自己一个河东太守了事?


    这股怨气连带他对宁轩樾也没什么好脸色,胡乱行礼道:“端王殿下。”


    宁轩樾没见过这舅舅几次,但早觉出他的不待见,因此也并不热络,点点头示意他自便。


    谢执细微地皱了下眉。


    其实他不清楚个中幽微人情,可作壁上观,仍能看出这对舅甥之间的生分。


    他看向冷冷淡淡杵在风沙中的宁轩樾,忽然无端咂摸出一丝孤寂,好像这人看似总是花团锦簇,却与周遭那些热闹并不相干。


    谢执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正想说些什么,忽见稍远处运送辎重的马队亦在方才惊散,木箱跌落在地,被马蹄踏破,散出数柄精铁剑戟,在日光下湛湛生光。


    他眯眼捕捉到剑上熟悉的钤印,不觉疑惑,“潼关太平无战事,为何需要如此多的兵器补给,还要从扬州铸冶场远道押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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