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心跳在寂静中无限扩大,用力冲撞胸腔。谢执强忍住翻身的冲动,逼迫自己合上双眼。
梦境混乱的浅眠未能修复身体的疲倦,他倒是习以为常,耐心躺在黑暗中,等待不知何时复返的睡意降临。
身边的宁轩樾熟睡着,睡颜安静,眉目舒展开来,几乎像九年前那般清朗,比醒着时顺眼多了。
“怎么成现在这欠扁样的呢。”谢执揉揉左腕,无奈地想。
想忽略对方的存在是不可能了。他和宁轩樾都不是瘦弱的人,为挤在这张床上只得肩紧挨肩、腿贴着腿,好在宁轩樾的睡姿规矩,没有扬手一挥将他挤下床去。
唯一越界的只有一缕呼吸。
宁轩樾脑袋不自觉右偏,二人贴得那么近,他只靠近半寸便似靠在对方肩头般,呼吸均匀吹动谢执耳尖的绒毛。
一丝痒意在黑暗中不断放大。
谢执想躲,怕吵醒他,只得忍着,不知不觉竟也被这潮汐般规律的痒挠出困意。
他们凑得太近,成年男子的体温汩汩从身体左侧传来,谢执起初有些不自在,无奈寒夜中的暖意太过舒适,他就这么没骨气地懈怠下来,少有地再次沉入睡眠。
这次他没有做梦,直到身边人动了动才蓦地睁眼。
“醒了?”宁轩樾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呼吸变化。
“嗯。”谢执刚睁眼便翻身下床,干脆利落的动作掀起一阵小凉风。
身侧陡然一空。宁轩樾挑眉,声音里带着困倦的沙哑,“不着急,我们今日过潼关去风陵渡,转水路南下。”
谢执一惊,诧异道:“怎么突然改道?临时出行,有可调度的船么?”
宁轩樾慢悠悠直起身,拢了把披散的头发,桃花眼一弯,“遣人连夜通知渡口,想必也该办妥了。”
他随手将长发扎成一束,走到门边,毫不意外地拈起仆从回禀的书笺,冲谢执摇了摇,“这不,巧了,午后便可发船。”
谢执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旋即松开,若无其事道:“你早打算好了?”
“打算什么?”宁轩樾也不知是真无辜还是装傻充愣,晃晃悠悠地走回屋中,将渡口行船的凭信塞给谢执。
信上落款真是午夜。谢执迅速从头扫到尾,把信递还给他,斟酌着问:“快马赶到华阴,再临时调船至风陵渡,这是你启程前便打算好的?”
“我这也是便宜行事。”宁轩樾摊手,“前阵子阴雨连绵,江上风高浪急,我又不会看天相,怎知出发前恰逢雨停,河水又丰沛,正适合我们改走水道?”
他话中无辜不似作伪。谢执披上外衣,遮挡面上的狐疑,“那还真是天时地利。”
“咦,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人和的功劳?”
临睡前难得几句正经话不得回音,宁轩樾暗搓搓存了几分找回场子的心思,花蝴蝶般凑过来,下巴虚虚搭在谢执肩头,“我是不是相当机智?”
温热气息瞬间覆满侧颊,谢执伸出一根手指支开这扑棱蛾子,“呵,可聪明死你了。”
宁轩樾就当讨来句褒奖,笑眯眯地走开了。
-
临行前,老驿丞摸来两颗新鲜鸡蛋,给二位大人加了个餐。
他安然推拒了谢执从宁轩樾兜里顺来、借花献佛劝他买炭的银两,把热乎乎圆溜溜的水煮蛋放进对方手心,“驿站例银未拨,并非大人的责任,何况大人们远来是客,本当款待,只是这些鸡日日陪着我,我也舍不得杀,这两个蛋权当一点心意。”
谢执一手银两,一手鸡蛋,还未再次出言劝说,嘴先被宁轩樾剥完的鸡蛋堵住了。
宁轩樾捏着白嫩鸡蛋,精准无误地递至帷帽下那张欲言又止的嘴边,扭头冲驿丞笑得云淡风轻,“多谢。您也多保重。”
老驿丞见他收回手时鸡蛋已消失不见,遂满意地背着手走回鸡棚,自顾喂鸡去了。
那边厢,华阴县令一觉睡醒,还没来得及去驿站溜须拍马,又收到门客通传的消息:端王殿下一大清早便携亲卫出城,正往潼关去。
不一会儿潼关那边又来报,称端王昨夜通知风陵渡,预备调船南下洛都。
县令傻了眼。
江南有些日子没官员巡察,冷不丁派出个端王,朝中大人们自然上心,他昨夜刚禀报端王的荒诞举止,还大发善心给拔了萝卜带出泥的同侪们递信,劝他们修修驿站、作两手准备,以免被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端王抓住什么把柄。结果这瘟王一拍脑袋,竟直接转水路,这下可不就显得他大惊小怪,多余让同侪笑话?
县令愤然拂袖,一脚蹬在门客肩上,“没用的东西!昨夜我发信时怎么不拦我!”
门客熟练地拍拍屁股翻身跪好,请示道:“那给陈大人捎的礼,还要不要随信送……”
半截话还没落地又被一脚踹翻。“蠢货,当然要送!……不对,信里夸我把端王奉承服帖的话记得改改,还有,把准备孝敬端王那些礼也加进礼单里,就说恭贺新春,给大人请安。”
门客瞪着三白眼连连应声,呆样看得县令更是火冒三丈,“还不快去!要是讨得陈大人欢心,过阵子官员考评,吏部调职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县令看着这些吃白饭的门客就头疼,吹胡子瞪眼地甩下套到一半的官服,睡回笼觉去了。
-
潼关离华阴不远,乃永平据守中原的一处咽喉要塞。
城门口往来运输的车马络绎不绝,宁轩樾随口问守城吏卒道:“排这么长一溜,运什么呢。”
吏卒不耐烦地一剁长矛,“关你什么事!不该管的别——”
一封文牒赫然示于面前,吏卒一个字儿也没看清,先被那上面的官印堵成了只掐脖子鸡。
“——别、别、大人别见怪,这……这不是年关将近嘛,车上都是往关内运的补给。”
除了形同虚设的软蛋监军,吏卒何尝见过朝中派来的巡察官员,险些腿一软瘫倒在地。
谢执漠然收回文牒,一言不发地退回宁轩樾身后。
吏卒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生怕得罪大人物,边哆嗦边抬眼偷瞄二人。只见对方一个窄袖青衫,帷帽遮面,一个锦衣轻裘,神情散漫,颇似过路的富贵公子和随行侍卫,谁知竟是朝中大人。
这二人一言不发,尤其那个佩刀的,一直冷冰冰望向入城车队。吏卒几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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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身上的冷气儿逼出冷汗,告饶道:“大人勿怪,近日输送辎重的车马太多,城中吩咐我们这些守城的分头核查。我就是个服徭役的,刚被分来管管出入城的百姓,还以为要紧的都在那边,我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饶我这次。”
没成想那公子模样的大人闻言笑起来,“嘴皮子还挺溜。又不会吃了你,别跪着了,起来吧。”
吏卒被他朗月春风的笑晃得迷眼,摸不准大人用意,边觑着他脸色边犹犹豫豫地弓背起身。
青衫人冷不丁一侧脸,问道:“那边押送补给的,听口音是南方来的?”
吏卒正想戴罪立功,赶紧谄笑道:“是是,我这些天听说了些,是江南那儿输送兵器来的。”
谢执喃喃自语道:“送兵器……一送这么多箱?”
吏卒讪笑,“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冬日云疏,日光强烈眩目,谢执本也没指望他作答,亦没张望出什么名堂,反倒险些被箱上铁钉的反光刺瞎双目,只得悻悻扭转回身,心中暗生疑虑。
潼关虽有重兵把守,但少有战事,正常补给要不了多大阵仗,顶多两三日便能输送完毕。他们来得竟这样巧,正正好好赶上潼关按例补给的日子?
像读出他心事似的,宁轩樾轻描淡写道:“真巧。”
他摇着折扇目光散漫,也不知冲谁开口。
先前朝中来的不是尖嘴猴腮的监军就是不怒自威的将军,吏卒没见过这种谪仙似的大人,两眼直愣愣的,也不管他说什么,满口胡言乱语地附和起来:“是是是,大人来得真巧,咱们这儿蓬荜生辉。”
他叽里呱啦的奉承往耳边涌,闹得谢执太阳穴直跳。他伸出刀柄一敲身前的马臀,冷声催促:“别堵着城门,该走了。”
宁轩樾刚应声,他胯/下的马率先接收指令,抖抖耳朵便小跑起来,身后一叠声的“大人慢走”“大人一路平安”不一会儿便被马尾甩散。
宁轩樾的潇洒仪态被一并晃了个七零八落,他全然不恼,嘴角反倒勾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收紧缰绳等谢执赶上。
城内帷帽瞩目,谢执索性摘了,抽出面纱挽在脑后,见状,顺势抛给他一个冷飕飕的眼锋,“何事如此开心?”
宁轩樾忙调遣出一脸正色,清清嗓子,“无事——船要一个时辰后方可启航,咱们往关内瞧瞧去。”
谢执蹙眉,“潼关岂是能随便进的。”
他扬起脸,面纱轻薄,被开合的薄唇吹动,其下面容若隐若现,唯有一双眸子亮得凌厉。
宁轩樾早嫌那帷帽碍事,此刻情不自禁地一撩面纱,指尖恰好擦过他嘴角,撩起一痕若有似无的痒。
手上撩闲也没耽误他嘴上道:“潼关由江南陈氏与河东兰氏率军驻守,我舅舅就在此地,正好带庭榆打秋风去。”
谢执头皮一麻,倏地后仰躲开他撩拨,狠狠系紧了面纱。
他也学乖了,懒得和这三天两头抽风的混帐掰扯,心思迅速飘到那批兵器上。
似有读心术般,宁轩樾欺近他耳畔,懒洋洋吹气道:“正好咱们挂了个江南巡查御史的名头,可不得顺带关心关心这批江南来的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