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寻跨过门槛,目光在堂屋里逡巡。
斑驳的外墙与明净的屋内形成鲜明反差——青砖地面明显不久前用清水擦洗过,透着润泽的凉意。
正中央摆着张老榆木四方桌,边缘磨得发亮的板凳规矩列在四周,桌面上斜斜铺着一缕大门照射进来的晨光,将木纹里经年的痕迹都照得分明。
除此以外,厅堂再也没了别的东西。
尹长寻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他不禁眉头深深皱起。
不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无论是皇宫之中,还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拼了命的想往上爬,只要脑子正常,没有人会选择过苦日子,凭祈今歌的资质,怎么选都能比现在过的好。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祈今歌当然不知道尹长寻的想法。
她将包裹放在了卧室床上,从里间出来却发现尹长寻也在屋内。
祈今歌觉得尹长寻比起上辈子来,有些变化了。
比如,他以前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好心地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送回家。
又比如,他素来最爱干净,以前根本不会屈尊降纡地到走进这又破又旧的房间来的。
两人在这又空又大的房间独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却无一人主动说话。
如此安静,祈今歌觉得似乎连她轻微的呼吸声都沉重了起来。
祈今歌想要打破沉默,却发现此生二人交集太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要不邀请他坐坐?
可是这地方实在寒酸,和金枝玉叶的尹长寻看起来实在格格不入。
而且她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今日匆忙赶过来,连茶叶都还没买,连最简单的招待都做不到。
再说坐下以后,他们两人之间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干瞪眼吧?那岂不是更加尴尬?
纠结之下,话到嘴边,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王爷,您不是赶着看戏吗?明公子和明小姐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话刚出口,祈今歌就立马后悔了,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好听?
就算这辈子不愿意和尹长寻产生交集,可他怎么也是一番好意送自己前来,怎么就下逐客令一样赶别人走。
可是话说出去了,就如泼出去的水,她说的话可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尹长寻耳中。
而尹长寻原本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祈今歌明显看到他脸黑了几分。
毕竟别人达官显贵上赶着想见尹长寻一面,尹长寻都不给面子。
她祈今歌倒是胆子不小,人微言轻,竟然还反其道而行知,得罪权贵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尹长寻冷着脸道:“你这是赶我走?”
言语中除了不满,还有不可思议。
祈今歌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紧张导致的脱口而出。
于是她抿了抿唇,朝着尹长寻又是躬身一礼,解释道:“当然不敢。民女感谢王爷的好意。王爷来寒舍,自然是蓬荜生辉,哪有赶王爷走的道理?只是您也看到了,民女这实在是太过寒酸简陋,民女是唯恐伤了王爷的贵气,这才一时失言。”
她这话倒是说的比之前好听。
只可惜,这种粉饰太平的话,尹长寻听多了。
不知为何,尹长寻看到祈今歌说这种客套话就有些恼火。
尹长寻道:“伤不伤我的贵气,自然是由我来定,哪由得你擅作主张?”
祈今歌一愣。
尹长寻话里的不满她听得出来。
因上辈子自己从未逆着过尹长寻,所以她未曾见过尹长寻这样的一面。
如今,她才反应过来,纵然尹长寻再怎么难以接近,可不能忽视的是,眼下的他毕竟也只是一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郎罢了。
纵然是再冷漠自持,也并不如五年后那般心思内敛。
此刻的他,少年的傲气与稚嫩尚未完全褪去。
祈今歌无疑是触怒了他。
只是,那又能怎样呢?
对于别人,或许巴结尹长寻还来不及,可是对于祈今歌,却是避之不及。
明明下定决心要和前世的一切撇清楚关系了。
哪怕尹长寻只是心血来潮帮她一次,这种特殊的破例,就足够让她更加琢磨不透尹长寻的心思了。
若是没有上一辈子和尹长寻的渊源,或许她还可以平常心面对。
可是上一辈子她不仅和尹长寻有鱼水之欢,与她度过了五年的岁月,甚至一度还怀有过他的孩子。
这样的因果,她恐怕得长着一颗石头做的心,才能毫无芥蒂地与他心平气和的谈话吧。
祈今歌自问自己无法法做到。
她捏紧了手指,手心微微出汗。
如果这次不把话说明白,她怕以后更说不出口。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于是祈今歌抬眸看他,眼神清澈地如同能见到底的清泉。
她道:“王爷说的是,的确是民女自作主张了,只不过.......”
尹长寻道:“只不过?”
祈今歌似笑非笑,道:“民女之前是什么身份,王爷也是知道的,对民女来说,在殷府的时光并不光荣,所以民女才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离开殷府。”
尹长寻见她语言真挚,不似有假,但也不明白,祈今歌离开殷府一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祈今歌继续道:“民女身份已经和以前不同,从此以后,是要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不愿再起风波。但是王爷知道民女的过去的身份,只要看到王爷,民女就会想到以前卖笑求荣的日子,所以民女才会不愿意接近您,或者说,是不愿意接近在殷府服侍过的一切宾客。再说,王爷毕竟身份尊贵,王爷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和我这等身份卑微的人扯上关系。”
她微微含笑,话语中又带着一丝请求:“我想,王爷您会理解我的想法的,对吗?”
可是尹长寻不是蠢人,他听得出祈今歌话句句是真。
并且祈今歌给出的理由也相当合理,按理说,尹长寻也应该能够理解。
毕竟他是在没有必报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的想法所困扰。
可是在听到祈今歌亲口承认不愿意和他接触的时候,尹长寻依旧是不可自抑地感觉心中一沉,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底,让他颇为不快。
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股窒息的源头来自何处。
等这股压抑的感觉褪去,涌上来的又是一不悦。
无论如何,祈今歌的言行都是拂了尹长寻的面子。
他的确能理解祈今歌给出的理由,可是他理解不了的,是自己心中带着不悦的情感。
这份不悦之中,甚至带着刺痛、压抑、还有不满。
他不过是朝她走了半步,她就立马退了一百步。
笑话。
不过好心送她回来,她反倒不识好歹。
尹长寻只感觉自己眉心跳了两下。
“你觉得本王想和你扯上关系?不过是顺手送你回来罢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祈今歌听了,面色平静如水,仿佛不为所动。
她平静道:“若是民女会错意,那便再好不过。”
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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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长寻对她冷淡的态度实在有些恼火。
不久前还是供人玩乐的家妓,说到底不过是卖笑的,前几天勾勾手还不是就成了自己的人?
现在在这立什么牌坊?
再者,她哪来的自信认为他堂堂王爷,愿意放低姿态和她祈今歌牵扯不清?
可是尹长寻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是皇家之人,他有他的尊严和骄傲。
说的越多,岂不是代表自己越在乎。
主动帮助这样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是他行为太过反常。
都怪那个让他睡不好觉的梦,让他心神不宁。
真是晦气。
他冷冷道:“很好,你倒是个清高的。”
扔下这句话,尹长寻不等祈今歌回应,便拂袖而去,不再回头。
直到马车远去的声音传来,祈今歌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浑身瘫软着坐在了凳子上。
面对尹长寻,她总是无法游刃有余。
*
明正不知道二人在屋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人再度回到马车内的时候,原本就心情不佳的尹长寻,看起来心情似乎更糟了。
聪慧如明正,怎么会看不出尹长寻哪里不对劲。
进去之前还是好好地,进去之后脸冷的更厉害了,除了祈今歌这个活人能惹他生气还能有谁。
只是这祈今歌向来是个好性子的,虽然不会花言巧语讨人欢心,但是说话也是有分寸的。
按照常理,应该不会说出什么话冲撞尹长寻,但尹长寻脸色如此之差,实在有些奇怪。
当然,比这件事更让他感到不解的,便是尹长寻今天的态度。
若是有兴趣,为何当日在殷府没有迎娶美人归?
若是没兴趣,今天怎么破天荒的为她停车下马,还施以援手?
直到最后,他和妹妹都没有进屋,尹长寻反而跟了进去。
反常,太反常了。
难道是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明正情不自禁地开始在脑海内天马行空起来。
片刻之间,他就脑补了一出毫无逻辑的狗血大戏。
尽管如此,明正最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些戏码实在有些不切实际。他只当尹长寻是心血来潮,便是寻常百姓,也少有人会对做过家妓的女子认真,更何况是尹长寻这种皇家贵族?
只不过明正不会放过取乐的机会,他忍不住犯贱起来:“长寻,你也别生气,你之前不要人家,人家姑娘也是要脸面的,要是方才说话不好听,那也是正常的!别放心里,别放心里啊!”
明芷玉反倒是看到尹长寻沉着脸的模样,反倒是高兴得很。
她方才看尹长寻单独进屋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立马就忍不住要冲进去阻止二人单独相处。
明正却是一把拉住她,朝她挤眉弄眼的,又劝她最好别添乱,否则尹长寻恐怕会更烦她。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明芷玉也只能忍着了。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没进去捣乱,祈今歌反倒还惹怒了尹长寻。
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听她哥哥的话的意思,最开始尹长寻还根本没看上祈今歌。
那以前没看上,现在觉得有了点兴趣,也不可能多认真。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嘴角上悄悄地上扬了起来。
尹长寻冷着脸反驳道:“胡说什么?我会在乎一个家妓?笑话!”
尹长寻没心情开玩笑。
祈今歌又能有什么特别,如果不是她和梦里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她凭什么又让自己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