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光线。
这座偏殿内,只剩下被捆得像粽子一般丢在冰冷金砖上的刘子然。
“唔…唔唔!”
他徒劳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塞着的臭袜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他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
殿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
光线涌入,映出门口的身影。
当先一人,正是陈平。
在他身后半步,是那个曾脱下臭袜子塞他嘴、扇他耳光的将领张扬,此刻正按着腰刀,目光盯着殿内的刘子然,眼神中带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恶。
更后面,跟着几个低眉顺眼、捧着托盘的老太监。
托盘上盖着绸布,让人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他奋力挣扎,嘴里发出更响亮的“唔唔”声。
陈平缓步踱入殿内,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皇帝身上,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微微抬手示意。
张扬上前,动作粗暴地一把扯掉刘子然嘴里的臭袜。
“咳!呕……咳咳咳!”
刘子然剧烈地咳嗽干呕,好不容易喘过气,他立刻嘶声咆哮起来:
“陈平!你这乱臣贼子!
还有你!张扬!你这狗奴才!
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朕!朕是真龙天子!是九五之尊!
你们统统都该被凌迟处死!诛九族!九族!!”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绳索捆得死死的,只能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
“放了我!听到没有?立刻放了我!
南方的藩王!朕的勤王之师已经在路上了!
等他们一到,定将尔等叛逆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们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否则……”
“否则如何?”
陈平平静地打断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俯视着地上的“天子”,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漠,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刘子然,你的江山,已经亡了。
就在刚才,宫门被你的贵妃亲手打开之时,大乾的气数,便尽了。”
“你胡说!”
刘子然目眦欲裂,“朕是皇帝!朕……”
“皇帝?”
陈平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被自己的妃子像献祭牲口一样拖出来献俘的皇帝?
一个被自己的禁军像丢垃圾一样抛弃的皇帝?
一个此刻像条死狗一样捆在这里,连挣扎都无力的皇帝?
刘子然,你清醒一点。
你口中的南方藩王,此刻只怕正忙着互相攻伐,争夺地盘,谁会为了你这个丧家之犬,来碰秦帅的兵锋?
你,早已是孤家寡人,天下弃儿。”
刘子然被陈平冰冷的话让他浑身发抖,脸上血色褪尽,却再也喊不出那些空洞的威胁。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陈平不再看他,转向身后那几个老太监,语气平淡无波:
“松绑。伺候‘太上皇’更衣净面。总不好让天下人看到大乾的‘先帝’如此狼狈。”
“太上皇?”
刘子然猛地一颤。
张扬亲自上前,用匕首割断了绳索。
重获自由的刘子然可能因长时间捆绑而手脚酸麻,一时竟站不起来,只能瘫坐在地。
那几个老太监立刻围了上来,动作看似恭敬,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们搀扶起刘子然,为他拍打龙袍上的灰尘,递上湿热的毛巾。
刘子然麻木地任由他们摆布,毛巾擦过脸上的污迹时,他感到的不是舒适,而是一种被亵渎的恶心。
这些阉狗,平日里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他们眼中那压抑不住的、带着报复快意的光芒,让他不寒而栗。
“好了,请‘太上皇’移步。”
陈平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殿内一张临时搬来的太师椅。
刘子然被两个太监几乎是架着坐到了椅子上。
他刚喘了口气,陈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耳中:
“刘子然,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
刘子然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陈平。
陈平踱步到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条路,体面一点。一杯御赐的毒酒,入口即化,无痛无觉。死后,秦帅会以帝王之礼安葬你,保你身后荣光。”
他顿了顿,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条路,不那么体面。这里有一小罐上好的白磷。我会让人把它涂在你的身上。
这东西很有趣,遇风即燃,沾肉便蚀骨噬髓。
它会从你的皮肤开始烧起,一点点烧进你的骨头里,烧上几个时辰,让你在清醒中感受每一寸皮肉焦糊、筋骨融化的滋味。
最后,你会变成一具漆黑的、蜷缩的焦炭。
然后,你的尸体会被拖到闹市,悬挂示众,让天下人都看看,倒行逆施的暴君,最终是何等下扬。”
陈平的声音始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刘子然的神经。
尤其当他说到“白磷”、“遇风即燃”、“蚀骨噬髓”、“焦炭”、“悬挂示众”这些词时,刘子然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朕……朕是皇帝!”
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下甚至传来一股臊臭味。
他竟然失禁了!
一国之君在临死时,竟然露出如此丑态。
陈平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后退半步。
他身后的那几个太监,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皇帝?”
陈平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滩污秽的烂泥,“选择吧。毒酒,还是白磷?”
“朕……朕……”
刘子然涕泪横流,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仅存的意志。
他惊恐地看着陈平,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魔。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投入白磷的炼狱!
“选毒酒……朕选毒酒!”
他终于崩溃地嘶喊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很好。”
陈平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冰冷的笑意,“不过,在饮下这杯酒之前,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什么事?”
刘子然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明日午时,在承天门城楼上,当着全城军民的面,”
陈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刘子然,需亲口宣读退位诏书,承认自己失德失政,致使天下板荡,生灵涂炭。你需将帝位,禅让给……”
“禅让?给谁?秦昊?”刘子然下意识地问。
“不。”
陈平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给宗室。先帝幼弟,端亲王刘珩刚满月的小世子刘睿。
同时册封秦帅为唯一的辅政臣,并封为秦王,掌管大乾一切要事。
你需承认,唯有禅位于此贤明幼主,方可安天下之心。
同时,你需颁下罪己诏,详陈己过,向天下臣民谢罪。”
“让朕……禅位给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还要……还要罪己?!”
刘子然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这对于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来说,简直是比死更可怕的羞辱!
让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昏君、暴君,把江山交给一个婴儿?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怎么?‘太上皇’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