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国子监借了辆马车,坐着往镇国公府赶去。
见识过谢家的泼天富贵后,崔风对镇国公府自然抱有极高的期待。尚未抵达,他脑中便已提前勾勒出一副朱门高户、雕梁画栋的恢弘景象。
然而,当马车停下,他跟着穆成林、朱镜辞走下车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崔风不由得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并非巍峨府邸,倒像一处被时间遗忘的小宅子,房舍低矮,曾经洁白的粉墙早已褪色,染上被风雨侵蚀后的灰黄暮气,沉淀出一种温吞的旧意。
穆成林推开门,顺手把台阶上的灯拎了起来——这盏灯专门是留给她和朱镜辞的。
崔风一路走一路看,院子里栽着两棵老槐树,浓荫到把半个天井都罩住了,地上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日日有人清扫,前院围着半旧的木栅栏,歪歪扭扭的,把院角的小菜畦护得很严实,畦里还种着几株青菜,绿油油的透着生气。
国公府的面积实在称不上大,甚至难以被称作“府邸”,占地恐怕不足三百平米。府里也没什么下人,大部分日常洒扫、浆洗的活计,都由一对相伴多年的老仆默默操持。
深深的檐廊下,几片松动的瓦当懒洋洋地搭在檐角,像打盹的老头耷拉着眉毛。最显眼的还是门口那扇木门,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头的木纹,门廊下,橘黄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姆妈!我们回来了。”穆成林提着灯踏上回廊,利落地蹬掉脚上的靴子,只穿着布袜踩上光洁微凉的地板,扬声问:“家里还有吃的没?好饿。”
崔风打量院里环境时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穆成林见状笑着打趣:“怎么?很意外?”
“倒也不是,”崔风讪讪地挠头,“只是没想到……跟谢家很不同。”
穆成林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打趣了一句:“我可没有青阳候那么多孩子要养。”
况且宅子小也有宅子小的好处,从小到大,无论赵妈在哪个角落忙活,她中气十足的呼唤声总能清晰地穿透院落,准确无误地落在穆成林和朱镜辞的耳朵里。
因此赵妈也不用总在他们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可忙自己的事,只在吃饭的时候把两个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野的皮猴子翻出来就好。
听到前院动静,有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半披着头发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穆成林身旁陌生的崔风时,她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但女孩很快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她飞快地蹲下,把穆成林的靴子提起来,然后朝三人盈盈一礼,露出标准的八颗洁白的牙齿,规规矩矩地说:“小公爷,您回来了。”
朱镜辞原本坐在廊下脱鞋,听见女孩甜美的声音以后下意识回了下头,脸上的神色很是微妙。
穆成林实在太饿,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压根没注意到兰花的不对劲,她余光瞥见崔风正犹豫地站在走廊下面,于是示意他跟自己一样把鞋脱了,光着脚上来就行。
崔风把鞋脱了以后,穆成林沉默片刻,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屏住呼吸说:“崔兄,要不你还是穿上吧……。”
最后还是朱镜辞善解人意地找了双自己没怎么穿过的鞋过来,让崔风穿上。
穆成林一扭头,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靴子不见了,下意识问:“我鞋呢?”
“兰花提走了。”朱镜辞平静地说。
“干嘛给我鞋提走?”穆成林皱眉望着兰花正飞快离开的背影,脸色突然一变,“不对,别是偷偷给我扔了吧……刚才不是我脚上的味儿!兰花?兰花!!”
崔风穿上鞋,下意识拍了拍身旁的廊柱,入手是坚实温润的木料质感,他心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啊,虽然宅子面积小了点,但是用料还是挺结实的,而且宅子虽然处处透着陈旧,却像晒过的棉被似的,裹着股温馨。
穿鞋的,找鞋的,偷偷拿鞋的,廊下简直乱成一锅粥了,朱镜辞淡定得格格不入,甚至有功夫趁乱伸手拉住穆成林的后领,在她耳边低声问:“今天吃红烧鱼怎么样?”
得到穆成林肯定的答复以后,朱镜辞利落地挽起袖子,用襻膊将宽袖扎紧,丢下一句 “家里菜都备好了,等我一炷香时间”,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朱镜辞就用两口锅同时开火,麻利地烧出了四菜一汤,卖相极好的菜肴被盛放在寻常的粗瓷碗碟里,摆在廊下那张磨得油光发亮的旧木方桌上,与这简朴甚至略显陈旧的环境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对于朱镜辞的厨艺,崔风说实话其实没怎么期待,就算做得不好吃也能理解,毕竟这可是六皇子“亲手”做的,光是把这个名头拿出来都够唬人的了。
他本打算随便吃两口,结果饭菜刚一入口,崔风便被嘴里的味道惊艳到了——火候精准,调味老道,比青阳候府的厨子手艺还好。
一顿饭,吃得崔风热泪盈眶,看向朱镜辞的目光都变得真挚很多。
三人用完饭,兰花立刻端着托盘上前,动作快如旋风般收拾碗筷。
平日里收拾桌子一般是穆成林的活儿,但是今天穆成林甚至抢都没抢过,她活见鬼一般看着兰花,喃喃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匪夷所思地把手放在兰花额头上摸了摸,“也没发烧啊。”
兰花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说话。
崔风适时开口:“咳……劳驾,请问……净房在何处?”
兰花立马把餐盘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说:“我带您过去。”
……
“这丫头……”眼看两人离开,穆成林嘟囔一声,她从旁边小几的果盘里摸出一个苹果,指间稍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苹果便被她徒手掰成两半。
朱镜辞听见苹果被掰开的声音,微微侧头:“是不是还没吃饱?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放心吧,吃饱了,”穆成林把其中一半苹果递给他,“就是想再吃点水果。”
“不过凤卿你刚才是不是也饿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查下去呢,”她用力咬了一口苹果,“看你好像挺在意这件事的。”
“嗯,”朱镜辞握着那半个苹果,声音低低地说,“……因为那时候有人在盯着我们。”
“什么?” 穆成林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朱镜辞的肩膀,忽然凝住,“等等……”
“这是什么?” 她说着,伸手到朱镜辞后颈的衣领处,轻轻拈下一根浅绿色、短而柔软的绒毛。
朱镜辞的动作也随之一顿,转向那根绒毛的方向,沉默片刻后轻笑道:“看来,我们也被盯上了。”
“其实刚才跟季牧城聊天的时候,我就隐隐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出来后那种感觉反倒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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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了。”
穆成林眉头紧锁:“是人,还是……使徒?”
“……不好说,大概率是使徒。”
“跟以前那种感觉像吗?”
从以前很早的时候开始,朱镜辞就一直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那时他目尚能视,每每回头向着那股视线的方向望去,却总一无所获。
“不太一样,”朱镜辞沉吟道,“此番……那视线里带着种黏腻的恶意。”
正说着,兰花带着崔风回来了,两人便暂时搁下了这个话题。
崔风在穆成林和朱镜辞身旁坐下,兰花并没有跟过来。但是崔风扭头看过去,兰花就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
崔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凑近穆成林道:“小公爷,你家这位兰花姑娘着实周到,就是……”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窘迫,“她对我也太关注了点吧,我走哪她跟哪,她是不是对我……”
他略显不好意思,又带着点飘飘然地问:“咳……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平心而论,崔风确实生了一副好长相,眉眼俊朗,鼻梁高挺,再加上肩宽背阔,猿臂蜂腰,即便裹在寻常布料下,也能感受到衣料下蕴含的、如猎豹般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属于那种一眼望去就透着爽朗的类型,对自己的长相也有着清醒的认知,产生这种联想也不奇怪。
穆成林无语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懒散地托着下巴,“崔兄,你想多了,我们家兰花是个很谨慎的小女孩,至于一直跟着你……多半是怕你偷东西。”
朱镜辞也忍不住笑起来,安慰道:“也不是针对你,兰花对每一个来我们家的人都这样。”
“不过今日嘛……”穆成林说着,也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眼正努力朝这边假笑的兰花,“确实是格外‘上心’了些。”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崔风摸摸后颈,默默转移了话题,“说起书楼,其实那里门禁还挺森严的。”
“看书还限时辰?”穆成林挑眉。
“那倒不是,”崔风摇头,“是必须持有特制的准入令牌方可入内。”
穆成林既没在国子监里上过学,平时对看书也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地说:“要是没有人去看,那么多书放在那里又有什么意义?”
朱镜辞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平静地说:“听说这座书楼的年纪比东陵国的历史还要长。”
穆成林诧异地问:“真的假的?这座书楼是多少年前的?应该不是木头做的吧。”
崔风努力回忆:“一千零二年了吧。”
穆成林本来还在“咔哧”“咔哧”地啃苹果,听完这话愣住了:“这么具体?”
“不是,” 崔风笑,“我两年前入学时,他们就说这楼是一千年前的。”
穆成林:“……”
崔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其实国子监里还流传着一个说法——这书楼多半是活的,因为它的高度一直在增长,而且每年都要‘吃’掉几个学生,学院不让随便进,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朱镜辞忍不住追问:“吃人?”
崔风点点头,“有很多人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过,所以进入书楼的申请令很难拿到。”
“不过,”穆成林冷不丁地问,“崔兄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