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雷厉风行,催促张大鹏的样子,让叶家三女也跟着紧张起来。
“夫君,大姐她……不会真得了什么重病吧?”叶紫苏拉着陈远的衣袖,小脸煞白。
叶清妩也扶着叶窕云,满是担忧。
陈远看着她们紧张的模样,却笑了。
他拍了拍叶紫苏的手,安抚道:
“别担心,也别瞎想,或许还是好事。
“一切等大夫来了便知。”
好事?
三女愈发迷惑了。
……
不到半个时辰。
村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哞哞”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张大鹏驾着牛车,几乎是飞奔着进了村。
车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颠得七荤八素,发髻散乱,几缕山羊胡都翘了起来。
牛车刚停稳,他便手脚发软地爬了下来,扶着车辕,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却一脸懵然地看着那头还在喘着粗气的黄牛。
“这……这是牛车?怎的比老夫坐过的马车还快?”
“哎呀,孙大夫,您快点吧!”张大鹏却等不及,上前就想拉人。
老大夫本就不悦。
在药铺里坐得好好的,这张大鹏就跟土匪似的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抓着他上了这“夺命牛车”,眼下又这般催促。
孙大夫顿时把手一甩:“急什么,老夫的药箱还没拿稳!”
陈远看出不对,上前一步,对着张大鹏低喝一句:“大鹏,休得无礼!”
随即,他转身对着老大夫,恭恭敬敬地长揖及地。
“先生,家妻身体不适,小子心中焦急,我这兄弟鲁莽,还望先生海涵。请!”
这番礼数周全,给足了面子。
老大夫的气顿时消了大半,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山羊胡,端起了架子:“罢了,救人如救火,先进去看看吧。”
陈远赶忙将老中医请进院中。
叶清妩和叶紫苏已将叶窕云扶到了石桌旁坐下。
老中医也不多言,放下药箱,取出脉枕,示意叶窕云伸手。
他三指搭上叶窕云的手腕,闭目凝神。
叶清妩和叶紫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他睁开眼,问道:“最近可有食欲不振,嗜睡乏力之感?”
“是。”
叶窕云轻轻点了点头。
“可会时常闻到油腥便觉恶心反胃?”
“……会。”
“月事……可还准时?”
“没。”
问到这个,叶窕云声若蚊蚋,摇了摇头。
老大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收回了手。
站起身,没有直接说病情,反而是对着陈远拱了拱手,满脸笑意:
“恭喜这位郎君!
“令夫人此乃滑脉,脉象如珠走盘,滑而有力,正是喜脉之兆啊!”
喜脉!
此言一出。
叶清妩和叶紫苏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一把抱住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大姐。
陈远虽已经猜到,但此刻也是心头狂喜。
他要当爹了!
“大夫辛苦,小小诊金,不成敬意!”
陈远激动之下,直接从怀里掏出五贯钱,塞到了老中医手里。
五贯钱!
这几乎是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
老大夫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串,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刚才那点不悦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连忙将一些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仔仔细细地与叶窕云分说。
“夫人初有身孕,头三月最是要紧,切记不可劳累,不可动气,饮食宜清淡,忌辛辣……”
叶家三女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将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
交代完毕,老大夫心满意足地告辞。
陈远让张大鹏送他回去。
张大鹏走到门口,忽然一拍脑袋,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老大夫跟前:
“大夫,俺……俺婆娘好像也有跟大嫂差不多的症候,要不……您也顺道去给瞧瞧?要是真有了,诊金少不了您的!”
老大夫一听还有生意,自然是欣然应允。
等两人走后。
陈远小心翼翼地将叶窕云扶回屋内,千叮咛万嘱咐:
“从今日起,娘子你什么都不用干,万事小心,安心静养。
“任何重活轻活,都不准再碰!”
叶清妩和叶紫苏也是喜不自胜。
围在床边,叽叽喳喳。
她们姐妹情深,谁先生孩子都一样高兴。
不过,若是大姐能头一个生下男丁,那便是名正言顺,对她们整个家都好。
叶窕云被陈远的紧张模样逗得直笑,心中却是甜滋滋的,一一都点头应下。只是,欢喜过后,却又生出一丝患得患失。
她拉着陈远的手,忧心忡忡地问:“夫君,万一……万一生下来不是男丁,那可怎么办?那我们全家,岂不是就脱不了贱籍了?”
不等陈远安慰。
叶窕云又反倒催促起两个妹妹来。
“清妩,紫苏,你们也得加把劲,赶紧怀上!
“咱们姐妹三个一起生,才更有能生出男丁!”
此话一出。
叶清妩和叶紫苏也是觉得在理。
两双明亮的眸子,齐刷刷地投向陈远,目光灼灼,带着一股子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火热。
陈远被看得哭笑不得,赶忙举手告饶。
“打住,打住!”
“大娘子刚怀上,身子要紧,咱们这几日先别折腾了。
“等明日我去了县里,找一处宽敞的大宅子,咱们一起搬过去,再继续行周公之礼,也不迟。”
听陈远这么说。
叶清妩和叶紫苏这才肯罢休。
……
留三女在屋内说体己话。
陈远独自走出院子。
方才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
叶窕云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陈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本还想着,等风波平稳一些,再慢慢图谋,取了章全松父子的狗命。
可眼下,不行了。
为了妻儿的安稳,他必须将一切潜在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陈远走出自家院子,在村里寻了寻,很快便找到了正在修补渔网的侯三。
这些日子,陈远早已将村中各户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这侯三,是齐郡本地人。
少年时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最多。
“侯三。”陈远走上前。
“诶,伍长……不,县尉大人!”
侯三见是陈远,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来。
陈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我马上要去县里上任,但对这周遭的道路还不太熟悉,想向你请教请教。
“咱们清水县附近有哪些村落?
“若是从清水县往齐郡郡城去,又有几条路可走?”
侯三不疑有他,当即热情地与陈远讲了起来。
“大人,从咱们这去郡城,官道只有一条,就是出县城往北走的那条。
“不过,那条路绕得远。”
他又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其实还有几条小路,能近不少,只是不太好走……”
侯三详细地将几条官道、小径的位置,以及沿途的一些村镇、山林都说了一遍。
陈远默默将路径记在心里。
刚打听完毕。
忽然,不远处张大鹏家猛地爆发出一阵喧哗。
紧接着,只见老大夫苦笑着摇着头从院里走出。
随后,张大鹏鼻青脸肿地被他大婆娘一脚踹了出来。
“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久了还让老娘怀不上!还敢瞎琢磨!”
张大鹏的大婆娘叉着腰,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
众人一问,才知晓了缘由。
原来,张大鹏的娘子这些日子和叶家三女走得近。
耳濡目染,以瘦为美。
想着让自己也苗条些,便节食了几日。
结果吃的少了,人有些发晕。
被张大鹏误以为是和叶家大娘子一样,有了身孕,闹了这么个大乌龙。
“哈哈哈……”
得知缘由,村民们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又纷纷围上来向陈远道喜。
也有那心思活络的,也趁机拉着老大夫去自家瞧瞧。
结果这一瞧。
竟真又查出几户人家有了喜事。
一时间。
整个东溪村,都沉浸在了加倍的喜悦与热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