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陈远又指向第四个人。
那人甚至不用陈远示意,扑通就倒在地上,抱着腿开始干嚎。
“这个,还是一百两。”
陈远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你……”
章玉指着陈远,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远根本不理他,目光又转向第五个人。
第六个。
第七个……
每当陈远的目光落到一人身上。
那人便心领神会地应声倒地,哀嚎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凄惨。
很快。
地上就躺了整整十个“重伤”的村民。
陈远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对着章玉摊开手,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十个人,一千两银子,章县丞,给钱吧。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是章县丞,你是县丞啊,我这小村民可真不敢对你动手啊。
“唉,欠一百两银子断一根手指,可要是欠一两银子呢?
“要不一两银子,一两肉怎么样?这也对得起章县丞你的千金之躯啊。”
这话说得和善。
可听在章玉耳朵里,却比什么威胁都来得恐怖。
他毫不怀疑。
这个跛脚的煞星真的会这么做!
“我给,我给!”
章玉彻底怕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摸起来。
他先是掏出了七张印着官府戳记的百两银票,手都在哆嗦。
随后又把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抖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洒了一地。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堆银钱:“这……这里有七百多两……”
“还差一些……我……”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我用五百两买下的,足够了!”
陈远接过看了眼,便又丢了回去:“我怎么知道它值五百两?万一就值五十两呢?”
“这样吧。”
陈远像是很为难地想了想,“我也不想让你吃亏,这玉佩我就不要了,你还是选条腿吧,就抵个两百五十两,我帮你打断,这事就算了了。”
“不,不不!”
章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等等,我……我可以写我欠条!”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着看向李村长,请他去拿笔墨纸砚。
等纸笔都拿来了。
章玉赶快颤抖着写好一张五百两的欠条,然后颤抖着按下自己的手印。
陈远收好欠条和银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有就此停下。
目光又落在了旁边抱着断臂,已经吓傻的田县尉身上。
田县尉被陈远目光一扫。
顿时打个激灵,差点尿了裤子。
“你虽不是主谋,却是帮凶。”
陈远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道:“你呢,就不用赔那么多,十个人,一人十两,也是一百两。”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田县尉哭丧着脸,将身上所有家当都掏了出来,铜板碎银加起来,也就四十多两。
“那就写欠条。”
田县尉不敢不从,也乖乖按了手印。
最后,是跪在地上的衙役们。
陈远目光扫过他们:“你们平日里跟着章县丞,想必也捞了不少油水。
“我要不要你们多,每人赔偿一两,十个人就是十两。
“拿不出来的,也写欠条。”
这些衙役平日里作威作福,身上确实有些闲钱,但谁舍得拿出来?
可看看田县尉的下场,再看看陈远那不带感情的眼神。
一个个只能自认倒霉,凑钱的凑钱。
写欠条的写欠条。
做完这一切,陈远才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滚吧。”
章玉如蒙大赦,哪还敢放半句狠话。
他甚至顾不上去扶自己的属下,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口跑去。
田县尉和一众衙役,也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跟在后面,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模样,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只觉得胸中那口恶气,出得酣畅淋漓。
“太好了!”
“陈伍长威武!”
然而。
一片欢腾之中,李村长却满脸愁容地走了过来。
“陈远啊……这……这可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啊!”
“他们是官府的人,打了他们,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村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上。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村民们,脸上又浮现出担忧之色。
“村长,这事是我惹出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用。”
陈远摆了摆手,对众人朗声道:
“大家不必害怕。
“我已经和军府搭上了线,我们工坊织出来的布,日后都直接卖给军府。”
“这是和军府的生意,有军府给我们做靠山,一个小小的县丞,一个县尉,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
此言一出,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军府!
在这乱世,尤其是在这北境边关,军府就是天!
有军府撑腰,那还怕什么县丞县尉?
所有人的心,瞬间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看向陈远的眼神,愈发狂热和崇拜。
唯有李村长,依旧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
陈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章玉这种人,明着不敢来,暗地里使绊子却是防不胜防。
比如秋税时故意刁三倒四,提高东溪村的税额。
又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派人堵住上游的溪水,断了村里田地的水源。
这些手段,足以让东溪村喝上一壶。
不过,陈远并不在意。
因为从章玉将那龌龊的念头动到自家娘子身上的那一刻起。
在他心里,章玉就已经是死人了。
只是,人不能死在东溪村。
毕竟是朝廷命官,当众弄死,那就是坐实了造反的罪名。
即便东溪村人众口一词,但也难免人多嘴杂,哪个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到时候,军府也保不住他。
陈远将那五张百两银票揣进怀里。
剩下的两百多两银子,连同刚刚从衙役们身上搜刮来的钱,全都分发给了在场的村民。
尤其是那十个“受了重伤”的汉子,每人都多分了一些。
一时间,整个工坊前,欢声雷动。
村民们手中攥着沉甸甸的银钱,感觉像在做梦。
因春麻税而干瘪下去的钱袋,不仅重新鼓了起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充裕。
他们望向陈远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与崇拜。
这一刻,陈远在东溪村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所有村民,彻底归心。
陈远看着欢呼的众人,心中也不禁感慨。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自己辛辛苦苦又是做绢花发簪,又是做首饰,又是织布。
忙活了一个多月,还不如这“敲诈”一笔来得快。
要不……趁着这乱世,干脆上山为匪,抢他娘的?
今天能如此顺利地搞到这笔钱,还没什么后顾之忧,全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军府。
若真成了匪,第一个要剿灭他的,恐怕就是军府了。
……
另一边,东溪村外。
章玉一行人跑出数里地,才敢停下。
章玉捂着肿胀的脸,回头望着村子的方向,满是怨毒之色。
“陈远,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对着身后嘶吼:“田二!你老母的死哪去了!”
田县尉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来,哭丧着脸:“章公子,我……我的胳膊断了……”
“断了也给老子忍着!”
章玉怒吼道:
“马上回县衙,点齐人手,把库房里的弓弩全都给老子带上!
“他陈远再能打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快得过弓弩?”
“是……等等……公子……”
田县尉闻言,正要应下,突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这个陈远……可能就是昨天在军府,救了程都尉千金的那个伍长!”
“什么?”
章玉愣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一脚踹在田县尉身上。
“你老母的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你要早想起来,老子会不小心应对,会来这东溪村找茬?会受今天这种奇耻大辱?”
田县尉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心里委屈至极,却不敢抱怨。
“公子息怒,息怒!”
田县尉生怕章玉迁怒,把气全撒在自己头上,赶忙道:
“等我们拿了弓弩,管陈远他再厉害,直接乱箭射死!
“再把他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洗剥干净,送到您床上去,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