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地点,正位于滁州。
江稚鱼自从被封为县主,还没有到这来看过。两地离的不远,打马两个时辰便能到。
她当即备了匹快马,让江止鹤先回府,独自一人前往。
江止鹤自然是不放心的,但江稚鱼扬了扬骨哨,说裴延聿的暗卫如今听自己差遣,不会出事,江止鹤思索片刻,便也答应了。
如今他武功可能还没有自家妹妹厉害,跟过去只怕也是累赘。
江稚鱼一路策马来到滁州,按着地图上的标点找到那户人家,见此处已被贴上封条封锁。
她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翻身进去。
院中的人近日已全被驱逐,很多东西微微蒙了层灰尘。
江稚鱼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这里是否还能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裴延聿与此事无关。
她凭着各个房间的构造,推测出两间疑似地主内室的屋所,进去搜查了一遍。
一无所获。
她又来到书房,几乎把每一册书都翻看过,却也没找到什么有关乎这起案件的内容。
这地主似乎还是个暴发户,书房内没多少典籍,更多是金玉珠宝之类的陈设,看起来贵而不华。
江稚鱼一件件端详一遍,突然发现放置一尊玉雕的木架上,竟然有一圈非常规则的圆行痕迹,就在玉雕的底座下。
她心中一动,试着转了转,那玉雕果然是活动的。
书桌的位置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赫然出现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入口!
江稚鱼点了根蜡烛,缓慢爬下。
下面是一间地室,造价斐然,四面墙都是石砌的,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上面堆了一些泛黄的纸张。
江稚鱼拿起其中一张,越看越心惊:
“贵主亲启:
您上次吩咐的○○,已经尽数出手,但小人实在疑惑,为何其中一件,一定要留下印文,此举,与自断后路何疑?
请原谅小人妄自揣测,只是小人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自然希望诸事稳重,求您谅解。”
这上面的关键信息,都用了特殊符号替代,江稚鱼无法直接确定那两个圈是否代表了军饷,但整封信似乎与那包发现了官府印文的粮草有关。
——如果那两个符号,代表了粮草的话。
这封信似乎也是没来得及寄出的,事情到此便更加奇怪了。
若三皇子口中的那封也确实是未出寄出的,在地主家中发现的话,为何这里也会有未寄的?并且从描述上推断,不像是同一时期所写的信。
这不符合正常人的习惯。
有寄信,必然也有收信,若是能发现一封,便可以证明裴延聿青白。
江稚鱼在地室内又搜寻一遍,却再没有发现了,只找到一些买卖字契。
她只能将那封信收好,离开了这里。
回到京中后,已是深夜。
江稚鱼点灯靠窗而坐,又将那封书信看了一遍,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裴延聿入狱,是因为倒卖军饷的地主家中搜出要寄给他的信件,且信件上商议的是如何出售等具体细节。
但这封信,粮草明显已经卖出,只是地主心中不安,不明白为何要留一个官印,所以想写信询问,却没来得及寄出。
这两封信同时存在于地主家中,本身就是矛盾的。
除非官府发现的那封信,地主写了不止一份,否则无法解释。
其次就是第二个疑点。
江稚鱼搜到的这封信,关于对方,只用“贵主”代称,他们是如何确定,这位贵主便是裴延聿的?
眼下裴延聿入狱,已经五六日有余,刑部那边没有新发现,但也不放人,时间越拖,对裴延聿越不利。
因为证据,是可以制造的。
江稚鱼当即决定第二日便入宫,即便不能完全作证裴延聿的清白,至少可以证明此事疑点甚多,让皇上不要那么快做决断。
她想清楚后,熄灯歇息,却多少有些难以入睡。
后半夜终于有些困意,却做了一个令人森然的梦。
她梦见自己又出现在天牢内,那些人要治裴延聿的死罪,还将他打的鲜血淋漓。
裴延聿双眼失神的蜷缩在牢房角落,他似是昏迷了,口中不自主地呢喃:
“稚鱼……我好痛……”
江稚鱼想上去抱住他,可不过只往前跨了一步,眼前的景象突然化作万丈悬崖!
崖底的风凌冽如刀,直往上吹。
她被一团黑影推下,失重感铺天盖地,那人却只站在悬崖上,静静地看着她,一点点坠入到黑暗中。
江稚鱼猛地坐起来。
她大口呼吸着,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窗外天色微亮。
江稚鱼闭眼,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只是梦而已。
皇宫,御内。
成嘉帝下了早朝,眉头紧蹙地往回走,来到御书房,看见堆积如山的文书,更是烦躁。
公文并不只是京中大臣上谏,每十日,各地方各州各县,也会有述职文书,数量及其庞大。
虽然除去天灾人祸这般大事,大部分地方述职文书的内容都较为一致。
但还不能不看。
往昔这些事都是裴延聿负责,他会将各地的文书过目,避重就轻,归类总结为一册,再递交给他。
如今无人做此事,成嘉帝戾气一日比一日重。
可倒卖军饷一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大理寺那边也如同哑巴了般,只说证据全都指向丞相,却无法细说,简直是一群饭桶。
成嘉帝在心中把所有人谩骂一遍,刚做到龙椅上,贵安通报道:“陛下,江县主求见。”
“江氏女?”
成嘉帝这才想起来,裴延聿还有一个即将过门的妻子,此刻正跪在外面。
他把文书一丢:“让她进来吧。”
江稚鱼进到御书房内,先三叩九拜,然后道:“皇上,关于丞相大人倒卖军饷一事,臣女有了些新发现,想呈交给您。”
贵安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呈了上去。
成嘉帝翻阅两遍,突然震怒起来:“你这是何意?!”
江稚鱼伏地再拜,丝毫不惧:“丞相大人在此事中,或许是受到陷害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