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相府的时候,裴延聿正在上药。
见是江稚鱼来,他黄了一下,有意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
江稚鱼一把拉回来,心疼道:“受伤了就不许躲,给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不严重。”
裴延聿嘴上说着,却扭不过江稚鱼,只能把手臂伸出来。
小臂上大概被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好在不深,现在已经止住血了。
江稚鱼惊道:“他带刀了?!”
裴延聿没说话。
按道理,裴砚关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裴延聿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打架。
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有了矛盾,利用单纯的斗殴来决定胜负,借此解决矛盾。
所以,他同意了裴砚关的请求,把他带到空地上,两人约定不带武器不用内力,只是肉搏。
裴延聿自然是占上风的,却不知道裴砚关竟然悄悄拿出把小刀来。
他没设防,被划了一道。
既然裴砚关打破规则,那裴延聿也没必要跟他讲规则了,立马用内力把裴砚关制服,打得落花流水,被裴府小厮抬着回去的。
江稚鱼知道事情经过后,眉头紧蹙:“裴砚关到底是小人之辈,手段阴险,为人不正。”
裴延聿淡淡笑起来:“其实我是开心的。”
江稚鱼莫名其妙:“嗯?”
她连忙摸了摸裴延聿脑袋:“受伤了还开心,不会被打傻了吧?”
裴延聿不太会说情话,不知道怎么和江稚鱼解释这种单纯只靠力量取得胜利,然后宣告出自己对江稚鱼的拥有权的感觉。
只能有些笨拙的道:“真的没事,习惯了。”
江稚鱼突然想起他少时经常被欺负的经历,心里抽痛一下。
她再看向裴延聿时,眼里又多了些心疼,细细检查了他的伤口,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警告性地道:“下次不许做这种傻事了。”
裴延聿“嗯”了一声。
时间还早,江稚鱼给裴延聿做了几道好菜,然后在他身边,陪着他处理政务。
裴延聿身为丞相,桌上公文堆积的和山一样,江稚鱼看不懂,但可以给他研墨,然后借机在旁边偷偷观察裴延聿。
裴延聿似乎是一个对自己很苛刻的人,即便批阅公文时四下无人,也还是会焚香净手,再坐的端端正正,极其好看的眉目间满是严谨。
看到不好的文书,眉头会瞬间紧凑。
政务量实在太大,江稚鱼足足在砚台里加了两次水,裴延聿才起身动了动:“结束了。”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
江稚鱼惊道:“你向来如此忙吗?”
“也不是每日如此,休沐的时候,我不会处理政务。”
他说的云淡风轻,江稚鱼却听得忍不住叹气。
十五日才有一日休沐,他先前到底从哪里挤出来这么多时间陪伴自己,还教自己学武的?
裴延聿丝毫不知江稚鱼在想什么,问道:“下次休沐是两天后,我听闻东郊有许多人游湖,要去看看吗?”
江稚鱼最喜山水,当即便答应了。
等到游湖那日,裴延聿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
他们换了轻便衣装,没有带婢女和侍从,只有两人肩并肩走着。
东郊有一面镜心湖,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湖水非常深,湖面平静,不容易起风波,可以清澈照出人影。
夏日炎热,京城人家常常会选在下午到湖边走一走,消消暑气,所以也有很多小摊小贩聚集在此营生,好不热闹。
算起来,这是江稚鱼第一次和裴延聿出行游玩。
她高兴道:“我们先去买点鱼料,再去湖边喂鱼如何?”
裴延聿自然依着她,两人逛着,江稚鱼却先被一样物品吸引了目光。
是一个很简单的半面面具。
她突然起了点心思,想用面具把裴延聿的面容遮挡住。
这里这么多人,只有她能看。
江稚鱼便道:“你在这稍等我一下,我去对面看看。”
裴延聿点头。
他看着江稚鱼去了不远处,那边似乎有卖面具的,猜到她要做什么,不由一笑。
他其实是第一次与女子出门,不知道约会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妥当,便也思索着要不要给江稚鱼买点什么。
再回神,江稚鱼忽然不见了。
他一惊,连忙去找,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唤:“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有会水的人吗,快下去救人啊。”
“我可不去,把自己害死了怎么办,这湖有多深你们不知道吗?”
周围立马围了一圈人在湖边,却没有一个人敢跳下去。
裴延聿拨开人群,往水面一看,落水的竟然就是江稚鱼!
而在她的不远处,还有一个金色身影同样在水中扑腾,裴延聿记得这身打扮,是昭宁公主。
他想都没想,立马跳了下去,游向江稚鱼。
江稚鱼呛了好几口水,大脑一片空白,恍惚见听到裴延聿喊自己:“我来了,我带你回去。”
再下一瞬,腰被一双极有力量的手抱住。
她惊吓到的心瞬间又落了回去。
裴延聿将江稚鱼带到岸上,担心问:“稚鱼,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稚鱼呛出一口水,急道:“还有,还有人,是昭宁公主……快救……”
她边说,边忍着胸口灼烧的撕痛,努力看清前面。
水中,不知道是何人,也正抱着公主往岸边来。
等两人上岸后,救下昭宁公主的,竟然是裴砚关?!
昭宁公主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髻全散开来,狼狈不堪,双眼猩红。
裴砚关着急问:“公主,您没事吧?”
昭宁公主猛烈咳嗽着,等呼吸顺畅起来,立马抬手给了裴砚关一巴掌:“什么人,敢管本公主的闲事!”
裴砚关被打的一歪,震惊又疑惑地看着这个疯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昭宁公主又指着江稚鱼骂道:“你这个贱人,差点害死本公主,本公主要在皇兄面前告发你,治你死罪!”
说罢,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让宫女搀扶走了。
江稚鱼还在平缓呼吸,跟裴延聿道:“我没事。”
裴延聿才发现,她手中竟然还抓着一个很好看的面具,只是已经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