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霆还嚼着满满一口糖葫芦,不明所以:“这么快,那你等,等我咽下去……”
江稚鱼不敢等,再过几息,裴延聿就能看见她。
情急之下,江稚鱼拽住顾云霆的衣袖,道了一声得罪,把人拉到了人潮中。
而裴延聿似心有所感,下意识朝她方才消失的地方抬目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小鱼儿,慢点慢点,”顾云霆努力护住自己的冰糖葫芦,不让它蹭到别人的衣服,口齿不清地问江稚鱼:“怎……怎么了?”
面上担心,心里却在狂喜。
他的意中人牵他的衣袖了!
衣袖!!!
和手距离多近啊,所以约莫等于牵了手。
顾云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但他不敢表现的过于失态,故作镇定问:“那边有什么你害怕的吗?”
“并非,”江稚鱼扬了一个微笑:“时间不早,想早些到校场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顾云霆心中又是一阵狂喜。
意中人跟他提需求了!
人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会提需求吗?不会!
所以小鱼儿在意他。
顾云霆哪里还顾得上吃糖葫芦,立马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到校场。
校场建在城外,是一处山间谷地,风拂松林,传出的声音如海浪般动听。
此处虽不在京城内,但皇城位于京城中部靠北方,校场也位于京城北方,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绝妙位置。
宫中禁军,除了当日轮守在皇宫内的,都会在此操练。
主将回来,总是要先巡视一番的,顾云霆细心的给江稚鱼找了一块面纱,避免她被人说闲话。
江稚鱼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场面。
日头高悬,将士们在一招一式地练习武术,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汗流满面,但呼喝声依旧震彻山谷。
江稚鱼不由扬起几分敬意。
俗话说,大丈夫当舍身家国,但在她看来,即便是女子也应当如此。
顾云霆看得出小鱼儿的向往,便也更加认真的指点她招式。
沁儿在旁边一阵阵惊呼。
两人在空院内比划了两个多个时辰,再回神时,天色已渐暗。
顾云霆道:“我送你回去?”
今日来校场实属计划之外,她们也没乘马车出门,眼下确实只能让顾云霆送了。
原本以为他只会找一个车夫相送,却没想到他自己竟也坐到车内。
此人主打一个倔强且不要脸,惹急了他跟谁都能撒娇,江稚鱼执拗不过,只好让他也送。
顾云霆却在车上问:“小鱼儿……你觉得裴延聿此人如何?”
江稚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眼眸微垂下去:“裴相大人才高八斗,纵横捭阖,不是我等可以随意评价的。”
“哎,咱三个多熟知啊,你不用这般客气又顾虑的,”顾云霆似乎打定主意要问清楚,便直白道:“听说他到江府找你提亲过……你是如何考虑的呢?”
江稚鱼感觉心里木的很,像是什么被堵在了里面,磨出一阵阵钝痛。
“婚姻之事,顺其自然吧。”
顾云霆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道小鱼儿不喜欢裴延聿,当即便信心倍增。
他立马趁热打铁道:“明日,你还到校场来吗?”
江稚鱼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江府,她泡在洒满花瓣的澡汤内,热气熏着每一个关节,却还是化不开心中郁结。
到底为什么会郁结?
江稚鱼不知道。
裴延聿若是能和昭宁公主结为连理,那不论怎么想都是最好的结局。
而她,人微言轻不说,又能给裴延聿带来什么呢?
带来绊子吧。
且她少时和裴延聿的记忆所剩不多,如今在京中再次相遇,细数下来,不过也才几月时间。
她为何会被牵绊心神到这种地步……
江稚鱼在水中一泡便是半个时辰,沁儿在外面等不到小姐,便着急的唤了几声。
江稚鱼猛然回神,才发现水早已经凉透了。
后面几日天色昏沉。
江稚鱼还是每日到校场学武,重复的劳累可以暂时冲淡心中烦躁。
这天却落了雨。
京城有一道奇景,夏日落雨时,清凛溪常常会浮有一层彩虹色的光芒,傍着周边芦苇水仙,美得不似人间景。
无人知晓真正原因,宫内也派人查探过,给出的解释是,或许水的上游有人家倾倒了太多脂粉。
但没几人相信。
以后,若是某日落小雨,清凛溪一定会聚集些不畏水的人前来,希望能一睹奇观。
江稚鱼近来便喜欢去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一听沁儿介绍,便也撑伞过来。
此处临溪筑有小亭。
江稚鱼坐在亭内,看着雨势渐大,滴滴嗒嗒的打在枇杷叶上,便朝溪中望去。
却没看到彩虹光芒的景象。
她不免有些失望,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想或许也是进亭中躲雨的人,并未回头。
脚步声却一下顿住了。
那人似乎看了许久,才迟疑唤道:“稚鱼。”
江稚鱼心中猛然一颤。
她握住横拦的手紧了紧,终于转过身去。
一连半月未曾这般对视,江稚鱼发现,他似乎消瘦了些许,面色也不如从前红润。
江稚鱼缓声道:“裴大人,今日也来观景?”
“嗯,”裴延聿收了伞,“……你也,挺巧的。”
江稚鱼没有回答。
裴延聿默了默,终于问道:“你近日,似乎一直躲着我。”
他这些天并非没有遇到过江稚鱼,但她总是很快就离开了。
裴延聿不知是她确实没看见自己,亦或是不愿给他交谈的机会。
江稚鱼矢口否认:“我与裴大人素无冤仇,怎会回避。”
“那你为何一口一个裴大人呢?”
这不就是要撇清关系吗?
裴延聿心中像被刀刮一样疼,一直将所有情绪内敛其中的眼眸,此刻露出一些痛苦的神情。
江稚鱼也算察觉到裴延聿对自己的情愫,但她不敢应承下这份情。
与其两相折磨,不如早些做出决断。
江稚鱼深吸一口气:“裴大人,您毕竟……”
“江氏女?你竟也在此?”
一行人朝此走来,竟是昭宁公主和她随行宫女。
江稚鱼这才反应过来,裴延聿身着官服,想必是刚下早朝,便和昭宁公主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