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点点头。
她想说什么,可环视了一眼这偌大的相府,却又发觉自己今日送来的谢礼多少有些可笑。
那些珍奇药材,对于裴延聿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今日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裴延聿慵懒依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朝着江稚鱼看去。
她的脸上涨红,“谢、谢礼,谢过裴大哥那日帮我……”
江稚鱼磕磕巴巴的说着,一双眼睛都不敢去直视裴延聿,更是声音小的宛若蚊虫哼咛般。
闻言,裴延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不紧不慢将手中瓷杯放下,又幽幽开口说道:“你与我之间,本就不用说谢。”
“是要谢的!”
江稚鱼长吁一口气后,抬眸朝着他看去:“若非你帮我,那日要是药效发作,后果不堪设想,若是闹了什么笑话,我哪儿还有什么活路。”
那双明亮的丹眸中蓄着一丝丝的紧张。
被人下了那种魅药,仅是想想,她就觉得无地自容!
更别提,那一夜,她身形摇摇欲坠时,还攀上了裴延聿的手臂。
她担心、又惶惶不安,唯恐裴延聿将她以为成那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万幸的是……
裴延聿比起她更先一步发觉茶水中异状!
他命人传菜,“怪我那日疏忽大意,未能及时觉察出酒水被人动了手脚,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险些未能护住你。”
裴延聿说话的时候眸底掠过一抹黯然。
听着那般暗恼的语气,江稚鱼不禁感到好奇。
他似乎,比起自己更为自责?
她连忙开口辩解,“这种事情怎么能和裴大哥你有关系呢,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鱼,我不是你兄长,我早说了,叫我阿聿……”
“阿、阿聿……”
江稚鱼每一个字眼都咬的很重。
话落,她脸上的那一抹绯色更浓了几分。
待到江稚鱼回过神来时,这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席位前就只剩下了她与裴延聿二人。
小桃和沁儿为他们布菜后便离开了。
裴延聿夹着一块酸甜可口的话梅排骨,放入了她的盘子里:“安心吃吧,我今日没什么公务,待会还能陪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散心……
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心事重重的?
江稚鱼细细咀嚼着,味蕾已经被美味佳肴侵略,她的脑海中,早就已经将那日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母亲嘱咐她,未必要找裴延聿保证不将那日的事情说出去。
在她的眼中看来,这种承诺完全没有必要。
毕竟裴延聿身居高位,何必与江家过不去?
他若当真想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话,那日放任不管,让她咎由自取,只怕早就已经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江稚鱼小心翼翼试探着夹着一块排骨,放入了裴延聿的盘子里:“这个确实好吃,裴大……阿聿你家的厨子手艺可真好!”
“哦?”
裴延聿漫不经心一笑,他将排骨送入嘴里,又慢条斯理说道:“你可以没事来这里吃饭,家里就只有我一人,这偌大的宅子,也鲜少会有人来打搅。”
蹭饭?
江稚鱼摇头,“那怎么好意思呢。”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就在此时,江稚鱼怔住,她发觉面前的男子朝着自己的方向逐渐靠近。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扑鼻而来的热气……
以及清楚看到裴延聿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倒影出自己的身影,纤细卷翘的长睫,比女子生的更为浓密!
记得儿时,裴延聿曾因为直视着裴砚关,还被打了一顿。
裴砚关说他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便是随了他那下贱坯子娘亲所生,即便是男子身,却生来就会勾人!
还说他们母子俩都是狐狸精转世!
可,那时候江稚鱼便觉得裴砚关说的不对。
他的眼睛深邃漂亮,亮晶晶的,就像会说话似的。
灼热的气息让她感到有些躁动不安。
直到那只修长的大手抬起,轻轻地抽出她的丝帕,帮她擦拭着嘴角的饭渍:“都吃到脸上了。”
江稚鱼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双颊一阵灼热滚烫!
她的耳梢也漾着一团绯色,就像是快要浸出血一样!
裴延聿坐好,又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茶:“带你去鬼市转转?”
鬼市?
江稚鱼那双明眸瞪得圆圆的,“可以吗?”
身为世家女,权贵出身的她,从小就恪守规矩,活得循规蹈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先前便听人说起过,京城的鬼市繁华缭乱,卖的东西尤为复杂,有些可以几文钱买到价值连城的珍宝,还有人在鬼市上兜售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但,她从未去过。
这对于世家贵女而言,可是大忌!
先前她心驰神往,加上也没有得力的护卫,只能想想作罢。
可若是能够和裴延聿一起,那必然是可行的!
“小鱼,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是可不可以,只要你想……”
他温润晴朗的嗓音映入江稚鱼的耳畔,每一个字眼都说的尤为真切。
江稚鱼火速站起身:“那,我先回家去换套衣裳,再带上些银钱,待会我们在哪里汇合?”
“你和我出门,还用带银子么?”
裴延聿抬起大手,轻轻地在她额前叩了叩。
不过,换衣裳还是有必要的。
江稚鱼身上穿着的这条湖蓝色的广袖流仙裙,可是臻宝坊的坊主亲手所制,一套裙子耗费工期就有足足三个月。
穿着这条裙子出门,太扎眼了。
“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前几日我命人为府邸的下人们量体裁衣,给小桃也做了几件新衣裳。”
随着裴延聿这一句话落下,小桃欢天喜地的朝着他们方向奔来。
她高兴地热烈洋溢:“大人,先前的时候奴婢做的那条锦缎长裙,肯定适合江小姐。”
沁儿愣了愣,“相府的丫鬟都穿着这么好的吗?锦缎……”
这莫要说江家,放眼望去整个京城权贵世家中,想都不敢想,丫鬟都能穿的这么好。
“下人也是人,怎就不可?这世间,衣物织造本就是为人而生。”
裴延聿垂下了眼眸,神色中掠过一抹黯然。
江稚鱼读懂了他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一颤。